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校对)第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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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玄丘的师父曾经对他说过,世间一切法门,无论武功、道法、妖术、咒语、符箓……都是对力的调动和运用。只不过大家调动和运用力的方法不同。
  就像你可以搬起一块石头,可以用吊轮吊起石头,还可以用撬棍撬起石头,方法虽然不同,结果都是一样的,就是把力作用于它,让它离开地面。
  哪怕是你求助于他人,大家一块儿去抬,结果还是以力作用之。只不过这时是在借力,用在修行界,就是借法。就如修真者练金凡,佛宗练舍利,灵兽凝妖丹,名称不同,修炼的功法不同,而其实质,其实也没什么区别,正所谓万法归一。只是明白这殊途同归道理的,寥寥无几罢
  了。陈玄丘虽然听师父说过,却也并未真正领悟其中道理。再加上在山上时,他是最弱的一个,在他那尚存的现代人思维中,也本能地觉得法术一定比武功强,怎敢不全力以赴。
  陈玄丘男生女相,若非一双英挺有力的眉,简直就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可他这拳头一出,整个人的气质就变了。
  他的拳太猛了,刚猛无俦,至阳至烈,拳势霸道无双。他那位师父,在上界仙门,也是以能打著称的大能,哪怕不肯传他仙家法门,这拳法又岂会差了。
  他就算再弱,又岂能弱得过这边陲之地,习些小道,只能欺压普通凡人的修士?要是那样,他师父可以跑去南天门,撞天柱自杀了。陈玄丘习的武道是真武心法,练体已臻筑基大成,气血之旺如日中天,这等阳刚之气,本就最是压制阴魂邪气,又以真武拳法施展出来,常人看去只觉刚猛无俦,在那小鬼眼中,却如一团可以焚烧灵魂的烈焰。
  “砰!”
  只一拳,那只纸人所化的小鬼儿便炸裂成漫天碎片。
  李荣闷吭一声,嘴角登时沁出血来。
  李荣以心神役使小鬼,陈玄丘一拳破鬼道,破得实在是太干净俐落了,李荣来不及切断心神上的联系,拳劲儿便伤了他的心神。李荣大惊,以他所掌握的本领,哪画得出这种可以白昼现形的鬼使,这是他奉迎巴结着,从程长老那儿得的赏赐,今日就为在白桃儿面前卖弄本领,才忍痛拿出来,谁料竟不是人家一合之敌。
  李荣心中骇然,忙左手雷印,右手剑诀,摆了一个古怪的姿势,急急念道:“鬼修李荣,有事相求,呼五鬼浑天,一曰伯魁,二曰……”
  “砰!”
  陈玄丘一拳打碎了那纸化的小鬼,动作丝毫未停,又是一拳,向李荣当胸捣来。
  李荣胸前刚刚浮出一个恶鬼虚影,还未凝实成形,就被一拳打碎,拳劲不消,又重重打在李荣胸口,李荣“哇”地一口鲜血,倒摔出去。这是李荣如今所修的最大本领了,名叫“浑天五鬼诀”,乃是在五葵日五更时分找到一具骷髅,在骷髅上用朱砂写上他生前的名姓,到下一个葵日,焚烧骷髅,用符纸包好骨灰,祭于六甲坛下,颂念《浑天咒》,再焚“五鬼符”,历七七四十九天,方可收用一只。要收全五只,形成“浑天五鬼诀”,就得重复五次。使用时颂念咒语,役使五鬼,阴风阵阵,可拘人魂魄。只是,寻常找来的骷髅,生前若弱小,鬼体也弱小,而且你未必清楚他的名字,所以修炼此术,大多都是物色活人,生生害死,再炼其魂,十分的恶毒。
  只是,使用术法,除非你达到了念头一动神通自生的境界,否则不管你是念咒、烧符、掐诀、摆阵、动用法器,都需要时间。
  陈玄丘就在面前,静若处子,动如疯狗,哪里来得及让你从容施展这些?法师让武士近了身,那就等死吧。
  李荣只唤出一鬼,不要说五鬼成阵,就这一鬼都还未成形,就被陈玄丘一拳打散,把他也打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一时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山坳中几百号人只看得目瞪口呆,这少年站在那儿的时候,简直有种俏生生的感觉,撩得人心痒痒的,有些男人都看得想入非非了,怎么他一动手气势如此骇人?
