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双谐第1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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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粟算得很精确,这点钱,不多不少,没有多到曾老爷会难以释怀的份儿上,也没有少到让他的逃跑显得虚假。
到时候他拿着这银子远走高飞,以后过日子不成问题,而二夫人也只能断了念想,那女人真要再闹,也只是自己找死,跟他曾粟就没关系了。
本来他都已经准备实施这个计划了,不料……就在他要跑路的前一天,他遇见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没有脸”的女人。
每一次她出现在曾粟面前,都会换一张脸。
有时她是个风姿绰约的少妇,有时她是个弯腰驼背的老妪,还有时她会变成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
那天,这个女人主动找上了曾粟;她会武功,而且很会说话。
她知道曾粟全部的事情,包括曾粟和二夫人的奸情、以及曾粟打算独自逃跑的计划。
她告诉曾粟,自己有办法,能让曾粟继续留在曾府当管家,而且能让二夫人“永远闭嘴”。
曾粟一开始也没答应,但他很快就发现对方并不是在给他“选择”,而是在威胁他……
而在被告发浸猪笼,和杀死二夫人、继续当曾府的管家之间,曾粟也并没有纠结太久。
他按照那个女人的吩咐,在适当的时间,把“琉璃鱼”放在了何大何二常走的地方,故意让他们发现并捡到。
他配合那个女人一起装神弄鬼,吓病了赵大强。
他用那个女人给的药粉,在晚上把何二骗出来,将其弄昏,又从其身上拿走了琉璃鱼,再将何二推进了池塘。
他把那个女人的毒药下到赵大强喝的水里,导致赵大强不治身亡。
接着,那个女人又伪装出何二的声音,把琉璃鱼放到了何大房中,再次扮鬼惊吓何大;而曾粟则紧随其后,带着家丁来救场。
何大太过害怕,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和盘托出,曾粟便以此为据,去禀告曾老爷,将前后所有的事串联起来,把“琉璃鱼是邪物,招来鬼怪”的事情坐实,并且把这责任推到了何氏兄弟身上。
之后,何大离开曾府,曾粟则按照曾老爷的指示带人把琉璃鱼埋在了荒山野岭。
但当天晚上,他就悄悄折返回去,又把东西挖了回来。
完成这些后,终于,是时候对二夫人下手了;反正只要死尸手里有琉璃鱼,那二夫人的死就会被归结成和此前那些“闹鬼事件”一样的性质。
杀死二夫人后,曾粟又将全部的“鬼故事”当着一众衙役的面,告诉了周捕头,借此让事情流传到街头巷尾。
另一方面,何大离开曾府后,怎么想都觉得事情蹊跷;他倒不是对真相感兴趣,只是害怕邪物又会找上自己,所以他又去了一次当铺,想询问当铺掌柜那琉璃鱼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他并不知道,那个掌柜也是被那个女人收买的,本来就是在故弄玄虚。
于是乎,何大的行为,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曾粟收到那个女人的指示,跑到客栈找到到何大,在跟他谈话的过程中悄悄在他茶水里下了毒,顺利灭口。
至此,曾粟的手上,已经有四条人命了。
他的确没有被抓住,也保住了曾府管家的位置;他也不怕什么“玉面飞龙孙红雷”和“旭东老仙黄小色”,只当他们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
但曾粟怕鬼,他怕这世上真的有鬼,怕那些被他杀害的人来找他索命;他也怕那个“无脸”的女人,因为他至今不知道对方在幕后教他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嘶啦——嘶啦——
诡异的声响,将曾粟从睡梦中惊醒。
他在黑暗中犹豫了片刻,确认了这声音不是幻觉,随后便赶紧起身,摸黑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啊!”屋里亮起来的刹那,曾粟吓得惊叫出声。
因为他看到自己的桌上,正摆着一只琉璃鱼。
嘶啦——嘶啦——
门外的声音,似乎在提醒他,那鱼还不是最可怕的。
曾粟木讷地转过头,循声朝窗户那儿望去,只见得……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影子,正在站在那儿,好似在隔窗看着自己一般。
他认得出来,那是二夫人的影子……
其实,就算今天孙黄二人不把二夫人的尸体搬过来,随便找个女的往那儿一站,在这种环境氛围下,曾粟也会自动将其脑补成二夫人。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极度的恐惧之下,曾粟退到了离门窗最远的墙角,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开始念他仅会的一句佛经,祈求着鬼魂会因此退散。
他想多了……
数秒后,只听得“吱丫——”一声。
他的房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管家,也是下人,而下人的房门,是不允许锁的,从外面一推就能开……
事实上,孙亦谐刚才悄悄进来放琉璃鱼的时候已经开过一回了,只是那时候曾粟还没醒,不知道罢了。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随着这开门的变故,曾粟念经的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但他的眼睛没有再闭上,因为他怕闭眼了就看不见有什么恐怖的危险靠近了。
没想到,在门开了一条缝后,门外忽然就安静了,那女人的影子也不见了,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只是幻觉……
若桌上的那条琉璃鱼不在,或许曾粟还真会开始思考这是不是刮风而已。
就在曾粟的心里稍微有那么一点儿放松的时候,突然!二夫人的脑袋就这么斜耷拉着从门口的间隙中探了进来,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直勾勾就这么盯住了曾粟。
===第十七章
再度启程===
那一刻,极度的恐惧让曾粟彻底丧失了自制力,他的裤子瞬间就湿了。
但见,他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磕得额头上血迹斑斑,边磕还边反复念叨着诸如“我对不起你”,“求你放过我”之类的废话。
这样的反应,对周捕头来说,已足够了。
在周悟看来,此刻这案子就已经算破了,凶手也已经找到了,至于“让他招供”这件事儿,反而是最简单的。
莫说是你曾粟,换成那宋公明又如何?到了公堂上板子一下来,有几个人真能扛过去的?
