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校对)第8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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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顺造船所的三艘巡洋舰分别为“龙威”、“龙天”、“龙地”,三艘巡洋舰中数据最好的那一艘就是“龙威”。此时大清帝国对海军战舰命名还没有和西方接轨,名字上不会让人判断出是哪个级别的战舰,就像甲午战争之前的北洋海军“八大远”一样,明白点的都知道定镇两大巨舰,不明白的还以为所有的战舰都差不多,是一个级别。
  “龙威”这艘舰名本来是“八大远”中平远舰在福建船政局的称呼,被李鸿章编入北洋之后便用了平远的名字。不过这艘战舰之所以能够建造,背后是离不开慈禧太后的支持,所以谭延闿在旅顺造船所内修建的这三艘战舰下水之日开始便上书慈禧太后,希望能够采用平远舰旧名,一方面舰名颇有气势,另外也是怀念“八大远”之意。这份上书被慈禧太后所恩准,光绪皇帝传唤海军衙门最终定名这三艘战舰。
  当龙威驶进威海卫军港范围内的时候,伍轩仁这才意识到威海卫海军基地似乎笼罩在一片战争气氛当中一般,军港内停泊着至少五六艘大型战舰,其中明显可以看出有两艘和他所乘坐的龙威舰是相同款式的战舰。军港内不时的有鱼雷快船快速通过,而停靠在码头上的战舰也可以看到正在向战舰上装运弹药。
  伍轩仁对军事并不熟悉,认为现在的威海卫军港的状态才是海军军事基地的常态,便也没有多起疑心。只是在看到这份景象之后,心中对谭延闿更是佩服了三分,他没有想到在甲午战争中一败涂地的北洋海军在经过了不到三年的修整之后,又恢复到了如此规模,看这样式用不了几年肯定能够成为远东第一大舰队。
  伍轩仁在下船后前往海军公所看到谭延闿便笑着问道:“组安,怎么这么着急叫我过来?有什么发财的机会么?!”
  谭延闿听后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让侍卫推出去将门关好后,从书桌上拿出一份《北华捷报》递给伍轩仁笑着说道:“你看看这条新闻,有什么感想?!”
  谭延闿让伍轩仁所看的正是上面刊登的关于美国报纸上的反西班牙言论,不过伍轩仁却没有这方面的政治洞察力,在看完这段简短的报道后,反过来疑惑地看着谭延闿:“这就是你所说的发财机会?!”
  伍轩仁虽然没有说出来,但眼神中却有些不以为然。谭延闿见后笑着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美国和西班牙之间若是发生了战争,中间可有什么机会?!”
  伍轩仁摇摇头说道:“发生战争?!还不至于吧?只不过是两国之间的一点小矛盾而已,就算真的发生战争,能够发财的也不过是军火交易商……”
  谭延闿和坐在一旁的方榕卿听后相视一笑都微微摇摇头,方榕卿说道:“就算两国发生战争,外国军火商要从中获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美国工业发达,军火生产对他们来说不是件难事,而西班牙在古巴和菲律宾经营上百年,这两个地方现在都有当地人鼓动的起义,所以军备上也不会有松懈的地方……况且就算能够卖给两国军火,说服朝廷出口军火是不难,关键在于我们的规模实在是太小了,而这两个国家都是列强国家,尽管西班牙已经没落,但是我们无论站在哪一边都不会有好果子吃,朝廷也未必会冒险……”
  “那我们还有什么发财的机会?!”伍轩仁心中也早就想到这些了,列强国家之间相互开战,对大清帝国而言就像一个小孩子站在两个正在厮打的大人身前一样,就算那个大人再虚弱,当孩子面对一个大人的时候,心中的恐惧总是有的,更何况是前几年被还不是列强的日本给打败的大清帝国?
