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相(校对)第80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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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道行接过那张已经叠成规定形状的纸张,嘴里显得念念有词,而他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张叠好的黄色纸张,将那黄色纸张高高地举起。
  嘉靖盯着那叠成规定形状的黄色纸块,眼睛却是一凌,但很快就一闪而过。包括时时服侍嘉靖的黄锦在内,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嘉靖的情绪变化。
  呼!
  神奇的一幕发生,并没有引火,那黄色纸张突然就窜起一团火苗,眨眼间便将那黄色纸张烧成灰烬。
  黄锦等人看着这一手生火术,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但仍然深深地感到神奇,而这位身材削瘦的道士更显几分高深莫测。
  “子胥不在,曹夫亦去,小姑可出!”身穿宽大道袍的蓝道行将仅剩的残纸和灰烬掷于碗中,嘴里大声地念咒道。
  仅是一会,他宛如神灵附体了一般,竟然在那里跳起大神,嘴里仍然是低咕不停,整个人的举止明显有异于常人。
  黄锦等人知道紫姑已经附体在这位道士身上,便不敢再发出任何的声响,生怕打扰到这位“紫姑”,从而致使圣上得不到“天机”。
  嘉靖似乎少了以往的恭谨,眼睛却是盯着被紫杂附体的蓝道行,似乎是有思考着什么一般。不过有些事太快,致使他亦不能百分百确定。
  蓝道行弯腰于扶乩前,身体似乎缩进那件宽大的八卦袍子里面,两手持住扶乩的推柄,那个悬锥便在沙盘上游走。
  却见沙盘慢慢地出现一行小字:“小人当道,严中有严!”
  黄锦看到这一个神仙之言,脸上顿时大骇,同时扭头望向了嘉靖帝。
  这小人早自然不需多言,在先前的一次扶乩之中,已经是给出了一个精准的答案。不过后面这“严中有严”,似乎是另有所指。
  扑通!
  蓝道行双手离开了扶乩的木把子,身体宛如被抽空了一般,整个人软弱无力地跌到地上软软地躺下,已然是昏厥过去。
  “小人当道,严中有严?”
  嘉靖负手站在沙盘前面,看着沙盘的龙飞凤舞的八个字,嘴里跟着喃喃地道。只是他却想得更远,现在上苍已然是给出了一道“明示”,他错就错在错信了小人,而这个小人似乎藏得更深。
  “皇上,这……恐怕指小阁老!”一名胖太监瞧了一眼沙盘,显得小心翼翼地说道。
  嘉靖的脸当即一沉,显得一本正经地训斥道:“我大明朝只有严阁老、徐阁老和袁阁老,可不曾出现什么小阁老!”
  “是小的说错话,小的该死!”那名胖太监当即跪在地上叩头道。
  嘉靖看着他的认错态度良好,便是严厉地进行警告道:“从今往后,谁若是再胆敢提什么小阁老,休要怪朕无情!”
  这话不仅是对那个胖太监说的,更是对在场的所有人说的,包括黄锦在内都感到了一股压力。若是真惹恼当今圣上,轻则被发配去守陵,重则要被杖毙。
  “是!”那名太监如蒙大赫,当即坚定地回答道。
  虽然这一次闹得皇上不喜,但此次冒险无疑是值得的,他的意思无疑算是传到了,这“严中有严”指的便是严世蕃。
  黄锦小心翼翼地望了嘉靖一眼,只是看着那张阴沉不定的脸,心里却难免有所顾虑。
  现在有着蓝道行的扶乩之言在前,又有胖太监添了眼药,当下无疑是攻击严世蕃的最好时机。但皇上明显正处在气头上,若是现在冒然“挑事的话”,却又难保引火自焚。
  正当他为难之致,黄锦的身后却是有了动静。
  陈洪一直站在黄锦身旁,这时突然间开口道:“启禀皇上,近来京城有流言,正是关乎严世蕃,奴才却不知该不该说!”
  跟着常年呆在皇上身边的黄锦不同,陈洪却是经常往宫外跑,甚至时常在宫外留宿,这带回一些消息自然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嘉靖的脸一沉,当即板着脸询问道:“什么流言!”
  黄锦听到这个动静,却是忍不住偷偷地瞟了陈洪一眼,心里当即犯起了嘀咕。却不知素来跟两头都不感冒的陈洪为何突然插这一脚,莫不是他亦是收了徐阶那边的好处不成?
第1192章
邹应龙的疏
  陈洪显得忠心耿耿,当即绘声绘色地将京城的传闻说了出来,从严世蕃指使董威即刻出京到得知何九死讯时的不当言行。
  末了,还添加一句道:“此事宫里亦在议论,想必黄公公是知晓的。”
  黄锦没想到陈洪要拉他下水,显得不满地瞪了陈洪一眼,当即施礼回答道:“回禀主子,事情确实如陈洪所言。”
  嘉靖自然不会忘记先前召董威进宫的意图,原以为是自己慢了,但却没想到是严世蕃从中作梗,当即怒声指责道:“他们父子恃宠而骄,莫以为朕就不治他们大逆不道之罪吗?”
