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鸣(校对)第12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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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把展开“玉树临风”折扇:“那就休怪咱家拳脚无眼!”
  江琮含笑拱手:“在下素来听闻玉扇公子雅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同传说中一般文采高华,气质卓然。”
  邓如铁一喜,当即起身去窖中拿酒,说今晚定要喝上一点,才不负半路知己。
  泠琅不知道这半路知己从何而来,她只觉得,江琮的演技的确已到炉火纯青之地步。
  什么她若欢喜,我便欢喜,说得那般真挚动人,眼神专注得将她望着,好似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痴情郎君一般!
  倘若他身体康健,指不定怎么在西京城里招蜂引蝶,拨弄众贵女芳心。
  泠琅冷眼看着他们二人饮酒,自己却一滴没沾。
  直到月出东山,篝火凉透,邓如铁已经歪倒在竹编凉椅上鼾声大作了——
  江琮才站起,朝她伸出手。
  “走罢,夫人。”他于满天星斗下轻声,身上有着淡淡酒味,却并不难闻。
  泠琅心中想,邓如铁都不省人事了,你还装模作样给谁看?难道不能各自走夜路?
  但鬼使神差地,她望着他带笑的双眼,还是将手递了过去。
第86章
萤虫乱
  江琮的手很凉。
  他将她的手指虚虚拢着,
肌肤之间不会有太多贴近,只有若有似无的触碰。
  若有似无,就像此时看不见的夜风,
你捉不到它的形状,
但能清楚地察觉它如何拨动你的头发。
  他们静默地走着,身侧草木繁茂葳蕤,天上挂满沉甸甸的星斗,
蛙声虫声从所有暗处传来,一声又一声。
  绕出一处土丘,林木稀疏了许多,星光毫不吝啬地洒,
泠琅看见月色下的芦苇荡,它们在风中缓慢地摇曳,彼此摩擦,
沙沙作响。
  可以了,
这里已经很开阔了,
喝得再多,
也不至于在这样的月光中摔跤打滑罢,
为什么还不松手?
  结果江琮没有放,她也没有动。
  从桥上经过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驻了足。
  或疏或密的茎叶之中,隐隐有淡绿色的光点在漂浮,
如同星辰坠入湖水,
正随着柔波微微荡漾。
  泠琅说:“是流萤。”
  江琮附和道:“是流萤。”
  他仍旧不放开她的手,甚至还摩挲了一下手背。
  泠琅抬起头,
在忽明忽暗的光中仔细看他的脸:“你喝醉了?”
  “有一点。”
  “你本可以不喝,
他只是想找个理由让人陪酒罢了。”
  “可我若不喝,
都不知道夫人从前做过这么多事……黄山红石刀是你杀的?他死于巅峰之年,当时引起了不小轰动,却无人能说清到底丧命于谁手。”
  江琮低笑着注视她:“没想到是夫人所为,那年你应该才十六?”
  泠琅哼了一声:“是十五岁半。”
  她轻轻挣开了他的手,蹲在浮桥边缘,伸长手臂往水中够去。
  “什么红石刀,名声虽大,实则废物,”少女一边找寻,一边低语,“当时我跟着师父已有两年,却没学到一招半式。”
  “那天我问,什么时候才能学东西,她指着街对面正在开什么西南武会的茶楼,说若我杀掉里面一个人,就可以学。”她翘着手指,小心翼翼地凑近某只闪烁着荧光的小虫。
  “我选择的人有多厉害,她教我的东西就有多厉害。”
  “是乌有手伶舟辞的作风,”
江琮闻言轻声道,“所以夫人就选择杀掉红石刀?”
  泠琅捉住小虫,却不急着站起,反而脱了鞋袜,坐在桥边弄起水来。
  “也不算,当时我并不算见过很多世面,分辨不出茶楼里谁足够厉害。我杀他,只是因为他看起来最讨厌。”
  “如何讨厌?”
  “调戏茶娘,口出狂言,还说刀者坏话,这算不算讨厌?”
