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宰相第65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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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越想了想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听闻王公之论,要紧在‘民不加赋而国用饶’这几个字上,不过说道抑兼并,收盈余,交引所之设既同又不同而已。”
反正自薛向这个搞法后,章越对于‘民不加赋而国用足’已是产生了相当大的阴影。
王安石闻言铿锵有声地道:“节流不如开源,抑兼并与理财合与须与,这就是民不加赋而国用足,亦是老夫之志也!”
“不过度之,何为抑兼并,收盈余同与不同?”
章越没什么与王安石探讨的意思,反正自己说了也白说,说服不了他。
于是章越随口应付道:“王公,秦能兼六国,却不能抑兼并,反而寡妇清筑台。古往今来如何难遏兼并之事?盖因错了本末。”
“我将天下的钱可视为两等,一等是劳作而生的钱,还有一等是钱生的钱,所谓民不加赋而国用足,就是将天下以钱生的钱,拿出一部分为国所用也。王公,吃菜!”
王安石脸上露出个我早已料到的神情,夹了第十四筷后道:“劳作而生的钱是为农,钱生之钱则为工商也。故而工商逐末者,当重租税以困辱之,民见末业之无用,又为纠罚困辱,不得不趋田亩,度之之意可是如此?”
“非也!”章越摇头。
王安石问道:“那是如何?”
章越吃了块鹿肉,心道与王安石这般聊下去,好菜都被旁人都夹去了。
他漫不经心地言道:“王公,在江南有一个擅农桑之事的人,向一地主租了百亩地,自己家出了种子耕牛,再雇了五名不善农事之民耕种。”
“到了秋收此人得入一百贯,其中五十贯缴了田租,三十贯给了雇农,十贯为种子耕牛之费,最后十贯为己一年所盈余。”
“王公,天下之所入,大体皆为这三者,分别是田租,劳作之费,以及吾称之的盈余。敢问王公一句这抑商趋于田亩,指得是这十贯之盈余?”
尽管章越一个劲地催菜,但王安石心事半点没有在菜肴上,而是道:“播种收获,补助不足,必待有力之人而后全具,当然不可抑也。”
章越一面大快朵颐,一面捧着碗,用手中筷子指指点点言道:“然也,这人有贤愚之别,正如物有不齐,此乃万事之情也。贤者苦于分身乏术,愚者则昧于不见生财之道,二者合则为利,分则地覆,不可因一句抑兼并而强齐贤愚。”
“民若无得力之人组织,如何事生产之道,此盈余亦为劳作所生之钱,唯独这田租乃钱所生之钱!”
章越说得飞快,又飞快吃了口菜,边嚼边道:“故而抑兼并,这是秦法也难办到之事,若逐此而为,乃舍本逐末也,本在何处?在于抑田租之上。田租乃钱生之钱,一切以钱生钱之事,朝廷可兼而理之!既为抑兼并,厚养劳作之风,此方为理财开源也!”
听了章越之语,连素来号称强辩的王安石亦感到有些无从驳起。
王安石认真地重复了章越的话道:“度之,方才所言是田租,盈余,劳作之费,天下收入皆为这三等。”
章越吐了块羊脊骨道:“然也,一亩稻田所卖之钱,即为这三者所分。出卖劳作所入,以农识种子耕牛为入,以地租为入,天下之财莫过于这三等,天下之人莫过食此三等为生!”
===四百二十四章
天下唯三人===
酒宴正酣,黄履已是端着酒盏出来敬酒。
众人纷纷举起酒盏还礼。
而章越王安石正好至三等收入时,二人的谈话被酒楼里喧哗盖过。这时候沈辽已是返回,笑着对章越,王安石二人问道:“介甫,度之在聊些什么?”
章越笑道:“谈及田租之事。”
沈辽点点头道:“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我看这天下之事坏就坏在这田租上。”
王安石道:“昔子贡与孔子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
“子贡问,‘必不得已去一,为哪一个?’子曰:‘去兵。’”
“子贡曰,‘再去一?’子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吾以为孔子此话不不足以听,百姓无食,焉能有信,昔吴起治国以富国强兵为本,而摈弃纵横之说。”
“百姓当以丰衣足食为先,否则信与兵不足持。”
章越心道,好个王安石居然在席上批评起孔子来了,不过他也是习惯了。
王安石,章越,沈辽三人讨论,一桌的宾客都是认真旁听,一副认真受教之状。
不远之处,苏洵苏辙二人正在宴席上,遥遥见此一幕。
苏洵冷眼盯着王安石,对苏辙道:“吾儿你看好了,今日这大喜之日,满堂皆贺喜事,论王介甫一人在此高谈阔论,为论政之事。”
“还以为是颜渊、孟轲复出不成?还是自道学识满天下不成?此等不近人情之举,必为不近人情之人所为之。凡事不近人情之者,鲜不为大奸尔,
所谓竖刁、易牙、开方如是也。”
苏辙知苏洵批评王安石,
王安石也不喜欢三苏,
屡次批评三苏的学问不过是战国纵横家之学。
沈辽问道:“那田租是什么?”
众人都露出认真倾听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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