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四犯(校对)第7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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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这不识时务的竟哭起来,吵闹着说:“不会的,三郎说过,一辈子不会负我的。”
  姚嬷嬷和桂嬷嬷直皱眉,啧了声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亏你也信!我打量你,也没几个姿色,竟觉得男人非你不可,别不是疯了吧!”
  可徐香凝却反唇相讥,梗着脖子哼笑:“我知道,你们就是魏国公府的人,少在我跟前装样儿,还不是你们郡主忌惮我,这才把我拿回上京吗。”
  桂嬷嬷听了,狠狠啐了她一口,“你既知道我们的来历,也没什么可瞒你,但你若是想给自己挣脸,说我们郡主忌惮你,那你可真是高看了你自己。我们殿下什么身份?宗女,御封的郡主,一百个你这样的贱人,也不及她一根手指头。忌惮你?就是将你弄死在这野外,想来耿家也不敢放半个屁,你信是不信?”见她面有惧色,桂嬷嬷这才一笑,“我劝姑娘还是刹刹性子吧,我们郡主这是在帮你呢,你一辈子躲躲藏藏,到最后能不能回节使府不一定,但今日若是随我们郡主回了上京,往后自有你的好处,连耿家都不能不认你和肚子里的孩子,你可明白?”
  徐香凝被她一顿游说,终于说糊涂了,“难道郡主还能容得下我?”
  姚嬷嬷白了她一眼,心道这狗脑子,竟是不知怎么被耿方直瞧上的。想来那等劣质的男人就是这么肤浅,有炕就上,有洞就钻,偷得一时欢愉,哪里还管来日死活!
  姚嬷嬷淡淡开了口,“你既知郡主容不下你,你做什么还要有意怀上身子?听说连避子汤都不喝了,存心想捷足先登,和郡主打擂台,不是我说,姑娘的胆子可真不小呢。”
  谁知这徐香凝并不买账,偏过头道:“嬷嬷也是过来人,难道不知道一个人弄不出孩子吗?这件事要怪便去怪三公子,是他非缠着我,叫我有什么办法。”
  姚嬷嬷说呸,“你两个是天生的一对儿,别说什么谁缠谁了,没的叫我恶心。十六岁开脸,这些年都忍过来了,轮着娶正头夫人就怀上了,天底下的巧宗全让你们耿家碰上了。如今接你回上京,放心吧,错不了的。横竖你好好听话,我疼你,要是你敢闹,我这糙巴掌不长眼,到时候打坏了你这张小脸,只怕耿三郎认不出你。”
  徐香凝终于掖着眼睛大哭起来,“你们到底想把我怎么样?男人造的孽,你们不去找男人,为难我一个弱质女流做什么。”
  姚嬷嬷道:“你急什么,明日自然要找男人说话。接你回来是帮你一把,别不识好人心。不过你这种人是真不简单,落进人手里就成了弱质女流,高床软枕耍心眼子的时候,却是巾帼不让须眉,也怪好笑的。”
  这一路回去,徐香凝被她们调侃了千千万,心里又恨又恼,只是拿她们没办法。
  好容易到了上京,进门便被押进了柴房,她到这刻才敢确信,那个拿刀抵着她的人,原来就是开阳郡主。
  郡主发了话,“好生看着她,别让她死了。”自己打了个呵欠,回去睡觉了。
  云畔回到寝室时,李臣简正坐在灯下看书,她有些意外,咦了声道:“都什么时辰了,公爷怎么还没睡?”
  他从书上抬起了眼,“你们出去瞎胡闹,我哪里睡得着。”说着合上书,来替她解下斗篷。她裹着夜色进来,人像刚从冰窟里拉出来的一样,凑近些,能感觉到丝丝散发的寒意。
  云畔犹豫了,“你也觉得我们瞎胡闹吗?人已经带回来了,惠存说明日要给耿家送回去。”
  李臣简皱了皱眉,“我是说你们来回奔波四十里,值当花这么大的力气吗?派些人过去,直接把人提回来不就是了。”
  云畔这才放心,原来他不是在怪她,只是心疼她在路上折腾了太久,弄得深更半夜才回来。
  她赧然笑了笑,仰头问:“公爷,咱们要是得罪了耿家,是不是不大好?”
  他说得直白,“既然要退婚,就不必考虑得罪不得罪,反正就算你们陪着笑脸把聘礼送回去,人家也不会高兴。”
  “所以啊,咱们得占足了理,压住耿家的气焰。到底惠存妹妹往后还要许人家,万一被耿家倒打一耙,那咱们好好的女孩儿,岂不是吃尽了哑巴亏,总不好挨家挨户登门向人解释吧!”
