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之风起长林(校对)第19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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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平旌快速按住她的手背,表情认真,“当然不是!你明明知道不是!”
  他的语调中满是诚意,伤感而又急切,倒让林奚对自己的话有些后悔,忙将掌心轻轻翻转,手指交缠,安抚地握了握。都说世间情爱皆如烈火,总是会炽热到令人想要燃烧。可她和萧平旌却很少会有这样的时刻。他们更像是两条河流,各自蜿蜒前行,无论是撞击上险滩,还是被高岭所隔,都无法阻止他们相互靠拢,直至最终聚首交汇,再也不能清晰地分出彼此。
  “既然你我都不是屈从于旧日之约,那你又为什么想让我戴着它?”
  萧平旌轻柔地笑了一下,将她的手指拉到唇边,“因为这是父辈对你我的期许,是他们的心愿。再说我戴了它二十来年,现在交给你,感觉好像……咱们之间又更亲近了些。”
  林奚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萧庭生临终前的那一句珍重托付,眼眶突然一红,忙转头遮掩,抽回双手挽起了自己的长发。
  萧平旌明白她的意思,拿起项圈,小心地倾过身去给她戴在颈间,手指拨了拨下方那排细小的铃铛,也同她一样想起了父兄,眸中微微浮起泪光。
  失去至亲的伤口向来便是如此,它刻在心间,随着时光流逝变得平和浅淡,但却永远不会消失。在那之后人生中每一个快乐的时刻,每一个幸福的瞬间,它都会被轻轻地触动,带着伤感和思念,隐隐作痛。
  “如果父王和大哥能看到今天,他们该有多高兴啊……”
  那一夜林奚陪着萧平旌饮干了壶中的烈酒,看着他在星光下舞剑。后半夜的山风愈转愈急,卷起殿檐树梢上的松软新雪,飞扬回旋,重新飘入挑廊之下,仿若又铺开了一地碎琼。
  次日清早,萧平旌独自一人来到老阁主的茶殿前,请过安后,认真地向他禀报了昨夜重订的姻约。
  “我和林奚已经商议好了,准备等开春雪化之后下山,先到梅岭,将婚事拜告于父王墓前,然后同行去北燕。她在那里有百草新卷可编,我也算是替兄长去游一下邻国山水。”
  老阁主对两人的计划并不意外,只是简短地问了一句:“那金陵呢,你终于放下了吗?”
  萧平旌低头沉思了片刻,慢慢答道:“虽然曾经心中寒凉,但家国于我,永远不可能放下。我只是不再试图背负一切,不再勉强自己应对不想应对的局面。其实父兄对我的期许也就是如此,是我自己……一直把它想得太过沉重。”
  老阁主轻轻点了点头,久远前尘微荡在他的眉间,“是啊,逝者所愿,都是平安喜乐就好,你自己选择背负的,皆为你自己的本心,放得下也好,放不下也好,本就该全靠你自己把握。”
  萧平旌低头受教,行了礼退出,回到南峰。
  蒙浅雪早起看见林奚颈间的小银锁,不须多问心里已经有数,立即找小刀要了一本历书,开始挑起了日子。在她的心目中,自己既是长嫂又是姐姐,男方女方的事务都该由她操持,很快就变成了整个琅琊山上最为忙碌的人,合字、请媒、定聘、下书、备礼……一样一样地张罗了起来。萧平旌和林奚皆是不在意俗礼之人,但为了不辜负大嫂的心意,自然是说什么听什么,没想到配合到后来,两人慢慢也有了正在结亲的感觉,彼此心里更加甜蜜起来。
  若按金陵的旧规,三书六礼全套走完怎么也得花上半年时光,山间一切从简,依着蒙浅雪能接受的最底线来办,纳征过后也就进了二月。紧跟着的下一个大吉日是二月十八,蒙浅雪一早起身,焚香净手,将写有三个待选婚期的纸笺装进朱封里,让小刀拿去给临时被她指定为女方主婚人的蔺九,要求他从中选出一个来。
  小刀只在书本上读过婚约之仪,这还是第一次亲身经历,兴致十足,一直都是蒙浅雪最得力的帮手,接了朱封后片刻也不耽搁,飞快地奔到了抄录阁中。往常这个时辰,蔺九都会在此处给最新传来的信息分类,今天却没见着人影。小刀疑惑地又赶去老阁主的茶殿和后山鸽房,差不多可能的地方都找了一圈,最后竟然是在通往前山的高崖边,才看到了他迎风而立的身影。
  “九兄看什么呢?”小刀凑到身旁,也顺着他的视线向下方望去。只见遥遥的青石山道上,一个人影正快速朝着后山方向疾步而来,虽然距离尚远,眉目不清,但那猿臂蜂腰的身形和极为迅捷的步履都十分熟悉,就连小刀也只看两眼便认了出来,惊讶地叫道:“那不是荀大统领吗?他怎么又回来了?”