  “那他的确该死。”
  泠琅笑了一下,这算是她初出茅庐的第一战,时至今日,她还记得血是如何的滚烫,刀影是如何连绵,对方的身躯轰然倒地时又如何畅快。
  “我若事先知道那是什么人物,或许并没有对战的勇气。”她垂目注视手心里的小虫,它乖巧安静地伏着,并不挣扎动弹。
  江琮在她身边盘腿坐下:“但你还是把他杀了。”
  “但我还是把他杀了,”泠琅重复了一遍,“从那天起我便知道,恐惧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它只能阻碍你挥刀的手臂……我宁愿勇气因无知而生,也不想被谨慎中的恐惧裹足。”
  江琮忍不住轻笑,这句话换做世上任何一个人来说,都蠢得可怕,但说话的人是她,那便十分有道理。
  她的确有这样的本事,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怕。
  干净的,小兽一般的瞳仁,永远兴致盎然,永远不会退散。
  “所以,杀了红石刀,伶舟辞教了你什么?”他问。
  泠琅用手指拨弄掌心萤虫:“你猜猜?。”
  “……探云三变?”
  “对了。”
  “这是乌有手的绝技,她倒是慷慨。”
  “从那以后,她的确对我很慷慨,把我带在身边行走,教会我江湖上生活的道理,那些朱门大院,锦绣金楼,她能去的地方,我必然也能去。”
  “那为何逃出来了?”
  泠琅没有第一时间答话。
  小虫开始不安分地爬来爬去,她有些玩腻了,却不舍得立即放走,她示意江琮摊开手掌,自己收拢手指,倒扣覆盖在他掌心。
  肌肤相触的一刹那,泠琅看着青年在夜色中幽暗的双眼,忽然想起春末夏初的某个深夜,她在花丛中捉了蟋蟀,也是这样放到他手里。
  当时她觉得,这个温温柔柔的病弱公子好似有心绪不佳,便编造了话来安慰他,他也有五句藏三句地同她周旋。
  有些奇妙了,夏天还未过尽,她竟然又捉了一只小虫,同他说的,却是些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那些话,她还从未对别人说过。
  怎么会这么自然而然就讲出来了?泠琅怔怔地同江琮对视,忽然明白了原因。
  因为他能懂。
  即便是三言两语的轻描淡写,他也能懂得字里行间中隐匿的情感,能拨开层层掩映着的表象,轻松寻到中间那那颗微微颤动的内核。
  她说红石刀讨厌,他就说她的确该死,她说她宁愿拥有无知的勇气,他就看着她微笑,好似那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事实。
  那些话轻狂又自大,他却一点没反驳。
  泠琅用手臂撑在身后,仰面看着天上星斗。
  她应该会想念他的,在不知多久的将来,如果还能看见似曾相识的星空,那她会想起他。
  “乌有手很喜欢我。”
  泠琅终于回答起那个问题:“她说我拥有足够的天赋和心性,实在不该浪费掉,她把我当成她自己来培养。”
  江琮轻轻唔了一声:“夫人会喜欢那样吗?”
  泠琅闭上眼,叹了口气,她真的会怀念他。
  “不喜欢,所以我逃出来了,并且没有半点内疚之心,”她喃喃,“她教我武功绝技,教我生存智慧,我作为弟子却走得毫不留情,世上任何一对师徒都不该如此。”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江琮淡淡地说。
  泠琅索性仰面躺下倒在木质桥面上,脚趾踢蹬着冰凉湖水,心中忽地漫上怅惘。
  她说:“她想让我像她一般狠辣无情,游离于所有规则之外,偏偏又极力去控制我,驯养我,这难道不是一种矛盾?”
  江琮望着映着月光的湖水:“也是一种摧折。”
  泠琅痛快地说:“所以我跑了……当她徒弟这些年,我帮她杀了很多人,挡过数不清的仇敌,也配合她做成了许多事,纵然她是我师父,我也并不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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