  他思忖了一番,说有理,“不过天色不早了,还是赶紧上床捂着吧,别受了寒。”
  “可我还饿着肚子呢。”她委屈地说,“这半日全跑在路上,来去四个时辰,腰杆子都快舂断了。”
  她懂得撒娇,抱怨一下自己的不容易,他反倒觉得很欣慰,忙吩咐外面的女使:“准备吃的来,清淡一些为宜。”
  她自己慢吞吞过去洗漱,换了衣裳后便坐在暖炉前,拥着被褥等绿檀把小桌搬来。
  他说要清淡些,下人就上了清粥、蒸饼和豆豉姜,她边吃边唏嘘:“果然还是在家最舒服,我如今知道你的难处了,一天之中那么多的事,急来急去地赶路,纵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他不愿意让她担心,只道:“以前在军中,骑着马风吹日晒,那时候才真是苦。如今回到上京,进出都是乘车,已经好多了。”
  可她摇头,“哪里好多了,分明还是一样乏累。我想着,你要是能卸了几样差事多好,不要遥领幽州刺史了,也不去息州做什么团练使。”
  他坐在边上,看着她吃东西,仿佛看见自己精心培育的花儿发出了嫩芽,长势喜人一样,含笑道:“若是不去遥领幽州刺史,哪里会遇见你。”
  云畔听了,微微怔愣了一下,心里暗想果真是这样,人的际遇好像早就替你安排好了,走一程,有一程的机缘,不知在什么时候,就遇见影响你一生的人了。
  “我那时唤你使君,如今回头想想,真是好奇怪。”
  他还同她打趣,“好在罗敷未嫁,使君也未娶,要是就此错过了,可能一辈子都遇不上了。”
  遇不上……倒也不会,“如果你与梅表姐的婚事没有解除,还是能遇上的。”她笑着说,“到时候姨母会替我引荐,‘这位是梅姐夫魏国公,这位是表妹江云畔’。”
  他听了有些骇然,万一她嫁了向序,那么舒国公夫人的介绍,是不是会变成“这是你妹婿李臣简”?
  他好像吓着自己了,脸上变了神色,云畔想得不深,单觉得这个笑话很有趣罢了。
  结果他闷声歪到一旁不说话了,云畔也不疑有他,让女使把食几撤下去,自己起身重新盥手,接过檎丹呈上来的玳瑁刷牙子刷了牙,好半晌都没见他吭声,不由回身望了望他。
  他好像不高兴了,不高兴当然要做在脸上,否则她哪里看得出来。她叼着牙刷子,歪着脑袋叫了声公爷,他愈发转过头,不看她了。
  这个人,好好的怎么闹起别扭来?忙草草刷完了牙过去看他,左唤一声公爷,右唤一声郎君,他就是不理她。她没办法,捧住了他的脸问:“怎么了?你心里不欢喜了?”
  他转不开脑袋,但可以调开视线,含糊地说:“没有,我只是想起一些公务。”
  想起公务哪里是这样的动作和神情,做了几个月夫妻,难道还看不出来么!
  “我说你是梅姐夫,惹得你不高兴了?”
  他说不是,哪里好意思把心里话说出来,说自己无端想起自己不娶她,向序也许会娶她,到时候就真是罗敷自有夫,使君自有妇,自己设身处地一思忖,竟觉得可怕。
  唉,大概因为是天太冷,冻坏了脑子,这种患得患失的心境持续了半个月,本以为慢慢会有所缓解,然而并没有。
  可惜不能同她说,夫妇之间也并不是什么话都能开诚布公的。
  他伸出手臂,紧紧抱住她,闭上眼睛嗅她的香气,喃喃说:“以后不要晚归,我有些担心。”
  云畔起先还和他说笑,听他这样说,心下忽地一软,“我是和惠存一起出去的。”
  可这并没有让他感觉放心,“惠存还是个孩子,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只有她来依靠你,你却无法依靠她。”
  这就是做嫂子的难处,虽然只比惠存大了几个月,但和小姑子在一起时,她就是半个长辈。
  “那我往后,再也不会随意出上京了,若是再有今天这样的事,我让人去知会你,听你的指派,好不好?”
  他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样的倒霉事,还会有下次吗?”
