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小首辅(校对)第6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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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馆里虽然学风严谨,但文人之间历来不禁赌一说。当然这赌是指风雅之赌,例如赌个做诗做词做文章什么的,此番对赌学业也算在内,也算是一种激励,就是赌注开的有些大。
  这学生名叫李潮,家里也是镇上人,寻常在一众同窗之间出手还算阔绰。不过五两银子对他来说,也是很大的手笔了,而很明显毛八斗在乙班都是垫底儿的,又怎么可能不过三月就能越过众人入甲。
  已经有那人品端正的学生出言劝止了,觉得是这李潮是故意坑毛八斗。毛八斗虽平时不着调了些,到底也不是坏人,何必与人赌这么大。
  “不是他自己放言要入甲,怎么此时却不敢赌了!”李潮涨红着脸,反驳道。
  这边,毛八斗一捏手心:“赌,有什么不敢赌的。我若是不能入甲,我输你五两银子,我若是入了甲,你的银子记得拿来,这里的同窗都可以作证。”
  “作证就作证,谁怕你,就怕你没本事来拿我的银子。”
  这时外面响了钟,一众学生们当即也不敢多言,各自回条案后坐下。不多时,孟先生就到了,说了几句话后开始讲经义。
  中间休息的时候,毛八斗去茅厕,陈坚问薛庭儴:“你是故意的?”
  听到这话,薛庭儴笑了笑:“给他紧紧神经,也免得他不当回事。”
  四人之中,薛庭儴不用提,陈坚是最刻苦的,而李大田看似不起眼,在经义上的功底却很扎实。
  之前薛庭儴便试过三人,对此也十分诧异,十分想不通为何功底扎实的李大田没能入甲。
  唯一的解释就是,毛八斗把李大田带坏了,也可能是李大田本身心思就不在上头,他早就打定了主意学两年,就回去等着接他阿爷的位置。一个对此根本不上心的人,又怎么可能在其上有所建树。
  至于毛八斗,让薛庭儴最复杂的就是毛八斗。
  让他来看,毛八斗很聪明,脑子很活,记忆超群。但凡他能将正经心思放在读书上头,考个秀才肯定是没问题的。
  经过这些日子三人的带动,他学起来很快,就是一点为人没耐心,容易被转移注意力。这马上还有十多日就要季考了,薛庭儴自然希望他能再上上心。
  “你说得有道理,不是关系到切身利害,我想着莫是到了季考那日,他还会不当成回事。”
  且不提这些,转眼间就到了季考当日。
  到了这一天,学生们都起得特别早。
  早饭的伙食特别丰盛,大抵饭堂也知道今天日子不同寻常。
  用罢早饭,很多学生都回号舍偷空看会儿书,还有的则是边在园子里散步,边摇头晃脑的墨背着什么。
  钟声响了,都去了讲堂。
  检查笔墨可是够,竹筒里的清水可是充足。还有的学生沉不住气,一大早已经跑了几趟茅厕了,这刚坐下又想去,便急急忙忙捂着肚子跑了出去。正好撞见孟先生,与之告了假,便以飞奔的速度跑向茅厕。
  孟先生今日没拿书,而是抱着两摞厚厚的卷子纸。
  站定后,他便将卷子给了头排的学生,让他们拿下去一人发上一张。等卷子纸发完,那名上茅厕的学生也回来了,孟先生这才道:“开始吧。半个时辰为限,过时不候。”
  早在卷子发下来时,薛庭儴已经看过上面的内容。
  这卷子是学馆里私刻而得,纸质和刻工十分差,上面的油墨还没干透,一摸就是一手黑。也是清远学馆太穷,只能刻出这种质量的卷子。
  重点不是卷子,而是卷子上的题。
  这次季考有帖经题四十道,墨义题十道,共计五十道题。
  所谓帖经,始于唐朝,就是把要考的经空上几字或者几句,令考生填补。而墨义就是给一段话解释经义,最好是一字不漏的能将集注上的注疏原样默下。
  由于乙班的学生都还没学做八股文,所以八股文是不考的。而帖经和墨义都是字面上的学问,只要熟读《四书五经》和《朱子集注》就能做得不差,唯一难得大概就是题有些多。
  半个时辰,五十道题,一个不慎就是时间到了,题还没做完的结果。
  薛庭儴抬头望了一下,很多学生似乎对这季考并不陌生,拿到卷子就开始做上了。他执笔在早已磨好的墨里蘸了蘸,便开始写了起来。
  第一道帖经题便是出自《孟子》梁惠王章句上——
  齐宣王问曰:“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
  孟子对曰,后面的却是空下的,需要考生填补。
  薛庭儴迅速写下——“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臣未之闻也。无以,则王乎?”