  此言一出,四下皆静。
  陈洪和黄锦相视一眼,却没想到今日的添油加醋,竟然将皇上的心里话逼了出来。
  虽然一直猜测严嵩已经失宠,皇上有意换上一位更有精力的听话首辅,但一直都只是猜测。
  黄锦若有所思地望了望那一位胖太监,深知这个事情肯定是要传出来了,而这个朝堂恐怕要引发一场大动荡。
  严嵩之所以能以八十三岁的高龄稳坐首辅之位,并不是严党已经掌握一切,起码徐阶、吴山和“青词四相”就不是严党中人,皆因皇上一直希望严嵩留下来。
  现在皇上的心意变了,那首辅的人选自然是要随之改变。
  蓝道行悠悠地醒来,正想要问这里是哪,但却是闭住了嘴,显得震惊和意外地望向了皇上。
  嘉靖看着众人的反应,心知刚刚已经失言,但皇上哪有将说出去的话舔回来的道理,便是直接转身朝着万兽园而去。
  今天他亦是在气头上,严世蕃刚巧撞上了,那就只怪他自己倒霉。
  至于是不是对严嵩感到厌烦,这确实是真的,起码现在是这个样子。年迈的严嵩除了装聋作哑,根本是一个摆设,不能继续为他分忧。
  宫墙形同虚设,消息很快传到了外面,整个京城又是一股暗流涌动。
  大时雍坊,张府。
  张居正是嘉靖二十四年的二甲进士,以庶吉士进入官场,而后成为翰林官。虽然仕途有波折,但却还算顺畅,已然是正五品的国子监司业。
  邹应龙收到风声后,下衙当即赶到张府,等候着张居正回来。
  张居正本来跟上司高拱约好一起吃晚饭,但得知邹应龙到访,却不得不推辞。
  “严世蕃在母丧守孝期间,依然拥姬抱妾,金迷纸醉,日以继夜。今天下水旱频仍,南北多事,民穷财尽,皆由严世蕃所致。请立斩严世蕃,以为不忠不孝者戒!”
  张居正看过邹应龙的奏疏,却不知他是跟严世蕃有深仇大恨,还是出于言官的本能,却是恨不得严世蕃被千刀万剐。
  除此之外,邹应龙还拉了一些人进来:“严世蕃子锦卫严鹄、中书严鸿、家奴严年等亦多奸诈黠狡,贪得无厌。严氏原籍江西袁州,乃广置良田美宅于南京、扬州等处,无虑数十所,抑勒侵夺,怙势肆害,所在民怨入骨。严鹄回家为祖母治葬事,沿途骚扰,百计需索,郡邑为之一空。”
  最后又是矛头直指严世蕃:“严世蕃为工部左侍郎,总揽北京外城工程,然工成,有数笔银两去向不明。”
  ……
  张居正看过这份奏疏,却是不动声色地询问道:“这奏疏全是出自你之手?”
  “是的,全是我一人所想,你是第一个看到此疏之人!”邹应龙斩钉截铁地道。
  张居正的嘴角微微上扬,言官骂人在行,但如此海量的讯息定然背后有人指点,而这背后之人恐怕是那一位两淮商会会长。
  却不知是老师背后的安排,还是这位两淮商会会长主动找上邹应龙,但他深知在此事上的职责。
  张居正将奏疏放下,望着邹应龙正色地道:“你莫是望了老师的话?”
  “我担心单是卖官鬻爵扳不倒严世藩!”邹应龙自然知晓老师不想将矛盾扩大化,但是顾虑重重地道。
  张居正认真地摇头道:“过犹不及!咱们是要给严世蕃落实罪名,而不是真要弄死严世藩,且皇上看在严嵩的面子上,亦不可能将他的独子给弄死!如果将外城贪墨案牵扯进来,这会牵扯皇上的颜面,皇上不仅不会惩治严世蕃,恐怕还会继续护着他。”
  “张大人,当真如此?”邹应龙顿时拿捏不定地询问道。
  张居正深知对方犹豫了,且事关重大,当即肯定地答道:“张某从不妄言,还请邹兄莫要节外生枝。”看着邹应龙还一副迟疑的模样,便是正色地道:“如果邹兄执意如此,那我只好将此事禀明老师了!”
  “别!我删!”邹应龙急忙阻拦道。他实质亦是试探,更希望能够将严家父子一击即毙,但现在张居正竟然要闹到老师那里,当即选择退让。
  张居正看着邹应龙妥协,心里亦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然当下朝政积贫积弱,但严嵩无疑是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如果说当下“民穷财尽”的病因,哪里是严家父子,最大的因素还是痴迷于修道的当今圣上。
  正是如此,所以很多事情根本分不清过错是当今皇上还是严家父子,所以这些盖子不可胡乱揭开。
  照着张居正所提的建议,邹应龙删减了修外城一段,同时对严嵩的言辞亦是改为:“严嵩受国厚恩不思报,而涨爱恶子,弄权黩货,宜亟令休退,以清政本。”
  虽然这份奏疏亦是涉及了严嵩,但却是提议“休退”,无疑对严嵩的攻击大大地减弱。
  奏疏很快便拟定,亦是正式定了稿,前提是邹应龙不会节外生枝。
  “张大人,那就这样呈上去了?”邹应龙看着张居正不再提意见,便是认真地询问道。
  这话有将张居正绑在战车上之意,但张居正早已经在战车上,喝了一口茶轻轻地点头道:“如此甚好!”
  邹应龙带着奏疏匆匆离开张府,秉承着咬文嚼字的精神,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对付这份奏疏。
  由于这些时日老师会对他避嫌,且老师亦是到了西苑当值,便不再请求老师过目,而是将这一份奏疏直接送到通政司。
  当他乘坐轿子返回都察院之时,发现一帮同僚正在那里议论纷纷,隐隐间竟然听到“弹劾严世蕃”五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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