  “美国自从南北独立战争之后到现在已经有数十年都没有发生过战争了,而世界范围内的军火市场,重点都在战舰交易上,这个市场也多半集中在英德法三国……可以说美国的经济和工业是很发达,但其军火产业到现在因为订货的原因应该是处于不景气状态,一旦发生战争军火需求量会突然猛增……”方榕卿笑着解释道。
  “你说我们在美国开军火生产厂?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但其中的风险不小,如果美国和西班牙势均力敌,发生战争之后要是一打打上几年还好办,这军火生意是一本万利。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美国和西班牙虽然是两个列强国家,但是美国实力雄厚,还没等我们的军火生产厂建起来,战争恐怕早就结束了……”伍轩仁摇头说道。
  谭延闿听后笑了笑说道:“陆羽兄,在美国建军火生产厂对于我们来说难度太高了,而且也不划算,时间上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也是来不及,所以我们根本没有想着要在美国建军火厂……我和榕卿商量过,现在两国之间不过是口水仗,距离真正战争应该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我们要趁着这仗没有打起来的时候,在美国的股票市场上捞一笔!”
  “像美国这样的国家一旦发生战争,其股票市场也会发生剧烈的波动,对手是西班牙这样的末流列强,美国的胜算应当说是非常高的,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战胜西班牙不过是时间问题……美国作为新兴列强国家,缺少的便是像英法等老牌殖民列强所拥有的广阔殖民地,换句话也就是缺少市场,美国在中国近十几年的作为也是以开拓市场为核心的……美西战争的结局肯定是西班牙丢掉海外殖民地为结局,古巴很小算不上什么,但是菲律宾地处南洋,物产丰富对美国而言就非常重要了……”方榕卿补充道。
  伍轩仁听后恍然大悟说道:“你们想要在美国股票市场上搭顺风船?不过关键还是要看这仗能不能打得起来才行,如果真的能够料敌先机,凭借这个推断在美国股票市场上大捞一票是非常容易的,要知道西方金融巨头罗斯柴尔德家族最终奠定今天的地位就是靠比别人先知道滑铁卢战役的结果。美西战争对世界的影响力虽然比不上滑铁卢战役,但操作得当翻上一番还是非常容易的……”
  谭延闿笑着说道:“陆羽兄,小弟的想法正是如此,所以在看到这则消息之后便拍发电报。这桩生意风险小,美西战争发生的可能性非常高,就算不发生对我们而言损失也是非常有限,一旦赌对了以你我现今的身家做个锦上添花也是颇为可观……怎么样?要不要连手做上这一票?!”
  伍轩仁轻轻拍着沙发扶手笑着说道:“组安,你的眼光一向很准,这笔买卖也算上我一个,要不要将和我们有关系的几个富商一起叫进来做一局?”
  方榕卿笑着答道:“这种事情虽然把握比较高,但能够真正下手肯干的人还是非常少,一旦消息扩散出去就不好办了,所以这笔买卖就你我两家连手做下来就足够了……”
  谭延闿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这战争到底打不打还是两回说,你我身家丰厚,就算亏了也有巨额的石油收益做后盾用不着担心,但是别人可没有这个后盾,若是中间为此产生间隙就不好了……况且这次操作也和以往不同,家父将会从直隶和北洋的府库中抽调资金,李鸿章去职之后在汇丰银行中曾经存有一千万两银子,后来这笔银子中除去花销之外还有八百多万两分别存在了工商银行和汇丰银行。我打算调用这笔资金和我在美国花旗银行的存款来做这笔生意,亏损我会补上,盈利则算到府库当中,以后这笔盈利将会用来疏通河道等民生和兴建各式学堂之用……”
  “怎么朝廷也想要插上一手?!”伍轩仁有些惊异地问道。
  “朝廷自然是不会想得这么远,朝堂上的诸公想银子都快想疯了,可是他们想得是如何从百姓的身上拨下层皮来好充实自己的腰包……”谭延闿有些不屑地说道:“这件事是我私下决定的,李鸿章暗地里存下的这笔银子知道的人很少,当时他也是为北洋留条后路,不过没有想到甲午战争会败的那么惨而已……我想这次生意的盈利除了改善民生要用掉一部分之外,最重要的还是要在天津、济南等这直隶总督辖下三个省中最重要的几个城市中推广义务教育!”
