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相(校对)第137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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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他这个正四品的太常少卿不值钱,但他是堂堂首辅家的大公子,林晧然怎么都应该卖他几分面子。这个理由有些牵强,只是终究彰显着孝道,亦是能够应付得了林晧然的质疑了。
  “徐少卿,且不说你此举是擅离职守,这内阁乃是大明的机要重地,你并不适合时常出现在这里。本阁老见到亦是训导你一句,若是被高阁老瞧到,恐怕是要指责你跟严世蕃那般意图窃弄父权了!”林晧然却是不依不饶般,显得严厉地进行数落道。
  他自然知道纵使给徐阶一百个胆子,亦不可能敢于在现今形势下的隆庆朝,让儿子徐璠到内阁帮他出谋划策。
  只是看着明显心虚的徐璠,他当即决定小题大做,既要削一削这位首辅大公子的傲气,更是能够给徐阶适当地抹黑。
  严世蕃究竟有没有“窃弄父权”,很多科道言官并没有真凭证据。只是真相往往都不重要,若是科道言官需要这是真相,那么这便是真相。
  徐璠自从看到严世蕃被推上断头台后,亦是早已经打消了成为小阁老的念心,只是面对着林晧然如此编排,亦是只能压抑着努力地道:“林阁老教训得是,下官一定谨记,今后会尽量不出现在这里!”
  说到最后,他原本阴沉得可怕的脸很快恢复如初,眼睛仅是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徐璠跟着徐阶矮小的身材截然不同,却是生得很是魁梧,以致很多人私底下都怀疑这对父子的血缘关系。
  林晧然将徐璠的脸部表情变化看在眼里,结合着他刚刚瞪着离开的林海,心里却是生起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他知道徐阶比他们更要紧迫一些,毕竟隆庆跟高拱有着很深的师生关系,以致他们这边更得圣眷,固而徐阶不可能让这种僵局持续下去。
  林晧然知道自己很可能遇上麻烦,却是不再理会道行尚浅的徐璠,便是撑着一把纸伞走出这细绵绵的春雨中。
  虽然这春雨宛如千缕万缕的线条,只是仅仅是一把纸伞,便让他片衣不湿,显得很是潇洒地朝着宫门外走去。
  身穿蟒袍的徐阶正在案前票拟着奏疏,由于从事这项工作已经很多年,虽然没有林晧然那般的头脑和反应速度,但亦是处理得有条不紊。
  徐璠显得脸色铁青地走出来,指着林晧然离开的方向愤怒地道:“爹,那小子越发的猖狂了,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
  “徐璠,你在这里瞎嚷嚷什么,不是让你快些回你的太常寺吗?”徐阶停下手上的笔,显得不满地沉声道。
  徐璠自以为占着理,便是将刚刚所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其中亦是进行了添油加醋,简直将林晧然塑造成高拱第二。
  “人家说得没错,你本不该来这里!以后哪怕有天大的事,可以派个信使过来,亦或者等我回家再说!”徐阶端起旁边的茶盏,却是板着脸道。
  徐璠没想到老爹是如此态度,只是想到老爹历来谨小慎微的作风,知道这才是老爹正常的反应,便是压低声音地道:“爹,我刚刚瞧见他的心腹拿着一份奏疏前往会极门,林晧然这是要上辞呈了!”
  徐阶喝了一口茶水,显得很平淡地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徐璠原本还想要出谋划策,只是听到老爹竟然打发他离开,眼睛却是不由得闪过一抹失望,却不知老爹是否真的已经安排好一切。
  徐阶将茶盏放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便是将一张纸条递向徐璠吩咐道:“你现在即刻将这个交到徐琨的手里,让他将这个即刻转交给刑科都给事中徐公遴!”
  “爹,我这便直接送到你的门生徐公遴的手里,何需多此一举!”徐璠接过那张纸条,却是浑不以为然地提议道。
  徐阶的脸色一沉,却是严厉地道:“我要你按吩咐的去办!”
  “是!”徐璠不敢拂逆自己父亲的意思,只好无奈地拱手道。
  徐阶看着徐璠离开,想着林晧然已经递交辞呈,嘴角不由得微微地上扬。
  虽然高拱现在如日中天,但高拱这种人实则并不足虑,真正能够威胁到自己位置的人始终还是那个该死的妖孽,那个令到他总是看不透的三步一算。
  这一场雨持续到下衙时分,只是雨水停歇之后,北京城的天空仍然显得阴阴沉沉的,预示着明天或许仍旧不是一个好天气。
第2034章
匕首现
  夜幕降临,北京城的万家灯火亮起,随着冰雪消融这里已经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一个身手矫健的少女来到一户人家门前勒紧马缰,旋即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将手中的马鞭交给迎上来的仆人,而后匆匆朝着后宅走去。
  她那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明亮而清澈,走路充斥着干净利落的女豪杰风范,只是那一张鹅蛋脸浮现淡淡的怒容,径直来到一间亮着璀璨灯火的书房门前。
  在她进到书房的时候,却见到哥哥的两个幕僚孙吉祥和王稚登都在这里,事情似乎是刚刚商谈完毕,二人起身正准备离开。
  “见过巡按大人!”孙吉祥和王稚登终究不是官身,面对着担任顺天巡按官职的林平常,亦是恭敬地见礼道。
  林平常知道这两位都是有能耐且忠心的幕僚,脸色微微缓和一些,对着二人亦是客套地拱手道:“孙先生、王先生,请慢走!”
