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校对)第5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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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洋新逢大败,海陆皆都需要重新重整旗鼓,孩儿虽然有心但是亦不能有此把握,若是常熟存心作梗,下一步就该彻底肢解北洋,务求北洋不能为我所用,如此一来孩儿怕难当此重任……”谭延闿说这话倒是真的,眼前北洋简直就是一个烂摊子,想要将其重整资源重新恢复李鸿章时代北洋辉煌,这对于他来说难度未免有些太高了。
  “这个为父知道,常熟不会得意很久的,他还没有这个本事从我们手中肢解北洋,朝廷中也就他一人会有此想法而已,用不了多久他就要换个新地方了!”谭钟麟冷冷地笑道。
  “总理各国事务衙门?!”
  谭钟麟笑着点点头说道:“不错!只要常熟进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还哪里有心思来拆我们的台?!”
  谭延闿听后却有些沮丧地说道:“难道孩儿跟常熟是八字相克?!恭王奕訢还调孩儿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专门来进行各国列强对日本施压之事的谈判。”
  “呵呵,翁常熟是什么样的人,为父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他一向讨厌与洋人接触,以前他就进过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结果每次与之通信都有‘日伍犬羊,殆非人境’之语。为父虽然也讨厌和洋人打交道,不过既然占了那个位子,就是不愿意也要愿意,须知各国列强一向蛮横,你越是躲避麻烦越大,倒不如快刀斩乱麻,遇上一事结一事来得干净……现在大清连小小的倭人都斗不过了,那各国列强岂不是更加气焰嚣张,你看着吧以后有常熟受得罪!”谭钟麟冷冷地笑道。
  “父亲身兼北洋大臣,日后也是少不了要受这闲气的……依父亲所见,这张清单该如何处理?”
  “组安,为父不可能一辈子都守着你,就算如此为父也是要犯错误的,以后这些事情你知会为父一声就可以了,若是太过出格为父自然会提点出来……”
  谭延闿沉思了一会说道:“孩儿还是见见李合肥吧,这张单子也让他看看……罗丰禄等人是必须要交出去的,文廷式既然盯上了他也就是常熟盯上了他,况且这种人在北洋,非但帮不上忙还会给我们添麻烦……除了罗丰禄之外,孩儿还有几个标准,只要符合的就借此机会除掉他们,其余的不妨放着先看看,毕竟北洋乃是国之精华,现在重整北洋也需要人不能一竿子全给打死了……天津机器局、江南制造局这是北洋两大武器装备的制造核心,这种地方是绝对不能出差错的,至少那种造出来的炮弹响不了的荒唐事绝对不能在我们这里出现,所以孩儿需要对此进行彻底的检查,凡是涉及到的就地清除!旅顺、威海卫连同北洋水师的根基刘公岛,这是北洋海防的核心,孩儿打算在此下手重整兵备,依据叶志超等人在朝鲜战场的表现,估计这些地方的将士从上到下也都烂的差不多了……尤其是旅顺,这个位置向来为俄国人所注意,若是哪天俄国人用强的话也不能像叶志超那样不等别人动手就一溃千里……”
  马上就要真的接手北洋了,这就意味着李鸿章遗留下来大量的有形物质遗产全部要继承下来,如果全是李鸿章的老人,那恐怕谭氏父子会成一个空架子,不要说谭延闿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就算谭钟麟也咽不下这口气,老头子的强势只会在最有利的突然时机爆发,就像福建臬司何兢那样死得没头没脑的。既然已经定下了要在一定程度上敲山震虎的效果,那这次文廷式弹劾正好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真是应了那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古话了,呵呵,没有想到自己也要开始运用权谋为未来争取生存空间了……”谭延闿心中苦涩的想到。尽管他手上背着很多人命,在官场上也名目张胆的抄了很多人的家,流放发配的更不知道有多少,还有更多的人因为他掀起的风暴被别的人做顺风船弄得家破人亡。可是栽在他手上的人不是贪官便是毒贩、赌庄老大,这些人坏事做绝死有余辜,这并不是属于权谋的范畴,至少在他心中是不这么看的,他心安理得。
