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鸣(校对)第16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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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疾掠,在惊恐的眼神中落地,手腕弹动,刀气悍然而出,血雾喷发,一条生命终止了它的活动。
  还不够。
  飞身而出,跪在正奔逃的人双肩之上,手指紧紧扣住头发,手肘抵住喉管,用力一拧——
  像扭掉一只熟透的瓜,她扭掉一颗头颅,然后将它随意抛在泥土上,任其流出汨汨鲜血。
  依然不够。
  在满地叫喊声中,她露出一点笑,如九幽而来的使者,用刀尖了结一条又一条生命。
  这其实不太对。
  对泠琅来说,杀人只需要一刀,但她现在行径已经不是简单的、了结性命的手段,她在进行一场虐杀。
  用多余的动作,用过剩的手段,换得让她惬意的哭嚎。那声音凄惨又美妙,残肢断臂赏心悦目,而那一道道惊恐绝望的眼神,简直让她心潮澎湃。
  这种愉悦盖过了最初的懊悔伤痛,她浑然忘却一切,只知晓挥斩,再挥斩。
  她只想这片土地再也没有能站起来的人。
  静谧幽深的山谷之中,即使是最绝望的声音,也传不出去半毫。
  视野泛上了红,鼻腔充斥着铁锈般的腥,她手臂受了点伤,腿也被某根暗箭刺中,但没关系,她大口呼吸,感觉还好。
  少女缓缓扫视四周,散落的肢体,未阖上的双目,还有仓皇奔向深林中的人影。
  追上他。
  如同猎鹰嗅闻到血,她几乎在同一时间便动了起来,刀尖高举着,朝移动的猎物狠狠挥去——
  鲜血溅落在脸上,又深一层。
  少女持着刀,机械地回首,再次寻找漏网之鱼。
  她知道自己在转嫁痛苦,这是一种逃避,她不敢去面对祭台上的女孩,不敢回忆对方胆怯却温和的微笑,她不敢再去想,夕阳下的那声含泪的称谢,这个场景让她几乎心碎。
  她只能不断地挥斩,用这种方式求得一点快慰,好像这样,就不算太失败。好像这样,她就未曾在第一次想守护些什么、达成些什么的时候,没有一败涂地。
  在她短暂的前半生中,这种挫败从来未有,她被突如其来的自我厌弃击溃。
  她知道自己早该停止,去安慰真正的受害者,可是在那之前,她已经先丧失了面对一切的勇气,多么懦弱,多么可笑。
  原来她这么不堪。
  泠琅视线微微凝结,她看见连绵起伏的山丘尽头,出现一个身影。
  再杀掉一个,就会重新生出勇气吗?
  少女掠身而上,刀身在风中沥去了血,再落地的时候,又是未染半寸鲜红的干净模样。
  纵跃,回旋,手臂一扬,刀气凛冽如雪,却没有换来新的血痕。
  对方躬身避过,踉跄着站定,似乎还在叫喊着什么。
  泠琅失去了辨认话语的能力,也没有那个耐心,她疾冲上前,刀柄扣于掌心,内力汇聚,又是漂亮狠厉的一击。
  然而,目标再次逃窜到一边,不过这一次,他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够了,少女心中充斥着熊熊杀意,她低喝一声,双手持刀纵至空中,肃杀刀意汹涌而至,将地上人形锁入其中!
  一簇鲜血终于迸射而出,来自敌人的左肩,她体会到快慰,想落地再斩出一刀,刚刚抬起手臂——
  有人从身后靠近了她。
  危险!
  泠琅心中警铃大作,迅速回首,发丝随着动作飘了一点在口中,她咬着一缕黑发,刀柄狠狠向后顶——
  那个人拥住了她。
  如同利刃入水,所有尖锐都被绵密地包裹。
  他用柔软回应着她的杀机,即使致命锋刃就在喉边,他依然先拥住她,丝毫不在意尖利会是否会给予创口。
  “没事了。”
  他低声重复:“这不怪你,泠琅,这不是你的错。”
  她持刀的手被轻轻握住,她终于发现自己一直在颤抖,而手臂因为长时间的紧绷,十分疼痛。
  身后的人说:“不必自责,你已经尽力了。”
  “把手松开,听话,不要弄伤自己。”
  泠琅试图松手,五指却僵硬到几乎麻木,虎口崩裂又干涸的伤口重新绽开,浸出新的嫣红。
  江琮帮她把手指抚开,刀终于应声而落,砸在脚边。
  无尽的狂躁绝望销声匿迹,视野中的鲜红也逐渐褪去,阳光清浅,蓝天澄澈,万事万物重新回到她身边。
  江琮放开手臂,轻声道:“感觉如何?”
  泠琅听见自己回答:“还好。”
  “你背后有伤,要先处理吗?”
  “不用。”
  “她醒来了,在等你,去吧。”
  泠琅目光落在地上,刚刚那个被她砍中左肩的人是寂生。
  僧人捂着伤口,只对她微微颔首。
  她迈步离开。
  紫色的土地,如今经过了血的侵染,更加深浓厚重。石像倒塌,身躯委地,那些或高大或干瘦的躯体,再也没有重新站起的力量。
  泠琅途径这一切,心头有种难以形容的空茫,她摸到自己袖子中有硬物,抽出一看,是一柄黯淡的九节鞭。
  在此前寻找康惹的路上,她把它拼凑出来了。
  而它的主人坐在石台之上,身边是匍匐了一地的尸首,女孩一动不动,听到脚步声,才缓缓回首。
  泠琅停在五步之外,她声音很轻:“阿落。”
  对方看着她,没有说话。
  泠琅走上前,将九节鞭递到女孩手里,她垂着头说:“这是你的东西……你原本姓陈,从祁州来,你该叫阿绸。”
  “我见过你的两个姐姐,她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这里的一切已经了结,我带你回去找她们,你可以回到自己的家,继续本该有的生活,她们都很想念你——”
  “我知道。”
  “……你知道?”
  陈阿绸轻轻地笑了:“我知道这些,与其说这个,不如先回答我,你怎么在哭呢?泠琅,这不像你。”
  泠琅愣愣地看着她。
  陈阿绸轻声:“他们为了进行仪式,给我喂了一种药,用藤蔓和泥土烧制,我昏睡了很久,刚刚醒来时,反而回忆起了一切。”
  “常罗山是我的叔父,那年,他带着我游历途径鹰栖山,偶遇山洪,便被困在此处。他半年多便去世了,而我也因为药物失忆,再也没能离开。”
  泠琅说不出话,她迟钝道:“那,你,刚刚……”
  陈阿绸握住了泠琅的手,她的面庞依旧消瘦苍白,但眼神已经和过去全然不同,坚定而温柔,像她的两个姐姐一样。
  “你是因为这个在流泪吗?”她说,“何必自责?我不会因此难过,你更没有半点错。”
  “可以愤怒,可以报复,可以让他们死,但永远无需为此惭愧绝望,”陈阿绸说,“人不会因为自己曾被偷窃而羞耻,那我便不必因此羞耻,陈家的女儿,本该如此。”
第114章
别离时
  夜幕降临在这片山地。
  残破的夕阳的尽头,
走来一群人。
  她们大多衣不蔽体,瘦削干瘪,皮肤或苍白或蜡黄,
蓬松凌乱的发丝在晚风中轻轻飘拂。
  为首的女人脸上有一道刀疤,
它一端在右眼,另一端在左脸,中间横越了鼻梁,
像一道裂谷劈开山脉。
  她是持着火炬的唯一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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