  “告辞!”王稚登和孙吉祥古怪地望了一眼林平常,然后便是施礼离开。
  林晧然身穿着一套黑衣的居身服饰,自从吴山过世后,黑色已经成为他居家服饰的主色调,只是整个人越来越彰显着一股强大的官威。
  他正坐在座椅上喝着香浓的茶水,看着王稚登和孙吉祥离开,抬头打量着这个喜怒形于表的妹妹,脸色显得沉重地询问道:“你知道刑科都给事中徐公遴弹劾你的事情了?”
  就在今天临下衙时分,刑科都给事中徐公遴突然上疏弹劾翰林院侍讲学士王大任、姜儆以及顺天巡按林平常,指控:“三人以御史访求法秘,躐致清华。大任儆引荐方士刘文彬,今文彬等俱正刑章,二人不宜逭罪;平常献潘茂名宝册中有食谱,据膳尚监透露先皇按食谱吃用一些时日而后染病,先帝病情恐与此有关,还请皇上明察以彰国法。”
  这无疑是一次翻旧账的行径,当年王大任、姜儆和林平常替嘉靖分行天下寻找秘书,王大任、姜儆归朝破格升任待讲学士,林平常亦是以女子身份破例成为顺天巡按,可谓是“躐致清华”。
  不过这项“躐致清华”指控仅仅是一道开胃菜,徐公遴接着指控王大任和姜儆所举荐的炼丹师刘文彬已经因罪入狱而二人不能逃责,林平常昔日所呈的食谱疑似嘉靖发病的根源。
  跟着王大任和姜儆的指控相比,林平常无疑是要承担更大的责任,甚至有着掉脑袋的风险。若是查明嘉靖的病根源于食谱不当,不仅林平常担不起这个责任,而且林晧然亦会受到牵连。
  虽然这个事情还处于隐秘阶段,但各方都有着各自的消息来源,刑科都给事中徐公遴呈交的这道奏疏的大致内容亦是被泄露了出来。
  林平常今晚原本跟着她的小伙伴一起定国公府玩耍,在得知这个消息亦是气匆匆地赶回来,同时意识到自己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她看着哥哥如此反应,便是知道她刚刚得到的消息并没有错误,便是轻轻地点头并申辩地道:“我听说了!哥,这个事情怎么能扯到我头上呢?先帝的病因明明就是他常年服用丹药所致,怎么可能是因为潘茂名那份食谱,这分明就是乱泼我脏水嘛!”
  “这便是真正的大明朝堂,很多事情根本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当年谁都知道严世蕃没有通虏通倭,亦是知道胡宗宪是含冤入狱,但结果又能如何?”林晧然有心教导自己的妹妹,显得语重心长地说道。
  虽然世人都希望这世间能彰显公理,但很多事情根本就没有公理可言,一直都是胜利者在掩盖着罪行,从而像徐阶一般达到欺世盗名的目的。
  林平常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替别人洗漱冤情,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今天会蒙受如此大的冤情,显得愤恨地咬牙道:“徐公遴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跟他都没有矛盾,甚至根本我都不认识他,他为何要这般泼我脏水?”
  林晧然默默地喝了一口茶水,显得无奈地解释道:“你只是一个小小的顺天巡按,背后又有我这位阁老替你撑腰,他一个小小的刑科都给事中怎么可能敢给你如此泼脏水!”顿了顿,他抬头望着林平常开诚布公地道:“这个事情其实是冲着你哥而来的,今天我刚刚上疏请辞,便发生了这一件事情,你说这是巧合还是阴谋呢?”
  面对一个如此简单的选项,她自然知道这必定是一个阴谋,只是她显得惊讶地望向林晧然询问道:“哥,你今天为何要上疏请辞?”