  发展教育是谭延闿最想做的事情,历史上辛亥革命之后便实施的所谓“民主”在他眼中最大的失败之处便是国民的思想还停留在“皇帝老子”的层次上,他们根本不明白什么叫做民主参政,更不知道如何在新的环境下来保护自己,归根结底就是“民智未开”。
  民智未开的情况下便大肆使用民主,妄图一夜之间就建立起一个新型国家体制来,这想想都不可能——建立在沙滩上的高楼怎能经得住大潮的冲刷?!没有个几十年的教育建设,在根本上来改变国人的教育水平是无法建立新型的国家体制的。
  谭延闿在《变法九要》奏章中并没有加入旗帜鲜明的废除科举制度,而是改为发展西方教育体制,朝廷能够在科举制度之外开放其他取士途径,开经济特科、西学特科等科目。一方面为的是避免将自己送到全天下读书人的对立面上去;另外一方面也是认为骤然取消现行教育体制,而新的教育体制连影都没有,这中间的断层该怎么来弥补?!
  现在谭延闿要做的便是调动直隶府库的密银到国际市场上做一些有把握的投机生意,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更多的利润,除去改善民生之外,重点便是为推广义务制教育奠定物质基础。只要有了充足的资金,在几个大城市中建立义务制教育,不出十年中国的新型知识分子队伍将会大为扩大,在这十年之内这科举制度的墙脚也会被各路诸侯给挖空,停办科举之后新型人才可以立刻顶上去,不至于使国家元气在这上面受到太大的损伤。
  “难道我们捐助教育的资金还不够么?”
  “不是不够,咱们通过各种渠道捐资助学的资金可以说是已经非常庞大了,但是中国也有句古话叫‘财不露白’,我们这么大手笔的捐银子很可能换来的是朝廷的贪婪,所以要想个正规法子来办这件事。况且我们能够帮助的一时,能够帮助一世么?基础教育的普及才是真正的教育发展,我们所能够做的不过是建几所类似西方大学的高等学校,这基础教育还是要靠朝廷来完成的。只要这笔生意做的顺当,赚上几百万两银子,就足够我在直隶辖下的三省大城市,甚至是州府一级的城市来推广基础义务教育,加上我们在这几年多建几所大学,整个教育体系也就差不多初具规模了……”谭延闿解释道。
  伍轩仁听后点点头,没有人能够比他更明白财不露白的教训了,当年伍家在广东和全国甚至是全世界都是最富有的家族,在风帆船舶沟通世界的时代,伍氏家族的生意就已经遍布全球。可是就是这样富有的家族,在鸦片战争中也是灰飞烟灭,昔日荣光已经不在,甚至连故国都是不能立足,这等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
  “朝廷中的几个大佬我也必须勤孝敬着点,这些银子太多,美国的资产能不见光就不见光,所以现在你看我在美国发了一笔之后还是和往常没有什么变化……等这笔生意做下来之后,正好赶上我也需要一大笔银子来渡过难关,如果没个正常途径的收入,实在是说不过去手头的这些银子是从哪里来的,难免要惹人非议……”谭延闿有些无奈地说道。
  “组安,你现在不是弄的挺好的么?山东政务被你整顿的井井有条,新军训练的也非常得法,至于北洋海军我刚才在军舰上看也是非常不错的,怎么还有什么难事?!”
  “德国人已经开始向远东增派陆军了,数量并不多,估计最多也就是五六百人的样子……美国人现在是等待机会和西班牙开战,而我们则是要面对德国人的挑衅,前几个月在山东搞的那几个动作就是怕德国人暗中找事,不过现在看来德国人已经是狗急跳墙,我担心他们很可能会来硬的,所以不能不有所提防……我不想做李鸿章,和德国在胶州湾问题上的冲突已经到了不可避免的地步,我也不会束手就擒在我的手中就让德国人白占了国土,所以我打算硬扛……可惜按照这几十年来的官场定例,凡是和外国人打仗先开枪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我需要在这段时间提前打点各路诸侯,免得到时候他们在后面给我扯后腿……”谭延闿苦笑地说道。
  “那你估计什么时候德国人会下手?!”
