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校对)第10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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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后,第五伦还被韩威狠狠瞪了几眼,那意思很明白:“就是你小子将他们带到这的?”
反正第五伦在吞胡将军心里的评价是越来越低。
提防归提防,但朝廷要求拨给大军的粮食,威戎大尹倒是不敢私吞,随着一车车粮食拉入营中,部曲得到了补充,唯一的麻烦是一路来猪突豨勇倒毙了五分之一,只能到上河农都尉附近再拉壮丁补充。
稍稍休整几天后,又得继续上路——这两千八百余里的路,他们才走了一半,第五伦只感慨,大西北真的大,这威戎郡南北相距也实在太远了。
但行军路线却做出了一点改变,若是离开郡城直直向北,要途经八百里荒地才能抵达下一个县城,二十天足够耗尽他们所有粮食,让大军陷入绝境。
而另一条路向西北行,则要在黄土沟壑间穿行,最大的问题是,将离开威戎郡,进入隔壁安定郡。
吞胡将军选择了第二条,三月十五日,三军再度启程,而马领城头的百姓看到滞留多日的新军终于离开,不分男女吏民,都竞相庆贺,好似送走了瘟神。
听着背后的欢声笑语,第五伦只感觉这一幕魔幻极了。
天气一点点变热起来,比初春的乍暖还寒舒服多了,一路上,景致越发荒凉,而山也多了起来,好在尚有水草可依。
沿途居民本就不多,被凶神恶煞的兴军和饥肠辘辘的猪突豨勇们犁过一遍后,等踵军抵达时,就只剩下被烧毁的板屋,捋得光秃秃的麦苗,以及道旁衣衫不整,眼睛睁得极大的女尸。
触目惊心,触目惊心。
这还是在吞胡将军三令五申,说安定大尹是皇帝的堂弟,士卒要收敛一些的前提下。
第五伦在尸体前停下来,让人将她葬了,又仰头看着无语苍天,他算是明白了。
“我们,新军,才是缘边最大的毒瘤啊!”
而在安定县三水县左谷的丘塬上,亦有一数十人,骑着马匹,皆持弓刀,在高处向下眺望过路的踵军。
安定属于六郡,山多林木,迫近戎狄,从秦时起就修习战备,高上气力,百姓在耕作之余,更以射猎为先,乃是汉武击匈奴最好的兵源地。加上此地乃是“安定属国都尉”,大量投降汉朝得匈奴、羌人被安顿在附近,他们在汉化的同时,本地汉人也在羌化胡化,故而武德充沛。
这群人便是其中典型,不论汉人还是羌胡骑,都望着路过的新军,皆满目愤恨,自从重新开战后,匈奴从来没到过三水,眼下的满目疮痍,皆是新军所为!
粗略估计着新军数量,其中一人走上前来,对站在崖边,目光如鹰隼者担忧地说道:“这三四天里,起码有近万人过境,君期,看来举事要延后了。”
“兄长,说过多少次了,我的字不是君期,姓名也是不是‘卢芳’。”
带头者容貌一看就是汉胡混血,他目光似鹰枭,笑声像豺狼:
“我是孝武皇帝的曾孙,我叫‘刘文伯’!”
……
第90章
喜迎王师
第五营的猪突豨勇们大多来自关中列尉郡,习惯了千里沃野,每年春夏之交,山峦上盛开的野桃花天夭灼灼,泾渭河畔杨柳风姿绰约,絮儿漫天。
自从进入北地,熟悉的景致消失,他们本以为,那二十来天在黄土高原腹地行军的日子已足够单调。可直到在安定郡北部跋涉的时候,众人才明白,前方的险恶远未到头。
时而是黄沙野草,荒莽大原弥望无际,时而高山巨堑阻碍于前,绕上几天才出得去。这片土地直抵戈壁,期间整整两百里,无居民,亦无树木,水草皆绝少,地势如此荒瘠,大军只能靠携带的粮食充饥,甚至连饮马都困难。
“果然,军司马和宣主薄是在骗吾等。”
有人低声嘀咕着,赢得了不少人认同,什么富比关中,这都走两个月,脚上水泡挑掉十几个,说好的肥饶之地在哪?
被燥热和口渴纠缠的士卒们甚至出现了幻觉,他们看到一条比泾渭更宽的清澈大河向北流淌,看见渐渐变矮的青铜山峦尽头,河流两岸绿意盎然,森林、草原遍布,还有不少水泽,各色小花摇曳其间。
直到踏足厚厚的草毯之上,看到近处放牧着的好马、健牛、肥羊,甚至低头捧起一把臭烘烘热乎乎的牛粪糊在袍泽身上,他们才确信这是真的。
原来绝境的尽头,当真是极富之地!
黄土上有一层肥沃的黑壤,两条平行的沟渠从黄河中引水,渠旁开辟了无数亩良田,远处城郭晏然,真像极了故乡。
猪突豨勇们喜形于色:“果然,司马没骗吾等,这当真是‘塞上关中’啊。”
唯一的不足,便是当地百姓们一看到军队过境,就像见了鬼似的一哄而散——这就是你们喜迎王师的态度?
偶尔留下一两个因跑得太急摔倒扭伤脚的农夫?
也怕得要死?
张鱼过去宽慰一个白鬓老农:“父老莫怕,吾等不是盗寇?
更不是匈奴人。是官军?
是王师来了!”
那老实巴交的当地农夫更哆嗦了,只嘀咕道:“怕的就是王师啊!”
第五伦笑着问他:“为何害怕?”
老农不说话了?
直到第七彪凶神恶煞地吓唬,才结结巴巴说道:“盗寇就不说了?
匈奴顶多抢一阵就离开?
跟风刮过似的。”
“最怕的就是官军,驻下便不走,前几日有大批兵卒过路,公然抢掠?