  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为了尽量完整的接收李鸿章留下的基业,避免翁同龢一系人马从中破坏以至于将北洋肢解的七零八落,更要防备李鸿章时代的老人在他接手后来个阳奉阴违——这种威胁在谭延闿看来比翁同龢一系的威胁更加实际。只有将北洋从里到外整合成一只拳头,他才会在朝廷中有更多的话语权,这同样也就意味着更多的升官机会——谭钟麟的岁数实在是很大了,估计北洋大臣兼直隶总督的位子不会做太久,他要和时间赛跑,至少要做到将北洋军队打上他谭某人的烙印。
  谭延闿将他整合北洋的计划大致和谭钟麟说了一下,在他看来像北洋这样非常特殊的组合体,可以简化成财政和军事两大方面。财政是以盛宣怀为领导的各种洋务产业,谭延闿现在因为需要这方面的人才也不想动盛宣怀,至少在两三年之内还是要和他和平相处的,不过只要和军事相关的产业他必须整合到天津机器局和江南制造局两大中心当中去;至于军事他第一次提出了创办新式陆军以取代已经腐朽到极点的李鸿章时代的淮军,并且还要借着甲午战争军费结尾未能扫清的功夫,从翁同龢的手中再扣出一笔款项用以重建北洋水师……
  谭钟麟对于儿子的这些盘算都十分赞同,尤其是这个计划明显看得出是谭延闿在他面前现想出来的,还能够说得这么有主次,前后轻重也大致描述的非常清楚。北洋的立足根本是什么?首先是军事,能够将李鸿章留下来的军事根基全部把实了,那才是获得了北洋的精华,对于谭延闿抛弃旧有的淮军重建现代陆军和重建北洋水师,这两个方向他还是非常赞同的。
  “甲午数次海战,北洋水师几乎飞灰烟灭支舰不存,不过幸得合肥最后购买了四艘新舰,这才算保住了北洋水师的种子……组安,你打算重建北洋水师还需要购舰么?短时间内朝廷是不可能批准采购新舰的……”谭钟麟缓缓地说道。
  “因为赔款,估计短时间内朝廷是不可能批准采购新舰,但是我们也必须努力争取,至少也要做好相关准备,尤其是水师高级将领的培养,巩固好现有的海防设施……已经得到朝廷驻英国公使龚照瑗的确切证实,日本已经向英国提出购进两艘前所未有的战舰,现在有一艘已经在英国开工建设好几个月了,估计其排水量将会超过一万两千吨……嗯,这相当于一艘定远加上两艘致远的个头,不过上面的火炮相当于两艘定远,甚至会更加强大……”谭延闿努力用老头子能够听得懂的话来描述日本正在建造中的超级巨舰。
  谭延闿对海军并不是很熟悉,但是战列舰的名词在今后数十年间所代表的含义他还是非常清楚的,而在这个时代仅他所见到的济远舰而言,包括各种有关日本海军的书面情况介绍,这些资料都让他认识到自己在这方面有着超越同时代人的优势——现在中日两国所使用的战舰,包括北洋新购进的这四艘新舰,这些都已经过时了。
  通过龚照瑗的情报,日后海上霸主战列舰已经渐渐显露其狰狞的面目,谭延闿不清楚现在英国已经服役的君主级战列舰是不是他印象中大名鼎鼎的“无畏级”战列舰那号的划时代战舰,但是日本那艘已经开工并且还有一艘准备开工的战舰毫无疑问是紧跟时代潮流的“仿君主级”战列舰。这种不属于英俄等列强国家的战舰一旦出现在远东的海面上,就意味着中日两国的海军之间将会呈现出一道巨大的鸿沟。
  其实最让谭延闿担心的莫过于这次甲午战争和历史上的有着太大的出入,日本就像一锅煮开的水,还没有沸腾便被强制灌了半锅凉水并且还将锅盖焊死在锅上,他不敢想象一旦日本拥有了这种类似“君主级”战列舰的强力海上杀器,还会不会发动第二次甲午战争?!这对于谭延闿而言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现在的北洋大臣是他老子,李鸿章已经不在了,一旦碰上这种倒霉事,这不是逼着他们谭氏父子做历史罪人么?!
