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倾国(校对)第29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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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绵羊没有反抗的本事,西山营的或许有,可是施展不出。
  每个人都在想着怎么逃,怎么从这场屠杀中活下来,又哪里知道反抗?
  赵启平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寸,直到感受到一个冷淡的目光。
  他本能的抬头一看,是燕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他只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燕离站在旗杆子上,怀中拥抱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神情冷淡,就好像下面的人不是他的手下,而只是一群漠不相关的人。他淡淡地俯瞰下来,居高临下的眼神中,即使不用刻意,也充满着轻蔑的意味。
  这个眼神,就跟当初在书院,自己被张志雄的手下踩在脚底下时,他看过来的一模一样。
  而此时此刻,他仿佛又从燕离的眼睛里听出一句话来,他即使不用认真听,也知道那句话是什么。
  他忽然很痛苦起来,因为现实的一切,和预想的完全不同。
  “啊啊——不要看我,你为什么要看着我,你害得我还不够惨吗……不要看我,求求你……我,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心中好像有什么要炸裂开来。
  “我……”他痛苦地跪倒在地,双手抱着头,如筛糠般抖动着,看的出来他真的很害怕,这个世上本就没有人真的不怕死。
  他岂非也是人?
  但正因为他是人,所以他有情感,他会嫉妒,也会羡慕。他最大的嫉妒的目标,正是燕离;他最大的羡慕的目标,也正是燕离。
  他是一个很普通的农户家的孩子,没有高贵的血统,没有过硬的关系,从来也没穿过真正的锦衣,在离开家乡以前,都不知道世上还有永陵那样繁华的地方,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永陵,他发誓要在这里出人头地,却因为斗殴而被赶出了书院。
  他很绝望。
  此刻也是,绝望填筑了他的身心,他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
  可是,他不甘心。
  有无数个学子,日日夜夜苦读,为了觉醒真名,岂不正是因为“不甘心”?
  只要你不甘心,就没有人能阻止你奋斗下去,因为这个世上只有自己才能阻止自己。
  一如此刻,忽然像有神秘的力量注入赵启平的身体,他的身体突然间不抖了,然后他抬起头来,冲着天空,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怒吼:“我不甘心!”
  燕离嘴角微扬,突然暴喝一声:“屠尽关山三千万!”
  听见这一声暴喝,赵启平的身上烧起了更加猛烈的火焰,就好像在燃烧的灵魂中,注入了无与伦比的生命力。
  “延得山河五百年!”
  他的身体如同装了弹簧,突然一蹦而起,在惊慌失措的撤退大潮中逆流而上,矫健的身手,宛如扑向猎物的恶狼,他的脸上再也找不到任何惊恐,残余的只有疯狂。
  他的眼中只剩下了猎物——一个沉浸在杀戮中的荒人。
  当那个荒人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被赵启平扑倒在地。
  两个人在地上滚爬扭打,完全没有章法。荒人本就靠着一身蛮力,而赵启平则因为太过疯狂,已经忘记了招式。
  他的所有的元气,都灌注在双手的经脉节点,一有机会,就狠狠地往那荒人脸上招呼。
  惊慌失措的撤退大潮,竟然停住了。他们全都呆呆地瞧着地上扭打的二人,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荒人被赵启平的第十七拳打中鼻梁时,他们看到了原始野兽一样的荒人的眼睛里竟然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就像寒冬腊月里,背脊被放入冰棱一样,他们全都打了个激灵。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仿佛尖锥一样,刺入了脑颅里:荒人是可以杀死的,我们也能立功!
  燕离嘴角的弧度更深,刻意压低了嗓音,沉沉地说:“人终有一死,但杀了他们,你们必将获得荣耀!”
  “荣耀!”
  前一刻还被恐惧支配的兵卒,这一刻忽然像被释放出了心底的野兽,狂吼着让他们着魔的两个字,竟又反冲了上去。
  姬纸鸢忍不住看向燕离,她当然知道言语的力量,有时候比修为还可怕;可是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仅凭两句话,就扭转了局势。
  她忍不住问道:“他明明是一个那么怕死的人,怎么会突然变成……野兽?”她实在找不到词语来形容此刻的赵启平。
  燕离淡淡地道:“人岂非也是野兽进化来的?他的骨子里的血性,我在书院就见识过了。但凡一个人,只要不甘于服从命运,就不会停止前进。”
  姬纸鸢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一件事。”
  燕离道:“哦?”
  姬纸鸢道:“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燕山盗上下对你的命令奉如圣旨。”
  燕离淡淡笑了起来,道:“现在你知道了?”
  “现在我知道了。”姬纸鸢道,“我还知道了别一件事。”
  “洗耳恭听。”燕离道。
  姬纸鸢凝视着燕离,一字一字地道:“这世上没有燕龙屠。”
  燕离面不改色地说:“何以见得?”
  “一山不容二虎。”姬纸鸢淡淡地说。
  “可外面传闻,”燕离笑着道,“我是燕龙屠的儿子。”
  “即便你是他的儿子,也不行。”姬纸鸢道。
  燕离的笑意更浓,紧了紧揽住她细腰的手:“那按道理说,我是虎,你也是虎,我们是怎么一起站在这旗杆子上的呢?”
