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第39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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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边关隘峰口小道河流,尽皆一览无余,虽然称不上什么杰作,但是一己之力做到这一步,也很难得了,让杨嗣昌和侯恂都是赞叹不已。
侯恂倒是脸色一正,“君庸,我们知道你的爱好,但是你现在首要任务是秋闱和春闱大比,过了这两关,日后你便可以去兵部职方司观政,让你观摩个够。”
见侯恂说得认真,沈自征只得又拱手受教。
见气氛有些凝重,倒是一直没怎么言语的黄尊素插话帮助沈自征打开尴尬,“君庸,你的抱负是好的,但也需要掌握好时机,秋闱大比在即,人人都在摩拳擦掌,你莫非是胸有成竹?”
“他胸有成竹?他胸有成竹就不会被其姐禁足了,除了书院那里都不许去,要么呆家里读书,要么就在书院里,连出门出顿饭都不允许了。”杨嗣昌冷哼了一声道:“也幸亏有令姐,我看君善兄在家中都未必能管得住你。”
沈自征兄长沈自继虽然比他长好几岁,但是为人亲善,性格柔和,所以沈自征反倒是不怎么怕自己兄长,倒是对只比自己大一岁的姐姐颇为敬畏。
几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进了正房,早有丫鬟把茶送了上来。
三人也是得知沈自征被其姐罚禁足三月,除了书院和家中,不准出门,也知道沈自征被关在家中憋得难受,所以才来看望。
侯恂见几句话之后,沈自征又开始显摆起来,忍不住打趣道:“今日难得清闲,听说大观楼今日演海若先生的名作紫钗记,既然令姐不在家,不如咱们同往?”
这年头主要娱乐方式,听戏,饮宴,茶会,其中茶会最高雅大气,但是召集不易,饮宴最常见,听戏则是较为大众通俗的娱乐了。
一句话又戳在了沈自征的软肋上,讪讪一阵,最后还是摇头,“还是算了,这三个月小弟只能老实在家读书,家姐若是回来发现小弟不在,那小弟可就惨了。”
“君庸,你就这么怕令姐?”侯恂也调侃,“不如这样,今儿个我们四个一并去,届时回来我们三人送你回来,若是令姐要责罚,那我们三人便替你解释。”
沈自征大为意动,但掂量再三,最终还是婉拒:“算了,小弟不想惹得家姐生气,再说小弟功课欠缺甚多,还得要加紧补上,”
见沈自征这般态度,倒是让杨嗣昌和侯恂、黄尊素三人都是大为惊讶,看来这沈君庸是真的有些惧怕其姐啊。
沈氏乃是苏州书香名门,沈自征兄沈自继中了举人之后考进士不中便不再考,而喜欢游历。
而沈自征也是才不俗,上科虽然不中,但是今科却是把握甚大。
其姐据说也是才名颇盛,不但南直隶那边有名,在京师闺阁名媛中也小有名气。
只是没想到这位沈氏嫡女在家中也是如此有威信。
似乎是也觉得自己的表现有些丢脸,沈自征赶紧岔开话题,“弱兄和真长兄近来可是清闲,怎么有时间来看小弟?若谷兄这个庶吉士也这么有空?”
“比不得紫英这小子,我还琢磨着去中书科呢,可是”杨弱摇摇头。
若不是官应震主持中书科事,他倒是可以一去,但是官应震去了,都是湖广人,而且官应震和自己父亲私交也颇好,而自己父亲刚晋升右佥都御史不久,这方面还是要避讳一下的。
话题一下子就转到了冯紫英身上,沈自征就有些不自在。
自己姐姐已经和冯紫英订亲,若无意外,估计最迟明年初就要嫁入冯府,想到那个比自己还要小一岁的家伙,居然就要成为自己姐夫,沈自征没来由的一阵膈应。
“紫英此番下江南可不轻松,我本想主动申请去中书科然后跟紫英一起去的,但是黄大人却没有同意,估计是官大人把君豫他们几个叫了去,朝里也有反应了,”侯恂笑了笑,“但我可不是青檀书院的,”
一旁的杨嗣昌和黄尊素都会意的笑了起来。
官应震做得太出格了一些。