  有了这样的认识后,谭延闿才决定修改自己的前进路线——新建陆军固然重要,但是重建北洋水师使其有能力在日本获得新舰之后还有一搏之力,这就显得尤为重要了。非常值得庆幸的是,英国的“君主级”战舰也不是一天就变出来的,按照他所掌握的定远舰建造周期快要达到三年的时间,可以想象就算在英国人那里造这种最先进的战列舰,那时间至少也要接近四年的时间,等到日本手里形成战斗力并且与其野心相配合之后才能够形成的威胁来看,至少在四五年内北洋水师应该还算是安全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内外
  “现在北洋水师尽管手中掌握的战舰对日本舰队来说是处于优势地位,但是这并不代表战斗力就强于日本,只有北洋水师官兵适应了这几艘战舰,才能够形成对日本压倒性的优势。到时候就算没有列强的干预,在日本那两艘战舰建造好之前,也只能是干生气……为了能够镇住日本不再生事,就必须要在短时间内提高北洋水师的战斗能力——刘公岛上那些妓院、赌坊、烟馆一概全部清除,有后台的全都给扯出来,自己不愿意站出来的就全部充公。以雷霆手段来净化北洋水师上下风气,借文廷式等人之手行霹雳手段,转而借中日两国海军的矛盾纠纷和新仇旧恨来激励水师上下,以图扭转……”谭延闿说道。
  “呵呵,为父可是听说刘公岛上能够开这些与水师章程相背的产业,地产是租丁汝昌的房子,能够立足必然也得到了水师将领甚至是北洋内部一些人的点头啊!”谭钟麟似笑非笑地说道。
  “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以前没有打仗上下一心齐手捂盖,外面的人就算知道,但这水师如同合肥私产一般保护,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现在合肥倒了,水师大败,外面常熟一系人马紧盯着,这文廷式的折子一出,估计内部此时是人心惶惶,除了父亲之外谁又能够护得住他们?北洋水师包括整个北洋,此时应该是最听话的时候,孩儿觉得就是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拿捏一番北洋上下,该杀的就杀,该撤的就撤,违背章程的要严肃、不是严厉处理,镇住那些丘八大爷,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军队!估计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北洋上下谁敢不服?不服就把他推出去送给常熟!”谭延闿有些杀气腾腾地说道。
  在谭延闿看来北洋的堕落完全是李鸿章的纵容,李鸿章有眼光,但却是传统的官僚,为了维持自己和政敌对抗的资本,就算属下犯了天大的错误他都要试图去护住手下,这么一来反倒是让属下更加肆无忌惮的走向堕落。
  谭钟麟赞许地点点头说道:“恩威并施乃为官治下之首要,难得这次有人抢着替咱们站出来当坏人……既然组安你已经定下基调,不妨试试,这整顿下面官员涉及到的折子,你写好后就可以递过来,为父可以替你担着……不过这个时间也不能太长了,既然是雷霆手段就要够狠够快,否则时间长了,下面的人可就不吃你这套了……”
  谭延闿笑着说道:“孩儿省得,不过最近孩儿也要协助恭王面对列强联合向日本施压的事件,俄法德三国已经开始做出实际的行动来表明它们的决心,而列强的领头羊英国估计也就是在最近这两天将会表明自己的态度。这对于我们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日本恢复的越慢对我们也就越安全,以前合肥在时虽然认识到日本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但从来却没有想到与之打仗;现在父亲取代了合肥,孩儿以为切不可有这种想法,我们应该随时准备和日本打仗,尤其是在常熟一系人很可能会采取对付合肥那样的方法来对付我们的时候,军械可能要落后与日本,但在人员训练上决不可重复合肥的老路……日本就算再厉害它不过是个弹丸小国,我们北洋再弱也有充足的军队,哪怕就算是用人命去堆,也在所不惜,但前提是不能出现叶志超那样的投降将领,而且士兵本身的能力也不能太弱,否则一切都将会称为泡沫,日本人轻轻一戳便全盘皆输……”
  谭钟麟向前探探身淡淡地说道:“组安,你想重练北洋新军,心中有什么想法没有?为父怎么感觉你好像要重用原先在福建的那支侍卫队呢?!”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在合肥败局不可避免之时,孩儿就已经从侍卫队中选出四十余名人员前往德国去学习军事了;在此之前那原本的两百人侍卫队中除了前往德国学习军事的人之外,还有有一大半的人都在北洋武备学堂中学习一年以上……这些人水平高低各不相同,但统合起来再加上北洋武备学堂学员的有力补充后,完全可以搭起一个新军的军官的架子。合肥用人除了师生之外最重乡土,北洋水师的福建将官他不得不用之外,放眼望去这北洋上下简直就是安徽的同乡会馆,北洋武备学堂的生员都是经过悉心培养的,合肥不用我们可以用,而且这些人更听话!”
  “安徽会馆?!”谭钟麟听后微微笑了笑说道:“合肥用人一向如此,这正是继承了曾文正公的传统,不过在他为直隶总督之后已经不错了,至少还能够容得下北洋水师那些福建籍的将官,但是依旧派了丁汝昌到那里坐镇。”
  谭钟麟慢慢的向前探探身继续说道:“不过这也是朝廷逼出来的,从曾文正公开始这地方上的事情基本上都是督抚说了算,而从长毛乱国开始到平捻之举,曾文正公和合肥便开始互为支援,两江、直隶、湖广、两广四督抚几乎没有一天不是湘淮的人在把持着。若不是咱们的根基实在太弱,比不得曾文正公和合肥,否则为父也希望两江或是湖广的总督能是和咱们有着极为密切关系的人来主持,不过现在看来你岳丈能够坐上四川总督已经是极为不易,若是再进一步恐怕满朝上下的枪口便要对准你我父子二人了!”