  其实这些帖经题并不难,难得是一字不能错。但凡错漏一字,这道题就都算错了。薛庭儴经过这些日子的苦学和抄书,对《四书五经》和《朱子集注》,可以称之为倒背如流。
  尤其他梦里学过很多遍,现实中的自己只用多巩固几遍,就有事半功倍之效。这也是为何陈坚等人很好奇,明明见薛庭儴平时没怎么学,都是以抄书居多,为何无论几人如何出题,都难不倒他。
  薛庭儴很快就一口气写完四十道帖经题,他搁笔休息,抬头看了看四周,大多数人都是埋头狂书。他拿出另外一只空竹筒喝了些水,将竹筒盖好,方又开始继续做剩下的墨义题。
  墨义题都是小题,所以看起来很多,其实做起来很快。
  薛庭儴做完后,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无错漏,便拿出竹筒在一只被当做笔洗的碗里洗起笔来。
  他这行径就有些突兀了,要知道三十多名学生几乎所有人都埋头做题,唯独他姿态悠闲,这一看就是题做完了。
  坐在上首处的孟先生目光一凝,在薛庭儴身上打了个转。
  又去看沙漏,时间刚过半。
  做为主持这次季考之人,孟先生自然知道季考难在何处。题太多,而时间太少,每次季考都有很多学生写不完所有题。写不完自然不作数,也就相同于无缘于甲等了。
  可这薛庭儴却是提前这么早写完,他到底成竹在胸,还是不会做上面的题,索性自暴自弃了。
  孟先生对薛庭儴还算熟知,入馆之时馆主便打过招呼,让他多注意这名学生。寻常他观此人,表现并不拔尖,甚至可以说默默无闻。尤其此人在入馆之前,不过只是在乡间私塾学过几年,连经义都不会解。
  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孟先生启唇道:“若是做完,可提前交卷。”
  声音在静谧的讲堂中突然响起,大部分学生都如梦初醒般抬起头,茫然地四处望了望。直到有一人站起,他们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做完了。
  怎么可能!低头看看自己卷子上剩下的题,讶异声都压在嗓子里,若不是此乃季考,不得大声喧哗,大抵已经有很多人都叫出声了。
  薛庭儴提起书袋,将卷子恭恭敬敬交给孟先生。
  孟先生低头看了一眼,又去看他,点了点头。
  薛庭儴这才出了去。
第55章
  见到这一幕,许多考生都大受打击。
  他们之前也存着和孟先生同样的想法,可见孟先生点头,便知晓对方的卷子肯定是做完了,且卷面整洁,才会是这种反应。
  当即有很多人都开始莫名焦躁起来,或是奋笔疾书,或是连连看看沙漏,在此就不一一列举。
  忽然,听得一声低呼,似是某个考生因心神大乱写错了题。他望着卷子呆若木鸡,满脸死灰。
  季考是不提供草稿纸的,学生们也不允许自备。也就是说甭管好与否,横竖就这么一张卷子。而先生评卷时,规矩极严,有涂改墨点,一处即为一错。且帖经题留下的空白就那么一点儿,错漏超过两处以上,这道题就不用写了。
  因为也没空可填。
  共计五十道题,顶多也就允许错一道,超过两道哪怕考的不差,也将无缘于甲等。而很明显此人错得不轻,才会如此失态。
  自是有人疑惑只是一群连童生试都没过的学子,为何评卷制度会如此严苛。其实清远学馆也是有意在培养学生们卷面上及考试时间上的把控。
  一旦上了考场,考卷是决不允许有墨点和涂改的,哪怕你文章做得再好,卷面不够整洁,也是一个不取的下场。而现在不过只考帖经和墨义,这种只靠死记硬背还不能做完,等完全靠自己做文章,再多的时间也不够用。
  因为这种低呼,又牵动许多学生的心神,有的刻意放慢了速度,还有的则是越发谨慎。其实考场上考的不光是学生们的在经义上的功底,也考的是心智。
  若说唯一没受到影响的学生,除了几个考过多次沉稳老练的学生,大抵也只有毛八斗三人了。
  这些日子,他们每当背书疲乏之时,就会互相出题,模拟小考。同样的题目,薛庭儴总是做得比人快,也比人好,他们早已习惯他的妖孽了。
  所以当看见薛庭儴第一个出考场,三人并不惊讶,毛八斗暗暗笑骂了一句,李大田是摇头,陈坚却是埋下头,更加认真的做自己的卷子。
  一场季考,几人欢喜几人愁,可不管如何也只有等评卷出来后才见真章。
  一般按规矩是次日发榜,是时将会张贴在讲堂外的柱子上。大抵是都惦着自己的成绩,今日的学馆格外安静。其实到这个时候,已经有很多人都清楚自己的成绩了,因为考完后便有许多学生回去拿书对照。
  这些字面上的考题,很容易就能对照出来。即使有些错漏,也都是极少数的,大约的成绩是能估算出来的。
  李潮格外得意,用午饭的时候,刻意同几名与他要好的学生,从薛庭儴等人面前走过。
  言谈之间意气奋发,俨然一副要入甲的模样。
  都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有时若非必要,薛庭儴真不愿和这些同窗们计较。可见到此人模样,也颇有几分忍俊不住。即使这李潮能入甲,又怎么就确定毛八斗入不了甲?要知道他们对赌的可是毛八斗能不能入甲。
  而毛八斗历来是个沉不住气的,考完后就把三人拉回号舍,自吹自擂说自己这次定能入甲。
  他不用翻书对照就知道,因为今日考的题,不是他曾经抄过的,就是几人互考之时写过的,所以毛八斗是成竹在胸啊。
  不过他损,出了号舍就装得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也不怪李潮会如此表现,大抵也是料定了毛八斗稳输。
  闲话少叙,很快到了第二日,去上早课之时,就有学生时不时探首看外面动静。早课是学生们自己理书,孟先生没有来,估计等他出现时就是发榜了。
  就这么翘首以盼,见孟先生远远走来,讲堂里顿时骚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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