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相(校对)第103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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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王朱棣取得皇位之后,亦是意识到藩王拥兵自重会危及皇室的统治地位,进而开始进行大力削藩,逐渐削得藩王兵权。
  以致正德时期宁王造反,除了王府的护卫军马,则是只能找来了一帮战斗力不强的山贼,最终仅是四十三天便被王圣人给平定了。
  藩王早已经成为了朝廷的重点防卫对象,除了限制其兵力外,更是对他们的行踪做出严格的限制,要求他们平日只能呆在封地之内。
  哪怕他们想要祭拜祖先,亦要向朝廷进行申请,得到审批才能够前往。像现在就藩的景王,他这些年打着探视母妃的名义,这才得以重新回京城一趟,其行为更是受到极大的限制。
  伊王世子自然不会例外,他需要限定在伊王封地之内,得到朝廷的许可才能够奔赴京城。而从他当时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没有拿到朝廷的恩准,而是借着陈渝上京献宝的契机潜到京城。
  蒙诏看着来人离开,便是上前拱手道:“老师,依学生之见,这伊王世子应当想要偷偷潜入京城,却不怕伊王意欲何为?”
  王时举亦是这个判断,便是抬起头好奇地望向这位神通广大的老师。
  林晧然对自己的门生一直都有栽培的意图,头亦不回地回应道:“伊王朱典楧自恃是太祖之后,性情乖张,且不服地方官府管制。早年张总宪出任河南巡抚之时便向朝廷上弹劾伊王奸恶,而后御史林润、给事中丘岳相又相继奏其不法事,现在河南巡抚都御史胡尧臣、巡按御史颜鲸进又一起上疏弹劾。只是这一次跟以往不同,却是直接弹劾伊王图谋不轨,伊王怕是坐不做了吧!”
  跟着历代皇王一般,藩王的性情亦是千奇百怪。伊王朱典楧是太祖第十五子伊厉王六世孙,嘉靖二十一年嗣封,封地河南洛阳。
  这位伊王却是继承了暴虐的血统,令到他在洛阳目无王法和胡作非为,做下了很多天怒人怨之事。最为可恨的是,他选民间良家女七百余人,留其姝丽者供其淫乐,其余则令女家以金赎,不赎则出其尸,正是通过这种种肮脏的手段,最终诈骗民财三万余两。
  这些事情通过地方官员上报朝廷,嘉靖下诏令其改过自新,朱典楧却仍然我行我素。礼部下通牒,他更不屑一顾,声称:通牒毫无用处,只能作纸糊窗户。
  不过他已经是被文官盯上了,终究还是要为他的鲁莽行为负责。
  在这些东西扳不倒他之后,河南巡抚都御史胡尧臣、巡按御史颜鲸搜集到新的罪证:他遣派军校往云南仿制环铠皮甲,并在王府内鸠匠锻造甲胄六百副,枪三千杆,铸行营火炮佛郎机等数百座,戎装率其宗仪校从一千余骑,出城至河南卫教场演武,私阉宦官,四出招集亡命一百余人,皆给职衔冠带等。
  这些事关到意图造反的罪证,免不得嘉靖会因此龙颜大怒,故而伊王这个时候大概开始慌了,故而让他的儿子冒险进京打点关系。
  “伊王派儿子犯险进京,怕是想要进行打点,不想给老师给截住了!如此说来,老师当真还立了一功呢!”蒙诏的眼睛微亮,当即进行道贺道。
  林晧然则是笑了笑,亦是没想到误打误撞阻止了伊王世子潜入京城“自救”,不过他亦不会将这当成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王时举虽然出生在顺天府,但一直都是寒窗苦读,此次南下是他第一次历练,故而眼界终究要窄上一些,当即便是向林晧然讨教道:“老师,伊王当真要谋反吗?”
  林晧然并没有回答,而是对着蒙诏考究道:“廷伦,你觉得呢?”
  “当今天下,哪怕是现在的景王,亦是没有谋反的资本!伊王之事,怕还是他行事乖张所致,对自身行为不加收敛,最终做出了这等涉嫌不臣之心的举动,从而授人以柄!”蒙诏结合着自己的学识,当即认真地剖析道。
  林晧然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王时举道:“晋卿,可能解惑?”
  “弟子已知晓,多谢师兄赐教!”王时举回礼,又是对着蒙诏施礼,却又是好奇地追问道:“老师,皇上会如何处置伊王呢?”