  谭延闿倒是轻松的坐下来说道:“孩儿协助六王爷处理外交事务是为国,同时也是交好六王爷,不过经营好北洋则是为了谭家日后的发展……北洋的核心便是海军,至于合肥的淮军孩儿倒是认为可有可无,甚至无比有好,像现在这样朝廷必然会重建防卫京畿重地的军事力量,重新编练步军势在必行。日本虽小,但是甲午一战北洋海陆皆败,这必然会引起全国上下之反思,水师就不用说了,但是这陆军可是很有说法,日本师法德国使得其陆军能够在朝鲜所向无敌,究其原因就是完全采用西法练军。以前这些合肥不是没有做过,可惜却是走到半道又退了回来,专门培养将官的北洋武备学堂的生员不肯重用,以至错失良机追悔莫及,在这上面父亲要小心……”
  谭钟麟有些苦笑地说道:“这中央和地方永远是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今时今日的谭家可谓是风光至极,但是却有恐高处不胜寒,想要立得住还是要学学合肥和曾文正公等人的做法……”
  “公私之分孩儿心中还是分得清楚的,我们与合肥不同的是合肥视北洋为其私产,但是我们现在重振北洋纯粹是为了抵御外辱。无论是海军还是陆军,我们都要紧跟西方学习,培养人才,至于北洋之财力,就先在盛宣怀手中再握上几年吧,等我们腾出手来再解决这个隐患!”
  在《上海条约》签订后,日本天皇睦仁传旨驾幸京都,其阁僚重臣,多先发京都。陆奥宗光固患肺结核病情恶化,请假在播州舞子休养。此时,东京几乎没有什么重臣在坐镇,俄、德、法三国公使至外务省,系由外务次官林董出面会见。当日,林董即将三国干涉之事电告伊藤博文和陆奥宗光,他们得知形势已趋于严重,不得不谋划对策。
  据日本得到的情报,俄国为了应付万一的事变,正向远东边境派遣了一支二万九千五百人的军队。同时,海参崴已被宣布为“临战区”,黑龙江北岸一带也正在进行战争准备,侨居海参崴的所有日本人都被集中在大约日本里数一里半的地方,等待撤退的命令。此时,俄国已下令停泊在日本港口的所有舰艇,在二十四小时内做好随时起锚出港的准备,并在神户停泊了战舰,进行示威,德、法两国的军舰也开到黄海活动。俄国代理海军大臣契哈乞夫声称:“我国太平洋舰队相当强大,在精神上对日本海军就占了优势,并且它还毫毛未损。在不冒险作大规模海战时,它目下即能截断日本的交通。”
  形势对日本愈发不利,此时谭延闿已经进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可能是因为恭亲王奕訢了解翁同龢与谭钟麟之间已经有了非常深的恩怨,所以便非常关心的依照事先曾经达成的口头协定,将谭延闿带在身边专门负责对外交涉事务。不过比较令谭延闿非常意外的是,这次调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当章京,他的官级又向上跨了两个台阶,直接从五品跨过了从四品升为四品,这样一来谭延闿在当今政坛而言已经算是极有作为的“年轻才俊了”。
  谭延闿也承认自己非常能干,而且比这个时代的人掌握的东西更多,更能够审时度势做出正确的判断,但是他只是一个人,他不可能是万能的。尽管他对这个世界的局势和大致的走向有着比较清晰的认识,但是这些都是来源于他前生的记忆,他虽然很努力的去了解这个时代各个列强国家更多的实际情况,很遗憾他却从来没有走出国门亲自去列强国家看一看当地的现实状况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水平。为此他自己在帮助恭王奕訢处理外交事务的时候也是深感自己能力的不足,不过他却向恭王奕訢引荐了一个人——辜鸿铭,这个精通十国语言并且在国外求学长大的“强人”。
