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相(校对)第89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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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左都御史张永明,还是刑部尚书黄光升,连工部尚书雷礼都前来道贺,令到这个昔日门可罗雀的吴府变得是壁生辉。
  在这里欢天喜地之时,相隔几丈的徐府却是另一番景象。
  徐府,议事厅。
  身穿蟒袍的徐阶坐在主人座上,徐璠则是陪着严讷坐在客人座,而徐璠的脸上明显流露着失望,甚至还偶尔叹息一声。
  本以为严讷的吏部尚书之位是唾手可得,却不想突然杀出了一个吴曰静,令到他想要挪到六部侍郎的计划破产,离小阁老又像是远了一些。
  徐阶跟着严讷寒暄几句,将那封书信交给管家送给严讷道:“敏卿兄,你看看吧!”
  严讷将信纸掏出,便是认真地阅读起来,突然扬起脸惊讶地道:“元辅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粤盐什么时候行了票盐法?”
  “在严阁老即将下野之时,吴山便通过内阁的首肯,让粤盐今年试行票盐法!”徐阶重重地叹了一声,道出了其中的原委道。
  在去年扳倒严嵩之时,他当时生怕严嵩会反扑,故而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严党上。却是不曾想,吴山在私底下却是搞了这个小动作。
  徐璠对政事历来很关心,更是有志于成为小阁老,便是好奇地询问道:“爹,何为票盐法!”
  徐阶的眉头微微蹙起,显得有些不满儿子的追根究底,自然不会进行解释。
  严讷是一个老好人性格,当即便是解释道:“官府给票,量收税课,凭票行盐。不问新商、旧商,任何人只要交足盐课,即可领票运盐。”
  “粤盐试行新法,那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徐璠仍然不明所以,又是困惑地进行追问道。
  徐阶似乎有些压抑不住,突然一吐为快地道:“粤盐盐票畅销,一月便销盐票二十万两!”
  啊……
  徐璠的眼睛当即瞪起,嘴巴微微地张开,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第1339章
从去年开始的争斗!
  大明目前实行的是盐引法,或称拆色法。朝廷每年发行规定数量的盐引给盐商,盐商在交付相应的银两,即可凭盐引到盐场提取相应的食盐。
  由于食盐是一门垄断的买卖,且朝廷的定价实则很低,另外很多盐商群体早就有了完善的销售网络,故而每年都是千方百计地想要从朝廷购买盐引,哪怕二手盐引亦是抢着要。
  在有关利益群体的操纵之下,哪怕有关官员明知盐引是抢手货,他们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是将这些盐引给了大盐商、勋贵或关系户。
  今年自然不例外!虽然去年的盐商叫苦连天,但到朝廷发行今年的盐引之时,那帮大盐商、勋贵或关系户给抢购一空。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粤盐却没有继续这种欺瞒朝廷而攫取利益的游戏,直接抛弃了有巨大寻租空间的盐引法,转而改用了票盐法。
  正是如此,粤盐的盐税收入骤然减少,并不是林晧然或吴山并没有向粤盐盐税伸手,而是盐法所改变带来的一些动荡。
  严讷深知票盐法可能撕开盐引法丑陋面目,当即抓住关键点地询问道:“元辅大人,他们盐引……不,他们盐票的价格如何?”
  假如粤盐的盐场生产的食盐跟去年持平,那么价格越高,相对应的盐税收入便会提高。如果价格降低,则盐税收入则减少。
  “价格并没有变!”徐阶轻轻地摇头,正当严讷暗吐一口浊气之时,徐阶却是接着说道:“虽然价格不变,但粤盐捆绑了一张优先提盐票,规定凭此票盐场最长不得超过三十日给付食盐,对盐场的负责人设有考核指标,而此票的售价是盐票的三成。”
  “不会有人愿意掏钱买这个东西吧?”徐璠忍不住插嘴道。
  徐阶睥了儿子一眼,显得没好气地说出一个事实道:“上个月广东盐课提举司抛出二十万盐票和六万优先提盐票,当日便销售一空!”