  “按国法,应当斩之!只是伊王屡次犯错,皇上都对他进行宽恕,我亦是说不准了!”蒙诏进行回应,目光则是求教地落向林晧然身上。
  林晧然看到河道越来越窄,却是轻声叹息道:“为师有没有阻拦伊王世子进京,此事其实并不重要,关键还是皇上怎么看待伊王,怎么处理他跟宗室的关系!”
  生活在这个时代,很多东西早已经不能以常理度之,更多还是要取决于当今圣上的抉择。
  嘉靖是以小宗继大宗,在合法性上存在一定的争议,特别他坚持继统不继嗣,这在早期需要得到宗室的强有力的支持。
  亦是这个原因,嘉靖一直加强跟宗室的亲密关系,甚至还一度将几位被除爵的开国国公后代纷纷封侯,成为了宗室利益的守护者。
  当然,现在的嘉靖已经彻底掌握住这个国度,而亲室已然无法对他的地位造成影响,他对亲室的关系已然有更多的选择。
  只是嘉靖是公认最难伺候的皇帝,谁亦不知道他是对伊王继续网开一面,还是直接以国法斩之。
  蒙诏和王时举轻轻地点了点头,消化着这些出自老师之口的东西,而船在这时突然停住了,令到他们亦是微微一愣。
第1553章
漕弊?
  船怎么停住了?
  蒙诏正感到困惑的时候,便见到林福已经带人坐上小船划向岸边,已然是要前去跟那帮正在烤火的纤夫进行交涉。
  山东地界是最不好走的河段,因为这里是河脊的所在,是运河南北河流的源头。特别现在已是枯水期,河道的水流更小,致使两边的河岸已经裸露出来。
  船行至这一段,河水最深处仅到成人的腰部,已然是不能够正常行驶,非要拉纤才能通过这个河段。
  “既然是官老爷的船,那一切都好说!”
  纤夫头目长得很是憨厚,不过那双小眼睛却透露着精明,抬头瞧了一眼河中的官船,当即便是表明态度道。
  纤夫多是附近的村民,每当到了枯水期,他们都会在这里干起了拉纤的营生。只是有利益的地方却难免产生争端,而一些好的河段成为各方争抢的对象,致使一些地方的纤夫团体像香港的黑社会般发展成为“社团”。
  他们亦是看船要价,对于商船要价会高一些,但对官船则是不敢乱开价,一般都是仅赚个辛苦钱。
  “该你的一文钱都不会少,这是定金你先拿着,活干得漂亮另有赏钱!”林福亦是不会在意这点小钱,当即便是递过银子爽快地道。
  纤夫头目看着是这是讲规矩的实诚人,那张被晒得黝黑的脸露出满口黄牙,当即便是带领着手下这帮人认真地干活。
  官船并不算太大,但木料很结实,好在船上没有载什么货物,总体亦不算太重。
  十几名纤夫加上林福带着几个人帮忙拉纤,一步一步蹬地前行,官船徐徐地在浅浅的河道前进,显得是时快时慢,得要走上好几百米才能通过这个河段。
  却不知是因为贫穷,还是担心衣服被绳子磨破,几个身材结实的纤夫在这个寒冬中赤着上半身,很卖力地走在最前头。
  林福看到他们这个模样,心里暗暗地感到佩服,亦是更加卖力地拉纤前行。
  生活在这个时代,其实谁都不容易。若非如此,很多平民百姓亦不会咬牙供儿子上学读书,期望家里能走出一个靠笔杆子过活的体面读书人。
  林晧然一直站在甲板上,看着这一帮在寒冬身穿单薄衣物的纤夫卖力地拉纤,心里不由得暗自一叹,对着身后的两个门生询问道:“这运河快要走完了,你们二个对漕弊可有什么心得?”
  在他看来,从经济利益进行分析,朱棣迁都并不是一个合算的买卖。
  北方诸省的粮食产量不足,根本无法负责起京城和宗室禄米所需,致使京杭大运河成为大明的生命线。
  只是大运河和黄河连接后,黄河泥沙淤积,洪水泛滥等等问题,致使朝廷不得不花费巨资维护这一条脆弱的生命线,从而给大明的财政带来了巨大的负担。
  若是大明的皇城还在南京,则是直接减少维护这条生命线的庞大支出,更是更有效地控制江南繁华地带,对福建广东也能加强辐射。
  不过这终究是即成的事实,漕弊已经成为当下大明的顽疾之一,需要执政者用智慧去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蒙诏和王时举听到林晧然的询问,不由得相视一眼,深知这是老师要正式考核他们了。蒙诏则是不急于回答,而是鼓励性地对着王时举轻轻地点了点头。
  王时举调整一下微微紧张的心情,这才拱手回应道:“老师,弟子一直身居顺天府内,并不曾亲历运河。现今目睹这种种情况,心中感慨良多,而弟子以为运河之弊,弊在漕兵之苦!他们从南往北运输漕粮,一路殊为不易,弟子见那日十余漕兵覆于黄河,至今寝食难安!”