  “德国的兵轮刚从德国出发没几天,算算整个航程的路线时间,估计怎么也要在一两个月之后了,再加上德国人远道而来至少也要上岸修整一下,然后才会找机会下手,这么算起来时间还会更长些……不过只要德国的那艘兵轮一到中国,省下来的太平日子就没几天了,我已经下令新建陆军秘密前往胶州湾替换章高元部,而且也加快了胶州湾炮台的建设速度,希望一切都能够赶得及……”
  “那外面这些军舰也是……”
  谭延闿推开窗子,从这里可以看到军港的情况,他背着身对伍轩仁和方榕卿说道:“太平日子没几天了,你们手头上的生意容易受政局变化影响的,就赶快在这段时间清理脱手,以后的事情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第一百八十二章
权力交换
  现在是不可能指望伍轩仁赶回美国亲自操作股票生意的运作了,不过好在伍氏家族在美国根基身后,同辈中人也不止有一个伍轩仁——这就是大家族的好处了,他们的精英式教育使得家族中的后代英才不断涌现,保证了家族事业的不断发展,在众多同辈中人经过激烈的竞争之后可以选出一个最为优秀的人才来统领家族继续生存。
  方榕卿和伍轩仁必须到上海坐镇,那里有便捷的通信设施来供他们进行战略上的指挥,美国和中国虽然隔着整个太平洋,但应该感谢电报这样的划时代产品。可惜谭延闿对于无线电电报机的改进工作一直处于停顿状态,在传输里程上没有太多突破性进展,不过好在也没有听说其他列强国家在这上面有划时代的进展,到目前为止他在这一领域还是最领先的。
  刘坤一的去世给大清政坛带来了一阵短暂的地震,不过这个影响很快便消失了——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大学士谭钟麟在第三天便进宫受到了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的召见,谭钟麟力主湖广总督张之洞调任两江以接替刘坤一的职务,而湖广总督由两广总督王文韶来接替,至于王文韶留下的坑则让李鸿章来填。
  谭钟麟作为帝国官场上年龄最大,辈分最老,又是翰林出身的大佬,他的话对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产生了重大影响,虽然翁同龢提出了反对意见,但却无法提出一个能够比张之洞更好的干才来接替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的官员来。
  除了翁同龢无力的反对之外,在场的官员没有任何一个能够提出比谭钟麟更好的方案,这也是因为张之洞的能力和魄力在各省总督中的佼佼者,加上谁不知道张之洞是老佛爷当年钦点的探花郎?这一下南北洋、南北方各省封疆大吏之首谭钟麟和张之洞可都是老佛爷看重的人,又有谁敢在这个当头说个“不”字?
