汉鼎余烟(校对)第32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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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旁边的李贞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他,却没拉住。他立即催马跟上:“将军!将军!”
  雷远猛回头,李贞吃他森然目光一刺,登时清醒过来,改口叫道:“司马,司马!你急什么?”
  雷远一直冲到粮库门边,才勒缰停步。
  眼看着李贞跟上,嘴里还在哇啦啦叫嚷,雷远挥鞭在空中虚抽,发出啪地脆响:“能不急吗?许将军已经到了!我们慢啦!”
  他指了指守在门口的几名士卒:“闪开,闪开!我们得赶紧进去驻扎!”
  一名都伯打扮的曹军军官认识杨飞象的,却不认得这气势凌人的骑将什么来路,于是赔笑着上前问道:“这位将军……”
  “瞎了你的眼!”雷远急躁地道:“我乃许将军下属的别部司马卢凯!许将军都到了,你们还等什么?赶紧派个人指路,带我们进去驻扎!”
  那都伯被雷远说得一愣一愣,待要再说,雷远转过马鞭,打在李贞的脑袋上。这一鞭打得好重,李贞的头盔被啪地打飞,整个人滚落下马,脸颊被鞭梢掠过,瞬间皮开肉绽。
  “你这狗东西,害苦了乃公!一会儿许将军追究失期的罪责,我先杀了你的头!”雷远骂道。
  李贞五体投地“咚咚”地磕头,连声道:“许将军若有责罚,全在我身上!我一人当之,绝不攀扯司马!”
  雷远呸地啐了口,不去理他,转而向那都伯道:“你等什么呢?快点,城寨里的驻兵之处在哪里?许将军马上就到,我得赶紧去准备!”
  都伯向前两步,待要说话,又见对面骑队中杨飞象苦着脸,向他连连比划,像是在催促。他有些慌了,连忙应承,一时间却想不起眼前这年轻军官是谁:“这位……这位……”
  “我乃别部司马卢凯!”
  “对对对,这位卢司马莫急,我亲自领路,请贵属随我来!”
  雷远骂骂咧咧地举着鞭子,向后方示意:“都赶紧!都跟上了!”
  居然可以这样的吗?
  后方队列里,吴班和雷铜两人瞠目结舌。
  邓铜是做惯了贼寇的,已经反应了过来。他当即催马,千余骑旋即跟进。
  粮库说是个小城,外围只是丈许高的夯土墙,城门没有顶,就像城墙上的狭窄缺口。看到雷远挥鞭招呼,千余骑推推搡搡地呼啦啦过来,立刻把整个缺口都堵住了。
  “狗日的,都别挤!”
  雷远被骑队推搡着退到了小城里头。他暴躁地骂着,却一时止不住汹涌人潮。
  那曹军都伯小心翼翼地避开战马,挤到雷远身边,仰头道:“卢司马!这是屯粮重地,你们可不要乱走!请跟我来……”
  雷远自腰间拔剑,一剑斜劈。
  他这把佩剑是用百炼精钢所制,能削铁如泥。他本人这些日子苦练剑术,也已算得此中好手。这一剑下来,只见青光一闪,都伯的头颅便凭空转起了圈。从头颈两处断面喷出的热血,像是有人用红色的大笔涂抹也似,给身边骑士们的身上添了鲜艳的颜色。
  与此同时,邓铜所部猝然行动,将那都伯的多名部下尽数杀了。因为动手太快,这些人全然来不及反应,一声不吭地丢了性命。又因为众多战马熙熙攘攘地拥挤遮掩,外界全然看不到异样。
  甚至就连不远处,在墙头值守的几名士卒也没注意到。
  雷远用袖子抹了抹面颊上的血,一面按辔缓行,一面沉声吩咐左右:“不要鼓噪,不要举火,缓缓入城。”
  “是!”
