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子(校对)第11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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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子听得一乐,这可是他最为擅长的,点头道:“你说。”
  姬定道:“曾今有一个国君,他率领子民,击败了屡屡来犯的北戎部落,并且将这个部落的首领,以及身边的臣子,统统都杀了,唯独留下一个半岁大的婴儿,不知二位以为......!”
  “寡人不知。”话都没有问完,魏惠王便是哼道。
  你们两个坏人,十句话,九句话藏着陷阱,谁答谁傻逼。
  孟子不能不答,他甚至都已经猜到这故事的下部分,但他也着实不忍亲口说出对一个婴儿下杀手,于是道:“这婴儿什么都不知道,到底是无辜的,又怎能痛下杀手,可带回去,好好教育,使他成为一个正直的人,甚至可借此消弭两国的恩怨。”
  姬定拱手道:“老先生心怀仁义,令晚辈钦佩不已。确实,这婴儿令那位国君生了恻隐之心,于是他就留下了那个婴儿,并且收为义子,从小就培养他,可惜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等到那婴儿长大之后,还是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于是他想尽办法报仇雪恨,而最终他成功报仇,并且还屠杀了那位国君数十万的子民。敢问先生,这位国君他是对,是错?”
  孟子知道这种问题万不可回答,怎么回答都是错的,道:“我也与你说个故事,有个国君非常担心别人谋朝篡位,于是他派出许多密探,偷听那些大臣们有没有被后议论他,但凡有议论他的人,他都是斩草除根,是一个不留,你认为这国家还能够兴盛吗?”
  面对这种怎么回答都是错的问题,其中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问他一个类似的问题,推给对方答。
  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避重就轻。
  姬定笑道:“在我看来,这只因这个国君无能,明目张胆滥杀无辜,那是昏君、暴君所为,而明君所为,乃是杀人于无形之中,昏君、暴君是人杀了,国也亡了,而明君是人杀了,国家也兴盛了,此乃二者又一区别。”
  孟子岂不知对方是在避重就轻,我说得杀人,你说得是能力,他突然瞟了眼魏惠王,点头道:“这话我只认同一半,确实,不少国君都是杀人于无形之中,就比如说这梁魏,外面成天饿死多少人,可国君却每天大鱼大肉,这牲畜多得都吃不完,但此绝非明君。”
  魏惠王郁闷极了。
  这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他渐渐明白,自己不是来看戏的呃,而是来当靶子,心里后悔没有听惠施的劝告。
  姬定笑着点点头道:“这便是不能重要先生的原因所在。”
  孟子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先生是否知道,如果国君将自己的牲畜和粮食、绸缎都分给那些吃不饱的子民,结果会是什么?”
  孟子问道:“是什么?”
  “那就是死更多的人。”
  “此话怎讲?”
  姬定道:“牲畜、粮食、绸缎皆是一个国君的统治基础,这个基础要是没有了,国君还拿什么统治,这世道只会越变越乱,死得人只会越来越多,这就是为什么,即便外面许多子民饿死,但再英明的国君仍将自己食物分享给那些富裕的人,而不是那些子民。
  其原因很简单,因为国君的食物只能救济一时,真正能够让子民脱离苦海,乃是治国之道,而治国之道是出于人才,故此英明的国君是拿更多的钱求人才,只有愚昧的国君,才会将自己财物分给那些挨饿的子民。
  统治者必然是虚伪狠绝的,因为统治者要以大局为重,要以长远为重,而老先生你过于仁义,眼里就容不得沙子,对于统治者而言,仁义是必不可缺的,缺乏仁义,必将亡国,但如果仁义成为唯一,那也必将亡国。”
  孟子直摇头道:“若不以仁义为先,那必是暴君,依你所言,任何一个国君都能够以此为由,来为自己残暴不仁开脱,当杀人杀多了,也必然会变得麻木不仁。
  另外,你说国君拿着钱去招人才,而不应该救济那些挨饿的子民,但若是这人才能够心安理得的收下这钱,先图自己一时安乐,不顾子民之死活,那这种人才不要也罢!”
  “老先生言之有理,是这么回事。”
  姬定点点头,又道:“再回到之前那个问题,一人,还是十人。老先生肯定是派一人去,但是国君相邦肯定是派十人,但这是残暴不仁吗?那我们就要问,统治者为何要派十人去,说到底他还是为了救更多的人,他不是说要害那无辜的九个人。”
  孟子道:“为了救人?我看是为了他的统治地位吧。”
  姬定摇头笑道:“老先生言之有理,因为国君知道,死十个人是不会威胁到自己的统治地位,但若死一百个人,那么这个国家就亡了,可见他明白他的统治是基于子民,他这么做,是为了自己的统治地位,故此他要确保更多的人万无一失。
  什么是万无一失,再说回那个婴儿的故事,其实留下那个婴儿,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不会造成任何威胁的,最终婴儿能够复仇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及微,可一旦成功,那就是赔上数十万的子民。一个无辜的婴儿,一个微乎及微的可能性,以及几十万的子民,但凡是统治者,每天都在做这样的抉择。”
  是的!
