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校对)第68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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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伦将马援那份尚有铁马冰河余寒的奏疏公布于众:
“破羌县一战,臣闻虏西遁,乃将轻兵兼行,一日一夜二百余里,至洛都谷,晨及贼,击破之。”
“余虏走向小允谷,复相屯结。臣乃分遣偏将军将五千人出其东,金城都尉将二千人绕其西。先零王率众数万与战,不多时溃走。臣急进,与烧当羌等共追先零,且斗且引,及于大允谷。吃先零巢穴也,山高水深,臣乃被甲先登,士卒无敢后者。羌遂大败,弃兵而走。追之三日三夜,士皆重茧。斩杀先零王子,余寇三千落,悉散入西海鲜水,西羌粗定!”
“士皆重茧啊。”第五伦读罢感慨道:“这一战,骠骑大将军与士卒皆辛苦了。”
“马、吴二将军勇锐,亦多赖陛下善将将也!”
群臣听罢皆赞不绝口,这不仅是一场战役的胜利,也证明第五伦换将决策是对的,前年,皇帝让马援顶替吴汉,而吴汉转任并州,如今都收获了成效。
而大行令冯衍也适时送上了第三个好消息:“陛下,先时细作使者自陈仓故道潜入蜀境,与武都白马氐往来,如今白马氐深受隗嚣旧部奴役勒索,忍无可忍,其首领齐钟留受魏国印绶举兵,武都诸氐纷纷响应,如今武都郡大乱,从蜀中到武都的水陆道路皆被切断,隗嚣被困武都道,不能南退。”
他恳请第五伦下一步的指示,魏皇陛下今日高兴,给老冯赐酒后,笑道:“打蛇,要么不打,要么打死。”
“速遣小队人马,自故道进入武都,给白马氐送去金银、旗帜、印绶及兵刃。”
“公孙述不是想让西羌成为魏国的创口么?予就让武都白马氐,变成白帝长痛不愈的痔疮!”
……
第五伦用词不雅,武都哪能是蜀地成家政权的后门呢?若以汉中为巴蜀之唇舌,那武都郡,就相当于鼻子,白马氐大闹武都郡,顶多算是白帝公孙述闹了鼻炎。
但别看平素鼻子不起眼,若真堵住了,就只能用嘴大口呼吸,最难受的是痛痒无比,让公孙述一直想挠,却又止不住瘙痒,只能在成都皇宫里气急败坏,骂完白马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后,尤不解恨,只能痛骂隗嚣无能。
“朕借武都给隗嚣作为容身之所,但隗季孟在武都整整三年,除了索要钱粮,说要疏通水道以便北伐外,就是不顾朕令,辱之征之,如今果然逼得氐人反叛,投靠魏国,隗嚣要负一半责任!”
更要命的是,这“鼻炎”还有向咽喉蔓延的趋势……
要知道,氐人的居住地,可不止武都,自从汉武、昭宣连续三代征氐后,氐人一直在往南跑,武都以南,一直到蜀郡西陲,氐部就有十几个,白马氐分出来的也不少。
若是让这群人勾结起来,从外闹到内,引魏军南下,那就不止是鼻道痛痒这么简单了,偷鸡不成蚀把米,陇右没捞到,汉中、武都全丢了都有可能!
公孙述虽然急,但眼下氐人闹得蜀中通往武都的道路断绝,援军一时半会开不进去,为了分散魏军注意,只能采取“围魏救赵”的办法了。
此次出兵,公孙述除了北路的隗嚣外,还派出了汉中、南郡两路,都是挑了降将领军,舍不得派遣蜀中精锐。
但这两路领军者也不傻,比如出汉中的邓奉、贾复,旧部多是南阳人,他们被岑彭击败,投靠公孙述后被封将军,但作为外来降将,很难融入成家朝廷核心。公孙述虽然一副礼贤下士的架势,却从未将二人当做嫡系,如今得令出兵,邓奉、贾复寄人篱下,自然不好不从,但若是太过激进,将旧部拼光了,就成了光杆将军,再无价值。所以两位猛将虽善战,却都只愿花一二成力气,滋扰魏国边县,绝不贸然深入。
南方的田戎也存了相似的念头,自从楚黎王秦丰覆灭后,作为其残部,守着残缺的南郡数县,魏军持守势时还能厮混几年,又岂敢主动去碰岑彭这颗硬石头呢?
这几位都是乱世里数易其主的老油条了,精得很,一切以保住手中部队为目标。于是乎,公孙述出兵计划里,贾复、邓奉早该切断武关,与田戎会师襄阳,来个南北夹击,结果呢,两军都还在边境磨蹭,就是不进去!