  只有翁同龢感到如果张之洞真的被任命为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不管于公于私对他个人而言都是极为不利的,更不要说死对头李鸿章居然能够咸鱼翻身出任两广总督,这对他更是莫大的威胁!可恨的是谭钟麟好像算准了刘坤一的死期一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安排好了一切,任谁都挑不出一点错来——如此重要的任命,要权衡利弊做出通盘考虑,这让翁同龢很难想象站在他对面的谭钟麟已经是七十六岁的老人。
  在这个人事任命方案中,唯一受到诟病的便是李鸿章的任命,不过李鸿章周游欧美访问十分成功,并且还和俄国缔结了同盟条约,尽管这个条约的内容只有少数人知道具体内容,但毫无疑问李鸿章在甲午战争时期所遭遇的损失必然会得到部分的补偿。
  因为李鸿章访问在各国列强中所引起的轰动,使得大清帝国的统治者们对李鸿章的任命都感到有些棘手——甲午战争是败得惨了点,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对手持权柄者而言,在这场失败的战争中淮系能够土崩瓦解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在翁同龢等人的眼中是如此看待的。不过李鸿章自太平天国时代开始就一直是大清帝国的屏障,凭借一次战争的失败就将他一抹到底是有些不近人情,由李鸿章出任两广总督也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安排。
  朝廷中枢当场以前所未有的效率便通过了张之洞的任命,并且通过电报通知湖北的张之洞,让他即刻做好交接工作,不用等王文韶前来便尽快的接替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的职务。翁同龢的脸色随着这项任命的正式实施而变得非常难看——刘坤一好在也是湘军宿将,在政治立场上也还算是清明,不能完全划归到后党的行列中,但这张之洞可不一样,他可是慈禧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更何况张之洞在任两广总督的时候被自己暗中下手,恩将仇报的阴了一下,新仇旧恨加起来至少肯定不会站在他翁同龢的一边。
  李鸿章的仇敌遍天下,翁同龢身为枢臣之首混到和李鸿章一样的境地也算是千古奇闻了,如果翁同龢不是枢臣而是疆臣的话,早就被人指指点点踢下去了。现在数数满朝真正有实力的大臣,和翁同龢交好的可以说是没几个,就算有相对张之洞和李鸿章而言最多算是个杂鱼兵,没有多少真正的权势,而且他的生存环境在荣禄回到北京之后就变得日益艰难起来。
  张之洞的提名很得慈禧太后欢心,而光绪皇帝自然对亲太后一方的张之洞感到不是很满意,可是就算让他自己来挑选没有任何阻碍的话,光绪皇帝扒拉扒拉手下的几块料也没有一个有足够的能力和威望来做这个两江总督,南洋之首的位子。
  两江总督衙门在南京的位置若是放在三十多年前,正是和北京紫禁城有着同等政治地位的太平天国天王府,同治三年六月,曾国藩兄弟率领湘军终于完成了剿灭太平天国的艰巨任务,同时听闻太平天国积累下来巨量的宝藏,曾氏兄弟自然是不会放过,同时为了掩盖自己找宝藏的痕迹,湘军吉字营一把火将这天王府烧了干干净净。
  太平天国统治时期,据说百姓家中是不允许藏银藏金的,手中的白银数量一旦要超过了一定的限额,便会成为治罪的理由。正是基于这条莫名其妙的法令,在太平天国时期到覆灭三十多年后的今天,太平天国曾经经营了一个巨大的宝藏的传说一直就没有停过,而曾氏兄弟血洗南京城火烧天王府在当时而言做的全无道理,唯一的解释就是宝藏了,可这宝藏到底落没落到曾氏兄弟手中,一直也是众说纷纭。