  严讷听到这个情况,心里却是暗叹了一声。
  按着先前的盐引法,很多盐商为了得到盐引便需要多付一些银两,到盐场提盐又要进行贿赂,甚至运盐通关还要进行打点,实则付出极大的行贿成本。
  对于那些中小盐商而言,别说仅仅提高三成,哪怕是提高一倍,只要不再对他们进行卡要或拖延,他们的买卖都是值得的。
  在粤盐屡屡为朝廷创造盐税收入的时候,肩负大明盐税大半收入的淮盐却因为提高一百万两盐税而叫苦连天,仅实行一年便恢复了旧例。
  亦无怪乎,皇上在得知粤盐的盐税收入只有二十万两的时候,并没有追究吴山,反而将他捧上了吏部尚书的位置。
  徐璠心里还是有着诸多的不解,便又是困惑地询问道:“纵使加上六万优先提盐票,那粤盐收入总共不过二十六万两,不还是比去年少吗?”
  徐阶则是闭了闭眼睛,严讷看着徐阶不吭声,便是好心肠地解惑道:“徐公子,去年是全年的盐引,而这仅是一部份的盐票,却不能这般比较!”
  很多时候,误会便是这般产生的。
  由于盐引都是抢手盐,且一手价格是稳赚不赔,故而年初便能将全年盐引销售一空。当徐阶安插在户部的眼线看到粤盐不清不楚的数据,便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是粤盐全年的盐税收入。
  徐璠的嘴巴微微地张开,总算是理清了这个认知错误,却又如同好奇宝宝般追问道:“为何他们只卖二十万盐票,而不是全部出售呢?”
  徐阶的心终究是肉长的,便是有意教导儿子道:“这便是他们的高明之处!一来,事情出了差池,还有回旋的余地;二来,他们既然许诺提盐时效,则要给盐场留下足够的时间产盐时间。最为重要的是,等试销的结果出来后,他们便能够上禀皇上。若是皇上反对,他们随时能够中止票盐法;如果皇上支持,他们则随时可以推出下一批!”
  徐璠的脸上露出凝重之后,轻轻地点头表示理解,却又是认真地追问道:“那现在试销的结果出来了,皇上是支持还是反对呢?”
  徐阶的额头当即浮起青筋,白痴般地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严讷这个老好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已经懒得回答这个蠢问题了。
  严讷知道这事会带来负面的影响,便是微微地感叹道:“盐法之事,他们从去年便已经开始布局了,而我们当时跟他们这么一争,反而是入了他们的套!”
  当时他们为了履行对陈伯仁那边的承诺,在严嵩倒台不久便为着淮盐恢复旧例造势,不仅将鄢懋卿描绘成十恶不赦之人,而且诉说着灶户和盐商的种种苦难。
  却不曾想,此举却遭到以吴山、林晧然为首的革新派的强烈反对,双方更是围绕着盐税产生了一番论战,却是让控制《谈古论今》和《顺天日报》的革新派占了上风。
  只是姜还是老的辣,他们又岂是徐阁老的对手。他们选择了退让,并抛出了国本论,并推举跟他们毫无瓜葛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董威前往淮南整顿盐政。
  事情并不出所料,董威根本抵挡不住两淮盐商的糖衣炮弹。
  很快整顿的结果出炉,董威上疏替灶户和盐商进行叫苦,而他们这边亦是指令两淮巡盐御史徐爌上疏请求恢复旧例。
  虽然期间经过了波折,但他们却是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帮着陈伯仁那边恢复了旧例,替他们每年节省了一百万两。
  当时,淮盐恢复旧例的提案得到通过后,他们这边还嘲笑了吴山那边好长一段时间,认为他们根本就是在不自量力。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却还没有真正结束。吴山那边并没有认输了,而是一直在憋着这一个大招,从而给了他们狠狠一击。
  他们一直在替淮盐叫苦叫累,但粤盐的盐税却是屡创新高,跟着去年盐税减少一百两白银的淮盐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此事最直接的后果则是:他跟吏部尚书的这宝座直接无缘,而吴山却是一鸣惊人般,直接夺取了机会本不大的吏部尚书之位。
第1340章
忠臣徐阶
  “老夫每每想及这一切,都是细思极恐,暗自感到一阵后怕!我一直都以为高看林算子,却不想他已经能够做到这个地步,从去年到现在竟无人觉察,借此将他岳父推上了吏部尚书,当真是……可怕至极!”徐阶的眼睛闪过一抹忧愁,亦是感慨着道。
  严讷猛地抬起头,对着徐阶正色地询问道:“元辅大人,你以为是林文魁在布局这一切?”