除了工部、户部和兵部抽调的几人协助外,官应震执掌中书科事却是大肆的把青檀书院出身的弟子招入中书科帮忙。
虽然现在观政期尚未满,这几人都不能授官,但是一旦期满,中书科的中书舍人,从七品的清贵,现在又有了开海事务之权,估计许多人眼睛都得要瞪大了瞅着。
这官应震明显就是要把几个弟子留在中书科,练国事也就罢了,不可能留在中书科,但方震孺、叶廷桂、贺逢圣和范景几个三甲进士若是留在中书科,那就触动了很多人利益,这吃相就太难看了,到时候免不了就会引来攻讦。
不少人其实都是想进中书科的。
谁都知道现在开海乃是朝廷第一要务,连杨嗣昌这样的翰林院编修都想挤进去帮忙,哪怕日后不可能留在中书科,但是这份经历足以让自己从翰林院离开后有一个更美好的前程。
侯恂也一样,名义上是黄汝良没答应,但实际上是官应震没松口,位置都留给了青檀书院的弟子们。
“君豫和紫英也就罢了,可是范景、贺逢圣和方震孺、叶廷桂他们,何德何能,就都进了中书科?开海之事乃是朝廷大事,不是哪一家之事,国事为重,主事者却还抱着私心杂念,囿于门户之见,我深为朝廷担忧。”黄尊素顿了一顿,这才又朝杨嗣昌和侯恂二人一揖,“愚兄这番话出自肺腑,若有得罪,还请二位贤弟包涵。”
官应震是湖广派士人的领袖之一,和杨嗣昌之父杨鹤、兵部右侍郎兼三边总督柴恪都是湖广士人在朝中的翘楚人物,加上一个同为湖广士人的户部尚书郑继芝,这就是湖广士人在朝中的实力,而侯恂则是河南士人,像叶廷桂就是侯恂的归德府老乡,平素也有往来。
这大周官场,同年同学加同乡,混杂在一起,就很难说得清楚关系了。
同年的关系要浅淡一些,但同学和同乡却是两个十分重要的纽带,但是有时候,这两者又是矛盾的。
像官应震便明显是以青檀书院的同学弟子作为自己中书科的底子,其他人要想进去,便是湖广同乡也未必能行,像黄尊素这种江南士人,又和青檀书院毫无瓜葛,自然绝无可能进去。
杨嗣昌脸色也微微变化。
他和黄尊素意气相投,对方这番话却是明显攻击官应震了,想必江南士人对此意见极大,这伤害到了江南士人的利益了,尤其是关乎开海这个重头戏在江南的大事。
但这官应震执掌中书科事并负责开海事务,据他所知,这背后也是有叶向高、方从哲和齐永泰等人之间的交易和妥协的,只是外人不清楚,但是杨嗣昌这个官二代却是略微知晓一二的。
===丁字卷
第一百三十三节
小舅子===
“想必官大人也是有其苦衷的,这中书科原来那帮中书舍人那都是些酒囊饭袋恩荫来的,官大人新官上任,而且之前他是在野多年,所以肯定需要一些熟悉了解的人来帮手,这也可以理解。”杨嗣昌只能这样解释。
“弱,没想到你也这般狭隘。”黄尊素有些失望。
他没想到杨嗣昌用如此轻描淡写地解释来敷衍自己。
“开海之事何等重要,既涉及到辽东和登莱防务,你应该知道这甚至关系到辽东生存,而另一方面开海对于整个江南尤其是闽浙的意义巨大,不但可以极大带动江南几大产业的发展,而且还能极大的压缩那些和倭寇勾结的大海商们生存空间,迫使他们走上正路来,断绝那些倭寇在我们大周境内的根基,甚至让他们彻底消失,这些事务哪一样都可谓关系全局,官应震这般做就是私心误国!”
见黄尊素态度如此激烈,倒是让杨嗣昌和侯恂都是大为吃惊,而沈自征在一旁就更是完全不知道底细了。
对于黄尊素用这样强烈言辞攻讦官应震,杨嗣昌也有些难以接受。
“真长,我的观点很明确,或许官大人在此番中书科的人事安排上略微有些不妥,但是我觉得也是能够理解的,理由我也说了,再说了,难道说官大人任用的这些人就差到哪里去了?冯紫英差了?开海之略便是他提出来的,练国事差了?他是状元,翰林院修撰!至于说你说的范景、方震孺他们几个,也都是进士出身,观政表现良好,怎么就不行了?真长,你也不能太偏激了,不能人家还没做,你就先给人家定了性,说人家不行吧?”
“弱,你这是在狡辩!”黄尊素毫不客气的反驳,“我说了紫英和君豫不行么?他们俩当然没问题,但是其他几人呢?有多优秀,都是些三甲进士罢了,可这几百进士,为什么一个青檀书院以外的人都没有?为什么一个江南士人都没有?”