  云畔讪笑了下,抱着他的胳膊偎在他肩头,心下还在庆幸着,总算自己找见的良人本分得很,不会让自己经受这样的惊涛骇浪。
  一个女子,还是愿意过静好的人生,谁不愿意无事闲坐,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
  第二日,照例送李臣简上了朝,云畔便去柴房看那个被关押的通房。
  没想到今日惠存比她去得还早,等她赶到的时候,她撑着腰,已经大马金刀站在了柴房前。
  徐香凝嘤嘤地哭,边上年幼的女使也不知怎么安慰她,一径只知道给她擦眼泪,擦得眼下泛红。
  惠存显然烦躁得很,气道:“我生平最烦你们这种妾室,文不成武不就,唯独比别人多了两滴泪。遇事先哭上一哭,只要能挤出眼泪来,男人就被你们哄得团团转了。”
  徐香凝并不理会她说什么,继续旁若无人地抽泣呜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与人做通房、做小妾、做外室,都是这样下场,懂不懂?”惠存气得转身看云畔,“阿嫂,她哭了一早上,我心烦得很,不如一刀杀了算了。”
  云畔愕然看她,徐香凝自然也吓着了,惶然抬起眼道:“杀了我,一尸两命,就算你是郡主,背了人命官司也吃罪不起。”
  惠存冷笑了一声,“我在自己府里杀了你,外人哪里会知道?到时候挖个坑把你填了,你以为耿方直会替你申冤?”
  徐香凝捧住了自己的肚子,“煌煌帝都,天子脚下……”
  “天子是我阿叔,你不知道吗?”惠存厌弃地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有本事就别让耿方直娶别人,自己没能耐,只会靠着肚子抢人,真叫人看不起。”
  可徐香凝根本不在乎,一口咬定了,“三公子是喜欢我,爱我的,只是碍于父母之命,不得不娶一位贵女,其实比起我,郡主更让人可怜。”
  这回连云畔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板着脸道:“够了,像这等为了前程能把心上人送到别处去的汉子,没什么叫人艳羡的。他既喜欢你、爱你,我们这头也愿意成全你们,过会儿就送你回节使府,让你不必与你那三郎分离,也就是了。”
  徐香凝犹豫了,“就这么简单?送我回节使府?不会要了我孩子的命?”
  惠存瞥了她一眼,“我要你孩子的命做什么?为了一个耿方直,害得自己手上沾染一条人命,不值得。”
  徐香凝这才止住了哭,女使又来给她擦眼泪,被她推开了,冷静下来考虑了前因后果,忽然转变了态度,哀声道:“女君,先前是我糊涂了,女君明明是个好人,我怎么把女君想得那样凶狠,都是我一时瞎了心。过两日女君就要过门了,反正女君已经知道了实情,到时候我虔心给女君奉茶,请女君容我和孩子一个立足之地,将来我也会仔细侍奉女君左右,绝不争风吃醋,惹女君不高兴。”
  惠存则摆了摆手,“我不是你的女君,也不会和耿方直成婚。我就是想和你说句掏心窝的话,咱们做女人的,眼光要放得长远,立志做正妻才是正经。你看你,长得漂亮,又会生孩子,当初是太夫人房里一等女使,原就比一般女使体面,为什么会甘于做个偏房?听我的,回去之后一定要当上正室,这样你的孩子将来才不至于受人摆布,低人一等。你不想让你的儿子承袭家业,仕途通达,迎娶名门贵女吗?那就借着今天的机会,走到人前来,让全上京都知道耿家有你这么一个人,别让太夫人和主母坑了你,再逼迫三郎迎娶别人。”
  她这一番话,简直说得激情彭拜,把人的精气神都调动起来。
  徐香凝先前的楚楚可怜一扫而空,两只眼睛顿时亮起来,“女君……郡主,我这样卑微的出身……”
  “有谁生来是低贱的?又有谁不想做人上人?说到底别人帮不了你,只有你能帮自己。”惠存甚至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用力之大,把她拍得矮下去半边,豪迈地说,“女子不能骗女子,咱们应当对这不平的世道同仇敌忾,而不是相互猜忌打压!好了,你吃点东西,别饿着肚子里的孩子。等养足了精神,家主们也下朝了,我一定敲锣打鼓,送你回去。”
  云畔讶然看着她们就此达成了共识,这徐香凝的脑子也确实简单,居然郑重地点了点头,心安理得好吃好喝起来。
第79章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惠存回头冲云畔眨了眨眼睛,她从最开始的愤懑不平,到现在跃跃欲试的反击,前后不过花了几个时辰而已。
  最神奇的是她居然说服了徐香凝与她同一战线,只等时辰一到,便反杀回耿府,达到她们各自的目的。
  要是剖析一下内心,惠存其实是站在了旁观者的立场上,看热闹不嫌事大。但凡因通房有孕这件事闹起来,耿方直这辈子想在上京娶一个正经贵女做嫡妻,那是绝无可能了。果真扶一个通房当正室,便是一辈子的笑柄,足够闲人们议论上十年八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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