公孙述不断派使者去催促三将出兵之余,也心系东方,他知道,仗打到这份上,自己的三路伐魏,已经成了个笑话,若想赶在第五伦战胜羌胡前占到便宜,还须汉皇出兵!
可刘秀那边,却迟迟没给回应,公孙述遂再度修书,给出了承诺。
“若汉帝愿将荆吴之军以向宛、洛,朕必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
……
在这天下有变之际,魏国渐渐稳住,蜀国的攻势陷入停止,而能破此僵持之局的刘秀,此时正在豫章郡柴桑。
这柴桑便是后世的九江,正好位于吴头楚尾,城郭南面庐山,北负大江,还联通了彭蠡泽。彭者,大也;蠡者,瓠瓢也,也就是说,这片洼地湖泊,好似一个大葫芦瓢,将大江、赣水等水系同凑一渎,正是停泊舟师,操练水军的好地方。
重新回到九卿位置的邓禹,从柴桑城出发,乘坐一艘小船,前往湖中的孤山岛,刘秀就在那亲自练兵。
彭蠡泽平素本是风平浪静,舟行其中,如同驶在一面镜上,但近几天随着秋风猛吹,却霎时间风云变色,惊涛拍岸,邓禹只能抓紧栏杆,浪更大时,甚至得把自己绑在船上。
经过了胆战心惊的一程后,远远能看到湖泊中的一座山峰,自十里外望之,四周是茫茫无际的湖水,却有碧峰耸然孤起,上干云霄,像浮在水面上一样。
而汉军舟师就聚集于此,不止有大翼、小翼、艨艟等,甚至还有一艘巨大的楼船,那就是刘秀的座驾。
等邓禹登上如林般耸立的墙橹帆幔后,才在甲板上见到了汉帝。
刘秀兴致不错,见面先夸了邓禹:“大汉南迁后,东西辖境过长,从荆州到广陵,就算顺流而下,也得数日行程,若魏军分兵来击,颇有些难顾首尾。”
“朕一直在找能兼顾东西的屯兵之地,亏得仲子推荐了柴桑。”
邓禹应诺,说道:“此地据江湖之口,为噤喉之地。当初淮南王谋叛时,其麾下有谋士伍提议,说只要有寻阳之船,守下雉之城,结九江之浦,绝豫章之口,强弩临江而守,可禁南郡之兵。如今大汉已失荆北,江陵又在蜀兵手中,就只能守江夏、九江以蔽全吴了。”
说白了,柴桑就是东汉的第二道防线,若是随县、江夏丢了,这里恐怕要直面魏军的进攻,而柴桑九江的得失,又关系到下游吴会、淮南的存亡!
但刘秀,又岂会甘心做一个偏安皇帝?他询问邓禹:“仲子这几日,与蜀使谈得如何了?”
先时,公孙述派遣荆邯来见刘秀,希望两国同时出兵,但东汉上半年刚丢了淮北,接着内部的山越又在闹腾,确实抽不出太多能够出征的兵力,刘秀并不觉得这是个好机会,遂避于孤山练兵,让邓禹与之周旋。
邓禹则三天两头来湖中向刘秀汇报:“近来荆邯又得了公孙述指使,商量之事更进一步,说等共灭魏国后,愿与我朝‘平分天下’。”
刘秀邀邓禹入船舱中细谈:“怎么个分法?”
“公孙述愿以豫、兖、青、冀、徐、幽属汉,雍、凉属蜀。两国以函谷关为界,相互尊为东西帝,永以为好,共治天下。”
听上去刘秀占了大便宜,公孙述愿意给他五个州,而成家只取关西区区之地,甘心做一个弱化版的秦国,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空口许诺罢了。”刘秀闻言摇头,疆界要靠兵戈去取,嘴上谁不会说?更何况,他前脚才宣布“长安永为汉都”,后脚就在盟约上让给公孙述,这不是打自己脸么?
末了刘秀又问:“并州呢?”
邓禹答道:“公孙述未言。”
“不说朕也知道。”
刘秀叹息道:“必是公孙述还有密约,要让予匈奴及那伪帝卢芳了,这哪是平分天下,实乃‘三分’也!”
第643章
懂了
“陛下,此十年不遇之机也,臣以为,必不可错过北伐!”
