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春信(校对)第6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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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称呼罢了,你这么执拗做什么。”她嘀嘀咕咕,叫不出口。
  赫连颂道:“你叫我一声,我们就如寻常夫妻那样了。你总是开口闭口王爷,听上去像在招呼陌生人。”
  肃柔绕不过,想了想也是,既然已经嫁人了,就该尽快适应新的身份,何必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和他拉扯,便正色对他道:“你听好,我要叫了……”鼓了半天的勇气,明明很寻常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出不了口,在他殷切的期待下,才勉强挤出两个字来,“官人。”
  他心头滚烫,扶着她的肩道:“我没听清,你再叫一遍。”
  肃柔扭捏了下,“官人。”
  他笑起来,“再叫一遍。”
  肃柔开始嫌他啰嗦,男人家婆婆妈妈的,于是气恼地捧住了他的脸,大声道:“官人!官人!这样总听够了吧!”谁知话音方落,就发现他翻身而起,撑在了她上方。
  她心头急跳起来,自己不是四六不懂的小姑娘,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当然知道他的意图,也明白最终会发生些什么。这个时候好像再多的话都是多余的,夫妻之间若是没有那桩事,将来必定危机丛生,所以在他负荆请罪,解开了她的心结之后,她也并不十分排斥和他有肌肤之亲。
  他徐徐降落下来,温柔的分量,覆在她身上,垂首吻了吻她的唇角,然后蔓延至耳垂、颈项。
  肃柔才明白男人的身体和自己有很大的不同,透过温软的绢衣,抚触到他的脊背,掌下是紧绷的肌理,和蓄势待发的张狂。
  呼吸有些困难,脑子里不是全无章法,他挑开她的衣襟,她压住了他的手,“我们昨夜不是商讨过这个问题吗……”
  他说:“怕噎死,就不吃饭了?”那指尖顺势游走,翻山越岭,令人惊叹。
  有硬物硌在腰间,其实她一直没好意思说,想着也许是他的过人之处吧,毕竟画本上也是这样画的。谁知他探手抽出来,放在她掌心,肃柔一摩挲,竟是他求来的神药。
  这算是犯困有人递枕头吗?她惊讶:“你居然随身带着这个?”
  他有些不好意思,“这叫未雨绸缪,万一什么时候要用,不至于慌张。”心跳如雷下又问她,“娘子今夜……打算试试吗?”
  她没有说话,擎着药瓶的手好像负荷不了那么重的分量,颓然垂落下来。有些事心照不宣,野火烧上身,就让它烧着吧,烧它个昏天黑地,什么都不要去管了。
  他顺着那纤细的手臂向上攀升,将药瓶紧紧攥在手里。这东西应该怎么用,他也仔细了解过了,只是头一次难免不得要领,中途让她略等一下,自己手忙脚乱做好了准备,这才缠绵地俯身相就。
  女孩子闺中的绣床并不奢华,简单的四根支柱顶着罗帐,看上去素雅伶仃。慢慢罗帐起了一点涟漪,摇摇曳曳,像春日漾动的水波。
  窗外的零星小雨,随着夜越深,越密集起来,伴随着风过林梢,疾风骤雨一阵阵浇筑窗棂,几乎淋透窗纸。
  廊下守夜的灯笼终于也熄灭了,只听见呜咽的风声不停不息。过了好久雨势才逐渐减弱,天顶的云翳消散了大半,蒙蒙天光之下落英满地,只余那架红漆的秋千,随着余韵前后摇晃。
  次日天光大亮,外间女使已经铺排起来了,雀蓝隔着珠帘向内通传,说王爷王妃该起身了,回头还要向太夫人请安。
  内寝的两个人早就醒了,只是对坐着,垂首看着床榻上那滩小小的血迹发呆。
  肃柔涨红了脸,“怎么办……怪你。”
  赫连颂点头,“对,怪我,是我闯的祸。”
  要是换作在王府,至少每晚都是有预备的,床头还摆放着巾帕以备不时之需,哪里像现在。
  还好血渍并不显眼,照着赫连颂的意思,干脆把褥垫卷起来带回王府,可肃柔不答应,“这样欲盖弥彰,是嫌不够丢脸吗?”
  没办法,唤了外面伺候的女使一声,让人送一盆水进来。肃柔牵起床单自己搓洗,赫连颂站在一旁忐忑地看着,洗了半晌,还是残留下了一片淡淡的印迹,肃柔泄气,“洗不干净了。”
  赫连颂说怎么会呢,“已经浅了好多,我来。”说罢捞起袖子接手,男人家力气大,又是惯会舞刀弄剑的,结果三下两下,把床单撕出一个老大的口子。
  这回可好,彻底完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肃柔摇头叹气:“你可真是帮倒忙,这下怎么交代?”
