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没有假期第217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217/380


像听见了最令人安心的声音,他闭上了眼。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张家驹已经在病床上了。
窗外大亮,周围满是热闹。
突然身处这样的环境,张家驹却没一点慌张,好像已经习惯了常常从医院病床上醒来的样子。
他先是蠕动几下,感受片刻浑身的疼痛,眼中莫名失落,然后就那么望着天花板,静静地发呆。口干了也不想去找水喝,眼角凝着分泌物也不抹掉,他就那么将自己静置,任由灵魂腐烂。清醒对他来说似乎是种酷刑,只有放弃感受,才能以人的形态继续活下去。
“五十?姐姐,你跟我开玩笑呢吧,你看起来顶多就三十几啊!”
“哦呵呵呵呵,你这个小伙子会讲话的咧,喏,给你个梨吃吃,新鲜的,早上刚摘的。”
陷入虚无的张家驹,耳边突然听到这么一段对话,声音很近,近得就好像讲话的人正坐在床边。
猛扭过头,张家驹果然看到自己的病床边上,一个年轻人突兀地坐在那里,背对着他,正和跟隔壁病床的人聊得欢快,嘻嘻哈哈地捧了两个梨。
“你谁?”张家驹哑着嗓子问年轻人。
年轻人耳朵很灵敏,听到微弱的声音转过头来,立即放下梨,站起来敬礼,说自己叫段小风,是警队安排给他的新搭档。说完,还殷勤地从床头柜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水给张家驹。
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热情又朝气蓬勃的小伙子,张家驹神情恍惚,像是想起了谁,一瞬间眼神里满是怀念和哀伤。眨眨眼回过神来,张家驹低头喝了一口水,跟喝酒一样一口含住好久,然后说:“你自己去申请换个人。我休假,跟着我没用。”
目光暗了暗,张家驹又补了一句:“跟着我容易死。”
段小风低头削着梨,说:“我不怕死。”
张家驹低垂的眼神好像更伤心了。
段小风继续说:“我看过那个视频。知道那次行动之后,很多人在看我们警察的笑话。好几个高层落马了;京城附近的基层,好多一线转了文职,有的甚至不当警察,就怕被抓去玩什么鬼游戏的时候,家属被枪口对准;出门走在外边,跟别人说自己是当警察的,别人就会拿意味深长地眼神看你。这些我都知道。”
张家驹眼神落在段小风的身上,似乎在问,既然你都知道,那你现在过来是想干嘛。
“这些都是暂时的。”段小风削好了皮,从口袋里掏出小刀,一边切梨一边说:“无论哪种政治体制下的国家权力,都不可能没有瑕疵、不可能不被滥用。但我们国家能强大到现在,是因为它有一套自我纠错系统。
你休假了,所以不知道那次行动之后,警队就已经全国范围地开始整风了。基层这边也有一系列改革措施,重视群众的声音,按照规章制度执法,每个警察的个人信息被严密保管……社会上在拿我们的污点笑话我们,但我们就该认错的认错,该改正的改正,污点一个个洗掉,形象已经一点点扭转了,队伍也在一点点重新凝聚。”
梨几下削好,然而段小风却自己吃了起来,时不时还瞪大眼睛对邻床的大姐连连比划手势,表示梨真好吃。
“但是还有一个污点,怎么洗都洗不掉,它留在那里,就会一直提醒警方有多废。”段小风鼓着腮帮子凝重道:“两个月前,这帮面具杂种又干了一票,牺牲了不少同事,还是没抓住。如果不彻底铲除他们,这个污点就永远在,老百姓对警察的信任就永远是不充分,犯罪分子也会照着榜样,大着胆子,源源不断地冲击法律。所以……”段小风似乎终于想起张家驹才是病人,他用小刀叉了一块果肉,递给张家驹:“警队需要你回来。”
张家驹沉默地接过小刀,没有吃,也没有说话。
段小风就像只无人看管的小狗,又是开窗,又是收拾东西,手脚麻利,忙碌得很。
过了好一会儿,张家驹把梨放到了一旁,问:“为什么找我。我已经……”已经输得那么惨了。张家驹用一声叹息和紧抿的双唇如此回答。
“当然是为了抓住那些杂碎。一年多的时间,我们找了各种人,但是谁都没成功,最大的成果和线索,都是一年前靠你得来的。既然试了各种人都失败了,那不如在失败的人里,再找个最有可能反败为胜的。”段小风用眼神表示,张家驹就是那个最有可能反败为胜的人。
一提及过往,那些失败的经历,痛苦的回忆,便猛烈地撕扯着张家驹的心里。
这些回忆他一年多以来一直极力避免回想的东西。像纱布裹住伤口最后和伤口一起疤了痂,不撕是块心病,撕开了血肉模糊,再次品尝痛楚。张家驹捂着胸口,简直要呼吸困难。
段小风很清楚自己的话能对张家驹带来了多大的伤害,但他坚持这么做。“直面痛苦,才是摆脱痛苦的第一步。”他轻声说。
张家驹闭着眼,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镜头闪回到一年前行动的尾声。工厂仓库被炸塌,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匪徒有意怜悯,张家驹所在的那个角落炸弹最少,他和一些警察侥幸没死。当张家驹灰扑扑地被捞出来后,坚持不去医院,非要留在现场,就在一片废墟里挖着同事们的尸骨,最后挖得双手满是鲜血,被强制停下。一停下他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只是坐在蒙着白布的弟兄之中失魂落魄,活着却像死了一样。
一想到要再次带着队员面对那帮面具匪徒,张家驹怕了。他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背对着段小风,无力地说:“……找别人吧。”
一个神探、老警察,以背示人,说明他已经失去了直面困难的勇气。
和红面具的那次交锋,张家驹的脊梁骨已经被打断了。
段小风也没有办法,只好让张家驹不急着做决定,先考虑一下,他下次再过来。
“对了。”段小风走之前,忽然想到什么:“你女朋友刚才来看过你,她让我跟你讲,今天她做好晚饭等你过去。”
一句话,将沉溺在悲伤里的张家驹唤回了现实。
当晚,张家驹久违地理了理自己的外表,刮去了胡子,对脸上的伤做了处理。但破旧的衣服,和落魄的气质,依旧体面不了。他站在某个楼下的楼道里徘徊不定,犹豫着要不要上楼赴约。突然,女朋友和段小风从楼上走了下来。“我就知道他已经到楼下了。”段小风得意地说,如果他有一条尾巴,此时一定摇来摇去,求人表扬。
“你怎么也在这里?”张家驹震惊大于疑惑。
段小风抽了抽鼻子,笑嘻嘻地插科打诨,说张家驹消毒水当香水,真是厉害。
但是在张家驹的冷眼下,段小风只好道明来意,说他就是来送个东西的,这就走。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217/380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