  在这个时代,太平天国宝藏到底有没有,这还是一个迷,不管怎么说,曾氏兄弟有没有落到这个宝藏,反正他们就算跳进黄河也是洗不清的。至于大火焚烧的天王府因为地理位置正好在南京中心,三十多年来历任两江总督都不断的在修缮这天王府,将它作为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的官衙来使用。为了这座署衙,也不知道在这三十多年中花去了多少两白银才有了今天的概观气象。
  而张之洞现在就站在这昔日的天王府,今日的两江总督衙门中,看着经过数代两江总督悉心经营的督署花园,脸上却面无表情,明显就是在想其他的事情。对于这两江总督的位子,在张之洞看来是最适合他的,论权势南北洋在级别上是相等的,直隶领袖北方,而两江统领南方各督,北洋之所以这么强势这和李鸿章二十余年牢牢把持这个位置有着很大的关系。
  直隶总督因为距离京畿重地非常近,所以在疆臣之中位居首位,可是也正因为距离朝廷中枢实在是太近,才使得直隶总督的一言一行直接受到朝廷掌控。北洋权势是有了,但是做事却不灵活,很大程度上要受到朝廷中枢的直接制衡,而南洋大臣就没有这么多的麻烦事,况且整个大清王朝财赋收入南方因为地理优势远高于北方,更不用说这“湖广熟天下足”之语了。
  张之洞是面无表情,但是他内心中对此非常满意,多年来在湖广总督统领两湖军政要务,使他也感受到自己的局限——来自朝廷的,同时也是来自两江总督南洋大臣刘坤一的,要知道上次徐志祥大参案中,朝廷可是直接将密折递到了两江总督刘坤一这里,由刘坤一来彻查此事。
  想到上次“徐志祥事件”,张之洞内心中也不禁有些惶恐,虽然后来自己的门生时任皖南道道台袁旭为自己也通风报信,但远没有谭延闿给他示警这么及时。这一次虽说因为刘坤一突然病逝空下来的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的位子,张之洞内心中也自认为天下总督中没有任何人能够比自己更胜任,但谭钟麟从中说项的功劳也是不可抹杀的。
  “香涛兄,你大老远的将我招来难不成在这两江总督衙署中,发现了什么洪秀全的遗物,悄悄叫我来欣赏?!”一个身穿浅灰长衫的老人步履轻松地走到张之洞身后不远处笑着问道。
  张之洞转过身来笑着答道:“仲子兄,三十多年就算有什么长毛遗物,也较曾老九给搜走了,前后数任两江总督都没有发现,难道我刚到这里就能够有什么意外收获?!”
  身穿长衫的老人正是以前张之洞幕府中的桑治平,同时也是陈念礽的生父张之洞的儿女亲家。在张之洞接任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之后,第一个想起的便是这位老友,虽然打扰了老友的隐居生活,但眼下他更需要桑治平能够在他的身边出谋划策,来更好的执掌这南方群督领袖的位子。
  两人见面相视一笑,张之洞颇为感慨地说道:“数年不见,仲子兄,我老了,你也老了!”
  “岁月不饶人,世人总是会老的,昔日秦皇汉武到今天也不过是黄土一杯,你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我替你高兴,不知道这次你找我来做什么?!”桑治平虽然年事已高,但是一双眸子仍然精光四烁,精神显得极好。
  “刚才说道长毛遗物,仲子兄,你可知道如果这两江督署衙门中真的有传说中的长毛宝藏的话,那我一定将这里挖地三尺找出来……”张之洞苦笑地摇摇头:“现在国事日艰,我为新建陆军起名为‘自强军’就是希望能够国家自强,可是这自强也是要花钱的,没有流水的银子哪来今天的自强军?不光是自强军,我还要办洋务,修铁路……这些哪一样不需要银子?可惜手头是两手空空,没有多少银子可控使唤啊!”
  桑治平听后笑着说道:“先坐了这个位子,至于其他的事情总会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洋务自强并非朝夕可至,这些都需要时间来慢慢筹划……不是我说你,看看这你自任湖广总督以来,手中经办洋务也不少,费银也不下千万两,可是到头来如何?我虽然已经离开幕友堂多年,但是也听说自从我走后,幕友堂中众多幕僚对你可是毕恭毕敬,若没有辜汤生还敢说句话,这幕友堂就都剩下哑巴了!”