长话短说,当曾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曾老爷、周捕头、还有孙亦谐、黄东来都已经坐在了他的面前。
二夫人的尸体被他们暂且放在了曾粟房内的榻上,那条琉璃鱼也还摆在桌上。
至于其他的家丁院奴,则都被命令在屋外等候,毕竟这事儿也算是家丑……不可外扬。
“行啦。”周悟这时也摆出了他那捕头的派头儿,用一种恩威并施的语气道,“你我也算有点交情,我就好言劝你一句……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只要你主动把事情说清楚了,让我跟衙门口有个交代,我保你不会受多余的皮肉之苦,要不然……”
他这,都是套话,但也的确是道理。
有很多杀人犯,知道招了就是死,所以就抱着侥幸心理死扛不招;这种时候,官老爷是很少会亲自屈尊来劝的,所以一般就得由捕头这样的人物上去跟犯人念叨几句“大实话”。
而这套说辞大体的意思就是:你死扛的结果,无非就是每天被拉出来过堂,每天打板子,伤口好了烂,烂了好……天天痛不欲生,最后因感染死在牢里,死得又痛苦又难看。
但你要是招了呢,至少落一个敢作敢当的名头。画完押收监后,在牢房里也不用吃什么苦;等到秋后吃了砍头饭,到市集上喊一声“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让刽子手给你个痛快,你也算走得体面;而我们衙门这边,结案的公文也能做得漂亮些,老爷和差人们也都得了功绩。
上述这套东西,算是大朙司法流程中与“严刑逼供”相伴的一套的潜规则;其背后的整个流程,确有高效的地方,但很多时候也会导致冤假错案。
可惜,这已经算是当时最先进的制度了。
在那个时代,所谓的“明察秋毫”,无非就是指县太爷的断案经验,比如察言观色的能力等等,有时一些案子的判决,甚至会取决于县太爷在审案时的心情……
所以,逍遥法外的恶徒,和活活冤死倒霉蛋儿,不能说非常多,但也的确有。
好在,曾粟这件事上,并不存在什么错漏。
心理防线已经崩溃的曾粟,也不是那种会去死扛的人……
他沉吟半晌,要了壶酒,坐在地上连闷了三杯,接着就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说了。
曾老爷在那儿听得脸色铁青,青中透绿,身体也是时不时的颤抖几下,但好歹也算克制住了情绪,没有失态。
待曾粟交代完了,周捕头稍等了几秒,随即凑到曾老爷耳边问道:“老爷……您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周悟是个明白人,这个问题,的确是该问曾云。
庐州城里谁都知道,在这庐州,是“流水的县太爷,铁打的曾老爷”——这事儿最后该如何定夺,知县说了可不算,得听曾云的。
曾老爷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开口道:“杀人偿命,你们公事公办就是了……”
周悟知道这句话后边儿理应有个“但是”,所以没有应声,而是等着。
果然,短暂的停顿后,曾老爷又接道:“只是……我不希望我曾家这点事儿,闹得满城风雨、路人皆知……”
“那……”周悟边想边道,“要不这样……之前那几桩命案,就按原先‘闹鬼’的说法儿办,只把最后那何大的死按在曾粟身上,就说他们俩本就不和,且何大离府后还在纠缠曾粟,想从曾家讹更多的钱,结果曾粟就起了杀心,下毒把他给害了……老爷您意下如何?”
曾老爷听罢,琢磨了一下,觉得对不知内情的外人来说,这套说辞已算圆全了,故而点头道:“行吧,那就有劳周捕头了。”他顿了顿,“我一会儿会起草一封书信,将此事知会给知县大人,也烦请周捕头转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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