  辜鸿铭现在还在张之洞的手下当幕僚,张之洞也非常看重辜鸿铭的才能,在谭延闿看来辜鸿铭可以算得上是张之洞手下第一大才,可惜张之洞却不能够人尽其才——湖广总督府幕友堂翻译科的头头并不能够给辜鸿铭一个足以尽情施展自己才能的宽广舞台。在谭延闿看来辜鸿铭完全可以成为当今中国最出色的外交家,他所欠缺的不过是实际处理政务和接触外交工作的实际经验罢了,加上他和辜鸿铭之间的深厚的友谊,他不仅向恭王奕訢推荐了辜鸿铭,还让父亲谭钟麟给张之洞写了一封长信,加上自己给辜鸿铭的私信,以此来推动张之洞能够放开辜鸿铭,让其进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事。
  显然张之洞非常愉快的答应了谭钟麟的要求,而恭王奕訢也对于辜鸿铭的到来充满了期待,在他看来能够得到谭延闿如此推崇的人物必然是一个极为有才干的人,当然谭延闿也给恭王奕訢打了预防针——辜鸿铭从小就生活在国外,身上肯定有一些行为是与中国传统道德相违背的——不能不说在谭延闿的眼中辜鸿铭的私生活简直是一塌糊涂,最糟糕的是他曾今有过被人捉奸在床的经历,要命的是对方的丈夫是一个英国商人,为了挽救辜鸿铭张之洞为此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对于急需外交人才的恭王奕訢而言,辜鸿铭的风流并不算什么问题,当然他也嘱意谭延闿多多提醒辜鸿铭,在京师和天津这样的地方见到外国人的机会远比湖北要多得多,要是再勾引人家老婆搞不好就是外国驻中国使节的夫人,这样恐怕会酿成滔天大祸。谭延闿对此也是深以为然,不过想想已经快四十的辜鸿铭也该过了这个风流年纪了,在天津港接到辜鸿铭之后,他便对此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
  按照谭延闿的计划,辜鸿铭抵津之后并没有立刻参与到外交活动中来,而是将谭延闿交给他足足有两尺厚的各种报刊剪辑还有中国驻海外各国公使来往总署的信件或是各种相关文件进行深入学习——一个出色的外交官不是在国外生活的时间长便可以胜任的,辜鸿铭身上还是有股子浪漫的味道,而这个时代的外交工作在谭延闿看来是一个集肮脏、诈骗、恐吓于一体的活,这从俄法德赤裸裸的威逼日本的行为就可以看得出来。
  在谭延闿看来,甲午战争对于日本来说算是彻头彻尾的失败——对于一个资源贫瘠的岛国而言,它那支在远东海面上数一数二的舰队便是它的立足之本,可惜在英国那艘“君权级”战舰没有交到日本人手中之前,它不得不屈从于俄法德列强的摆布。中国虽然失败了,但是境地绝对要比日本好上不少,不过这个差别是非常有限的,若是再不自强的话,今天俄法德威逼日本就是中国明天的真实写照。
  “组安,这是一次机会!”辜鸿铭消化材料非常快,对于他来说读外语和看中文都差不多,如果放在十年前他甚至连中国话都说不好。
  “机会不机会先放到一边,这同样也是蕴藏着巨大的风险!”谭延闿笑着说道:“我们的目的非常简单,不能够让日本这么轻松的占据朝鲜,既然我们在战场上已经输了,眼前出现的这次契机,我们要尽量将朝鲜‘国际化’!各国列强不是都想要在中国和日本身上谋求巨大的好处和利益么?我们将朝鲜推出去,将所有的列强国家都给扯进来,开矿、铺铁路、关税等等,甚至是租借地这些都可以!唯一的核心便是以朝鲜为中心构建中日两国的缓冲之地,让日本对大陆的图谋第一个便要面对列强的联合干预的朝鲜,这样才可以保得住东北,至于重新修订《上海和约》中的某些条款,甚至是有关于赔款部分的,相对于朝鲜而言这些都并不重要,能否达到这样的目的都是可有可无了!”
  辜鸿铭说道:“今日俄法德可以威逼日本,明日未必不会以此为借口向朝廷讨要回报……”
  “这个回报是必须的,但必须限定在朝鲜以内!俄国很早就窥视旅大,德国和法国自然也有自己想要的地方,我们可以牺牲朝鲜那是因为李鸿章已经将朝鲜给输掉了,无论在朝鲜问题上我们做出多大的让步也不会激成民愤,但若是让列强谋取了中国一地,则你我皆成合肥之辈,千夫所指也就跑不了了!”谭延闿严肃地说道:“我们的底线就是朝鲜,朝鲜现在刚刚被披上了一件独立的外衣,这是日本人送给他们的,其实过不了几年谁都清楚日本定然会吞并朝鲜。这一次我们是借着列强之威虎口夺食,哪怕将朝鲜全部卖给列强,我们都是赚得,因为我们以此将日本挡在了盛京的门外!”