与邓禹一同谒见刘秀的,还有扬武将军马成,他随刘秀在江淮作战多年,现在成了最娴熟水战的将军,就负责训练柴桑汉君舟师。
马成是颖川人,作为东汉最大的派系之一,颖川系对于北伐最为热衷,他虽听出刘秀、邓禹皆对于公孙述极大的不信任,但还是进言道:
“这剖分中原,共治天下虽是公孙空口画诺,但眼下第五伦确实陷入四面楚歌之境,北有强胡击并凉,西有先零羌挠河湟,成家蜀军兵出三路,蜀兵纵然羸弱,至少也能拖住岑彭及魏国关中之师一时,这便是陛下等待已久的‘天下有变’啊!”
对于这一点,连反对出兵的邓禹也没有否认,想当初刘秀痛失淮北后,邓禹就向他提出了暂安东南的方略,迁都金陵,好好经营吴会。因为魏国势力太强,以至于旧都难以复克,第五不可卒除,不如有鼎足江东,以观天下之衅。
只恨那羌、胡没有早一年半载出兵,否则淮北之战便不一定会输。
“是良机不假。”邓禹道:“但任谁也没料到变局来得如此之快,快到东南尚未做好准备,山越之乱尚未平息。”
每场战争都有漫长的疗伤期,尤其是战败的一方,自年初淮北之战,南方遭到重创,刘秀又要安置淮北难民,还得安抚江东士族,不免焦头烂额。
好在,他们打不过强者,却还能抽刀挥向更弱者。
作为南方的古老遗民,山越自汉以来盘踞南方多年,还吸纳了大量躲避赋税入山的汉民,形成了遍布东南各郡的武装。
过去山越就有些不服王化,或许是作为编外之民野惯了,也可能觉得刘秀这外来货色的小朝廷干不长,山越对官吏进山赐的印绶来者不拒,毕竟是人人都爱的金银,拿来挂脖子上也气派。可一旦涉及贡赋劳役,山越渠帅们就呵呵一笑,爱搭不理。
但只要汉官不逼迫太紧,双方至少还算相安无事,可今年春夏之际,山越忽然不安分起来,甚至要求刘秀将他们的“侯”位加爵为“王”,并直接封几个县!
“不然吾等便做第五皇帝的藩属去了!”
山越态度变化如此之快,刘秀甚至怀疑有魏国细作渗透入境,贿赂怂恿了山越君长……
这种猜疑不能说毫无依据,简直是八九不离十!第五伦养着绣衣卫,干的就是专干这些鸡鸣狗盗之事的。
刘秀也不含糊,打不过第五伦,还打不过汝等小小夷越?双方撕破脸,淮南、丹阳地区山越不愿服役,聚众作乱,正好给了刘秀转移内部矛盾的机会。
不过,吴越武士的凶猛彪悍,在他们身上一览无遗,山越兵既能在地形复杂的山林中赤脚疾走如履平地,又能够利用铜锡铁矿自铸兵器,虽是一盘散沙,战斗力却不容小觑,平行对比,可能较武都郡诸氐还要强些。
汉军进山围剿吃过几次亏后,刘秀任命猛将傅俊为平越将军,给他督战四郡的权力,又发动了吴会士族出人出力,分兵扼诸险要之地,将山越分割包围,只修缮藩篱,不与交锋。
待到秋天,其谷物将熟,汉军这才纵兵芟刈,以饥饿迫使山越出山。几次战役下来,最大的几个部落覆灭,刘秀将其中精壮招募选为兵士,余者或归官府,或送给大户们作为奴婢,作为忠于大汉的犒赏。
这场战争若能结束,东南依靠掠夺山越补充的人力,就能从丢掉淮北的剧痛中缓过气来,然而山越尚未完全臣服,不少渠帅仍在顽抗。
故邓禹以为,在结束剿越前,东南不可能抽出精力大举北伐。
“臣去过西蜀白帝城。”邓禹阐述另一个缘由:“但见益州疲弊,蜀兵士气低落,公孙述屡屡遣兵伐魏,但从陇右、关中、南阳、荆州,连战连败,不曾有一合之力。”
更别说,公孙述珍惜精锐嫡系,这次出兵只以降将降兵为先锋,这种兵与魏国虎狼之师相遇,还分三路,就指望收取雍凉,吹嘘会师宛洛?
邓禹神预言道:“其西军隗嚣,不如马援,纵有羌胡相助,恐难出祁山。”
“而另外两路,亦难尽力全力,对上岑彭,想遥望襄阳而不得。”
邓禹在岑彭手下吃过大亏,付出了万余人丧命汉水的代价,才有了今日的清醒。
“故名为汉、成联手北伐,实则只能倚仗汉军为主力。”
这才是公孙述愿意在口头盟约上做这么大让步的原因啊!
但经过荆襄、淮北两战后,邓禹已经明白,要想从魏国夺取州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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