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生活在南京(校对)第1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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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杨觉都不睡了,当即从床上爬起来,掏出手机打开淘宝。
有万能的淘宝相助,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
氚管!
氚管是一种常见的夜光管,全封闭玻璃材质,小的几毫米长,大的一两厘米,玻璃管内壁涂有磷质荧光粉,而管内则填充氢的放射性同位素氚,稀薄的氚气有微弱放射性,激发荧光粉发光,这东西常用在夜光手表、军用指南针以及枪械的照门准星上,有时也会被永不空军的钓鱼佬拿来做浮标指示灯。
氚的半衰期是十二年,也就是说一坨坨氚元素过十二年会死一半,一根氚管过十二年亮度会下降一半,过二十年就会熄灭。
时间刚刚好!
正好用氚管来做时间标定物。
白杨打算在淘宝上买两根全新的氚管,再到咸鱼上找一根用了五年的氚管和一根用了十年的氚管,两新两旧——但因为都没到半衰期,所以四根氚管都还在发光,肉眼其实看不出太大区别。
他是这么计划的:
把四根氚管都用UV胶粘在透明的塑料盒里,以新、五年、十年、新的顺序排列,当BG4MSR把时间胶囊挖出来之后,白杨就会让她找到胶囊内的时间标记物,并让她回答氚管的发光情况——如果四根氚管都在正常发光,和自己埋进去时没区别,那说明对方在扯淡。
什么末日什么2040年,都是屁话。
如果四根氚管在黑夜中都几乎不发光,那证明女孩说的是实话,时间确实过去了至少二十年。
如果五年或者十年的氚管熄灭了,但是新氚管仍在发光,那证明BG4MSR确实生活在未来,但她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年代。
白杨认为再没有比这更坚硬更站得住脚的铁证了,这就是所谓的以力破巧,抓住本质,直指大道,不玩那么多弯弯绕绕花里胡哨,就算对方是詹姆斯·邦德,是007,是飞天大盗,有一万种方法把偷偷挖出地下的时间胶囊看清里面藏的是什么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原样埋回去,也无法改变氚管的发光结果。
而只要自己不提前透露那是时间标记物,不提前透露那是氚管,对方就不可能知道那是什么,更不可能给出正确的回答。
用人力触及范围之外的力量来验证,就杜绝了一切虚假和谎言。
这就是白杨的手段。
我把氚管埋这儿了,来吧!
不怕你用任何手段,随便你怎么折腾,只要你开盖看过了,我就一定能知道你所说的是真是假。
下单!
三十块钱一根,两根花了六十块钱。
又要肉疼好一阵了。
但白杨跃跃欲试,作为一个从小到大按部就班好好学习的高中生,他很少有机会干这么一件大胆的、荒诞的、离经叛道的事,而白杨却愈发兴奋,他无聊如白开水的平淡生活终于闯进了一丝不一样的颜色,在小说和电影里,这往往是一场盛大冒险的开幕,这货一直到凌晨三点都没睡着,满脑子都在想自己的计划,结果第二天早上睡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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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放下耳机和手咪,慢慢地趴在书桌上。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可以帮我提供证据?帮我证明今年是2040年?
可他不是自称生活在2019年么?
一个生活在二十年前的人,要如何协助我呢?
女孩脸颊贴着冰冷的木质桌面,右手手肘支在桌子上,食指上挂着护身符,像钟摆一样轻轻地摇晃——那是老师留给自己的硬币,硬币上打了个孔穿了一条红绳,平时可以挂在脖子上,半夏的目光追着硬币来回摇晃,百思不得其解。
肥肥的塑料小台灯就放在半夏的脑袋边上,这是房间里仅有的光源,女孩的脸被灯光照亮,身体则坐在黑暗中,她喜欢坐在黑暗中思考,静谧的黑夜能让她的大脑足够冷静。
他如何要跨越二十年的时间为我提供证据?
把它埋起来?藏起来?然后静待二十年?