  就是这样的。
  魏惠王身为国君,顿时感动地看着姬定,说得可真是太好了,太懂寡人了。
  孟子正欲开口时,姬定抢先一步,道:“其实还有第三个选择。”
  孟子疑惑地看着姬定。
  姬定道:“第三个选择,就是孟老先生。”
  孟子这回就有些不太明白,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在没有孟先生的情况下,就是一个人,十个人的选择,但若是有孟先生,那便是一个人,五个人,十个人的选择。”
  孟子当即反应过来,问道:“就不能还是一个人和十个人的选择吗?”
  姬定摇摇头道:“先生的考虑,是出于仁义,而国君的考虑,事出于统治,既然死十个人和死一个人差别不是很大,那国君必然还是派十个人去,但若有孟先生的谏言,国君可能就只派五个人前去。”
  孟子闻言,心里泛酸啊。
  姬定这一句话,可真是说到他心坎上了,其实事实已经证明,他就是穷尽一切办法,但也就只能救五个人,救不了九个人。
  原因就是大家出发点不一样,他是为仁义,国君是为统治,中间有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姬定又道:“如果老先生成为相邦,是连五个人都救不了了。”
  “为什么?”
  孟子问道:“为什么不是我改变它,而是它改变我,为什么你不说我若成为相邦,是可以救得九个人。”
  姬定道:“适才我说了,国君、相邦每天都做一人和十人的抉择,老先生可以救一回,可以救两回,可是老先生,你能够确保,每一回就能够精准到不多伤害一个无辜的人吗?可只要错一回,那就是人死国亡。
  而老先生如今之所以能够教训各国国君,只因为老先生您一生光明磊落,事事无愧于心,但是每一个国君,都伤害过无辜的人。
  但若老先生成为相邦,那么结果就只有两个,要么老先生坚持信念,可这么一来,也必然失败,从古至今,就没有一个成功的相邦手里不沾无辜人的鲜血,只要有一个无辜的人因老先生的政策而死,今后先生说得每一句话,就都是虚伪的。
  可若是老先生成功胜任相邦,那先生就丢掉了人格,丢掉了灵魂,也丢掉了第三个选择,丢掉了那五条人命,故此只要老先生出任相邦,那不管怎么做,都是失败。”
  孟子又岂不知其中道理,他一直在做的事,其实也就是救那五个人,而不是九个人,只不过他喊得是救九个人的口号,政治之事,亦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这万变不离其宗啊。
  只不过他这一上来,就被姬定给逼到这条路上,他不能说自己是要救五个人,如果他这么说的话,可能只能救一个人,他一定要坚持自己救九个人的口号,他才能够救五个人。
  既然对方看得如此透彻,孟子也不想跟他抬杠,毕竟这是孟子,不是庄子,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救不了九个人。
  姬定又道:“老先生是我非常敬佩的人,老先生的治国之道,对于每一个君主都很有用,都是警世之言,任何一个国君都应该倾听老先生之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能明白此理,方可长治久安啊!”
  孟子错愕道:“我从未过这话。”
  不,是还未说,天啊!姬定讪讪道:“这是我对老先生思想的一个总结。”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孟子抚须念得几遍,越念越是喜欢,呵呵笑道:“你这总结得比我说得可都要好啊!”
第92章
两面三刀
  一般来说,两个人辩论,那是不能赞同对方的话,要给出另外的见解,故此孟子的这一句话,顿时令剑拔弩张的气氛减缓不少。
  看戏入迷的魏惠王,也慢慢走出来,却觉有些懵。
  不会吧!
  孟先生竟然处于下风?
  这怎么可能!
  深受孟子毒打的魏惠王亦不觉惊喜,曾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这个臭小子要更加可恶,毕竟孟先生怼他,那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是传统文人的作风。
  而这臭小子则是咄咄逼人,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上来二话不说,就是要灭你。
  真是没有比较,就不知前任的好,魏惠王变得越发尊敬孟先生。
  他的感觉也没错,从场面来说,姬定的确是占据上风,但那只是表象,因为姬定对待孟子的策略,是明争暗舔,他没有否定孟子的理论和思想,他话语之间都是非常支持得,他讲得乃是统治者的思想。
  这导致孟子是有力也使不出来,不像似他与墨者相争一样,两方都有着非常鲜明的观点,那就有得论。
  但是跟姬定辩论时,他说什么,姬定都是言之有理,如果孟子继续发难,那就纯属抬杠,而且一不留神就连自己的思想都给否定了。
  “不知大王如何看?”
  孟子突然话锋一转,看向魏惠王。
  魏惠王一时没反应过来,错愕道:“看什么?”
  孟子神色严肃地问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还是很清楚的自己使命,他不是来跟姬定斗嘴的,既然话说到这里,就不妨再就多说一句。
  还是孟子舆比较讨厌。魏惠王暗自嘀咕了一声,嘴上却是虚心道:“适才寡人听闻二位先生之论,是受益良多,寡人也很希望寡人的子民能够生活的更好,但正如这位周先生所言,寡人也是希望招揽更多的人才来辅助寡人,治理好国家。”
  确实!
  他在招募人才方面,也真是没话说,比秦君也没有差,只不过他将几个非常关键的人才给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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