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未央(校对)第42部分在线阅读

　　“没用的，太子一死，皇上必定饶不了我。杨柯，谢谢你，我没看错你。”
　　“小人受慎大人厚恩，敢不以死相报。”
　　“你今晚就连夜出城吧，再也不要回来。”说完，慎起转身到内室里倒了两杯酒，递给杨柯一杯：“兄弟一场，饮完此杯，来生再见。”
　　杨柯拿起酒杯，却没有喝，盯着慎起道：“我对您忠心耿耿。不然，我还会回来吗？”
　　慎起淡淡一笑，接过杨柯手中的酒杯，将自己的酒杯给了他，说道：“我从来没有对不起兄弟。”仰头喝下了那杯酒。
　　杨柯身躯一震，也立即喝下了那杯酒，拱手抱拳道：“大人保重，小人告辞了。”转身而出。
　　刚走到门口，杨柯感到腹中一阵剧痛，随即口吐鲜血，他艰难转过身，愤怒道：“慎大人，你，你……”
　　蓦然，杨柯发现，慎起也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笑着对他道：“你我死了，才能保住家人。幸好，有太子陪着咱们俩。”
　　转眼间，慎起和杨柯已没了气息。
　　第二天，慎起府上哭成一片。周舍得到消息后，立即封锁了现场。不一会儿，刘启也来到了慎起府上，还将田蚡带来了。
　　“这两个人，可有将你掳到代国的？”刘启问田蚡道。
　　田蚡仔细看了一遍：“对，这人叫杨柯，就是他要将我掳到代国的。这个人，我好像没见过。”
　　“他叫慎起，是幕后主使，一直没在你面前露面，你当然不认识。好了，你现在可以和弟弟回家了。”
　　得知慎起自杀的消息，汉文帝颇感意外，他没想到，慎起是个如此决绝之人，以自己之一死切断了所有线索。
　　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去审问刘参，还是审问慎夫人？
　　他们二人都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参与了下毒，仅仅存在逻辑上的联系。没有证据，能逼他们认罪吗？
　　“此事到此为止吧。不连坐，不公开，尘归尘，土归土。”汉文帝有些疲惫的说道。
　　“是，父皇。”刘启准备转身离开。
　　“还有，王娡的家人，不要再让他们入宫了，永远不准。”
　　“父皇，儿臣以为，此事与他们无关。如果不是王儿姁，儿臣恐怕已经中毒了。”
　　“你还嫌他们带来的麻烦不够吗？你知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们带来的！什么救命之恩？
　　荒唐！一个凶徒要杀你，临下手时，心软了，就成了救命恩人？
　　朕之所以没追究他们，是看在王娡的面子上！你是太子，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汉文帝暴怒道。
　　“儿臣，儿臣知错了。”刘启怔住了，支吾道。
　　独自坐在承明殿，汉文帝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汹涌而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我亏待了他们？
　　母后，皇后，慎夫人，似乎每个人都对自己不满，慎夫人甚至还想杀了他的儿子。
　　而刘启呢？似乎也不理解自己，在他眼里，我是不是已经变得刻薄寡恩、猜忌多疑了？
　　日落西山，承明殿的烛火被依次点亮。汉文帝站起身，却不知该去向哪里。踌躇了一会儿，他走进了凤凰殿。
　　熟悉的凤凰殿，却已没了往日的亲切感。看到汉文帝的到来，慎夫人波澜不惊，站起身缓缓施礼。
　　“你哥哥慎起自杀了，你知道吗？”汉文帝尽量以一种平静的口吻问道。
　　“臣妾也是刚刚知道。”慎夫人更加平静。
　　“你知道他为什么自杀吗？”汉文帝刚问出口，就已经后悔了。
　　慎夫人盯着汉文帝看了好一会儿，说道；“臣妾不知。”
　　“可惜了，朕还想重用他呢。”汉文帝又愣住了，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嘴巴不听使唤吗？
　　“是哥哥没有福分，不能侍奉陛下。”
　　“你节哀顺便吧。”汉文帝站起身，离开了凤凰殿，独自回到温室。
　　汉文帝走后，慎夫人一直坐在原地，任黑暗将自己笼罩。一名太监走过来，准备将烛火全都点上，慎夫人幽幽道：“不用点了。”太监吓了一大跳。
　　不一会儿，又有一名宫女过来道：“娘娘，该用膳了。”
　　慎夫人站起身，走到宫女面前，笑道：“我不饿，你们吃吧。”