半夏很容易就想到了这一点,对方生活在二十年前——姑且认为他真的生活在二十年前(其实半夏也不相信,但她别无选择),那么他在那个时代挖个坑,把他要送的东西往土里一埋,然后再通过无线电台通知自己,让自己去挖出来。
如果自己能找到,那就证明这一切是真的。
他将知道她生活在2040年。
她也能确定他生活在2019年。
听上去很美好。
半夏盯着悬挂在手指上的红绳和硬币,那枚硬币在摩擦中逐渐失去动能,摇摆的幅度越来越小,最后停住不动,以挂绳为轴心缓缓旋转,把绳子绞成双螺旋。
这听上去很合理,但老师曾经说过,听上去和看上去是不一样的,看上去和做起来又是不一样的,判断某件事是否可行,只靠耳朵是不够的,要把耳朵、眼睛、双手和大脑全部调动起来。
女孩的眉头缓缓皱起,她隐隐有些担心。
如果对方真的要这么做——真的要有目的性地把某个东西跨越二十年的漫长光阴送到自己手上,那么这恐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一旦有了目的,那么障碍自然也就接踵而至,这个世界总是让你在不经意间抵达你不想去的终点,同时在你想去的目标前设下重重阻碍。
它绝对——绝对——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第八章
痛经
第二天早上半夏在床上多赖了一段时间,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双手揪着床单蜷成一只大虾,脸色发白,额头挂汗。
因为她痛经。
“疼……”
半夏的生理期在每个月的最后一周,她并不常痛经,但今天却疼得起不了床,可能是因为昨天去南图时淋了暴雨,又落进了窨井里,在冰冷浑浊的泥水里泡了一整天,老师曾经叮嘱说生理期时不能着凉不能淋雨,现在来看果然对的。
一阵一阵的绞痛从下腹传来,仿佛有一把尖锐的锥子在里面搅动,半夏无力地趴在床上,浑身都被汗水湿透,这姑娘独自生活这么多年,带着刀枪背着弓箭,风里来雨里去,进出狼窝虎穴如入无人之境,但此刻脆弱得像是玻璃,仅剩的力气只够缩紧脚趾头。
半夏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身体没有一点温度,也没有一点力气,身体只像是灌满了冰水的皮囊,冰冷、沉重、瘫软,不受大脑控制。
为什么我是女生呢?
为什么女生一定要有生理期?
疼啊……疼死我了,来个人帮我把下半身砍了吧,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半夏在做思想斗争,要不要去吃止疼药。
在这个时代,任何药物都是非常珍贵的不可再生资源,抗生素、阿莫西林,利巴韦林等广谱抗菌药和抗病毒药,以及布洛芬、阿司匹林这样的止疼药,都比金子更宝贵。
无论它们有没有过期,无论它们是不是人用药物——老师就很有先见之明地囤积了大量宠物和禽用消炎药和抗生素,当时所有人都在搜刮空空如也的药店,老师就往宠物商店里钻,扛着成袋成袋的青霉素四环素和猫罐头回来了,那个时候老师得挂着自动步枪保护自己的物资,好在老师太厉害,也没人敢打她的主意。
宠物药在成分上和人用药没有太大区别,在药物极度匮乏的年代里,它们仍然远比土法熬制的草药见效快。
女孩慢慢地爬起来,她决定去吃药。
药物再珍贵,也没身体重要。
半夏拖着步子,一点一点地挪进客厅,从电视柜的抽屉里摸出一盒布洛芬和一盒阿司匹林。
这些药都过期了十多年,但总还有点用。
她摁出两粒布洛芬胶囊和阿司匹林肠溶片,放在木茶几上,然后转身从壶里倒出热水。
热水只剩下一点点,勉强半杯,散着腾腾的热气。
半夏双手捂着逐渐热起来的水杯,把它贴在脸上,好像舒服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把止疼药和消炎药用水送服下去,半夏闭着眼睛,蜷着双腿趴在破旧的沙发上,静待药物生效。
希望它们还有用。
半夏很害怕,她不畏惧外面吃人的世界,不畏惧几百公斤重的猛兽,只要她待在庇护所里,在坚固的建筑物和高压电网保护之下,她就不会受到外界的伤害,但疾病能轻易摧毁她,没有什么比一个人躺在房间里病死更绝望。
那个时候,她连扣动扳机自我了断的力气都不会有。
她发誓以后不会再在大雨天出门,希望自己的身体快点好起来。
求求你们了……快点好起来吧。
半夏在心里默念。
大概是药效逐渐发挥了效力,痛感在减弱,体温在升高,女孩觉得自己在发热,迷迷糊糊的,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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