第一百一十四章
清洗
  五月初一,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谭钟麟上章,弹劾罗丰禄等三十七人在甲午战争前后于日本有过接触,或是收受贿赂,或是接收对方的贵重赠予,不仅出卖中国情报,还将天津机器局和江南制造局中武器走私给日本,从中获利不下百万两……北洋海陆将官五十九人于甲午战争前后克扣贪污军饷,后用其开设各种产业……
  这是一次大规模的清洗行动,谭钟麟在继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之后第一道有着实际意义的奏章,这在别人的眼中看得是如此的通红,显得杀气腾腾,不由得对这个已经七十五岁高龄的首席疆臣的老辣手段刮目相看。外界流传谭钟麟与李鸿章相交深厚,但这一道奏章让人感觉到谭钟麟似乎深不可测——两三年前的时候,外界也曾有过翁同龢与谭钟麟相交莫逆的传言,甚至在谭钟麟七十寿辰的时候,翁同龢亲自前往当时谭钟麟在北京的府邸拜寿。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的是,谭钟麟的这道奏章早就给已经隐居在贤良寺中的李鸿章过目了,那张礼单也到了李鸿章的手中。让谭延闿感到非常惊讶的是李鸿章在面对这份礼单的时候显得异常平静,但却在上面又画上了几个叉——这些人原本不在谭钟麟的弹劾奏章上的,结果因为李鸿章的这几个叉,奏章上又平添了几条人命。
  其实为了照顾李鸿章的情绪,同时也是基于谭延闿对于北洋以后的设想,谭钟麟这份奏章中对于原本跟随李鸿章起家的淮军将领并不是涉及的很多,可以说是只提到了一两个人,大多数都是针对北洋的海防、天津机器局、江南制造局和北洋水师的涉嫌官员或是武将——谭延闿既然想要撇开淮系陆军重新打造一支北洋新式陆军,这就没有必要四处树立仇家,尤其是还要担着开罪李鸿章的危险。可是谭氏父子万万没有想到李鸿章居然还对淮系的将领下如此杀手,一反他在战争之时对于卫汝贵、叶志超等人的包庇。
  不管怎么样,这份奏章的上呈得到了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的一致首肯,无论是帝党还是所谓的后党都是出于不同的政治需要批准了这道奏章,并且还下旨给两江总督刘坤一要他彻查涉及此案的淮籍官员在两江的家产分布情况——这是典型的抄家前热身动作,不过谭延闿对此还是嗤之以鼻,这活要是交给自己的手下人去做的话,恐怕这边的逮捕令一下,那边老窝里连最后一条内裤都剩不下。
  谭钟麟弹劾的那些人虽然富得流油,但是在政治上是一点地位都没有的——科场路上漫漫长,有的时候谭延闿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幸运,一路顺风顺水地走到状元这一步,但是和他一样,李鸿章的手下能够够得上进士或是举人这个衔儿的,两只手都可以数得出来。这些人的官职都是他们在依附李鸿章之后,量才而用帮助用银子买来的,这种出身的官员虽然也是红光满面,在这官场上却是非常受歧视的。正是因为他们没有地位,在失去了李鸿章的庇护后被谭延闿搂草打兔子一般全都给收拾了。
  这些人被清除出北洋之后,天津机器局、江南制造局、北洋水师及其海防系统一下子空出了很多位子,这些位子都需要有人去填补。谭延闿事先对此估计不足,现在想要后悔也没有用了,唯一的办法便是从基层向上提拔,再者便是去寻求其他路数来邀请人才加盟。谭延闿的好友原李鸿章手下的得力干将唐伯文一下子职权扩大了一倍——他不仅要担任天津机器局的总办,还要兼任江南制造局的总办,一人身负两家当今中国军工业实力最强的两个工厂的头头,在外人看来是非常风光的事情,但是却足以让唐伯文累个半死。
