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校对)第38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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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相沐衍、亚相简登隆,上大夫苌茴、费仲、尤浑等人捧笏而立,如老僧入定,不言不语。
  殷受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寡人娶妻,乃家事,与众卿何干?”
  沐衍肃然道:“大王没有家事,大王的家事也是国事,王后母仪天下,垂范四海,安能不加慎重?若选一孀居妇人为王后,天下各路诸侯,也要嘲笑大王荒唐。”
  亚相简登隆道:“是啊,这孀居之妇不仅嫁过丈夫,而且年长于大王,听说她那女儿,也与大王年岁相仿了。这这,大王若是爱其美色,留于宫中,臣等不敢妄议。但是,册立她为王后,万万不可!”
  殷受一拍桌子,道:“正因她是孀居的妇人,虽然接受了寡人的情意,却总不免患得患失,心中忐忑。寡人爱极了她,立她为后,正是向她表明寡人的爱意。”
  上大夫苌茴道:“大王这是拿王室体面、王朝体统开玩笑么?”
  “放屁!她端庄贤淑,温柔体贴,如何不能母仪天下?费仲,你说?”
  费仲虽然喜欢阿谀奉承,为了前程不惜与许多大臣背离,拥戴殷受的一些国策。但是在这一点上,他也确实很不赞成。
  他是一个男人,也是一个贵族,他的思想规范中,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再蘸之妇被立为王后,尤其是这个女人已经成了一个成年的女儿。
  费仲不敢去看殷受的眼睛,只是垂下头道:“大王,臣也觉得,大王若是宠幸于她,封一个妃嫔之位,足矣!王后之位,庄严神圣,一再蘸之妇大不妥。”
  尤浑不等殷受询问,便赶紧欠身道:“臣附议。”
  殷受气极,怒笑道:“寡人继位以来,你们屡屡与寡人做对。寡人说向东,你们偏向西,现在费仲、尤浑也和寡人唱起反调了?满朝武,只有陈少保一人,是寡人的知己。”
  上大夫苌茴轻咳一声,上前一步,慢声细语地道:“大王,据臣所知,这位女子与陈少保似乎是亲戚?”
  沐衍一下子被提醒了,说道:“陈少保以西方寒微出身,来我大雍,受大王器重,擢升神速。而今,大王又迷恋了陈少保的一位长辈,不听群臣劝阻,执意立她为后。依老臣看来,这只怕是陈少保为了固宠,刻意谄媚于大王,大王不可上当啊。”
  简登隆道:“是啊,恩不可轻赏,陈少保屡受国恩,已然飞黄腾达,位极人臣。他年纪轻轻,如此际遇,世所罕见。却还献美固宠,意欲何为?大王不可不慎啊。”
  殷受气极道:“放屁!陈少保的权位,是他凭本事挣来的。百万难民乱中京的时候,你们在哪里?东夷之乱持续数载,靡费国库无数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更何况,寡人亦非昏馈,什么时候对陈少保有求必应了?所有决定,莫不反复斟酌,有益于国家,方才允肯”
  殷受刚说到这儿,站殿将军在殿门口高声道:“大王,奉常寺总判官陈玄丘觐见。”
  满朝武一听,忽啦啦都向殿门口望去。
  殷受说了一声“宣”,陈玄丘便一身玄袍,襟上两道金边,着奉常神官袍服冠戴,大步上得殿来,向殷受行礼。
  因他此刻乃是神职,所以也只一稽首便站定。
  殷受平息了一下呼吸,和颜悦色地道:“陈总判何事上殿啊?”
  陈玄丘也不清楚这些大臣跪在那儿干什么,反正这些人老和殷受唱反调,他也习惯了。
  所以,陈玄丘只管说自己的事情,道:“大王,臣之小徒恶来莽撞,替臣报了名,要参与奉常寺主之争。结果,臣在奉常寺,竟也薄有微名,居然有多名神官支持,入选竞争之列。可臣前往奉常寺任总判,只是权宜之计,所以,还请大王下旨,令臣退赛。”
  众大臣一听,齐刷刷又把目光投向殷受。
  殷受脱口道:“好”忽然看见沐衍、苌茴等人撇下去的嘴角,心里一个激灵,登时脸儿一红。
  他可刚说过,对陈玄丘也是严苛对待,并非有求必应。
  殷受咳嗽一声,便转了话风:“好好事情啊!爱卿年轻有为,奉常寺近来又多事,爱卿若能成为奉常寺主,寡人也放心些。有朝一日,谈太师驾鹤西去,爱卿正好承其职位,为我大雍太师,名望、资历,也更服众些。”
  陈玄丘习惯了殷受对他言听计从了,这时听殷受一说,不禁一呆。
  怎么回事?看来,做为宠臣,还真的不能离开君主太久啊,我才离开不到一个月啊,这就失宠了?
  殷受看见陈玄丘探询的目光,轻咳一声,避开了眼睛,挑衅地向众臣一望,其意不言自喻!
  陈玄丘疑惑地看向费仲和尤浑,二人面带苦笑,轻轻摇了摇头。
  苌茴笑眯眯地看了陈玄丘一眼,淡淡地道:“怎么?陈少保要抗旨么?”
  众目睽睽之下,陈玄丘也不好问小受受这是发的什么疯,只好咧了咧嘴,像含着个苦胆似的欠身道:“臣,遵旨!”
第432章
入觳
  陈玄丘怏怏地离开了王宫,直到走出王宫,也不明白,殷受为何会赞成他去竞争奉常寺主之位。或许,真是为了让我熬资历,将来继任太师之位吧。
  继位太师
  陈玄丘忽然想到了殷受方才的话,有朝一日谈太师驾鹤西去不禁有些失笑,这要让忠心耿耿的谈太师知道了,只怕会一口老血吧?