  将士们立即将雷远的命令传了下去,所有人既不鼓噪,也不举火,行动如常。
  此时,从北面来的曹军骑队也渐渐接近了粮库。
  葛陂南面的林木比北面茂盛许多,因为林木遮蔽,他们没有看清雷远所部骑队的具体规模,只估计约三五百骑。本有些疑心,打算派人过去察问,谁知这支骑队居然先往城寨里去了。
  “看来是粮库的守军?”一名军官摇了摇头:“葛陵屯田都尉口称兵力不足,实际掌握这么多兵马?这厮的私心未免太重。”
  这支骑队今日走了几处屯田营地,所见情形大都如此。其实并非屯田都尉们手中兵力雄厚,而是因为夏侯惇所部溃败的缘故,接近庐江的各处屯军屯、民屯最近陆续接收败兵,不少屯田区都膨胀了起来。日后怎么收拢败兵,将这些人马从屯田系统里重新抽出来,只怕还有得要折腾。
  在那军官身后,“许”字将旗之下的,是一名体格雄伟如山、蓄着浓密须髯的壮硕将领。
  听得部下言语,壮硕将军冷哼一声:“如今丞相待要大战,正是武人效死之时,哪容得这些人流散在外?进城以后,立即就将这支兵夺过来!”
第五百四十五章
武卫
  这位壮硕将军,正是武卫中郎将许褚。
  过去数年来,他统领曹操身边宿卫虎士。虽为异姓,却是曹操最信任的亲将,视为己之樊哙。但他又不是纯粹的护卫,讨张绣、攻邺城时,他常为大军先锋,凭借其超群绝伦的勇力,前后斩首万计。
  曹公此次往汝南来,显然有意使亲族中的年轻人稍经战阵,见一点血,立一点功劳,因而随行诸将都是曹氏宗亲。在这情况下,许褚便不必太过紧张戒备。
  前日里大军刚到汝南,曹操便令许褚领一支偏师,巡行汝南各地兵屯、民屯,而宿卫之责,转交给许褚的兄长、振威中郎将许定。
  许褚昔日在乡里时,聚少年及宗族数千家,修筑坚壁以御贼寇。当时汝南葛陂贼万余人攻打坞壁,许褚的部下力战疲极,箭矢俱尽。许褚乃令部属们聚集大如杅斗的石块在墙头。但有贼来,许褚飞石掷之,莫不摧碎。
  后来坞壁乏粮,许褚假作与贼寇谈和,提出用坞壁里的牛向贼寇换取食物。谁知当贼寇取牛的时候,牛奔走逃跑了,于是许褚纵身出阵,单手拖曳牛尾,行百余步,硬生生把牛倒拽而回。贼寇大惊失色,遂退兵而走。
  至此,淮、汝、陈、梁之间的山贼流寇,闻许褚之名,莫不畏惮。
  后来许褚随曹公南征北战,而汝南等地所谓葛陂贼之流,大部分都已被降伏,成了被束缚在土地上的农奴。曹军此番杀来,军中殊少辎重,所需的巨额粮秣物资,全都要从屯田区征集。于是许褚受曹公所托再度出马,巡行各处屯田区,一来重整各地防务,二来也防止庐江雷远故技重施,煽动地方刁民。
  许褚带领一千余骑,从定颍、上蔡一线行来,沿途重新召集了夏侯惇所部的溃兵,择其强者勒令随军,待到抵达葛陵的时候,部众已经增加到了三千人。
  他先到葛陵城里,见了当地负责屯田的校尉,令他尽快召集民夫,预备响应军需号令,随时运输粮秣,之后又提兵往粮库来。
  他自己是常在一线作战的将领,深知各地屯田区所汇集的粮秣物资因为保管不善,常常有损坏霉烂的,将士们为此叫苦不迭。所以打算提前到达粮库,连夜清点,以免发运的物资出了问题,引得曹丞相不快。
  此等大规模的屯粮之处,并非寻常坞壁中的粮库那样,由几座简单的土木建筑构成。
  按照当地人的说法,这座粮库依托葛陵故城而建;而葛陵故城,最初乃是光武帝在建武十五年册封虎牙大将军铫期之子铫丹为侯的封邑所在。虽说后来荒废,但旧城规模甚大,整个城寨东西三里余,南北也有三里余,呈龟背型。
  城寨里面的建筑所占面积相对就小了很多,有连绵数十座大屋的粮屯和马厩、车棚、官署、兵营等各种房舍,此外,就是露天的草料堆场,有一座又一座的巨大草垛矗立其间。
  包括官署在内的房舍,位置大体靠北,有条开阔的道路与北门直接相连,而官署南面都是堆场。
  许褚是负责曹丞相安全的亲卫大将,身份何等尊贵。他到达北门时,屯田校尉部功曹领着屯田都尉两名、屯司马若干早早在门外候着,恭恭敬敬地行礼拜迎。
  许褚挥了挥手,示意部下们先行入城。他自己劈头便问这些官吏:“驻扎在此地的骑兵,是谁带领的?让他速来拜见,明日整顿兵马,随我巡行。”
  功曹愣了一愣:“启禀许将军,此城寨中,并无骑兵驻扎。”
  “什么?”许褚脸上怒意一闪:“我亲眼所见,还能有错?你们休要敷衍,立即让他来!”