  重病中的陆奥宗光接到伊藤博文自广岛来电,此时伊藤已接林董报告三国干涉一事之电,故决定在广岛举行御前会议。伊藤致陆奥电称:“关于三国公使所劝告之讲和条款事,拟于明早召开御前会议讨论。其结果,或需急向出征大总督派遣使者。如断然拒绝彼等之要求,则须急速召回军队及舰队,采取自卫措施;如可以采纳之,则只能保有金州半岛作为赔款之抵押。这种情况,一旦批准之后亦可改变。不论如何,必须拖延答复。然相信彼等亦不能允许长久拖延。贵大臣有何意见,请即电示。”
  陆奥宗光虽然病体缠身,但还是当即复电:“本大臣之意见,此时暂且维持我方地位,寸步不让,以观彼等将来之行动,再定计较。然事关重大,是否分别拟出照会答复俄、德、法三国政府,仰祈尊裁,在此以前,请勿确定政府方针。”陆奥宗光虽然迫于无奈与李鸿章在上海达成了《上海和约》,但是他还是主张对三国干涉采取决绝态度的。
  可是陆奥宗光这封电报还没有到达,广岛的御前会议就已经在伊藤博文的主持下召开了,尚留在广岛的重臣,除伊藤博文外,仅陆军大臣山县有朋和海军大臣西乡从道二人。伊藤提出了三种方案,以供与会者选择:“第一,即使不幸增加新的敌国,仍断然拒绝俄、德、法之劝告;第二,召开国际会议,将朝鲜半岛问题交该会议处理;第三,完全接受三国劝告,以恩惠的方式将朝鲜半岛交还中国。”出席者经反复讨论,认为第一方案难以实行,因为从力量对比来看,日本是难以同三国抗衡的。
  在御前会议结束之后,伊藤博文当晚离开广岛,转天清晨赶到舞子。伊藤向陆奥宗光出示御前会议的决定,并征求意见。此时,大藏大臣松方正义、内务大臣野村靖亦由京都至舞子,遂与伊藤围坐于陆奥病榻之旁,再次议商对策。陆奥仍主张首先拒绝三国的劝告,以现三国将采取何等行动,俟探明其真意后,再在外交上采取相应的对策。然而,伊藤反驳道:“此时如不预先推测其后果,就毅然拒绝三大强国的劝告,岂是识者所为?且从去年以来关于俄国的行动现在不须探究其真意的深浅,就十分清楚了。如果由我故意挑发,正好给他们以适当的口实,其危险就更大了。况在危机一触即发的时刻,即使采取外交上相应的对策,恐也无法挽回。”
  松方正义和野村靖亦完全赞同伊藤博文,陆奥宗光在沉思良久之后认为凭借日本现在的实力对付俄法德三国的联合干涉是半点机会也没有的,尽管他非常清楚三国在远东并没有太强的力量,可是仅俄国人在远东的那支舰队足以摧毁日本。正如伊藤博文所说的那样:“只有预先推测自己行动的后果,才可以趋吉避凶。”
  陆奥宗光为此起草了一份回应俄法德三国的公使备忘录,在备忘录中他做出了极大的让步,包括开放釜山等几个港口做为自由港,各国列强往来贸易减免关税等措施,但是依旧希望能够在朝鲜驻扎足够的军队。
  陆奥宗光和伊藤博文等人的努力反馈到中国后就变成了法国和德国的立场不坚定起来,连带美国公使也开始站到了反对武力逼迫日本让出朝鲜的队列中来,至于英国的态度还是暧昧不明,可是有美国在前,可以想象伦敦对于陆奥宗光开出的价码还是非常满意的——最重要的是日本一天不退出朝鲜,俄国的西伯利亚大铁路就永远别想从朝鲜找到不冻港的出海口。
  局势的变化完全取决于俄国的态度,此时谭延闿已经认为事先与恭王奕訢所拟定的计划中的第二项减免赔款重开谈判的目的已经无法达成,只有想办法筹措顺天府四平库银来蒙混过关。不过恭王奕訢在谭延闿的劝说下依旧没有放弃努力,接连会晤英、俄、美、意、法、德驻华公使,抛出了一个日本在朝鲜的驻军将会严重威胁大清帝国的安全,尤其是盛京的安全不容置疑,希望各国能够达成协议共同接管朝鲜,将日本驻朝鲜军队缩减到一万规模。在这个方案中最令各国心动的是,中国支持六国列强在朝鲜拥有国民待遇,在矿产开发、铁路修建、港口运输等方面享有自主权力,并且将朝鲜的六个港口岛屿画出租界六国九十九年!