  更吓人的是,在他们心目中神通广大、道行高深的李大法师竟然这么不中用,被这少年只两拳就打成这般这样?
  “我……你敢……”
  李荣昏头转向地从怀里取出摄魂铃,还不等他摇动法器,吟诵咒语,就见一只脚越来越大,“噗”地一声,那铜铃就印在了他的额头上。
  人的头骨何等坚硬,陈玄丘这一脚,直接把铜铃踩扁了,深深地嵌进了李荣的眉心,李荣二目怒凸,登时气绝。
  他这道行,离修出阴神还差了十万八千里,肉体一死,自然神魂俱散。
  李大法师……这就死了?
  山坳中虽有几百号人,却是寂静异常。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陈玄丘。
  陈玄丘风姿飘逸,仿佛是往山间踏青的一位贵介公子,丰神如玉,一脚前踏,仙气飘飘,只是那脚踩在一颗有些扁瘪变形的人头上,未免有些骇人。白桃儿和她四个同门站在人群中,也是惊骇莫名。其实李荣只是背后的宗门厉害,真要说起本事,他都未必比得上白桃儿五人,虽然这五人所属门派所修的功法不及鬼王宗。
  但李荣纵然不如他们,相差却也不多,怎么就如此容易地死在此人手上了?
  如果这人是有莫大神通者也就罢了,比如那位追杀了他们一路,把他们一百多个同门斩尽杀绝的凶神。可他就是两拳一脚啊,看着平平无奇……
  一阵风来,松涛掀动。
  “呱~~,呱~~~”林间忽有嘶哑的乌鸦叫声响起,陈玄丘激灵一下,突然清醒过来。
  我杀人了?
  我可是要入世的人啊,这么做会不会被官府通缉?幼儿园里被小他两岁的小班女生在他的小胖手上咬出一只“怀表”不敢告诉家长,中学的时候被同学抢走卷纸抄袭不敢报告老师,上班的时候被领导压榨加班不加钱不敢声
  张,在宫丽姑娘眼中有色心没贼胆儿,从小到大都是乖宝宝的他,害怕了。
  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陈玄丘脑海中像led标语屏似的,迅速闪过一行鲜红的大字。
  他艰难地咳嗽了一声,开始补救:“其实,我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几百号人呆若木鸡。
  陈玄丘把脚从那颗踩扁了的脑袋上悄悄地挪了下来,心虚地道:“我刚才是正当防卫!”
  几百号人木若呆鸡。
  陈玄丘向他们拱拱手,诚恳地道:“若有官府中人问起,还望各位父老做个见证!”“轰!”招魂幡儿和纸钱撒了一地,几百号人狼奔鼠窜,一哄而散!
第6章
原是奉常寺里人
  一株青松,一坯新土。
  坟前有一束野花,权充了祭拜的香烛。
  绿叶青翠,点点白花,攒成一蕊,青梗白花,黯然销魂。
  瘦弱的小姑娘跪在坟前,哽咽着,泪水在肮脏的小脸上划两道泥痕。她不敢高声哭,恩公救下了她,还帮她报了仇,现在又肯帮她安葬哥哥。他们可是泥一般低贱的奴隶,这仙人一般的恩公竟肯停下脚步,为他们这些蝼蚁做事,她怎敢哭得恩公心烦。
  陈玄丘是初次动手杀人,虽说那人极是恶毒,一出手就是要人命的术法,若非是他,换一个人恐怕已被人害了,杀之不足为惜。
  不过,从未经历过这种事,在他旧的意识影响下,还是有些不安。眼见人都逃光了,陈玄丘也无奈的很,便提了那被杀的大汉,又越过一座山,将他安葬。虽然这人到死连名字都没留下,在这个时代,他只是一个卑贱的奴隶,可他那身带钢刀临死一拜,却深深震撼了陈玄丘。这人身份的确卑贱,可他的人格和意志,不知比多少人高大。
  所以,陈玄丘把他好生安葬了,陈玄丘甚至还从那大坟中打开棺椁,从那为富不仁的人家把内棺取了来,盛敛这位义士。
  在他人眼中,不要说是高高在上的修道之士,就算只是平民,谁肯对奴隶多看一眼,所以蒲儿对陈玄丘感激涕零。
  蒲儿,就是这个小女孩的名字。蒲树的叶子,可以摘下来做蒲扇,夏天的时候,扇风乘凉。这女孩儿的命运,就似一叶蒲扇般低贱。
  陈玄丘看着蒲儿强抑悲痛的样子,轻轻皱了皱眉。她太瘦弱了,如今遭逢巨变,又要强抑悲痛,恐怕会大病一场。
