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校对)第35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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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里路,他们足足走了十五天!
直到谷口南端就在眼前时,冯衍才心悸地回首,抚膺暗叹:“难怪我出发前,有人提议乘胜取渭南,负粮五,从子午谷入,循秦岭而南,不出十日可抵汉中,一口气夺了此郡,大王冷笑置之。”
“吾等数十人就如此艰难,更何况是大队人马?”
第五伦可是亲自走过这条路,知其艰险,冯衍他们运气好,没太多雨,若是天公不作美起来,沿途的栈道桥梁被洪水冲毁,在谷里一困月余,不得不退都是常事。
如此天险,真是进攻方的噩梦,确实不宜着急。
而汉中王刘嘉的将军也守在子午谷南口,此人名叫贾复,他令人认真检查每一个过关的人,尤其是他们的口音!
不是南阳口音,都视为间谍,逮了去做苦力,甚至是杀了都不冤枉!
这可苦了不少从渭南跑来投奔汉中王的豪强大户,又被宰了一遭。而亏得冯衍紧急做过方言功课,才没露馅。
进入汉中后,就全然是南方景观,山林仍是一片绿意,刘嘉将汉中治理得不错,已经稍稍恢复了秩序,但从渭南撤出来的各支绿林残部又将这儿搅乱了,冯衍他们在西城附近落脚,开始慢慢打听起如何另一进南下巴蜀。
“去巴蜀?”
一支败兵听到于匡打听此事,气得将请他喝的酒重重拍在案几上。
“吾等就是从蜀地败退回来的!”
原来,就在刘伯升挺进关中之际,更始皇帝刘玄也任命了一位益州刺史,从汉中入巴蜀招安,岂料才抵达剑阁,却被公孙述的军队击败,仓皇从石牛道退了回来。
也亏得深入到汉中,冯衍才就近得知了发生在十月初一,关中尚未知晓的“旧闻”。
“那公孙述已经自尊称王了!”
什么王?
“蜀王!”
……
而远在成都的“蜀王”公孙述,在扫平巴蜀广汉三郡,入主锦官城后,他的谋主名为李熊者,也给公孙大王献上了一策。
“大王起于导江,安抚黎民,保一方平安,又大破绿林入蜀之兵,由是威震益部。”
“方今四海波荡,匹夫横议。将军割据三郡,地广千里,什倍于汤、武,又势险众附,若奋威德以投天隙。”
“如今又改名号,以镇百姓,自立为蜀王,都成都。”
“但蜀国仍不安全,西北有西汉,欲取武都,扼我咽喉,北限于绿汉,占据汉中,如剑悬于吾顶上。”
李熊道:“若想取武都、汉中,一统益州,成就霸业,不妨遣使远交近攻,结好魏王第五伦,与之相王同盟!”
……
第326章
魏蜀吴
“蜀都之地,古曰梁州。禹治其江,渟皋弥望,郁乎青葱,沃壄千里。上稽干度,则井络储精;下案地纪,则巛(chuān)宫奠位。”
此乃扬雄蜀都之赋,作为蜀中大姓,李熊对老乡的作品背得滚瓜烂熟。
他此刻正站在成都城墙上负手而立,回首纵观成都都门二九,两江珥其市坊,九桥带其波流。
内外大小城中,街道宽敞干净,房舍鳞次栉比,行人往来频繁,蜀锦已经恢复了生产,在女工的操弄下,织机发出了唧唧之声,在盛世时,它们是中原乃至于西域最喜爱的名贵珍宝。
而城外的四百余闾,炊烟袅袅,有人忙着打理芋子,有人忙着踩碓舂米。棕树下,手扶鸠杖的老人席地而坐,有人手捧食物向老人款款走来,黄狗趴在地上晒着太阳,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作为“相国”,李熊对此颇为欣慰:“能让成都在乱世中维持自汉以来两百年繁荣,蜀王之功也。”
这也是李熊倾心为公孙述效力的原因,他敢说,纵观天下,新莽覆灭后,虽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但能让治下保持秩序生产的政权,屈指可数!
