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失败以后第149部分在线阅读
他们现在的体型相差太多,简禾再娇小,也是个成年人,压住一个小胳膊小腿的小孩儿,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试过这样受制于人了,连番挣动,都无计可施。这种感觉,就好似是维持了许久的自尊心,终于被撕了个粉碎,贺熠口不择言,骂道:“我凭什么听你的?!你管得着我吗?!”
“我管得着。”简禾直视着他,用比他还大,却不容置喙的声音,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道:“就凭在江州城外捡到你的人是我,就凭在仴城是我帮你引开了追兵,就凭这座屋子是我找到的,就凭你现在连弃仙都拿不动,就凭你现在打不过我。”
一连几个排比句,贺熠呆然了一瞬,勃然大怒:“闭嘴!!!等我恢复了,我要第一个杀了你!”
二人互相瞪着彼此,气氛一时剑拔弩张至极。
简禾直视着他写满了不甘心的眼睛,肯定地道:“你撒谎。”
“……”
“在一年前,我阻止你刺杀玄衣的那一刻,不就已经露出马脚了?那时候,你就发现我不是‘尸体’了吧,为什么还继续保护着我的身体?你大可以把蛊虫取出来,让我这副身体烂掉啊。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还在用心头血保存着我的身体?你说杀我,难道不是在撒谎?你真的下得了手吗?”
贺熠道:“我当然下得了手!”
“是吗?”简禾不为所动,续道:“我记得,在江州城外面的破庙里捡到你的时候,你是个瞎子,弃仙折断了,灵力晦涩,还不知道我是谁。为了活下去,你选择了利用我来隐藏自己的行踪。这一次比上回的情况更糟糕。而且,在仴城中,能帮你的人、最适合帮你的人,也只有我了。为什么不像上次一样利用我?为什么要我‘滚’?”
贺熠咧嘴道:“你这么快就忘了?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因为我不稀罕你帮我!”
“不对。”简禾轻声道:“因为你喜欢我,因为你这一次,真的相信了我。”
贺熠身子一震,大笑道:“你少自作多情了,我谁都不会信!我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你说这些话是赶不走我的。”简禾低声道:“还有,贺熠,不要笑了。”
贺熠的笑声凝了一瞬。
“开心就笑,伤心就哭,小孩子都懂得的道理……”简禾伸出手去,强行地揉了揉他的脸,声音却温柔得不可思议:“你是人,又不是怪物,偶尔向信任的人示弱一次,发泄一次,又有什么所谓?就算你哭得满脸鼻涕,我也不会笑话你的。”
“……”
言尽于此,简禾起身,拾起了弃仙,还给了他:“我嘛,现在虽然是长得比你高,力气也比你大,但是,我总不能一天到晚都不干别的事情,就光盯着你。你要是真的想跑,我总有看不住的时候。所以,我不会再拘着你了,你想走就走吧。”
她的态度骤变,贺熠拧眉,怀疑地看着她。
简禾甩了甩发酸的手腕,笑道:“但是呢,不管你走到多远,我都会跑出去找你。”
“……”
“走到半路跑了,我就折返去找。睡到半夜不见了,我就出门去找。你自己看着办吧……好了,我现在去找点儿东西吃,你好好躺着。”简禾一顿,轻声道:“还有,骗了你,对不起。”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困浅滩遭虾戏。贺熠刚刚才当面拆穿了她,假如他不是恰好缩小了,那么,给简禾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哪像现在,一点儿也不怕他。
简禾下完最后通牒,就神清气爽地晃到了这破房子的厨房。只可惜,别说一星半点的肉沫了,连株发黄的青菜也找不着。
简禾:“……”
她不气馁,连续揭了好几个锅盖,连连失望。最角落的一个打开后,缸底还有一窝膘肥体壮的老鼠。
简禾嘴角一抽,念了一声“打扰了”,瞬间把盖子盖上。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翻遍灶底,竟真让她找到了一个乌黑油亮的米缸。更幸运的是,里边儿还有一点米,只是落了点灰,还能吃。旁边一个小缸中,则有半缸储下的干净的水。
简禾大喜过望,一下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不慎撞到了灶底。她“呜”了一声,皱着脸搓了搓头顶,这才晕头转向地拖着米缸出来了。
这米看着脏,其实洗干净后,煮出来的卖相还真不差。只可惜了没有任何配菜,唯有用酱油混饭吃了。
贺熠没有走了,他抱膝缩在了角落,在挑拣着自己包袱里的东西,熟练地包扎着肋下的伤口,弃仙被搁在了不远处。
身体缩小了,有好有坏,好处便是皮肉伤变相地变窄也变浅了。坏处便是——毒是通过细小的血络扩散至全身的,身体变小,毒打的速度也会加快。
简禾讪讪地把东西端到桌上。贺熠倒没有说什么,闷头狼吞虎咽。简禾放心了,也端起了自己的碗,吃了久违的一顿饱饭。
夜间,温度降得更低,简禾勉为其难地用东西堵住了屋顶上的窟窿,再将柜子里所有还能用的被子都翻了出来,铺成了两个被窝。
床只有一张,但它床脚高,床面也宽,睡两个大人也绰绰有余,更别说是一大一小了。只是,两人刚刚才激烈争吵过,贺熠应该也需要时间平静。故而,简禾才舍弃了那张大床,把它让给了贺熠,自己就用两张长桌拼起来,躺在了上面,凑合一下。
紧张奔波一日,虽然桌子四只脚都有点儿摇摇晃晃的,但简禾还是很快就沉入了梦乡,还做了一个梦。梦中,她与贺熠还住在天岂山。瓢泼大雨,电光蛇行,她冒着迎面鞭笞而来的雨水,在湿漉漉的林间艰难地穿行着,四处寻找着贺熠的藏身地。
骤然,天际一白。宛如万支箭矢齐发,一道暴唳的惊雷在她头后方炸响了!