  局势发展到如此地步,除了对日本不怀好意的俄国除外,英国的态度举足轻重,陆奥宗光致电加藤高明,命他摸清英国政府的态度,并促使英国站于反对俄、德、法三国的立场。加藤回电,引述了金伯利的一段对话:“目前英国政府所遵循的唯一方针,是以极大的兴趣关注事态的发展。因为此事关系英国的利益要比三国大得多。日本必须自己决定,根据以往的事实,看起来日本是不可能做到的。”
  显然金伯利代表英国政府支持了中国,从远东的形势上来看,英国不希望俄国的西伯利亚大铁路的出海口出现在朝鲜,这样会让俄国的势力在远东北部大大增强。可是现在俄国的舰队就摆在日本的面前,俄国人为了给自己的铁路寻找出海口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最重要的是大清帝国向英国抛出了“重建北洋水师将会考虑从英国造船厂购买主力战舰”的计划——这个计划是谭钟麟与恭王奕訢联合向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建议的,为此这个计划的制定者谭延闿还被慈禧太后召见。
  “重建北洋水师”计划最重要的部分是包括了五百万到七百万两银子的订货,最重要的一条便是至少争取以三百万两的代价购买一艘英国的以君权级为蓝本建造的先进战列舰,以此来平衡日本的两艘同类型的战列舰。
  谭延闿为了说服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同意朝廷拨款推动这一计划,用最通俗的语言向这两个大清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介绍了君权级战列舰——这将会是数年后日本最重要的主力战舰。不过显然光绪皇帝也许是因为遭遇了甲午战争的新败而感到耻辱,希望至少要和日本保持战力平衡而对这种目前世界上最强大的海战武器有着强烈的兴趣之外,慈禧太后对此并不是很关心,但是慈禧太后最感兴趣的是通过向英国购买战列舰的同时能够削弱日本在朝鲜的影响力从而保住“龙兴之地”的盛京安全。
  日本在甲午战争中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是却没有得到期望中的那么多的战利品,三千五百万两的赔款相对于日益窘迫的日本财政而言确实是一个看起来非常丰硕的战果,但是这也仅仅是停留在“看上去”的层面上——三千五百万两可以买下数个北洋水师,但是却买不来日本联合舰队的时间,如果连同战争带给日本的综合效应,这三千五百两显然是有些亏本了。
  对于英国来说,“重建北洋水师”计划的造舰订单是极为有吸引力的,北洋水师中的大部分战舰都是由英国来承接建造的,可是其中的精华——定远、镇远却是德国人来建造的,这是英国对华军火贸易中的一大遗憾。现在中国打算重建北洋水师,其中的主力战舰将会采用英国的战舰,这在政治和军事上具有重大意义,更不要说这份订单的经济价值了——谭延闿和辜鸿铭已经从驻英公使龚照瑗那里得知,英国在五年前已经启动了一项庞大的造舰工程,在五年内将会建造七十余艘战舰,其中至少有五十艘是主力战舰。
  英国人在海军上保持了约翰牛令人吃惊的偏执主义,出于“两强标准”目的考虑的这个庞大的工程算不上是“绝后”,但绝对属于空前了。尽管以日不落帝国的豪富,但面对这样一项庞大的工程亦是不能回避其财政上的困难——隔着英吉利海峡对面的邻居在报纸上取笑英国人,说“英国的造船厂因为缺乏资金而或多或少像濒临破产的工厂一样。”
  日本因为朝鲜战争的战利品不够丰厚,议会已经在考虑是否让英国的造船厂继续按照原计划开工第二条超万吨战列舰,这多少让英国人感到有些恼火。而谭延闿也希望能够抓住这次机会,用七百万两的造舰订单来讨好英国人——英国人应该知道,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是一张订单而是“两张”,日本人一旦得知它的甲午战争对手要重建北洋水师,那剩下来的唯一动作就是必须紧跟北洋水师的脚步继续在扩军的道路上前进。这对于英国来说就意味着大量的造舰订单,因为君权级战列舰的出现使得现在所有各国列强所拥有的战列舰都显得过时了,这也就代表了英国在造舰技术上重新站在了巅峰,日本和中国都是那种“要买就买最好的”国家,英国将会从中谋得丰厚的经济回报。
  李鸿章虽然不愿意和日本开战打甲午战争,但是战争过后,当谭钟麟接手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时候,却发现原来李鸿章在府库中还留下了一千多万两银子——此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翁同龢向北洋拨发战争经费,前后足有一千八百万两之多,相对于三千万两的战争借款和八百万两的国库拨款而言,投在北洋身上的确实是非常有限,但是这一千多万两的余款到底还是让谭氏父子相对无言。
  不管李鸿章出于什么动机在为难之时还是不肯动用这一千多万两银子,或是购买军舰、或是购买其他武器,这对于谭延闿来说都并不重要了,战争已经结束,李鸿章甘愿用一千多万两银子下小崽,也不愿意在战前扩充军力应对日本的挑战,这中间固然让人费解的很,但对于此时的谭延闿却是为重建北洋打下了根基。
  金伯利对日本的回应使得陆奥宗光彻底放弃了固守朝鲜的主张,重病中的他没有想到在上海的时候拒绝俄国公使喀希尼对于谋求朝鲜一个不冻港出海口的要求会造成如此恶劣的影响,这使得他的肺结核病情更加沉重。五月中旬的时候,陆奥宗光已经无法办公,最终在两个月之后去世,明治维新时代带领日本向西方学习,坚决主张扩充军备谋划对华战争的陆奥宗光彻底的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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