  徐璠的脸上却很是平静,对于老爹的判断并没有丝毫的怀疑,心里道:原来这又是林若愚那小子在背后搞鬼,当真是十分可恶。
  至于老爹说什么可怕,他却觉得一点都不可怕,老爹故意在这里夸大其词罢了。林文魁只是正三品的顺天府尹,而老爹则是高高在上的首辅,这世间焉有首辅害怕顺天府尹之理?
  “吴曰静做学问可以,做一个品行俱备的模范官员亦行,但却肯定想不出这种阴谋诡计,他亦不会有背后偷偷摸摸做这么多小动作!”徐阶显得很自信地推断道。
  其实他还有一个事情没有说,这个事情需要广东地方官员和商人的全力配合,而有这个影响力的人自然就是林晧然。
  严讷轻轻地点了点头,相信了徐阶的判断,却是蹙着眉头道:“林若愚是皇上钦点的大明文魁,此人不好对付啊!”
  面对一个处于敌对势力的棘手人物,第一个想法自然是除之而后快。
  “以前没能将他进行外放,现在吴曰静出任吏部尚书,恐怕是没这个机会了!”徐阶端起茶盏轻轻地摇了摇头,但很快又是进行点评道:“林若愚确实是天纵之才,但却有着少年得志的通病,在官场显得过于急躁了一些!”
  严讷当即不解地询问道:“何以见得?”
  “林若愚最合适呆的地方是翰林院,在翰林院老老实实地熬资历,最多二十年便能够入阁拜相。他最初被外放或许是身不由己,但现在重返已经京城,却一直没有想着返回翰林院,反而一步步地想着往上爬,现在便想着顺天府尹任满便图谋六部侍郎的位置了!”徐阶捏着茶盖子轻泼着茶水,显得有些惋惜地道。
  “爹,这样不是很好吗?”徐璠每时每刻都想着往上爬,闻言便是疑惑地询问道。
  徐阶轻呷了一口茶水,认真地进行解释道:“他如果老老实实地熬资历,所有人都得给他让路,但他却偏偏想要超越高拱、殷士儋和张居正等人。只要一个不慎,便足够让他摔得粉身碎骨。”
  在官场四十年,见识很多大人物的起起伏伏,最大的感触便是政治战争失败后的悲惨下场。现在林晧然却非要走一条不同寻常之路,无疑是在自掘坟墓。
  徐璠的眉头微微地蹙起,却是认真地思索着老爹的话。
  严讷轻轻地点了点头,亦是赞同地说道:“他确实应该主动降低品阶,谋求一个重返翰林院的机会,而不应该想着六部侍郎!”
  “话题扯远了,且未来不可知!”徐阶将茶盏放下,轻轻地摇了摇头道。
  严讷深知当前的处境不佳,便是回到先前的话题,又是认真地求教道:“元辅大人,现在皇上那边恐怕对我们心生猜疑,咱们该如何是好?”
  粤盐实行票盐法,且还很顺利地推行了。偏偏地,他去年旗帜鲜明地支持淮商,这无疑要引发皇上对他们的不满和猜疑。
  他这张麻子脸本来是断了他的仕途,而他能够一步步走到礼部尚书和户部尚书的位置上,正是得益于皇上的恩宠。
  一旦他失去皇上的恩宠,哪怕权势如同严嵩一般,随着皇上一道圣旨降下,他的权势便是化为乌有,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徐阶显得很是淡定,便是认真地说道:“皇上让吴山出任吏部尚书,恐怕是对我们二人有所不满了,但现在事情还不能盖棺定义,亦不能断定谁对谁错!”顿了顿,他又是接着说道:“咱们还是忠心耿耿的臣子,一切都依照皇上的愿意行事!若是皇上想要整顿两淮的盐政,咱们还是跟去年一般表态支持;若是皇上想要行票盐之法,那便咱们同样不反对!”
  “咱们是要帮吴山?”徐璠显得惊讶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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