  大明的漕兵采用军制,上设漕运总兵一名,一名协同督运参将,下设十几名把总。只是把总再往下,则是没有军职,一个把总直接统领几千运兵。
  由于没有人事权,加上漕兵内部拉帮结派严重,且是运输几百石糟粮,致使他们都是如同一船散沙般,漕兵的日子很不好过。
  林晧然深知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便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对着蒙诏又是询问道:“廷伦,你呢?”
  “回禀老师,弟子以为根源在于运河负载了!”蒙诏已经是第二次踏上这条运河,已然有了新的心得,当即恭敬地拱手回应道。
  林晧然听到这个答案,眼睛当即微微一亮,显得意外地询问道:“廷伦,你这个观点倒是新颖,为何会有这个想法?”
  “弟子一路观察,同时一直思考!特别是跟伊王世子争河闸,令到弟子有种茅塞顿开之感,认为不是运河患了病,而是往来的船只过多。咎其原因,则是漕运的米粮实在太多了,已经超过了运河所承受的能力!”蒙诏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显得认真地回答道。
  “师兄此言似乎不太妥!”王时举的眉头微微蹙起,跟随心里所想进行质疑道。
  蒙诏微微一笑,却是举例进行反问道:“若是这条运河仅仅运送一斗米,你觉得这一路还会有这么多争端吗?”
  “不会!”王时举思忖了一下,当即缓缓地摇头道。
  蒙诏得意一笑,对着林晧然恭敬地拱手道:“老师,不知学生所思所想可有何不妥?”
  如果这个天下有谁最让他折服,那便是眼前这位老师。像此次南下整顿盐政,纲盐法简直是神来之笔,令到盐弊迎刃而解。
  同样地,若说谁能解决漕弊这个大顽疾,他知道有且只有眼前这位老师,哪怕是当今宰辅徐阶亦是没有这个本领。
  “你的想法很新颖,确实可以从降低漕米的运输量着手,为师此次回京亦打算这么做,但这终究是治根不治本之策!”林晧然轻轻地点头道。
  蒙诏听到后面一句,深知这确实不是一个治本之策,心里亦是暗叹了一口气。
  “老师,京城百姓的口粮和北方各地藩王宗的禄米都是定数,漕米的运输量恐怕是降低不了吧?”王时举是土生土长的顺天府人,当即提出此举的破绽道。
  蒙诏的脑海当即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显得震惊地扭头望向林晧然道:“老师,莫非你此次回京是想要整治宗室禄米这个顽疾?”
第1554章
老朱计深远
  由于《谈古论今》横空出世,很多士子亦是纷纷参与到政事的争议之中,而蒙诏更是其中的积极分子。除了漕弊外,随着御史林润将宗室禄米的开支数据公之于众,宗室禄米这个弊病成为近年最热门的话题之一。
  朱元璋创建大明王朝,不仅对自己儿子慷慨,而且对子孙后辈亦是厚待有加,秉承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的优良传统。
  洪武二十八年,朝廷重新改定岁赐禄米标准,宗室的具体待遇为:亲王岁给禄米万石,郡王二千石,镇国将军一千石,辅国将军八百石,奉国将军六百石,镇国中尉四百石,辅国中尉三百石,奉国中尉二百石。
  一般来说,亲王嫡长子继承亲王爵位,诸子封郡王。郡王的嫡长子继承郡王爵位,其他诸子授镇国将军,孙子授辅国将军,曾孙授奉国将军,四世孙授镇国中尉,五世孙授辅国中尉,六世孙以下皆授奉国中尉。
  换而言之,只要是朱家的后代,除了王位世袭之外,其余人最次亦是能够获得奉国中尉的爵位,每年领取禄米二百石。
  却不是个个都像弘治正德一脉,搞到最后只能从旁系找来堂弟嘉靖继承皇位,实质很多王爷的生育能力很强,甚至有的王爷繁衍近千人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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