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校对)第43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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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朋友!
不论文官武将,冯衍和每个人关系都没搞好,与岑彭、窦融起过分歧,和第七彪互看不上,新晋的郎官也避着他,觉得冯大人性格乖戾不好相处。当初还与他客客气气的任光,如今也不假颜色了。
而过去唯一有过命交情的鲍永,却已经自尽殉汉。
思来想去,冯衍也不回长安休养了,只去了上党郡,再看看鲍永的坟,却在此遇到了一位故人。
上党郡守名叫田邑,字伯玉,冯翊人士,原本是鲍永的僚属,却没有随鲍永坚守,而是在景丹大军抵达时果断投降。
因为都是鲍永之友,冯衍与田邑也有点交情,但冯衍却看不起田邑为人,鲍永是腿太硬,而田邑则是腿太软。他不断讨好其乡党景丹,得其举荐,为上党守。
此人与景丹,算是“冯翊系”的人,同窦融、张宗的河东系,任光、岑彭的南阳系相似,都是新形成的小团体——在冯衍这不党不群的人眼中,彼辈就是结党了!
然而再度来到长子城,还亏得田邑招待了冯衍,席间听冯衍酒醉,感慨自己计不见用,有些灰心丧气,打算归隐回家时,田邑听完事情缘由后,遂规劝道:
“敬通也得理解魏王。”
“你身为谋臣,只需考虑事情好与坏,利与弊。”
“但魏王作为主君,要思虑更多,他还得斟酌此事的对与错啊!”
冯衍一愣,如梦初醒,是啊,纵横士可不会考虑政治上的对错,自己往后,是否要多想一些?
田邑还借着酒劲,话里希望冯衍往后多长点心,不要事事出头反对。
“亏得是遇上魏王,方能容你,若是换一位心胸狭隘的主君,敬通恐怕早被杀几次了!”
换了以往,冯衍心高气傲,定是嗤之以鼻,可眼下却有些感动,惭愧,他冯衍视田邑若路人,田邑却拿冯衍当朋友。
可嘴上答应田邑好好的,到了次日酒醒,冯衍却又以为不然了。下次遇上类似的事,只要他觉得有利或弊,即便是满朝反对,魏王也只拿他当引发广泛议论的工具,冯衍该说还是得说!
倒不是觉得众人皆醉我独醒,世上只有冯敬通一个聪明人,而是冯衍太了解自己了……
冯敬通忍着腰疼,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我就是管不住这张嘴啊!”
……
当时间进入八月,得到绿林崩溃大礼包的不止是第五伦和公孙述,还有梁王刘永。
“毕竟是长沙边鄙小侯的子孙,血脉卑贱,无怪乎帝业不能久也!”
自新朝灭亡后一年零两个月,刘永一直在关东闷声发大财,名义上服从更始政权,避免被绿林征伐,实则利用更始鞭长莫及,抓紧扩大地盘。
如今刘永已直接控制梁国、定陶郡、山阳郡、东平郡,他的妹夫、赤眉别部董宪则拿下了东海郡、城阳郡,在赤眉向西转移后,梁军接管了沛郡和彭城郡,即将尽取淮北。
刘永已经成为关东最大势力,恰逢绿林遭赤眉痛击,刘玄出逃,这所谓的汉家正统成了流亡朝廷,一直有称帝之欲的刘永自然当仁不让,在得知消息的第一刻,便立刻赶赴定陶氾水之阳,筹办称帝大典!
之所以挑在此地,是有很大讲究的,氾水是古济水的一条分支,从济水分出后,向东北方向流经定陶,注入大野泽,在氾水这平旦的北岸,有一处高出地面土丘,这便是汉高皇帝受命坛。
“想当年,历经四年楚汉之争,项籍自刎乌江,高皇帝还至定陶,驰入齐王韩信壁,夺其军,正月时,便在此即皇帝位。”
刘永颇为自得:“虽然高庙不在长安,但我辖区内不但有丰沛故乡,还有高皇帝即位之地,岂非天意?”