简禾从梦中惊醒,看见的是一片陌生的木天花。
窗外,壮阔的冬雷在荒凉的大漠上一个接一个地轰响,恍若巨兽的哮声,整片大地为之颤抖。
简禾:“……”
原来她不是在做梦,而是外面真的在打雷。
在古战场,降雨是极其罕见的事儿,一般都是光打雷不下雨,就像现在,冬雷都快要把屋顶掀翻了,还是不见雨滴落下。
简禾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迷迷瞪瞪地躺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身侧的床。
黑暗之中,床上那一团小小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简禾跳下了地,赤足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呆然地站了一会儿。她没有去检查门锁,而是单膝蹲下,掀起了垂到了地上的床单。
不出她所料,黑漆漆的床底下,墙角边,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贺熠抱膝坐着,头埋在了自己的膝盖中间,几不可见地发着抖。
在破庙里、在街角边、在马车底下……瑟瑟发抖,缩小自个儿的体积,躲避着无处不在的雷声——这样的事儿,从小到大,已经不记得上演过多少次了。
简禾抿了抿唇,心都软了。她手脚并用,爬进了对她来说显得太过矮小的床底,凑到了贺熠身边去。
情急之下跑下床,贺熠连衣裳也没有多穿。简禾朝手心呵了口暖气,握住了他的双脚搓了一会儿,这才使了点力气,吭哧吭哧地拖着他往外走。
贺熠一声不响,指尖发白,死死地拽住了她的衣服。
“别怕,别怕。”简禾空出了一只手来,掀开了被子,裹住了贺熠。自己躺在了他身边,把他连人带着被子,像个小蚕蛹一样抱在了怀里。
就在不久前产生的芥蒂,就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冬雷而化作了无形,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贺熠咬着牙关,将头埋在了她的心口。对雷声刻入骨髓的恐惧心,都被隔绝到了天边去。嗡嗡声中,他听见一个低柔的声音在不厌其烦地安抚着他:“不用怕,我陪着你……”
这一刻,他突然间就不想问任何事情了。为什么能起死回生,为什么会回来……统统都懒得管了,只希望这一刻可以无尽地延长……
简禾其实困乏得很,只是,方才因为太冷,睡得不太好,一直在做光怪陆离的梦。
现在二人的被子沉甸甸地叠在一起,她怀里还搂着个小暖炉,这回,终于能安安稳稳地睡个觉了。
翌日清晨。天际泛出了一层淡淡的灰蓝色,冬雷止歇,一夜过去。
一整夜,简禾都没有换过动作,裹出了一身薄汗,早早地就醒了过来。而她被贺熠枕了一个晚上的手臂,也已经麻得轻轻一碰,就似千只蚂蚁在啃噬她的肌肉。
干过许久,那股难受的劲儿才过去。指端重新有了感觉后,简禾才发现,贺熠原来拽住了她的无名指。
黯淡的晨光中,贺熠歪着小脑袋,百无聊赖地把玩了她的手指片刻。彼此都没有说话,忽然,贺熠开口道:“如果……”
简禾:“什么?”
贺熠整个人都凝固了一会儿,方索然无味地翻过了身去,嘟囔道:“算了。迟了。”
简禾不解道:“什么迟了?”
贺熠不语,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他这种人,从小便是有娘生了没娘养,有爹比没爹还过得不好。从来都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学乖,如何去讨人喜欢。在尘世中摸滚带爬,他唯一学会的就是如何当个强盗。没有就去掠夺,嫉妒就去破坏,痛恨就去杀戮,谁对自己有威胁,便先下手为强……
既成往事。
只是,今个儿,这奇怪的毒副作用,让他在恍惚间以为回到了小时候,有点儿出神。
——如果你早点儿出现,我的人生会不会有所改变?
不提这一辈子。早在玄衣布下搜魂阵时,他就知道了她曾有一缕魂丝属于封妩。他们的缘分开始得那么早,竟然可以追溯到上辈子去。
那一年的除夕夜,如果她愿意带他走,教他识好恶,化怨憎,结善缘,那么,今天的他会不会有所不同?
贺熠懒洋洋地翘着腿,半晌,嗤笑一声。
算了,反正他这个人嘛,这辈子就是这样了,也没打算“改邪归正”。这种假设性的问题,即使想出了答案,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自寻烦恼而已。
还不如拉倒,多睡一会儿觉呢。
几个小时后,天幕从灰蓝蜕为了浅白,是个难得的晴天。
昨晚才堵上的屋顶破洞,已经被风吹落了,窟窿还比原本更大。厨房里,米缸见底,发亮的缸底倒映出了简禾一张愁云惨淡的脸,愁上加愁愁更愁。
这惨淡的库存量,大概也是在提醒他们——该想想出路了。
简禾把剩余的米全倒了出来,最后煮了两碗夹生的米饭。
今日睡醒,贺熠已不见了昨日那副咄咄逼人的情态了。他慢条斯理地往口中喂了一勺子米饭,喃喃道:“真难吃。”
简禾牙痒痒:“吃你的,那么多话。最后这两碗了,今晚就得吃西北风了。”
贺熠道:“有什么关系,反正难吃我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