“真长,你说的不对,吴甡可是你们江南士人,”杨嗣昌也有些冒火了。
“哼,开海关系我们江南无数人利益,士绅民众尽皆关注,可官应震选了七八个人,结果就鹿友一个人去做点缀,这帮人里边,除了紫英,就是他年龄最小,什么事情轮得到他插话?”黄尊素轻蔑的撇嘴,“不过是掩人耳目之举罢了,谁还看不出官应震就是想把中书舍人几个位置留给他们几个,只等观政期结束吧?朝廷职位,私相授受,成何体统?”
杨嗣昌怒了,”真长,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什么时候中书舍人就轮到一个户部右侍郎来做主了?掌中书科事难道还成了吏部尚书了?”
“哼,吏部尚书是什么人,弱你忘了么?”黄尊素越发冷笑,“怕是早就有默契,心照不宣了吧?”
“真长,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杨嗣昌是真的暴怒了,“照你这么说,这朝中内阁诸位和六部尚书,都该是你们江南士人才对,否则就是大逆不道,”
“弱,你这盆污水倒是泼得好啊,只可惜泼不到我身上。”黄尊素也不客气,“你该看看谁更适合才对,而不该总是那么狭隘地的来看待,这反而会显得自家心虚气短,”
眼见得二人就要争执上火了,侯恂赶紧打圆场,“弱,真长,息怒,制怒,怎么你们俩跑到君庸家里来吵这事儿了?不觉得荒唐么?咱们是来看君庸学习的,鼓励他今科考出好成绩了,这可倒好,”
侯恂的话让陷入争论中的二人终于清醒了一些。
黄尊素和杨嗣昌都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看到沈自征一脸呆萌的模样望着自己,都是觉得大为丢脸。
还是黄尊素首先开口,“对不起,弱,我有些失态了,不过”
“不用多说了,我也有错,真长,这事儿也不是咱们能决定得了的,咱们各归各,不争论这事儿了,嗯,真长,这些事情,我相信方阁老和齐阁老以及官大人他们自有定议。”
杨嗣昌也觉得自己有些无聊,怎么会为这事儿和黄尊素争吵,还都安排中书舍人,怎么可能,叶向高和方从哲他们岂能答应?
官应震的心思杨嗣昌其实也明白,就是要借用这样一个机会让一干青檀书院的学子锻炼锻炼,以便于日后观政结束能迅速适应,在以后的表现会更好。
至于说中书舍人,届时,肯定是要由内阁几位来慢慢商议的,尤其是涉及到江南诸多利益,江南士人插手一脚是免不了的,否则叶、方二人肯定不能答应。
沈自征也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这所谓的政争。
嗯,应该就是政争吧,因为政见不同而爆发的争论,哪怕是再要好的关系都要置于一边,这是自己父亲曾经提及过的。
在他印象中,弱兄和真长兄关系是极为密切的,甚至不亚于一直和杨嗣昌同学的侯恂,但是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看似和他们两人都没有直接关系的问题上争得面红耳赤。
那副场面,连他这个不太懂他们所说内容的局外人都能感受到那种剑拔弩张的气势。
见杨嗣昌和黄尊素终于冷静下来,侯恂也松了一口气。
作为另外一个官二代,侯恂也很清楚,这等事情日后等到大家进入仕途,尤其是在朝中为官之后,只怕都是免不了的。
治政观念,地域乡土情结,阶层和家族利益,个人感情和倾向,这些都无一不像一道道绳索束缚着大家,让大家都别无选择。
就像刚才黄尊素和杨嗣昌所表明的态度一样,可以道歉,但是不会认错。
因为自己的身份决定了他们在某些事情和问题上也许会一致甚至携手,但是在有些问题上,就免不了要翻脸相向了,唯一希望大家能保持一种相对理性的态度来看待了。
大家态度冷静下来,反而让气氛显得有些凝滞。
好在侯恂反应很快,目光一抬就看在了屋里侧面悬挂的一幅画上,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秋。
“好画!”侯恂也是有些见识的,见落墨虽然犀利,但是却也不失婉转细腻,“君庸,这幅画很有意境啊,不知是何人所画?”
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这幅画上,黄尊素的书画水准更高,微微颔首:“笔锋峻秀而不失飘逸,可细微处却是格外柔婉,当时一女子所画吧?”
沈自征点点头,“嗯,是家姐所画,家姐自幼喜爱书画,也曾师从本地名师习画,只是那位画师水准也有限,不过家姐却也能有所造诣,,真长兄,不差吧?”
“嗯,令姐端的是当得起才人了,这画的水准便是在男子中亦是不俗,咦,这还题了一首诗,好像是后边题上去的啊,笔墨和印记颜色都有区别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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