但刘永尤嫌不足,非得将自己的法理性再抬高些,遂派人去“请”鲁郡曲阜的孔氏来替自己背书。
鲁郡太守名叫云敞,也算一位能吏,在前几年席卷山东的赤眉大潮中保全了曲阜不失。他和刘永一样接受了更始的印绶,但眼下绿汉崩溃,云敞为保鲁地平安,自然是予取予求,很快就将孔家人送到定陶。
说起这孔氏,在汉、新两朝也算几度沉浮,刘邦虽然早年不喜欢儒生,甚至还往其儒冠里撒尿,但晚年却也读点书,驾崩前终究还是封孔子后裔为“奉祀君”,自此孔氏嫡系便有世袭的爵位。
但政治地位也不见得高,倒是在学术上,出了一个孔安国,靠着孔宅遗书成了古文经的核心人物,但要论政治地位上的大兴,得到汉末了。
成哀之际,天灾频发,儒者上书汉成帝,说现今天下之所以灾祸不断,是因为朝廷未能妥善安排先圣孔子的祭祀,致使上天发怒。于是孔子嫡系大宗顺理成章加封为“褒成侯”。后来又宣布汉朝也要搞“二王三恪”,既然殷商后代找不到,而孔子说过“而丘也殷人也”,于是就将孔氏再加封为“殷绍嘉公”,封邑一千六百七十户。
如今来谒见刘永的,便是孔子第十七代孙孔安,刘永一见了他,就当着来捧场的东方群儒之面,痛骂起王莽和刘玄来。
“老贼王莽,自诩通儒,却不懂得敬重圣人,乱改二王三恪之制,以运转次移为由,竟将殷后宋公降为侯!名为尊儒,实为废儒。”
“而更始不学无术,继位以来,既不还于丰沛祭祖,更不敬圣人,于孔氏并无分封。”
“唯孤不然!”
刘永以儒道捍卫者自居,宣布要拨乱反正,重新加封孔氏为“殷绍嘉公“,将封户加到两千。同时追尊孔子为”褒成宣尼公“,正式将孔子作为国家的公神来祭祀,其地位和社稷神相等。
一时间,汜水之阳颂声不绝于耳:“《公羊传》说,贤人的子孙应当有封土,何况是圣人。从前周成王以诸侯的礼仪葬周公,皇天动怒,雷电风雨成灾。过去孔子的庙宇只存在于阙里,子孙难免沦为匹夫,圣人的身份只享受平民祭祀,这不是皇天之意。如今陛下根据孔子素功分封其子孙,国家必得福佑,陛下名字将与天长存,承续汉统!”
孔家人将曲阜的礼器搬来为刘永站场,乘着这热乎劲头,群儒与将相与共请尊梁王为皇帝。而梁王照例辞让,这才半推半就地继位,戴上了皇帝冠冕,年号为“建世”。
登基后,按照惯例自然是大肆封官进爵了,刘永不蠢,认得清形势,没有遵循“非异姓不得封王”的祖训,发起王位来也颇为大方。
“以翼汉大将军董宪为董王!”董宪这下可以心满意足了。
“以故更始讨难将军苏茂为陈留王。”
“以故更始水衡大将军成丹为淮阳王。”
这两位与刘永毗邻,早就眉来眼去,随着更始崩溃,他们自然而然投靠了关东最强,还肯给王号的刘永。
而接下来两家,势力更大,他们究竟会不会接受建世皇帝的分封,尚在两可之间。
“故庐江太守李宪为淮南王!”李宪早已称王,如今两家临淮而望,刘永希望通过拉淮南一把,防止吴王秀一统扬州。
“以辅汉大将军张步为齐王!”这张步亦是过去一年间,在琅琊兴起的豪杰,参加过吕母和赤眉,在吕母死、赤眉走之后,填补了齐地的空白,乘着天下大乱,拉起一支队伍。如今已拿下琅琊、胶东、东莱、北海、淄川、临淄六个郡,与刘永势力隔着泰山相望,硬实力不逊于他。
但刘永还是希望放低姿态,通过王号笼络张步。
天下形势已经很清晰了,随着绿汉、北汉因外、内原因崩溃,魏王第五伦已经成为天下最强的势力,占据最好的地盘,而刘永与公孙述属于第二梯队,其余人则排到第三批去。
这里面还有个异类:盘踞汝南、南阳的赤眉军不容小觑,竟然搞什么共和,是豪右和刘姓死敌,若不合力对抗,只恐会被各个击破。刘永希望能将各路势力拉进来,共同组成联军以抗魏王、赤眉。
刘永比刘玄强些,不见兔子不撒鹰,诸侯没有滥发,只给实力派,至于最后一个王号,更是他能否一统关东,成为唯一汉帝的关键:
“故更始执金吾、吴王刘秀,更封为越王!”