  其实家主的那点事,作为侍奉的人应当见怪不怪的,只是两个人新婚面嫩,觉得不好意思罢了。
  赫连颂讪讪将床单裹了起来,“就说是我弄坏的,和你不相干。”
  可是那血迹是他一个人能弄出来的吗?肃柔垂眼打量了下,“就说你昨晚流鼻血了?”
  无奈位置不对,鼻血流在那处,更加说不清了。
  两个人对站着,束手无策,踟蹰了半晌,还是随手搭在了椅背上,赫连颂关心的是另一桩,只管温存地抚抚她的身腰,问娘子还疼么。
  说起这个就有些让人不高兴,他口口声声说用了这药不会疼,虽未杀人,但见血了,说明这药只针对男人见效,对女人并没有那么友好。
  如今还说什么?肃柔别过了脸,“我只求它真有传说的那么神。”
  体会到了婚姻幸福的赫连颂敢作敢当,“怀上了也不要紧,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办法总是有的,不过需要耗费很多手脚,况且又是嫡长,禁中不会那么轻易被糊弄过去。
  总之有些惴惴,但好像也不后悔,两个人赧然相视,各自抻了抻衣裳,这才唤人进来伺候。
  好在女使们都训练有素,没人对床上的一团糟发问,蕉月默默上前收走了被揭下的床单,雀蓝将银盆端了出去。外面伺候新郎子的人已经在待命了,赫连颂跟着去了耳房,结绿将肃柔搀到妆台前坐定,侍奉她梳洗过后绾了发,往脸上施了一层薄薄的脂粉,再捧过妆匣来,她自己在里头挑了一支金嵌玛瑙的簪子,打扮得喜庆一些,也算是庆祝自己果真嫁作人妇了。
  等两个人都梳洗妥当,上岁华园给太夫人请晨安,昨夜因张秩妾室生孩子的事,拖延得有些晚了,尚柔也不曾回去,带着安哥儿在自己以前的小院里歇下了。早上大家在祖母园子里见了面,一起吃过晨食,姐妹几个就去叔父院子里看望了刚出生的幼弟。
  那吕娘刚生完孩子,躺在床上不得起身,见她们姐妹都来了,笑道:“真是失礼,没法子起来迎接娘子们。”
  尚柔道:“姨娘辛苦一场,将养身子要紧,咱们都是家里人,还客气什么。”
  复回身去看孩子,大家凑在一起打量,刚生出来的婴孩像小耗子一样,眼睛也没睁开,但看得清五官,很有张家人的风范。
  肃柔问:“叔父可给小弟弟起名字了?”
  吕娘说:“叫循之,郎主说愿他日后循规蹈矩,听哥哥们的话。”
  循之啊,真是个乖巧的好名字。一家子原本四兄弟,如今凑满了五个,只是年纪相差得大,将来这幼弟有哥哥们帮衬着,总错不了的。
  大家又说了两句吉祥话,不好多耽搁,怕影响了产妇休息,便让吕娘好好调养,从小院里辞了出来。
  看看天色,也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了,尚柔直去和祖母辞了行,别过众姐妹,带着安哥儿回了侯府。
  一进门,就见陈夫人不大高兴的样子,“昨日没说要在娘家住下,盼了你们半日,竟没回来。没回来也不打紧,怎么不派人报个信?”
  尚柔笑了笑,原就是故意不报信的,孝子贤孙做久了,不耐烦。
  不过暂且不必得罪这位婆母,只说:“母亲别动怒,昨日真是凑巧了,我二妹妹回门之外,后来又逢我叔父院里的妾侍临盆,直等到孩子落地,时候也晚了,怕天黑赶路吓着哥儿,就干脆留在娘家过夜了。这一晚上大家都等着生孩子的消息,也就没顾上打发人回来报信。我想着是回娘家,又不是上外头做什么去的,没赶得及回来,母亲应当不会怪罪的。”顿了顿又朝西边望了一眼,“昨日我没在,舍娘回来没有?”
  陈夫人蹙眉说没有,“这一去都快七八日了,别说幽州,就是卫州也该打个来回了,不知怎么还没回来。”
  尚柔沉吟了下,自言自语道:“这却有些古怪了,照说就算陪着姨母住两日,也不该耽搁到现在。”
  陈夫人瞥了她一眼,怨怪之情溢于言表,“你平日不是很信得过她吗,什么家务事都交由她打点,如今人一去不回,你还不做打算?”
