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阁老(校对)第9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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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邦宁忙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被打的,竟是冯管家和冯贵父子。
“是倒是,父亲为什么打他们啊?”
“我还要打你呢!”徐鹏举一把抓起茶盏,恨恨丢向小儿子。
徐邦宁慌忙躲闪,却还是被茶水淋了一身。
“父亲,我到底犯了什么天条?你倒是让我做个明白鬼啊。”他仗着徐鹏举骄纵,不忿的嚷嚷起来。
“你,我,气死老夫得了……”徐鹏举却在那里气得直哆嗦,半晌说不明白话。
一旁的马御史忙安慰老公爷几句,然后替他对徐邦宁解释道:“今日有同僚突然上本弹劾公爷,所幸被我缓了一缓,先将弹章拿来与公爷商量。”
“啊?”徐邦宁也吃了一惊道:“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要告我爹的刁状?”
“还不是你惹的祸?!”徐鹏举气得又要拿茶壶丢他,好在被马御史按住了手。只听老公爷气哼哼道:“弹劾你老子的御史叫赵锦,他有个弟弟叫赵昊,你现在明白了吗?!”
“味极鲜的那个赵昊?”徐邦宁脱口而出。
“还有哪个赵昊?”徐鹏举这才稍稍压住火气。
今日马御史忽然拿弹章来找他。弹章的内容实在太要命,老公爷直接就懵了。
幸好马御史来路上已经想清楚了其中关节,他提醒老公爷,赵锦八成不是真心弹劾,而是为了警告徐家。
马御史看过弹章,所言之事涉及公府机密,外人根本无从得知。赵锦却能说得有鼻子有眼,显然有十分强大的消息来源,哪还用多此一举向他求教?
所谓补充联署,不过是人家欲借他之手,将弹章转交给老公爷看到罢了。
是以他让老公爷先别慌,想一想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赵锦?
老公爷自然想不出,他连此人的名字都是头一回听说,又去哪里得罪赵锦?
不过府上人多,奴仆做事也不太讲究,难保是谁打着徐家的旗号,惹恼了人家也说不定。徐鹏举便马上命人严查,这几日有没有在外头生事。
按说,徐家仅在金陵的奴仆就超过三千人,散布在城内城外的各处产业中。便是查,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查出来的。
可谁让那冯管家好死不死,昨天带着鼻青脸肿的儿子,去西花园找小公爷告状呢?
那冯贵脑袋肿成个猪头,要多扎眼有多扎眼,府上很多人都记忆犹新,是以很快就把他俩供了出来。
两人起先还想抵赖,徐鹏举可没那耐心,马上命人扒了裤子就打。
父子三两下就把味极鲜的事情撂了……
马御史知道赵锦也住在蔡家巷的叔父家,偏巧他还认识这位叔父——
放在几个月前,马御史怎么也想不到,赵侍郎的二公子,居然会变成老前辈的叔父。若是早知如此,当初他指定不蹚那浑水。
无论如何,这下就全对上了。味极鲜的老板叫赵昊,赵昊是赵守正的独子,赵守正又是赵御史的叔父。小公爷的人要强夺人家的摇钱树,人家手里偏生还有老公爷的黑材料,不一巴掌打得你满天星,你还真以为这金陵城就姓徐了!
~~
书房中,徐邦宁噗通跪在父亲面前,指着那两个被打得半死的奴才,叫起撞天屈道:“父亲,儿子这些日子天天在家读书习武,准备去国子监上学呢,哪有功夫理会这些鸡毛蒜皮,都是这两个杀材,背着我在外头乱来的!”
“那你也有御下不严的责任!”徐鹏举已经从那父子口中,得知徐邦宁确实事先不知情。他气得是儿子今日竟要找人去收拾赵昊,这要是自己晚知道一天,还不知惹出多大的祸端来呢!
“是,孩儿知道错了,这就把两个杀材打断腿,赶出府去。”徐邦宁慌忙划清界限。
“哼,起来吧。”徐鹏举终究还是疼小儿子的,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机想让他袭爵。
“谢父亲。”徐邦宁松口气爬起来,这才敢小声问道:“到底那姓赵的说了什么事儿,让父亲如此紧张。”
“你自己看。”徐鹏举将桌上的一份弹章递给儿子。
徐邦宁接过来一看,登时脸色煞白,结结巴巴道:“这这这,这种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徐鹏举同样是一脸见了鬼。为郑氏身份造假一事干系重大,机密至极,除了他一家三口之外,就只有几个经手的人知道。那些人拿了钱又担着干系,隐瞒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乱讲?
