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飞处(校对)第1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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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混蛋!”她咬着牙说,“你半夜三更打电话给我,只是为了好玩吗?”
“为了寂寞。”他说,“我想,你也可能会寂寞,我们可以彼此帮忙,度过一段乏味的时光。”他注视她,不解地扬起了眉。“你在生气吗?为什么呢?难道你不愿意听真话,而宁愿我欺骗你,告诉你一些什么‘天长地久’的谎言吗?你必须明白,我不是那种男人,我是不会和你结婚的!”
“结婚?”她大叫,泪水冲进她的眼眶里,她气得浑身发抖。“你以为我要嫁给你吗?你以为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吗?你少自抬身价吧!你这个……你这个……”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而那可恶的、不争气的眼泪又一直在眼眶里打滚,她必须用全力来遏止它的滚落,于是她就更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在喉咙里干噎。
“你这是怎么了?”俞慕槐更加不解地瞪视着她,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大呼小叫呢?既然你无意于嫁给我,那是最好不过的事了。就因为你刚刚说了一句认真不认真的话,让我吓了一跳,我可不愿意被一个痴缠的女孩子所栓住!所以我要先跟你讲明白,我想,你也是个聪明人,和我一样,不会对感情认真的,所以我才选择了你。你干吗这样大惊小怪?”
“大惊小怪!”她嚷着。那受伤的、受侮的感觉把她整个地吞噬了。俞慕槐这篇话粉碎了她所有的柔情,打击了她全部的自尊。她那满是泪水的眼睛冒火地盯着他,语不成声地说:“好,好,我现在才认清你!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是的,我是不会认真的,我决不会认真的,尤其对你这种人!我告诉你,我根本看不起你!从你的头到你的脚,我没有一个细胞看得上,我根本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她叫着,泪水终于突破了防线,滚落在面颊上,她的气喘不过来了,不得不停止了叫嚷。
“啊呀,我的天!”俞慕槐惊异地抬了抬眉毛,像看到什么传染病一样,赶紧退后了一步。“羽裳,”他吃惊地说,“你不会是真的爱上我了吧?我是不会动真感情的!你也不会以为我是爱上你了吧?”
杨羽裳气得要昏倒,举起手来,她狠狠地对他的面颊抽过去。但是,她的手被他一把抓住了,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腕,他的眼睛严厉地盯着她。
“别对我发你的娇小姐脾气,”他微侧着头,阴沉地说,“我不是你的俘虏,也不是你的不贰之臣,你如果想发脾气,去对别人发去,永远别对我撒泼,我是不会吃你这一套的!”
杨羽裳张大了眼睛,惊愕更战胜了愤怒,在她有生的二十年来,她从没有碰到一个人用这样严厉的口吻来教训她。她在惊讶与狂怒之余,整个的人都呆住了。
他甩开了她的手,那样用力,使她几乎摔倒在人行道上。然后,他径自走到马路当中去,伸手拦住了一辆计程车。黎明,早在不知不觉中来临了。
他折回到她身边来,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向计程车拖去,她尖叫着说:
“放开我!我不跟你走!”
“谁要你跟我走呢?”他恶狠狠地说,把她推进了计程车里,“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他站在车窗外面,对司机大声地交代了杨家的地址,丢进了一张钞票。再转向杨羽裳嘲讽地说:“老实说,小姐,你即使要跟我走,我也没有兴趣了!”
说完,他掉转了头,大踏步地走开了。
车子发动了,向杨家的方向开去,杨羽裳瘫痪在车子里面,她气得那样厉害,以至于牙齿咬破了嘴唇,深深地陷进了肉里面去。
俞慕槐看着那车子驶走了,他的脚步陡然放慢了,像经过一场大战,他突然觉得筋疲力竭起来。踏着清晨的朝露,望着那天边蒙蒙的曙光,他孤独地、疲乏地迈着步子。那种深切的、“落寞”的感觉,又慢慢地、逐渐地对他紧紧地包围了过来。
第八章
“哥哥!”俞慕枫气急败坏地冲进了俞慕槐的房间,大嚷大叫地说,“你到底对杨羽裳做了些什么?你快说吧!杨伯母打电话来说不得了了,杨羽裳把整个房间的东西都砸了,在那儿大哭大叫大骂,口口声声地叫着你的名字,杨伯母说,求求你帮帮忙,去解说一下,到底你怎么欺侮杨羽裳了?哥哥!你听到没有?”
俞慕槐和衣躺在床上,双手枕着头,眼睛大大地睁着,注视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他的身子一动也不动,对于慕枫的叫嚷,似乎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哥哥!”慕枫冲到床边去,用手摇撼着俞慕槐,“你怎么了?你在发什么呆?快说呀,你到底闯了什么祸,杨羽裳说要杀掉你呢!”