  虽说一国朝廷,君主春秋正盛时,就得惦记着储君的培养。臣子老迈时,不等他“乞骸骨”,就得开始研究待他退下去时,谁能接他的班,并提前考察、培养。
  可问题是,谈太师实际上并不算老,五十出头,对一个修行者来说,还有过半的寿元呢。再一个,公开说出来受受的情商堪忧。
  陈玄丘摇摇头,登上了他的车。
  车行辘辘,驶离王宫御道,陈玄丘坐在车上,微微蹙着眉,他必须得自己想办法,尽快结束荒唐的寺主竞选,趁着其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件事上时,对各诸侯国的奉常院,进行一次摸底调查。
  陈玄丘想着,忽然感觉走的路不对。
  车帘儿放下了,他并未看着外边的道路,但是从陈府到王宫,路况如何,颠簸程度,大概多长的距离转一次弯,大概多远的路程上一次桥,这些就算是坐在车中也有感觉的。
  陈玄丘方才满怀心思地出来,下人掀开了轿帘儿,放下了脚踏,他就顺势上车了,现在回想,似乎他们当时都低着头,没有看见他们的模样。
  虽然陈玄丘对自己府上这些下人并不熟,但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
  陈玄丘怵然一惊,急忙伸手去掀轿帘儿,甫一碰及,却似触了电似的,嗖地一下缩了回来,指尖仍然麻麻的。
  轿外,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总判不必惊慌,我们没有恶意。马上就要到了,总判稍安勿躁。”
  陈玄丘哪肯听他的话,手掌一探,定神鞭已然在手,立时向那随着车子轻轻摆荡的轿帘刺去。
  这一鞭刺去,就似一个稚儿拿着口木剑,刺在刚刚浸过了水的又韧又滑的老牛皮上,根本捅不破,更神奇的是,那轿帘儿明明就那么垂着,随着行车的颠簸轻轻扇动着,他竟无法挑开那帘儿。
  这是什么法术?
  陈玄丘收了定神摆,双拳紧握,真武拳意凝聚,低喝一声,双拳上撩,“砰”地一声击在那轿顶儿上。
  那轿顶儿便是铁制的,也要被他这一双铁拳打穿了,不料这双拳击去,那轿顶晃动如常,他的双拳竟丝毫不曾破坏那轿顶。
  窗外的声音微微带起了笑意:“总判以为在王宫前再安全不过,这就大意了。以后须得时时处处小心,本领再高强,以有备算无备,都有被人算计的时候。”
  兵器无用,拳头也无用,陈玄丘还有嘴巴。
  外边就有行人喧哗声、商贾叫卖声传来,显然正经过一处闹市。陈玄丘扯开喉咙,便大叫起来:“救命啊,绑票啊!快来人啊,绑架朝廷命官啦”
  车把式差点儿一头栽下车去,一时间脸都黑了。
  这真的是传奇少祝陈道韵的儿子?
  这就是他们“涅盘之光”选中的追随者?
  这小子未免也太逊了吧?
  陈玄丘的声音很响亮,前后左右三条街的范围都能听得见,问题是,就走在车旁的行人却全然没有听见。
  他们照样走走停停,照样谈笑,照样停下来看着路旁商贩的货物,陈玄丘的声音似乎也被奇妙地封印在了那个小小的车轿空间里。
  车里再没有动静了,没有试图打破车厢,也没有大喊救命。
  车把式有些疑惑,甚至有些按捺不住,想打开车帘儿看看里边发生了什么,怎么陈玄丘突然就判若两人了?
  不过,他没有这么做,这个封印是由三十六名神官的神念之力凝结而成,紧贴着车轿的内侧贴附于内,陈玄丘方才的一鞭以及双拳,都是击打在念力壁上,而不是真的车帘车顶上。
  他的声音也只有车外的车把式一人可以听见,如果现在由车把式打开封印,那就是解开了封印,无法再困住陈玄丘了。
  涅盘的人一直暗中关注着陈玄丘的一举一动,他们的感觉是,此人的道术神通忽高忽低,难以揣摩。陈玄丘此人更是滑不溜丢,狡计百出,总之就是无法对他做出一个准确的评价。
  一处院落,角门儿开着,牛车直接驶进了院子,然后门马上就关上了。
  车子在院子里停了下来,这是一处向阳的院子。很宽阔的院落,但应该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因为院子里没有什么假山池塘,也没有奇花异草。
  早春二月中的天气,向阳的院子里种了几十棵梨树,此时绿色的叶子尚未吐出,白色的梨花开满了枝头,远远一看,仿佛云霞。
  “到了,陈总判,请下车。”
  车把式下了车,持马鞭站定,心念一动,解去了车中的神念封印。
  片刻之后,一只手指修长、肤色莹润的手掌轻轻掀开了轿帘儿,陈玄丘头戴玄冠,身穿玄袍,系于颌下的红色冠缨与襟领上的两道实金线映得他如玉的容颜愈发出色,唇红齿白,明眸善睐。
  他的手优雅地掀开轿帘儿,弯腰从中走出,站在车辕上,整理了一下衣服下摆的褶皱。
  那优雅的风姿
  车把式看呆了。
  车把式是男人,身心正常,绝不至于因为陈玄丘的丰姿心醉神驰。
  他只是感到惊愕,刚刚在车里又是砸门又是撞顶,还跟杀猪一般惨叫的那个人,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形容优雅、风度翩翩的气派的?
  陈玄丘面上一副娴如弱柳的丰姿,但双眸飞快地一扫间,已经迅速拟定了三套半的逃跑方案。自幼习练造化不死经,对于如何利用地形和个人技能的长处临场发挥,这已几乎变成了他的一种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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