“就算是不慎走漏了风声,”马御史便是经手人之一,同样百思不得其解道:“可赵立本已经滚蛋半年了,赵锦几个月前还是贼配军,怎么也轮不着他们知道啊?”
“哎……”三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件事根本就是赵昊从历史书上看到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爸爸,我错了
事已至此,比起追查泄密的原因,显然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才是当下的头等大事。
“现在知道怕了?”徐鹏举瞥一眼不成器的小儿子。
“知道了……”徐邦宁垂头丧气,再不见方才的骄纵劲儿。
他和他妈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郑氏若是被夺了诰命,他也就别做梦想袭爵了。
徐鹏举便没好气道:“知道怕了就乖乖去道个歉!”
“啊?”徐邦宁指着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道:“我?堂堂中山王之后,国公爷之子,去跟个草民道歉?想也别想!”
“我就是当不成国公,让大哥整死,穷死饿死,也不会去道这个歉的!”
~~
蔡家巷,味极鲜。
虽然赵昊昨日极力消解,但惴惴不安的气氛,仍旧笼罩在酒楼内外。
从方掌柜到店员,今天全都强颜欢笑、心不在焉,门外一有风吹草动,就齐齐吓得一哆嗦。唯恐是魏国公府的人上门报复。
就连非富即贵的食客们也受到了影响。味极鲜开业近三个月以来,继昨天之后,又一次出现了空桌……其实客人三天前就交过钱了,但唯恐被殃及池鱼,宁愿白费五两银子,也不敢来吃饭了。
当然,不敢来的只是少数,大部分客人还是早早就来到味极鲜,迫不及待催促方掌柜赶紧上菜。他们倒不是为了给店家撑场面,而是担心让魏国公府一闹,日后怕是很久,吃不到味极鲜的人间美味了。
客人们以吃最后一餐的心态,享用着味道绝美的菜肴。可越是吃得享受,他们就越是感到惋惜。
“好好的味极鲜,这就开到头了。往后怕是吃不到这样的美味了,这让人怎么活啊……”
“实在不行,看看谁能跟国公爷那边说上话,帮着劝劝吧。”
“原本好好说话,倒能劝劝,可昨天赵公子打了徐家的奴才,徐家不找回面子来,怎会善罢甘休?”
“唉,赵公子才高八斗,难免年轻气盛,不知道有些人是得罪不起的呀。就是他祖父赵侍郎在位,也不能这样落徐家的面子啊。”
“哎,我看这回,是凶多吉少了……”
食客们十有八九,已经在心里判了味极鲜的死刑。
有那怜香惜玉的食客,小声劝还在弹琴的马湘兰道:“马姑娘,别弹了。这里已经是是非之地了,收拾收拾快走吧。”
马湘兰点头笑笑表示感谢,却丝毫不为所动,她神态平静的抚动琴弦,弹奏出一曲《定风波》。
前奏过后,便听她轻启朱唇,唱出天籁之音: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在味极鲜驻场三月来,这还是她头一次一展歌喉。
宾客们听着听着便不由痴了,大堂中再无聒噪之声。
~~
二楼,唤作‘春’的雅间中。
赵昊师徒、吴康远和雪浪和尚也停下交谈,倾听马湘兰那极能抚慰人心的歌声。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马姑娘这是在表明,要跟公子同进退呢。”
良久,吴康远才悠然一叹道:“常羡人间琢玉郎,天教分付点酥娘。赵公子能有这样的红颜知己,真让人艳羡不已……”
“噗……”赵昊险些一口水喷了他一脸,忙别过头去咳嗽连连。
王武阳赶紧给师父捶背,不悦的看一眼吴康远道:“我师父还小,吴前辈出言无状了。”
“知己跟男女,与年龄,其实都无关系。”雪浪有着诗人的敏感,自然比吴康远感触还深,轻叹一声道:“秦淮河畔已经快要淡忘马姑娘的芳名了。”
赵昊不由自主微微点头,他承认,在马湘兰的事情上,自己确实玩脱了,如今已是十分棘手。
“雪浪,你这厮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添乱的?”华叔阳贵公子脾气重的很,说话自然更不客气。
“好好,不说不说。”雪浪自知理亏,忙改口道:“说回正事,贫僧建议立即报官,请求应天府保护味极鲜。”
“应天府是你家开的啊?”华叔阳白他一眼。
“虽然不是贫僧开的,但应天府欠我们大报恩寺一万两修寺的银子,”便听雪浪笑道:“若是贫僧答应免去这一万两,相信府尹大人应该愿意帮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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