  陈玄丘想了想,从包袱中抽出了小师弟送给他的那只唢呐。
  望着莽莽青山,幽幽深谷,陈玄丘陡然吹响了前世在网络小视频中常常听到的一首唢呐《这一拜》。
  曲声高亢、悲凉,却又因为悲怆中一抹不甘不屈的意味,显得哀而不伤。
  随着唢呐声声,陈玄丘不禁想起了前世种种,没有大悲大喜,也没有大起大落,只有时空相隔、永世不再的缅怀与留恋,这情绪,融入了这一曲唢呐,荡气回肠。
  蒲儿听着那曲子,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那叫人听得心碎的哭声与唢呐声相融相连,蒲儿的泪水溅落在面前的一束野花上,仿佛一滴滴晶莹的露珠。
  这一哭,郁积于心头的悲痛与哀伤,俱都发泄了出来,她就不会因为身体的稚弱而大病一场了。陈玄丘任由她哭得酣畅淋漓,待她声音都嘶哑了,哭声渐渐歇下来,这才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若有朝一日,我能镇守一方,牧守一地,一言而定人间制度,
  必废除奴隶制度与人殉之俗!”
  这句话,是陈玄丘的肺腑之言,但是要能拥有这般权力何其不易。可听在蒲儿心中却又不然,在她心中,自家的老爷就是天,李大法师那等通晓法术的人物就是老天爷。老天爷都被恩公两拳一脚活活打杀,恩公该是何等了不起的人物,
  他说的话,那就一定会实现。
  蒲儿立即跪下,向陈玄丘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陈玄丘叹息道:“走吧。”
  从小被奴役、被驱使,让蒲儿很懂事、很乖巧,她马上擦擦眼泪,站了起来,唯恐惹得主人不快。
  陈玄丘见了更加心生怜悯,小小年纪,如此懂事,比前世前过的许多熊孩子不知可爱多少。陈玄丘抬眼辨了辨方向,便带着蒲儿向山外走。如果是他一人离开,便从前边山岭直接翻过了,可蒲儿只是普通人,身子又弱,所以陈玄丘循路而行,又绕回山前那座大
  坟,要从此处出谷。
  从那一地狼籍中前行不远,陈玄丘忽然心神一动,一把摁住了蒲儿瘦削的肩膀。
  四下里沙沙声响,从树丛中突然钻出二十多个来。刚刚随逃走的人群一起离开的玄阴鬼道门五人也赫然在列。
  “就是他,两拳一脚,杀了李兄。”玄阴鬼道门的云明冲到一个身穿法衣的青年身边,指着陈玄丘,激动得脸上的的痘痘都发出了红光。
  他们对陈玄丘倒不像那些百姓们一般恐慌,但是他们也没有为李荣报仇的觉悟。
  可是他们逃出山不久,就撞上了鬼王宗的墨江。
  墨江是鬼王宗的内门弟子,位居执事,这与李荣那种傍靠着鬼王宗这棵大树作威作福的外门弟子可截然不同,那是有真正大本领的人,较之白桃儿的师尊也只稍逊一筹。
  他们看见无数百姓疯狂逃跑,其中不少人还披麻带孝扶老携幼的,纳罕之下拦人询问,拦的正是白桃儿兄妹五人,待他们问清经过,登时勃然大怒。李荣一死,白桃儿师兄妹五人正愁不知在清凉州该如何立足,当然自告奋勇陪着他们回山。这墨江是鬼王宗真正的内门弟子,又有十七八个同门,谅那小子再厉害也必然不敌。
  “很好!在清凉州,敢杀我鬼王宗的人,好不嚣张啊。你是什么人,报上名号!”陈玄丘眉头一皱,心中只想,我若与他们动手,恐无暇看护这可怜的小女娃儿。我师父何等厉害,不妨报一报宗门,吓一吓他们,若是吓不住,我就提了这小女娃儿溜之
  大吉。反正我陈玄丘逃起命来,饿了三天的狗都追不上。
  陈玄丘一边思索着,一边拱手道:“青萍隐仙宗,陈玄丘,便是在下。”
  墨江眉头一皱:“青萍隐仙宗?”青萍山他听说过,青萍山上有隐修的宗门么?这却不曾听说过了,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大宗大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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