  姬纸鸢俏脸微红,瞪着他说:“看来你还没吃够苦头。”她瞪着你的时候,非但不让人觉得凶狠,反而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情郎。
  任谁被她这样瞪着,都会忍不住的心驰神摇。
  就在燕离心驰神摇的时候,底下的战局已经进入尾声。
  随着第四个荒人被杀死,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也是最难对付的一个,他是个荒人战士。
  现在已经十分容易区分了。每个荒人战士都有几个随从,而被杀死的四个荒人,正是那个荒人战士的随从。荒人战士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骨链,他们会把被他们杀死的强大的生物的骨头割下一截,串成项链戴在脖子上。
  这个荒人战士的脖子上的项链还不很长,看起来杀的强大生物还不够多,可是从始至终,他的身上都没有出现任何的伤口,气息均匀稳定,即便四个随从被杀,他也没有动容,仿佛他还有着自信,他自信即便没有随从,他也能将这里的所有人杀死。
  可是他脸上的自信忽然不见了。
  因为这时候士卒们又如潮退去了。
  只剩下六个人围住他。
第15章、魄力
  其中一个是王川,他已感觉到这个人不太好对付,不像那些普通士卒,如同番茄一样轻轻一捏就爆,这个人要用很重的力气去捏,才能捏得死。
  余下的五个人,一个腰间别着一把制式苗刀,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神色就和嶙峋的山岩一样冷峻,看来是个惜字如金的人。此人唤作胡不归,是个三品武夫,曾经一刀劈死两个荒人,在军中小有名气。
  一个身材短小,在他的窄小的后背上,背着一张短弓,箭壶在他的腰腿上,他长得尖嘴猴腮,尤其那尖嘴上还留着两撇八字胡,看起来既滑稽又可笑。此人唤作裴钱来,射术惊人,但人如其名,极其的贪财,曾经在战场上为了一文钱和人争执,甚至扭打起来,以至于战阵崩溃,被敌军乘隙而入,他也就理所当然被贬到了西山营。
  一个手挈长槊,长得低矮壮实,肤色黝黑,但五官却很清秀,眼皮慵懒地半低垂着,仿佛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此人唤作孙雷,四品武者。
  一个是斯斯文文的年轻人,拿着柄铁扇子,穿一件灰色的布衣,看起来不像是军人,倒像一个贫寒文弱的教书先生。但文弱的教书先生,是拿不动他那铁扇的,那铁扇看着不大,却有四十多斤重,他拿在手里,却好像真的折扇一样,轻轻地扇着风,说不出的潇洒。此人唤作张东林,军中出了名的狠人,别看他笑得和善,对待敌人却十分的残忍,正因为虐待战俘的罪名,被贬到西山营。
  最后一个也是个年轻人。此人唤作薛正义,他是西山营唯一一个主动选择来这里的人。
  这五个人都是骑尉,骑尉在校尉之下,领一个都。各大军团的职阶称谓不太一样,例如永陵的卫尉司,就没有都尉,以校为基准,例如卫校、虎校、骑校;但军团的编制是相差不多的,都是十个兵为一队,十个队为一都,三个都为一营,三个营为一卫,三个卫为一团,三个团为一部,三个部为一军。
  一军统共便是三万人,卫尉司便是一个军的编制。
  西山营说是一个卫的编制,实际上只有一个营,也就是三百多人。
  但西山营却有五个骑尉,所以他们每个的麾下都不是满编制。
  这时候,除了刚来不久的薛正义,余下四个骑尉配合着王川,别有几分默契,让他们看起来就像一个整体,那荒人战士的眼睛在他们身上来来回回扫视,却一时拿不定到底先攻哪个的主意。
  他的眼睛最终盯到薛正义的脸上,他还无法领略薛正义的眼神,他只知道这个人在这个集体中最松散,最容易下手,这是他的直觉。
  他的直觉非常准,薛正义确实游离在团队之外,是最好的突破口。所以他打定主意,立刻就“嗷嗷”叫着冲向薛正义。
  他的怪叫听起来很粗鲁,很野蛮,很没有理智,可是荒人和大夏皇朝打了那么多年,早就学了许多智慧和手段。
  他的怪叫正是其中一种手段,因为每当他这样表现的时候,无论再谨慎的敌人,都会露出一丝轻蔑。
  果然,薛正义的眼中露出了对蛮夷的鄙夷和轻蔑,不止一丝,非常赤裸裸,根本不担心被那荒人战士看出来。
  荒人战士忽然停住叫声,咧开血盆大口冷笑,他的身子仿佛一辆战车,掠过空气的时候,还摩擦出燥热的火花,于是他看起来就像一团火,他的手还是像之前一样抓向薛正义,看起来很慢,但只一个眨眼,就抓到了薛正义的头颅。
  这个时候,薛正义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事实上,他和其余的几个骑尉相差不多,是个四品武者,可是他怕死,非常怕死,所以他选择了安全的西山营,他不愿到前线去拼命,只想安逸地渡过生命中的每一天。
  他刚来不久,荒人就出现了,他不得不出手,否则的话,他毫不怀疑王川会砍了他的头颅当夜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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