俞慕槐慢吞吞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静静地望着慕枫。
“让她来杀吧!反正她已经杀过一个人了!”他冷冷地说。
“你在胡扯些什么?”俞慕枫叫,“哥哥!你不可以这样的!”
“我不可以怎么样?”俞慕槐瞪大眼睛问。
“人家杨羽裳是我的同学,是我介绍你认识她的,”俞慕执气呼呼地说,“你现在不知道对人家做了什么恶劣的事,你就躲在家里不管了,你让我怎么对杨伯伯杨伯母交代?”
“你以为我对她做了些什么?”俞慕槐没好气地说,“我告诉你,我既没占她便宜,又没强奸她,行了吧?”
“哥哥!”慕枫叫,“别说得那么难听,行不行?我不管你怎么得罪了她,你现在跟我到杨家去一趟!”
“我去干吗?去赔罪吗?你休想!”
“不是赔罪,去解释一下行不行?”俞慕枫忍着气说,“你不知道杨羽裳在家是千金小姐,她父母宠她宠得什么似的,现在她爸爸又不在家,她妈妈急得要发疯了,她妈妈说,杨羽裳闹着要去跳淡水河呢!”
“哈哈,”俞慕槐翻了一下白眼。“你可以告诉她,跳海比跳淡水河更好!”
“哥哥!”俞慕枫跺了跺脚,生气地嚷,“你撞着鬼了吗?”
“早就撞着了!杨羽裳就是那个鬼!”俞慕槐说。
俞慕枫侧着头看了看俞慕槐,她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哥哥,你跟杨羽裳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彼此这样恨得牙痒痒的?现在,我也不管你们在闹些什么,就算我求求你,请你看在我这个妹妹的面子上,去杨家一趟好不好?”
“你以为我去了,就可以使她不发脾气了吗?”俞慕槐望着妹妹,“只怕我去了,她的火会更大呢!”
“我不管。”慕枫嘟起了嘴。“杨伯母说要请你去,你就跟我去一次,到底你和杨羽裳闹些什么,你去告诉杨伯母去!”
俞慕槐注视着慕枫,沉思了一会儿,终于,他一甩头,下决心地说:
“好吧!去就去吧!”
站起身来,他走到书桌前面,打开抽屉,他取出一个卷宗,和一沓厚厚的照片,说:
“走吧!”
“你拿的是什么?”慕枫问。
“你不用管!要走就快!”
慕枫不敢再问了,她只怕多问下去,这个牛脾气的哥哥会回身又往床上一躺,那你就休想再请动他了。偷眼看他手里的卷宗,那样厚厚的,真不知道是些什么。或者,他离开杨家以后,还有公事要办。看看表,上午十一点钟,阿香说哥哥一夜都在外面,清晨才回来,接着,杨家就来电话了,接二连三来了十几个,哥哥根本拒听电话,只是躺在床上发呆,一直等到慕枫上完早班的课,回到家里,才知道哥哥似乎闯了滔天大祸。俞太太急得在满屋子里搓手,看到慕枫就说:
“慕枫,快求你哥哥去一趟吧,真不知道他怎么欺侮人家小姐了!杨太太打了几百个电话来了!”
慕枫马上和杨家通了电话,杨太太那气极败坏的语气,那近乎哀求的声音,立即把慕枫吓坏了,吓得她连思想的余地都没有,就冲进了哥哥的房间。
现在,俞慕槐总算答应去了,她生怕再生变化,就乖乖地跟在俞慕槐身后走出了房间。俞太太还在客厅中搓手,看到儿子出来,她不安地望了他一眼,儿子的脸色多苍白呀,神色多严厉,她从没看到他有这种脸色。她追过去,怯怯地叮了一句:
“慕槐,别和人家再起冲突呀,如果……如果……你做了什么事,你就负起责任来吧!那杨家小姐,论人品学识,也都不坏呀!”
天!她们以为他做了什么?俞慕槐站住了,严厉而愤怒地说:
“妈!你在说些什么?你们都以为我和杨羽裳睡了觉了吗?真是笑话!我告诉你们吧,那杨羽裳根本是个疯子!她的父母也和她一样疯,因为他们居然纵容这个女儿的疯狂!”
“啊呀,我的天!”俞太太叫着,“你这么大火气,还是别去的好!”
“现在我倒非去不可了,”俞慕槐怒气冲天地说,“否则还以为我干了什么坏事呢。今天大家把所有的事情都抖出来吧!我还要去质问那个母亲呢,她到底管教的什么女儿!”
说完,他冲出院子,打开大门,推出了他的摩托车,发动了马达,他大叫着说:
“慕枫!你到底是来还是不来?”