  张之洞身边的人当中,也只有桑治平敢直斥张之洞的缺失,辜鸿铭也可以算得上半个——辜鸿铭从小就在海外出生、成长、求学,加上为人乐观对功名没有什么渴求之处,所以才有这个胆量,而张之洞也非常欣赏辜鸿铭。可惜辜鸿铭自己对政途并没有什么指望,而且自己也不争气,风流成性,有一次和外国商人的家眷勾勾搭搭,居然被人堵在了床上,张之洞将其解救出来之后也是又气又怒,最终也就放任自流了。
  若不是辜鸿铭自己有过硬的本事,精通十国外语,头顶上数个外国大学的光环,一手漂亮的译文国内无人能及,否则张之洞早就将其赶出幕府了。像辜鸿铭这样的人才终究是十分难得,要张之洞硬下心肠赶走他,还真下不了这个狠心,况且辜鸿铭还是他的亲传弟子以继承他这身学问。
  “香涛兄,你今时今日之景象可曾想过那个少年?与其说是谭文卿在当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倒不如说是他的儿子在当北洋的家,从闽浙总督到两广总督再到直隶总督,这个少年的能力真是世所罕见,北洋能够在甲午一战之后还有今天的气象,这和他密不可分,不过有意思的是我从来就没有听说他缺过银子……”桑治平毫无风度的用袖子拍拍旁边的石凳便一屁股坐下去说道。
  张之洞也不以为许,也学着桑治平坐到了旁边说道:“你以为我没有注意么?从他收购湖北纺织官局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了,后来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够拿得出几百万两银子将汉阳钢铁厂也一并购买下来,此人之财力真是……不过他的财力也是两广的商人捧起来的,若是换作我也一样……”
  桑治平听后不可置否一笑反问道:“是么?难道香涛兄就没有当过两广总督么?还记得当年你为了办洋务和偿还中法战争借汇丰银行的那笔贷款么?”
  张之洞听后脸上居然有了不好意思的神情,尴尬地笑着说道:“当年的事情怎会忘记?若不是你仲子兄深谋远虑,从那时起也就没有我这个两江总督了……”
  桑治平摇摇头说道:“香涛兄,关键并不是这个,当年就算没有我,令兄张老中堂也会出手营救,而当年的户部尚书丹老也看在令师胡文忠公的香火上也不会袖手旁观……你知道么,这几年我并没有完全守在自己的草屋中没有出门,实际上我经常前往直隶,最近还去了一趟山东……”
  “哦?!”张之洞听到这里非常惊奇地看着桑治平问道:“去直隶干什么了?”
  “去看看那个少年总督,其实当年谭组安科场一路旗开得胜,成为大清二百多年来第三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后来又莫名其妙的投笔从戎之后,我就去了一趟天津,想要看看他为什么要练兵。后来的事情也是如此,我甚至还去了大沽炮台看过新军军事演习,朝廷组建新建陆军,直隶吏治、山东、河南剿匪,平息教案、署理天津机器局、上海江南制造局,甚至连威海卫也去了一次……”桑治平非常平淡地说道。
  张之洞和桑治平之间的友谊从他在陕甘当官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当时两人都非常年轻,都为各自的才华所倾倒,数十年来张之洞自信没有任何人能够比他更了解桑治平,而他也相信没有任何人能够像桑治平那样了解他。
  尽管桑治平的语气平淡,但张之洞仍然从中听出了一些门道,甚至连张之洞都为此有些新奇不已——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老友对一个人有如此高的评价,尽管这话中没有一句褒扬之词,但他还是可以听出桑治平对谭延闿的赞赏。
  “香涛兄,其实你知道么,我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在当年谭组安前往湖北见你的时候坚定立场向你推荐他,这是一位大才,可惜机会一旦错过他也就鸿飞冥冥了。当年我看他对你也是非常推崇,乡试结束之后便立刻启程前往湖北见你,如果当时能够将他留在你的幕府中加以重用,也许时至今日,你办的洋务将会更加顺利一些……”桑治平有些遗憾地说道。
第一百八十三章
回报
  张之洞摇摇头说道:“如果有他相助,办洋务固然是会顺利一些,但他也未必会在我的幕府中待上太长时间,就算合肥那里他也不过才住了几个月而已,帮助合肥渡过难关之后便一走了之……不过现在也不算晚,至少汉阳钢铁厂和湖北织布官局在他的手中总算是发展壮大起来,比在我手中要兴旺多了,不仅不会向里面亏钱,还可以在利于民生之时提供了大量的赋税。尤其是汉阳钢铁厂,听念礽说旅顺造船所所建造的军舰不仅船体钢材,就连装甲也是由汉阳钢铁厂制造的,原先我只是希望能够造铁轨就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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