　　走出殿外，一轮圆月高挂中天，像它一直以来做的那样，默默的看着世上的人，看着他们或明媚，或灿烂，或忧伤，或孤独。
　　慎夫人走出了凤凰殿，一直走到沧池，走到她重逢邓通的那个地方。沧池寂静无声，冬天的夜里，更没有人会来到这里。
　　“邓哥哥，当年是你把我从水里救起来的，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但如今，你救不了我了，我也不需要你来救了。”
　　慎夫人喃喃道，然后纵身跳入沧池之中，冰冷的黑暗瞬间将其吞没。
　　第二天早上，邓通和往常一样早早来到未央宫。这是他入宫后养成的习惯，不管是否上朝，都早早的在温室殿外候着。
　　昨天，他得知了慎起自杀的消息，内心震动不已，他为什么要自杀？
　　到底得手了还是没有得手？不管怎样，他都挺佩服慎起，不愧是条汉子。
　　走进未央宫，邓通忽然鬼使神差的来到了沧池。沧池是他和慎夫人在宫里重逢的地方，走着走着，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慎夫人的身影，少女时代的清纯，如今的忧郁。
　　哥哥自杀了，她的心里一定很难过吧，邓通不由得一阵心痛。
　　不知不觉间，邓通走到了和慎夫人重逢的地方，他蓦然发现，水中似乎有一个人。邓通心里不由得一紧，立即跳下水，向那里游去。
　　这段距离不过数丈，邓通却仿佛游了十几年，不是她，不是她，一定不是她！他在心里不停呐喊。
　　终于，邓通游到了那个人身边，看到她的脸后，邓通一把抱起，喃喃道：“思儿，不要怕。我来救你了，我来救你了。”
第57章
终身之约
　　后元二年（公元前162年）的春节，是汉文帝继位以来过得最不舒坦的一个春节。
　　慎起和慎夫人的相继自杀，既让他感到痛心，又有深深的自责。
　　他重用慎起本意是安慰和补偿慎夫人，却不料被慎夫人理解为打压窦皇后，甚至动了争储之心。
　　薄太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罕见的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她可能也嫌累了吧？窦皇后和往常一样，如果你不问她，绝不会表达什么。
　　自从接到慎起的信后，刘参一直盼望着人质的到来，也想好了如何安置的方案。
　　然而，春节过后，他等来了慎起和慎夫人相继自杀的消息。
　　自杀，为什么要自杀？是阴谋泄露了吗？
　　如果阴谋泄露，自己有没有牵连其中？父皇会不会废了自己？一连串的问题深深折磨着刘参。
　　但奇怪的是，朝廷既没有派使者前来询问，汉文帝也没有发来诏书，他好像被遗忘了一般。越是安静，越让人感到恐惧，刘参再次病倒，日渐消瘦。
　　不到三个月，吃下毒药的那条狗突然状若癫狂，痛苦哀嚎，关在笼子里后，足足挣扎了两天才死去，但在表面上却看不出任何异常。
　　看着那条死去的狗，刘启不由得毛骨悚然，如果不是王儿姁，恐怕此刻死的就是自己。
　　汉文帝只是不准臧氏一家人再入宫，但并没说过，不让太子和王娡去看他们。
　　三月的一天，刘启带着王娡和夏儿一起出宫看望臧氏。为避免引起汉文帝的不悦，刘启并没有使用太子仪仗，而是微服出行，除了随身的护卫之外，没有更多的闲杂人员。
　　对于刘启的到来，臧氏感动不已，不管怎么说，当初自己确实动过毒害太子的念头，虽是被逼，也算得上死罪。
　　“殿下大驾光临，民妇惶恐之至。”刘启进了院子后，臧氏带着一家人在门口跪迎。
　　刘启一把上前扶起臧氏，温言安慰道：“臧夫人不必拘礼，你们都起来吧。”
　　进入大厅后，刘启和王娡坐在对门处，右手边是臧氏，后面站着王儿姁；
　　左手边是王信夫妇，后面是田蚡和田胜兄弟。
　　刘启率先开口道：“去年那件事，你们也是受害者，给你们带来了不少麻烦，今天我来是给你们赔罪的。”
　　臧氏一家人慌忙站起，臧氏更是眼泛泪光：“民妇所为罪不容恕，殿下还如此宽宏大量，让民妇更感惭愧。”
　　太子看着田蚡笑道：“你小子够机灵啊，说说，你身上怎么时常带着蒙汗药呢？”
　　田蚡有些尴尬，说出了实情，刘启忍不住笑道：“如此学生，老师想必是头疼不已吧？”
　　臧氏愤愤道：“顽劣小儿，不好好读书，净搞些歪门邪道的，下次看我不揍死你！”
　　田蚡反驳道：“母亲，如若不是我这蒙汗药，您的两个宝贝儿子恐怕就没了吧。”
　　“你，你个臭小子，居然敢狡辩，看我不打死你！”臧氏冲过去就要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