  那功曹屁滚尿流,连连顿首:“不瞒将军,这城寨里委实没有骑兵。或许是这两日从前线退回来的将士?我立即去查问!”
  夏侯惇那数万人崩溃以后,整个汝南郡到处都是逃散的乱兵。这些兵卒既无社会地位,也无人身自由,平日里被严苛军法约束,还常有逃亡奔命之事,此番大军溃败,自然乘机逃散。有的往山林湖泽中去做贼,也有的试图依附当地大族,以摆脱士家身份。
  许褚估计,适才那支兵,便是前来依附当地有实力者的逃兵,只不过正好被撞见了而已。他是曹公的亲卫大将,又不是地方官,懒得纠结其中的细务,当下只挥了挥手:“那就去查!查清楚了,把人带来!”
  功曹立即起身,提着袍角往南面奔去。
  刚走了两步,许褚将他喝回来,随手指了一名偏将:“你和他同去!”
  “遵命!”偏将引了一队兵士,随着功曹匆匆往南。
  他们的问答情形,正落在雷远眼里。
  从南门进入城寨的雷远所部,除了留在门畔保障退路的,此时大部分都已分散到了星罗棋布的草垛之间。有人取出小心保存的火种,将手中的松明火把点燃。但因为未得雷远的命令,他们并不纵火,就只将火把一一点燃,举在手里。还有人将盛放火油的皮囊放在地上,把束紧皮囊的丝绦一圈圈解开。
  好在堆场区空旷少人,偶尔见到几个在此巡视的民夫,立刻就被杀了,暂时没有暴露之虞。
  而雷远则选了一个特别高大的草垛,撑着叱李宁塔的肩膀借力,三两下跳到顶端,向北面眺望。他身上穿着铁甲,甚是沉重。趴在柔软的草垛顶端,半个人都陷进了黄草丛里,视线刚好从草叶间穿过,隐蔽的很。
  看了没一会儿,草垛连连摇晃,吴班从后面吭哧吭哧爬上来。
  吴班趴在雷远身边,看看北面源源不断涌入城寨的曹军将士,问道:“将军,还不纵火么?”
  “还没到时候。”雷远摇头。
  “没到时候?”吴班犹豫了一下,又道:“城寨就这么点大,曹军再深入一些,就发现我们了。到时候……岂不节外生枝?”
  吴班和雷铜两人,乃是益州军的骨干军将,作为主动提出移镇荆州之将,日后必定会得玄德公大用的。雷远对他二人一向很客气,不以寻常部属视之。
  吴班既然发问,雷远耐心地道:“元雄你想,如果我们现在纵火,待到抽身出外的时候,曹军会如何?”
  吴班是聪明人,一点就透。他抽了口冷气:“必然会穷追不舍,要把我们屠戮殆尽!”
  说完,他猛地打了个颤,连连摇头。
  纵火烧粮以后,曹军本队的粮秣物资供给自然困窘,这场向庐江发动的进攻,多半就无疾而终。身在安丰、雩娄两地的军民,大概率能够安全抵达江夏。但此举若要以吴班自家性命为代价,他可不愿意。
  这名年轻的将军在益州蹉跎了许久,满怀着有所作为的期盼,绝不想把有用之身抛在此地。
  “那将军的意思是……”吴班问道。
  雷远随手抽了根草茎出来,将之一折两段:“所以,不能让他们追击。他们既然进了城寨,就当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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