李熊根本不相信什么“人心思汉”,曾扬言:“天命无常,百姓与能,能者当之!”
而公孙述便是这“能者”,称王的资本,除了还秘藏而不敢公开的传国玉玺外,就是蜀地肥饶,兵力精强。
“现在山东饥馑,人庶相食;遭到兵灾的屠灭,城邑都成了丘墟。”
“唯独我蜀地沃野千里,土壤肥腴,果实所生,虽不耕种也可饱腹。女工之业,覆衣天下。名贵木材竹干,器械之富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又有鱼盐铜银之利,浮水转漕运输之便,此乃王业也!”
靠着半真半假的“绿林汉兵劫掠杀戮”,确实将益州人吓坏了,能让一方平静的公孙述,如明灯一般吸引着他们投靠。乱世里,人都是往安宁的地方逃,譬如流水之归下,远方的士民多来依附。
“如今东南方犍为郡(宜宾)已归附,越巂郡(西昌)的邛、笮酋长也已遣人去招募。”
至于更南边的益州郡(云南),牂牁郡(贵州),乃是王莽时代搅乱的烂摊子,少编户而多蛮夷。牂牁句町国靠着击退新莽三次征讨名声大躁,成了一郡霸主,而益州郡的滇王后裔意欲复国、昆明夷桀骜不驯,只要他们不打出来闹事,暂且不必去搭理。
“蜀国想要稳固,还是得北上东出啊!”
“北面据有汉中、武都,阻塞褒、斜、祁山的险要;东面扼守巴郡,拒扞关之口,如此方算安全。无利则坚守而力农,见利则出兵而略地,东顺江流以取荆、扬,尽得南国,如此方能从王业,进一步建立帝业!”
但到了这一步,他们政权所遇的阻力也十分明显,如今控制武都的是西汉,控制汉中的是绿汉,至于南郡、江夏,亦有接受了刘玄”南郡太守“印信的田戎势力,阻于三峡。
所以李熊才迫切提出,应该与魏王伦结盟,共抗诸汉。
问题在于,石牛道、米仓道等险要,蜀国这边能够封堵,更始皇帝和汉中王刘嘉也能啊。双方已经敌对,派遣使者北上很是困难,而若从三峡绕道又颇费时日。
但让公孙述和李熊颇为惊喜的是,魏王那边似也注意到他这不曾尊汉的势力,竟遣了使者偷渡汉中来见,在葭萌关与蜀国守军接上了头,今日将抵达成都!
李熊亦曾追问禀报者:“来使谁人也?”
“魏国典客,冯衍字敬通,亦是魏王伦心腹重臣。”
“然也,非重臣无以担任此任。”
然而在第五伦心里,冯衍入蜀,不过是一子闲棋,成之无大用,不成也无损失,哪怕冯衍不幸殒命,第五伦肯定是会哭的,但落几滴眼泪就不一定了。
李熊却记住了这个名字,身为相国亲自来城头等待,眼看远处一支车队驶近成都北部的“咸阳门”,遂下城到郭门外相迎。
却见车上之人形容枯瘦,曾经的细皮嫩肉,也在子午道、石牛道上晒黑了不少,显得有些疲倦,但他手里却紧紧持着一根节杖:八尺长杆,杆上末端以染成黄色的牦牛尾装饰,为其毦(ěr),一共三重……
冯衍可是将八尺竹杖分成五节,分别藏在不同人身上,又将牦牛尾也解了分开,直到与蜀人接上头,这才取出来组合到一起,真是殊为不易。
此刻杖毦迎着干燥的西北风,轻轻飘扬,而冯衍持着他,在蜀人的目光下,朝李熊慢慢走来,优雅地一拱手:“外臣魏典客冯衍,奉魏王之诏,代他来扫洒子云公之墓,并拜谒蜀王!”