  事情到这里反而变得越来越古怪了,她莫名其妙被人泼了脏水亦就罢了,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干得好好的哥哥竟然向皇上递交请辞。
  据她所知,哥哥现在联合高拱和郭朴跟着徐阶斗得火热,以她这么多年对哥哥的了解,哥哥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突然选择抽身离开。
  只是偏偏地,哥哥竟然会选择上疏请辞,选择放弃现在的地位和权势,已然是向那个世间最阴险的大坏蛋认输。
  林晧然看到妹妹如此惊讶的反应,不由得蹙起眉头并埋怨道:“你别整天顾着查案替人申冤,这官场的事情和规矩亦要多了解一些,亦要多留意一些官场的事情!”
  “我最讨厌官场那些虚伪的礼节和规矩,像什么冰儆和炭儆的,分明就是地方官员变相行贿京官嘛!”林平常有着很强的原则性,却又是好奇地追问道:“哥,你还没说为什么上疏请辞呢,你这是真要辞官回家吗?你真的甘心现在辞官回家吗?”
  面对着林平常的连连发问,林晧然心里不由得暗叹一声,显得无奈地解释道:“今年新帝登基,所以下个月初便是举行京察了!”
  “今年京察的事情我知道呀,但然后呢?”林平常在旁边坐了下来,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仍然疑惑地继续追问道。
第2035章
权力游戏
  一个侍女给林平常送来茶水,另一个侍女则是进来给林晧然续茶。
  林平常这一路走得匆忙,现在嗓子已经冒烟,便是接过茶盏轻呷了一口茶水,然后歪着脑袋继续打量着自家哥哥,仍旧不明白哥哥为何好端端上疏请呈。
  林晧然重新端起茶盏,显得无奈地淡淡解释道:“按着一贯京察时期的做法,京城正四品以上的官员及地方督抚都要上一道自陈疏,若是遇上新帝登基的京察年,那么这自陈疏便要变成请辞疏了!”
  遵照正德四年所确立的自陈制度,每逢京察之年,大明正四品以上的京官以及地方督抚都要上一道自陈疏。
  这个制度在实施之初显得较为严格,但后面则是流于形式。到了现如今,除了少数政治斗争中的失败者会因自陈疏而去职,绝大部分官员都可以安全过关。
  当然,这个制度的初衷并不是要免掉多少京城高官或多少封疆大吏,实质是为了借此来彰显新帝和皇位的至高无上。
  特别对于新帝而言,他可以通过大臣的自陈疏掌握大臣的一些基本情况,既可以从中挑选一些自己满意的官员进行提拔,亦能通过罢免一些官员或在自陈疏上进行训斥来震慑臣子。
  自陈制度发展至今,早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游戏规则。
  官员通过“自陈疏”向皇帝谦逊地报告自己的种种不足,并主动提出了“请辞”,希望皇帝能够罢黜自己。
  新帝对此自然是心知肚明,只要不是下定决心除掉这个官员,亦或者这个官员确实有一些问题,通常都会彰显新帝礼贤下士进行挽留。
  像林晧然请辞的理由是“资历尚浅”,但偏偏在自陈疏抖出入仕以来足以让徐阶钻地缝的政绩。若是隆庆因为这个“毛病”接受林晧然的辞呈,不说在道义上就已经说不过去,恐怕很多官员会因此跳出来指责隆庆没有容能臣之心云云。
  总而言之,官员通常都不是真心要请辞,新帝亦不可以随随便便同意官员的请辞,这个事情早已经变成了一场“大臣死活要辞官,皇帝则是极力挽留”的游戏。
  以林晧然的能力和声望,加上跟着隆庆的关系还保持得很好,这一个所谓的辞呈其实就是走个形式罢了。
  林平常却是没想到官场还有这个官场规则,显得若有所悟地道:“哥,你们上这一道请辞疏并不是真的要请辞,而是做做样子给皇帝看,皇帝肯定亦会邀留你们,对吧?”
  “不错,谁爬到这个位置都不容易,谁会真的想要请辞!前天徐阶上了请辞疏,昨天李阁老和郭阁老一起上了请辞疏,今日便是轮到我跟高拱了!”林晧然轻轻地点了点头,喝了一品茶水,然后苦涩地补充道:“徐阶大概是早已经等着这个时机,便是要在我上请辞疏之时,突然向我进行发难!”
  这次上疏请辞原本是走一个形式,却是遭到了徐阶的凶狠的狙击。徐阶指使门生刑科都给事中徐公遴弹劾林平常是先皇当年染病的元凶,进而让到事情牵连到自己,已然是想要将自己一击毙命。
  “哥,皇上不可能会因为这道奏疏就将你免职,肯定还是会挽留你才对吧?”林平常盘腿而坐,脸上却是充满困惑地询问道。
  林晧然抬眼望向妹妹,便是轻轻地点头道:“你分析得没错,皇上明日必定会挽留我,但我还得继续请辞!”
  “哥,这又是为什么呀?”林平常的眉头蹙起,发现这个官场实在太过于复杂,歪着脑袋打量着哥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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