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未央(校对)第224部分在线阅读

　　祭祀结束后，汉武帝决定在此地盘桓几日。这一天，他和卫青聊起了主父偃。
　　“你知道吗？前几天，朕召见了主父偃，此人还是有几分见识的。”
　　卫青不解：“陛下不是说永远不见此人吗？”
　　汉武帝淡淡道：“人的想法会变的。这世上哪有什么完美无缺的人？关键是看怎么用，用在哪里了。也许，你所认为的缺点，在朕眼中是优点呢？”
　　卫青不明白汉武帝话中所指，茫然道：“陛下教训得是。”
　　汉武帝拍拍他肩膀，笑道：“卫青是个君子，不用明白这些。”
　　六月初八，从雍地回来后，汉武帝再次于宣室召见了主父偃。几天不见，主父偃一改之前的落魄之态，变得容光焕发。
　　“上次时间紧迫，没来得及和你细聊，今日可以畅所欲言了。听说你之前曾游历于燕、齐、赵和中山国，想必对他们比较了解。”汉武帝开门见山道。
　　“陛下如此说，臣有些汗颜。”
　　“难道都是一些不堪回首的回忆吗？”汉武帝笑道。
　　“回陛下，臣这些年有点背运，走到哪里都不受欢迎。”主父偃实话实说。
　　汉武帝呵呵一笑：“这么多年了，你难道没有发现问题之所在吗？”
　　主父偃叹息道：“也许是臣太喜欢较真了吧。”
　　“为人臣者，这不是坏事。”汉武帝淡淡道。
　　主父偃忽然正色道：“陛下对臣有知遇之恩，臣今日不得不直言以告。”
　　“此间只有你我二人，直说无妨。”
　　“臣这些奔走诸侯王府，耳闻目睹了许多耸人听闻之事，深感忧虑。比如燕王，为人淫乱，不仅和父亲的姬妾私通，强夺弟弟的姬妾，还与三个女儿通奸。诸侯王若如此肆无忌惮，败坏纲常伦理，何以教化世道人心？”
　　汉武帝神色一凛：“你所说之事可有证据？污蔑诸侯王可是大罪！”
　　主父偃叹息道：“臣当时不过一个小小的门客，哪里握有什么证据呢？不过，臣相信，他们的罪行早晚会暴露的。”
　　汉武帝盯着主父偃看了一会儿，道：“你忽然说起此事，可是意有所指？”
　　“回陛下，臣确实有很多想说的话。如今的汉朝，有将近一半的土地握于诸侯王之手。
　　平日里，他们骄奢淫逸，奢侈浪费，对国家毫无裨益，还干下了许多禽兽行。而一旦天下有变，他们却蠢蠢欲动，实在是我汉朝的一大隐忧。”
　　汉武帝叹息道：“你说的这些，朕何尝不知，但他们都是朕的叔伯兄弟，同为高祖血脉，朕不得不予以宽待。”
　　“如今的诸侯王至少有数百里之地，大者达到了上千里，如果任由他们胡作非为。长此以往，不但是国家的隐忧，也是百姓的劫难啊。”
　　汉武帝沉吟道：“依你看，应该如何处置呢？”
　　“臣的办法很简单，一个字，法。朝廷对于诸侯王有着明确的约束，但却很少被检举揭发。
　　为什么呢？因为朝廷任命的国相大多被他们拉拢、要挟。臣以为，要想严格约束诸侯王，首先需严选国相。一旦诸侯王有违法之举，而国相没有检举，朝廷应该严惩国相失职之责。”主父偃侃侃而谈。
　　“好，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件事要形成制度。”汉武帝点头道。
　　“除此之外，臣还建议，应该对国相进行轮换。因为国相一旦长期在一地任职，就会和诸侯王形成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不利于朝廷对诸侯王的控制。”
　　“好，这个办法不错。看来，你这些年，确实看到了不少问题。”
　　汉武帝忽然狡黠一笑：“有人说，你就是一条王侯贵戚家的丧家之犬，对此，你怎么看？”
　　主父偃面不改色道：“于他们是丧家之犬，于皇上就是看家护院的忠犬、恶犬。”
　　汉武帝哈哈大笑：“好一条忠犬、恶犬。朕赏你十金，升为谒者。”
　　主父偃大喜：“谢陛下。”
第307章
重回侯府
　　六月初十，汉武帝前往长信宫给王太后问安。简单的问了下祭天的情况后，王太后切入正题：“皇上，你姐姐平阳公主已孀居两年，你就没想过替她挑一位夫君吗？”
　　汉武帝有些讶异道：“朕记得，姐姐曾说过，以后不再嫁人了。”
　　“她之前那么说，不过是念着平阳夷侯的好，不想那么快改嫁。如今，已过去两年了，她是该有个新归宿了。前几天，我亲自问过她，她同意了。”
　　汉武帝一愣，平阳公主一直对曹寿不满，哪里会念什么旧情。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是应道：“既如此，朕问问薛泽，可有合适的人选。”