……
八月上旬,第五伦已将行在迁徙至此,为入洛做准备。
他也从初闻“共和”的惊诧中缓过来了,赤眉搞了“五公共和”,跟后世似乎不是一回事,稍稍放心。但第五伦对赤眉更感好奇,让绣衣卫和司直府加派人手,去打听更多细节。
其余势力的细作也要增加,很快就有大新闻传来:刘永称帝!
“这南边刚没了一个汉,东头,却又多了一个汉。”
第五伦都懒得数如今天下一共几个汉了,快能凑两桌麻将了吧?
按照惯例,黄长、张鱼的情报部门要给这个新来的汉取个雅名,他们提议用“东汉”,毕竟在东方嘛。
但第五伦却否了这名:“还是叫梁汉为妥……”
他笑着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至于东汉,已经有了!”
第401章
王业不偏安
新鲜出炉的梁汉皇帝刘永,没机会在吴王秀和淮南王李宪之间拉偏架了,七八月份,两个东南势力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战争。
夺取丹阳后,刘秀以李宪不服从宛城朝廷为由,遣邓禹带着东拼西凑的丹阳兵四千人自丹阳西进,袭击彭蠡泽,大有收复豫章,和绿林恢复联络的架势。
邓禹很快就迎来了淮南王的大军,敌众我寡,一路大败,追得他只能乘船满彭蠡泽跑。
而此时,冯异亦在江东沿岸广布船寨,带着不肯打硬仗的豪强武装,摆出一副要袭击李宪都城庐江的意图,再次调动了淮南兵力。
而刘秀本人则声西击东,带着八千人及搜集到的大小船舶上百艘,离开了作为遮掩的芦苇荡,从芜湖逆着西北风横渡大江。
江淮用兵和北方不同,因为水系纵横,更有涨水时留下的无数湖泽,骑兵颇为不便,南来北往万万少不了的是船只。
“这也是欲图淮南,必先定丹阳,降服群盗的原因啊。”朱祐现在明白,刘秀为何非要冒险进入江盗营中,推心置腹收服他们了,没有这群好水手,他们这些南阳来客,拿头和淮南的舟师作战啊!
但丹阳兵和江盗虽被刘秀折服,不再天天闹事作乱了,但与驱使他们作战还有很大距离,还是吴王麾下安集掾马成提了一个主意。
“倒不如募为奔命兵,说好利处,此去淮南,出攻郡县,若有不降者,就听任彼辈劫掠,人贪财物,则兵可招而致也!”
这马成也是南阳人,县吏出身,参加过绿林军,被刘玄派到豫章做官,淮南攻豫章时他逃到了丹阳投靠,此人行事颇为狠辣,刚来就献了这样一条计策。
但当时却被刘秀麾下朱祐等太学出身的人极力反对,认为那样会败坏军纪。
还是亭长出身,当年专门抓贼的傅俊说了句老实话:“说得好似如今借豪强兵作战,军纪就好一样,区别不过是彼辈偷偷劫,劫到的财物人口还归了会稽诸姓。如今定下规制反而更好,江东虽然不易饿死,但难在土地广袤人烟分散,兵不好征,只有这样,才能有人效命打仗啊。”
刘秀最终同意了此议,如今船上所载的都是“奔命兵”,摩拳擦掌要去富庶的淮南大抢一通。
随着桨叶整齐划一地起起落落,刘秀拉住栏杆,朝远处的陆地远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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