同为军师,李熊却从冯衍口头承认“蜀王”中,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魏王也欲相王,第五、公孙,魏蜀共同覆汉!”
和隗氏的军师方望见了冯衍同性相斥,颇为嫉恨不同,李熊看到冯衍如此做派,竟顿生惺惺相惜之情,观感极好!
李熊只暗自赞叹道:“汉有张骞,而魏有冯衍。”
“此人,真乃国士也!”
……
刘秀麾下的军师,基本是从属里年纪最轻,才二十余岁的邓禹在客串。
“明公昨夜又与侯霸同榻而卧,彻夜相谈,也不知谈得如何了。”
冯异和邓禹在谈这件事时面上没有异色,他们都知道,这是刘秀老习惯了,喜欢示人亲昵。当初冯异初降刘秀,在打昆阳之战前后,刘秀便常留他同卧,商量军议,正因如此,冯异才能发现他枕席上有泪痕……
而邓禹羸粮追随后,常宿刘秀同屋的人就换成了他,毕竟现在没地盘没仗打,冯异有力使不出,知识广博的邓禹却能够分析天下大势。
而现在冯异得知,他还不是与刘秀共卧的第一人,有人比他和邓禹都先来……
“明公在太学时,便常与同舍生庄子陵共卧。”邓禹给冯异分享了这个消息,冯异却只一笑置之。
刘秀来临淮郡投侯霸,便是籍了庄子陵的关系,他是刘秀与侯霸共同的朋友,而以刘秀之性情,也很快与侯霸亲密起来,就差称兄道弟了。
不多时,刘、侯二人便并肩而出,他们召集临淮群吏和刘秀从属在一起开会,竟相互推让起来。
“君房乃是临淮东主,秀岂敢逾越?”
“文叔是更始天子使者,有赫赫之功,又是徐州牧,乃是侯霸的上司,你不坐主位,谁来坐?”
一番谦逊后,刘秀终究还是坐到了正位上,这一场景让邓禹、冯异颇为振奋,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靠着刘秀的善于结交、谦逊好义,“临淮郡究竟谁做主”的问题,在他们抵达近月后,终于有了定论!
倒是侯霸的旧僚们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太甘心,他们中不少人觉得,刘秀等人是来鸠占鹊巢的!
然后侯霸却很清楚自己的能耐,他乃是河南郡人,王莽在位初年,被五威司命陈崇举荐,做了县宰。侯霸既然出身五威司命,自然通晓典章制度,也颇显循吏风格,案诛豪猾,分捕山贼,县中清静,有了成绩后步步高升,最终来到这东南之地为封疆大吏。
他做事颇为胆识与决断,十年来,将政务料理得顺顺当当,王莽败亡时,也能纠集兵民,保郡自守,让淮阴之地维持了安宁。
但侯霸很清楚,在大争之世,他自保有余,但想做更多事,却有心无力。
“临淮虽有人口百万,但岂敢违抗于汉帝?不论是大江之上的盗匪北来,还是赤眉数十万人南下一冲,吾等皆为亡鬼也。”
他听说举主陈崇被占据关中的第五伦视为“民贼”残忍处死,也心生惧怕,作为新朝残余官吏,侯霸思来想去,投靠绿汉求得庇护是最稳妥的,只恨赤眉阻挡、淮南李宪割据,消息断绝,无法往来。
如今昆阳的英雄刘秀带着更始帝的诏令、节杖抵达,侯霸自然毕恭毕敬。
但最初也颇为防备,没因为他们有个共同的朋友就放松警惕。直到观察逾月,数次同卧相谈,发现刘秀虽然看上去质朴,却仁智明远,多权略,乐施爱人。又见其麾下邓禹、冯异等,要么是大家子弟,要么是英俊豪杰,加上刘秀昆阳大战之威名,或许能补上自己最缺的军争之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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