慕讽对母亲投过去无奈的一瞥,就慌忙跑过去,坐上了摩托车的后座,她的身子才坐稳,车子已“呼”的一声,冲出了院门。
几分钟后,他们已经置身在杨家那豪华的客厅中了。杨太太看到他们,如获至宝般迎了过来,急急地说:
“你们总算来了,谢谢天!从没看到她发那么大脾气,全屋子的东西都砸了,现在,总算砸累了,可是,还在那儿哭呢,已经哭了好几小时了,我真怕她会哭得连命都送掉呢!”她望着俞慕槐,并无丝毫责怪的样子,却带着满脸祈谅的神情。“俞先生,我知道羽裳脾气不好,都给我们惯坏了,可是,您是男人,心胸宽大,好歹担待她一些儿!”
听了杨太太这番话,看了杨太太这种神情,俞慕槐就是有多大的脾气,也不好发作了。他看出这个母亲,是在怎样深切的烦恼与痛苦中。母亲,母亲,天下的母亲,是怎样难当呀!
“羽裳在哪儿呢?”他忧郁地问。
“在她的卧室里。”杨太太说,祈求地看着俞慕槐。“俞先生,我是个母亲,我了解我自己的女儿。我知道,她一定对您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但是,你已经报复过她了,她一生要强,这是第一次我看到她这么伤心。俞先生,解铃还是系铃人,你去劝劝她吧!”
俞慕槐心中一动,所有的火气都没有了。想到羽裳的伤心,相反地,他心中竟升起一股难解的懊悔与心疼的感觉,他是太过分了!她只是个顽皮的孩子,所行所为,不过是顽皮与淘气而已。他不该戏弄她的感情。垂下了眼帘,他轻叹了一声,有些寥落地说:
“伯母,你叫我的名字慕槐吧!对羽裳的事,我也不知该怎样解释,这儿有一沓照片,是我在新加坡照的,照片中的女孩,是个歌女,名叫叶馨,我想——您认识她的。”他把照片递过去,“这女孩有个很凄凉的身世,出生在贫民窟里,父亲酗酒,母亲患肺病,哥哥在监牢里,全家的生活,靠这歌女鬻歌为生。”他注视着杨太太,“一个很值得同情的女孩,不是吗?”
杨太太望着那些照片,一张张地看过去,脸色由白而红,又由红而转白了。慕枫也伸过头去看,惊异地叫了起来:
“嗨!这女孩长得像杨羽裳,怪不得你曾经问杨羽裳姓不姓叶呢!”
“除了长相之外,这女孩没有一个地方像杨羽裳!”俞慕槐说,“抛开这歌女不谈,我还有另外一个故事,却发生在香港……”
那母亲的脸色更苍白了,她哀求似的看着俞慕槐。俞慕槐把要说的话咽住了,再叹了口气,他说:
“好吧!我去和羽裳谈谈!”
杨太太如释重负地松口气,把他带到杨羽裳的房门口,手按在门柄上,她低声说:
“慕槐,原谅她,这是她第一次动了真情!”
俞慕槐浑身一震,他迅速地抬头看着杨太太,后者的眼睛里已经溢满了泪水,唇边却带着个勉强的、鼓励的笑。俞慕槐想说什么,但,房门已经开了,他看到杨羽裳了。
杨羽裳躺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正在那儿抽抽噎噎地哭泣。砸乱的房间早已收拾过了,所有瓶瓶罐罐及摆饰品都已不见,整个房间就显得空空荡荡的。杨太太站在门口,低声细气地叫了一声:
“羽裳,你瞧谁来了,是俞慕槐呢!”
一听到俞慕槐的名字,杨羽裳像触电般从床上跳了起来,迅速地回过头,露出了她那泪痕狼藉而又苍白的面庞。她的眼睛燃烧着,像要喷出火来般盯着他,嘴里发狂般地大叫着说:
“滚出去!俞慕槐!谁要你来?你这个混账王八蛋,你居然有脸到我家里来,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她一面叫着,一面抓起了一个枕头,对着他砸了过来,俞慕槐一手接住,她第二个枕头又砸了过来。那母亲紧张了,生怕俞慕槐会负气而去,她赶过去拉住了女儿的手,急急地说:
“羽裳,你别乱发脾气,你和慕槐有什么误会,你们两个解释解释清楚,就没事了,你这样发脾气,怎能解决问题呢?”
“我和他有什么误会!”杨羽裳乱嚷乱叫地说,“我根本不要见他!这个人是个衣冠禽兽!”
俞慕槐的脸色发白了。他咬牙说:
“我是禽兽,你是什么?海鸥吗?谋杀了丈夫的妻子吗?新加坡的歌女吗?你到底是什么?你不要见我,你以为我高兴见你吗?最好,我们这一生一世都不要再见到面!”说完,他掉转头就预备离去。
“慢着!”杨羽裳大叫。“你说些什么?”
俞慕槐转过了身子,面对着杨羽裳,打开了手里的卷宗,他把那文件丢到她的身上来,冷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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