  蔺九没有回答,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刀不解地询问:“九兄为什么要叹气?”
  “世间风起不息,我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蔺九眸色幽沉,轻轻摇了摇头,“说句实话,有时候还真的不想知道这么多事。”
  在叔父遇刺后率禁军出京追缉的荀飞盏,虽然成功围捕了那个逃出城去的伪装商团,也风卷残云般清剿了被戚夫人所动用的每一个东海谍探,但他最想要的女刺客却毫无踪影,也拷问不出任何其他线索,努力追查到最后,终究还是未能找到新的方向和头绪。
  正月二十一,荀飞盏失望地返回京城,推辞掉萧元启自告奋勇的陪同,独自进宫向萧元时复命。
  城里没有抓到主谋,城外也是无功而返,即便剪除掉再多的共犯从犯,也改变不了东海刺客竟能在大梁帝都刺杀了当朝首辅又全身而退这个事实。朝野上下的耻辱感难以洗刷,小皇帝的心里更是又愤怒又难过,面对跪在下方的荀飞盏,想着想着就红了眼圈。
  “如今朕身边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人,一个一个的都走了。先帝传给朕的这座江山,也不过短短数年便已残破。朕时常觉得,明明已经竭尽全力,却仍然做不好很多事情。也许……也许朕并不是真的受命于天……”
  荀飞盏闻言吃了一惊,语调不由抬高,“陛下!我大梁国力仍在,失地自然可以收复。您还未到弱冠之年,岂可现在就妄自菲薄?”
  萧元时的情绪正在沮丧之时,安慰的话根本听不进去,视线怔怔地看着桌案边萧平旌递来的那封书函,表情既愧疚又茫然,“荀卿代长林王呈上的书信朕反复看了好几遍,心里很是难过……长林府一向护卫北境,朕知道平旌哥哥其实并没有怎么去过东边,但他信中的想法和建议,居然与东境将领呈报上的方略不谋而合。朕可以想见,他为了给朝廷写这封信,不知花费了多少精力和工夫……”
  荀飞盏不太明白话题为什么会转到这个上面来,只能顺势劝道:“事关国土,这也是应该的。”
  “朕并没有觉得三年前做错了决定,却又一直希望能召请长林王重返京城。”萧元时认真地看向荀飞盏,喃喃问道:“荀卿,朕有时候自己看自己,都觉得太过优柔,也太过矛盾了,你说呢?”
  他可以自己责怪自己,荀飞盏当然不可能跟着赞同。不过话到此处,这位曾经的天子近臣大概也听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召请长林王返京最大的障碍是什么人人皆知,如今荀白水不在了,宫中的太后难以掣肘前朝,萧元时此刻的想法已不难猜测。荀飞盏一方面能够理解他,但另一方面又觉得替叔父难过,胸中一时五味杂陈,对错黑白统统变得有些模糊,心绪甚是复杂。
  “陛下既有此念,那是想要指派微臣前去琅琊山宣旨吗?”
  “不……朕不愿意宣发明旨……”萧元时抬手按住桌上那封信函,摇了摇头,“平章兄长殉国,大伯父一生戎马,北境全线大捷,可换来的却是长林军建制被除……朕知道,他虽然心系家国,但却未必愿意回来,朕不想勉强他。”
  荀飞盏稍稍怔了片刻,心下逐渐恍然,“是啊,京城人心深沉,难比江湖逍遥。陛下是担心,明旨宣召会让平旌觉得难以拒绝?”
  萧元时抹了抹发红的眼睛,从自己袖中抽出一封书函。十六岁的少年天子已经学会了不能随心所欲,开始努力让自己像父皇那样考虑周全。他知道拒绝明旨会让新的长林王受到更多非议,而君君臣臣的议论也是他完全不想再听到的杂音,如果真心想让萧平旌有选择的余地,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私下致函,请人暗中传书劝说。
  而眼前的荀飞盏,显然就是一个最合适不过的使者。
  “舅父归葬原籍的事情朕已命礼部安排好了,荀卿随时都可以启程扶灵还乡。朕这里有一封书信,等你料理完丧事,就悄悄去琅琊山代朕走上一趟。无论长林王最论如何决定,朕的这份心意,总不见得会有错……”
  第三十七章 只欠东风
  荀氏一族原籍湘州,荀白水又是一族之长,必然要归葬祖茔。礼部得了圣命之后,早已将路途所需打点得妥妥当当,就等着荀飞盏回来便可启程。临行前他匆匆赶往莱阳府探视妹妹,荀安如当然“恰好”服了药正在昏睡中,没有直接说上话。萧元启信誓旦旦地保证会照料她康复,次日又早早赶到城门外送行,态度极是殷勤。荀夫人对他毫无所疑,含泪叮嘱了两句,便由侄儿护送着,随同夫君灵枢一路向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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