  尚柔迟迟哦了声,“兴许是有什么事绊住了脚,舍娘这人很可靠的。”
  她还这么说,陈夫人哼了声,又道:“听说玉帛病了,这几日总招郎中诊脉吃药,你也留意些,实在不成,换个医术高明的再瞧瞧。”
  尚柔道是,反正在这位婆母心里,谁都比她重要,不管出了什么错漏,一应也都是她的不是。
  不要紧,来日方长,她也看开了。从前院回来,安顿好则安之后,便对祝妈妈道:“点几个人,去抄了舍娘的屋子吧。”
  祝妈妈得了令,带着心腹的女使们过了舍娘的小院子。
  原本舍娘身边只有一个紫笋是最贴心的,其余女使不过是雇来暂用,只负责平时的洒扫事宜,房里的事一应都不管,因此少夫人遣人来搜查,她们也只是站在院里探头观望着。
  祝妈妈带着几个人,进了屋子自然是风卷残云,舍娘到底并未想到自己会有去无回,因此体己和首饰等没有深藏,翻箱倒柜一通,便都找见了。
  祝妈妈示意将东西都掖进怀里,不要让人落眼,又翻找了一通,从妆匣底下的小屉子里找到她当初的奴籍文书,啧啧道:“这东西竟还留着呢,是为了给自己提个醒儿,不忘一步步爬上去?”
  说着叠起来,塞进了袖袋里,又找了一圈,连衣裳都一件件抖了过去。
  这时尚柔请了陈夫人过来,对陈夫人道:“我越想越不对劲,终究是有了人家的,原说四日便回的,如今一去好几日,也不知她究竟是什么打算。先前院里的账务都是她在打理,既然手上有银钱进出,保不定她会生二心。今日请母亲过来瞧瞧,也好定夺……”见祝妈妈带着人从里面出来,便问,“怎么样?东西还在不在?”
  祝妈妈把账册子呈到了尚柔面前,“少夫人过过目,账上只余了一百钱。奴婢带人搜了屋子,一切细软首饰等,全都不见了,想来舍娘这回是存心想离开侯府,少夫人还等着她呢,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陈夫人铁亲着脸色说好,满腔的怒意又对准了尚柔,“人是你弄回来的,家是你让她掌的,如今跑了,你怎么对得起澄川!”
  尚柔眨了眨眼,奇道:“人是我花钱买的,内院账务就算我自己管,每月盈余也不多,想是她觉得没有油水可捞,才在这家待不下去,明明是官人满足不得她的胃口,我有什么对不起官人的?”
  陈夫人被她说得窒住了口,发现这媳妇最近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唯唯诺诺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如今竟知道回嘴了。
  她气得很,“你不必和我犟嘴,现在人不见了,只说怎么办吧。”
  尚柔想了想,回身吩咐祝妈妈:“告诉门房一声,要是舍娘回来,立时把她押解到县衙去,我要问她个私吞家产的罪过。但人若是不回来了……”她无奈地对陈夫人道,“我看还是不要声张为好,免得家里出了逃妾,坏了官人名声。”
  陈夫人心里自然是不称意的,隐约觉得有些蹊跷,但又挑不出毛病来,气哼哼道:“我不管这些,等澄川回来,你自己同他说吧。”然后便拂袖而去了。
  尚柔看着她走远,转身带着祝妈妈等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待关上院门,那些从舍娘屋子掏出来的东西都放在了桌上,一个从瓦市勾栏出来的人,经营了多年也积攒了些首饰钱财,林林总总相加,大概正能抵消替她赎身的用度。尚柔让祝妈妈把东西都收起来,只等陈盎回来,告知他这件事。可是左等右等,直到入夜都没见人影,她等得没心肠了,洗漱过后便上了床,正要歇下,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不顾祝妈妈阻拦,一直闯进了内寝。
  “郎主,大娘子已经睡下了……”
  祝妈妈拦不住,被陈盎推了个趔趄,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你这老货,再敢啰嗦,把你卖进窑子里去!”
  祝妈妈已经年过五十了,也没什么风韵,卖进窑子当然是没人会要的,但陈盎不管,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处置女人的方法。唾骂过后便红着眼睛看向尚柔,“你这妒妇,把院子里的人一个个都欺负走了,如今只剩你,这回你可高兴了吧!”
  他喝了酒,酒气冲天,尚柔不由皱眉,“官人这是什么话?院里的婢妾大抵是我买来伺候官人的,我若是有意处置她们,当初就不会买她们。官人这回又是听了谁的挑唆,这样不问情由来责怪我?”
  陈盎是个一根筋,只知道自己院里如今只剩这位正室夫人,和那个碰不得的玉帛了,房中空空,这日子叫人怎么过!
  自己和舍娘早前是露水姻缘,迷恋过一阵子,后来赎出来放在房里,也就稀松平常了,但总算还是个有血有肉的,愿意刻意讨好他,哪里像张尚柔这样冷冰冰。如今连舍娘都走了,想来想去一定是尚柔苛待了她,倒也不是多舍不得她,不过借机闹一闹,让尚柔再替她添上几个新人,家里头好继续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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