不给钱粮就杀人?
最后还抓走了不少丁壮。”
他旋即低头不敢看第五伦,生怕这后生军官恼羞成怒将自己砍了。
“这又是兴军干的好事罢。”
第五伦又追问了几句,得知果然如此,便让活好的宣彪给老农正了骨,放他离开。
“兴军司马?
茂陵人董喜,乃是大司马董忠族人。”
“还有在我假意坠马推脱后?
踊跃请命,跟随兴军一起行进的羡卒军司马?
槐里人’汝臣‘。”
“二人这一路来,真是血债累累啊!”
第五伦忘不了北地道旁随便丢弃的丁壮尸体?
还有被兴军凌辱折磨的女子?
那些睁得大大质问苍天的眼睛。
而麾下的猪突豨勇们还在兴奋?
他们听说,羡卒是要分配到各县屯田筹粮的,都希望能留在当地。这儿就是特武县(今宁夏吴忠、灵武),被王莽改名前叫做“富平县”,光听名便知道不俗。
宣彪也道:“特武县土地肥沃沟渠便利,还有黄河作为屏障远离匈奴,真是上佳的好地,军司马,若吾等能留在这就好了。”
第五伦颔首,他了解过此地历史,早在秦时蒙恬北逐匈奴后,便在此屯田,修了“秦渠”。
秦末时,此处陷于匈奴马蹄之下,直到汉武帝派遣卫、霍重新收复,设县驻军,又从关中迁徙了大批民众,屯田兴修水利,建了一道“汉渠”。
在两渠灌溉下,富平成了北地最富庶的县,人口日渐繁盛,多达四万口,占了北地人口的五分之一,一时冠盖相望,繁荣程度已与关中相提并论,加上民众多为秦地口音,故称之为“新秦中”,来自列尉郡的大伙,甚至能跟本地人无障碍交流。
至于黄河以西的另外三个县,就要差上一些,且吞胡侯韩威会带着大军驻扎过去,搞事不太方便。
而最重要的原因是……根据马援信中所述,他和万脩就落草于此!
第五伦嘴上道:“羡卒亦有五个营,吾等能不能分到这,还不一定。”
可心里却是有谱的,无他,只因第五伦早就跟梁丘赐打过招呼,给了这个贪财的军官无数好处,诸如未来五年给他家免费送煤球,帮梁丘赐在杜陵的庄园也粉刷水泥。
等他们抵达秦渠以内的吞胡将军大营时,兴军、大军早就抵达数日,第五伦和屠门少只在后一天,没有失期。
待他们入营复命后,吞胡将军韩威也开始分配接下来各部的任务——其实就是分地盘。
主力正卒全部随他渡河西进,去上河农都尉和几个障塞驻扎,为秋后进击匈奴做准备。
而辅兵羡卒则要分驻黄河东西各县,负责追剿小部盗匪,同时筹集粮食和壮丁,补给大军。
这其中,特武县因为人口最多,最为富庶,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韩威的目光从梁丘赐麾下几个军司马身上扫过,甚至在第五伦身上短暂停留,却又摇了摇头,暗道:“虽然梁丘赐力荐第五伦,说他善于掌兵,军纪最好……可军纪好有什么用?能征到足够的粮食么?此子妇人之仁,做事太过怠惰,不可委以重任。”
吞胡将军看向军纪最差、但先前主动请命,跟随兴军跋涉的军司马汝臣,发放了木虎符:“汝司马,特武县南四乡,由你驻兵!”
……
“多亏董司马美言,小人才能得此肥差!”
军议结束后,槐里人汝臣对帮了他大忙的董喜千恩万谢。
“也不单是我为汝司马进言。”
董喜不客气地接过汝臣奉上的鎏银杯盏,笑道:“吞胡将军志在击胡,希望麾下能有进取的校尉、司马相助。”
说到这他们就觉得第五伦太过愚蠢,明明拿着一手好牌:皇帝瞩目、里附城之爵、学过兵法的名声、传遍六尉的孝义之名、梁丘赐的赏识相助。
可结果呢?因为第五伦不积极响应吞胡将军的点将,放着鸡头不做,非要当牛后,已让韩威不快。
而在北地遇上民众阻挠时,第五伦又没有快刀斩乱麻,跟屠门少杀上几十个人震撼郡县,反而将麻烦上移,这让韩威更加嫌弃。
“我虽家境、名望、爵位皆不如第五伦,但我勤勉啊。”
汝臣想起这一路上自己付出的艰辛,就唏嘘不已,整整两个月啊,为了让手下那群没用的猪突豨勇们挑着粮食推着车舆,跟上兴军日行五十里的脚步,他整整累死了一半的人。
猪突豨勇们忍饥挨饿没事,一定要匀出粮食给董忠手下的正卒吃饱,将董司马伺候舒服了,他才会帮持自己。
死亡太众,人手不足时,就在驻地紧急抓丁,最后堪堪追着兴军抵达特武。
除此之外,还要配合董喜司马麾下正卒抢粮、拷掠中人之家的钱财,不然,为何人人抢着做兴军?还不是为了沿途能先到先得,叫军官发笔小财,而兵卒在发泄中士气大涨么?
如此,汝臣才能抓住机会一举翻身,让第五伦灰头土脸。
现在得到了最为富庶的特武县南部几个乡,秦渠、汉渠环绕,全县四万口,三万口集中于此,在汝臣眼中,他们恍如秋后的庄稼,自己可得借着吞胡将军的令旗,好好施展手脚,满足大军搜粮的同时,弥补一下这趟远征付出的成本了。
董喜却提醒汝臣道:“但汝司马也勿要太大意,还是要立刻补充丁卒,加以训练,我听说县南苦水河上游,有一支数百人的盗寇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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