　　一问之下，还真有一位合适的，开国功臣汝阴文侯夏侯婴的曾孙夏侯颇，年纪和平阳公主相仿，嗣爵后一直没有正妻。王太后对此很满意，既门当户对，又不会担风险。
　　王太后当即将平阳公主召入宫中，告知她已将她许配给汝阴侯夏侯颇。
　　自上次和王太后谈过后，平阳公主基本放弃了嫁给卫青的想法，默默接受了命运的再一次安排。
　　商量之下，两人的婚礼定在了八月十八。
　　七月以来，匈奴为报复汉朝春季的出兵之举，接连寇边，以小股兵力骚扰为主，尤其是渔阳郡，吏民已成惊弓之鸟。
　　汉武帝很生气，将卫青召至宣室商议，直接问道：“匈奴人屡次进犯，你有什么看法？咱们是不是应该予以还击？”
　　卫青有些忐忑：“回陛下，如此军国大事，陛下应该和丞相等公卿大臣商议，臣只是一介武将，不敢与议。”
　　汉武帝摆摆手：“不要管这些，朕只是问你的看法。”
　　卫青想了想：“臣以为，匈奴只是报复性骚扰，咱们没必要大张旗鼓。”
　　“哦，卫青也开始畏战了吗？”汉武帝笑道。
　　“回陛下，臣不是畏战，而是觉得现在不是反击的最好时机。”
　　“说说你的理由吧。”汉武帝好整以暇。
　　“第一，匈奴摆明了是骚扰，必定是时刻关注汉军的动向，如果咱们直接出击，恐怕难有所为，因为这是可以预测的军事行动；
　　第二，汉军几个月前刚刚经历大战，还需休整，频繁出战，难以收到最好的战果。”卫青不假思索道。
　　汉武帝哈哈大笑：“听卫青分析战局，一针见血，痛快至极。依你所见，应该如何应对呢？”
　　卫青沉吟道：“臣以为，可以派一个善守的将领驻扎在渔阳，抵挡匈奴接下来可能发起的骚扰或进攻。与此同时，臣也会加紧备战，予以雷霆一击。”
　　“好，那就这么定了。”汉武帝想了一下，继续道：“说到善守，朕看韩安国不错，七国之乱时他协助梁孝王将睢阳守得固若金汤，此番出守渔阳，必能发挥其所长。”
　　卫青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说什么。
　　最近一两年，韩安国真可谓是背运连连，先是丢了丞相之位，然后御史大夫都没得做，又接连填补中尉和卫尉的空缼，此番让他出守渔阳，更是意兴索然。
　　八月初一，当韩安国以材官将军的身份离开长安奔赴渔阳时，他的心中有着无限的感慨和落寞。一把年纪了，他还回得来吗？
　　随着婚期的临近，卫青终于得知了平阳公主即将和夏侯颇成亲的消息，内心久久难以平静。
　　他本以为，平阳公主会等他的，毕竟他离那个目标只有一步之遥。
　　卫青已早早打定主意，一旦因功被封为列侯，他要当面向皇上请求，将平阳公主嫁给自己。然而，梦想再一次破灭，平阳公主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难道，平阳公主没有听懂他当年话中深意？
　　还是她根本不在意自己？不管如何，他决定当面问问平阳公主。
　　八月十六，也就是婚礼的前两天。卫青独自去了平阳侯府，虽已离开多年，但侯府的老人都认得他，看向他的目光，有骄傲，有羡慕，也有崇拜，甚至还有嫉妒。
　　对于这些心情各异的目光，卫青习以为常，他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微笑，谦和而淡定，与以往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得知卫青的到来，第一个出来迎接的是曹襄，他今年十六岁，继承平阳侯爵位已经两年，不同于一般的王侯子弟，他有一股英武之气。
　　卫青先行见礼：“下官见过平阳侯。”
　　曹襄连忙回礼，一脸诚恳道：“卫将军是凭真本事打下的爵位，小侯佩服之至，请以晚辈之礼见之。”曹襄和刘心月已经定亲，确实是晚辈。
　　“下官不敢。”卫青一如既往的谦恭。
　　“想当年，小侯的先祖跟随高皇帝征战天下，爵位也是靠鲜血挣来的。如今，咱们曹家倒有好几代人没有上过战场了，惭愧啊。”
　　“侯爷言重了，先祖乃开国功臣，当受万世香火。”
　　“唉，不说这些陈年旧事了。卫将军，小侯想加入期门军，您看可以吗？”
　　卫青淡淡一笑：“你母亲舍得吗？”
　　曹襄不以为然：“她有什么舍不得，都要嫁人了。”
　　卫青心中一痛，没有多说什么。正在这时，平阳公主也过来了，微笑道：“卫将军来了，里面请。”
　　又对曹襄道：“忙你去的吧，我和卫将军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