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雄第67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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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显然是有感而发,带着几分悲凉之意,而他这半生确实历经坎坷,沉沉浮浮,直至今日。
那边厢裴寂接着便敲起了筷子,“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嘤鸣矣,求其友声迨我暇矣,饮此湑矣。”
诗经,小雅,伐木。
裴寂颇有才情,抑扬顿挫,比封德彝所吟要有艺术价值,而且也很应景,只是和他的为人一样,失于轻浮空泛。
也许李渊会很喜欢,可温彦博瞅着他摇头晃脑的样子就觉着传闻所言果然属实,此人不过一弄臣,却居众人之上,怎能让人心服?
再者说,大王身边尽多才智之士,即便云定兴那厮,言行卑污,却也有些才能,并非是一味吹捧逢迎,而这裴寂扮相极佳,人也老大,可这做派,实难堪以重任啊。
他又瞅了瞅在那里眯着眼睛打着拍子的封德彝,心中颇为狐疑,他请裴寂来所谓何来?难道两人交情真这般要好,能为对方牵线搭桥,赴汤蹈火不成?
封德彝看着裴寂也是暗笑,裴玄真果然还是这般轻佻,喝上些酒就要放浪形骸,人云亦云,人歌我歌,若无尔来陪衬,短短相聚又怎晓得我之才能?
当然了,人家裴寂是完全不在意的,被人当枪来用也不是一回两回,早就习惯了,李渊殁后,他一直很伤心,再加上害怕,连家门都不出了。
今日能来封德彝这里,并非跟封德彝有多要好,而是真的想见一见新任吏部尚书,倒不是想回来当他的尚书右仆射什么的,而是他想回晋阳去任职了。
这些年仗着李渊的宠信在朝中和人周旋,虽然斗倒了老对头刘静,却也恶了秦王一党,接下来连遭报复,太子李建成那边又靠不住,他自己还是晋人,不怎么受关西人待见,让他的处境一度非常尴尬。
根本不能像裴蕴,裴矩等人那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等到李渊一死,他是真的害怕了,回老家的念头油然而生,他当年就是晋阳宫监,再任原职也行啊。
那会儿多好,每日里和友人喝茶饮酒,谈天说地,相互应答,逍遥自在,也就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到长安来做官,这里尽多面目可憎之人,整日里都要和人勾心斗角,令人烦不胜烦。
这首伐木根本不是唱和给另外两个官场中人听的,不但是唱给他自己听,也希望祭奠一下他的朋友李渊,当年在晋阳宫中,两人便曾一边喝酒,一边高歌伐木,兴致起时,还要手舞足蹈一番。
那时是真快活啊
声音罢了,另外两人敷衍的赞了两句,又谈他们的事情去了,裴寂含笑而饮,话是越来越少,其他两个人也不在意,曾经的尚书右仆射这下真就成了陪客了。
“大王起于边塞,十载而定西京,以尚书之见,何日可安天下?”
能说到这种问题,说明两人聊的是真不错。
温彦博笑着道:“这哪说的准,若能在十年之内,平灭诸侯,消弭战祸,也便是苍生之幸了。”
封德彝捋着胡子摇了摇头,“依老夫之见,两三载足矣。”
这话一出口,不但是温彦博诧异的问,“嗯?此话怎讲?”
便是自斟自饮的裴寂也惊讶的望了过来,隋末战乱到如今已经十多年了,别看王世充,李渊纷纷肝脑涂地,可世人并没有看到任何乱世结束的迹象。
不然的话,像温彦博这样的人,也不会勉强再给出一个十年之期来糊弄人。
封德彝则显得胸有成竹,“莫道老夫胡言,老夫可以项上人头作保”
这时裴寂凑了个趣,“俺来细数一下,中原南有萧铣,杜伏威,林士弘,北有窦建德,王世恽,西有凉王李轨,啊不对,李轨已经死了,如今是他的儿子李仲琰在位,还有梁师都。
之外李道宗据灵州,李孝恭守巴蜀俺没错漏了谁吧?”
作为曾经的尚书右仆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晓得屈突通降了。
他没再多说,那言外之意却很明白,两三年?一年除掉一位都得要十多年呢。
只李破和李渊两人就打了多少年才见了分晓,难道那些人都是纸糊的不成,一推就倒?
封德彝却不以为意,神神叨叨的拂须而笑,只瞅着温彦博道:“玄真莫要笑我,老夫自有道理可说,素闻尚书度量恢弘,引贤荐能不让前隋高熲,可愿与我引荐一番,面见大王?”
温彦博瞅了瞅他,心说你这习惯是真不好,语出惊人也就罢了,你是不知大王脾气,一旦你说了什么蠢话或者言之无物,那可就糟了,俺都得陪你受罪
虽说满腹狐疑,可又想到此人那匪夷所思的本事,沉吟半晌,想了下利弊,才道:“封公大才,大王也早有耳闻此易事尔,等些时日即见分晓。
其实以公之才干,无须如此,过些时日大礼一过,自然便有机会见驾,不需旁人引荐的。”
封德彝好像真的喝多了,不但语出惊人,笑声也大的不像一个老人。
“若无君之引荐,大王又怎会细听我之所言?老夫为官多年,这个道理还是懂的,在这里先就多谢尚书之情谊了。”
说着便拱手一礼,温彦博也自回礼,并不居功,只是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值一提,唯愿封公莫要虚言欺人,哪怕说错了都不要紧,可大王最容不得旁人自作聪明言尽于此,封公莫怪。”
封德彝连连点头,他当然听得懂人家话里的意思,可不单单是在告诉他汉王的脾气,而且也在警告他,莫要连累了他这引荐之人。
他不忧反喜,这确实是一位不错的人,以后可以交往为友,只是不知人家看不看得上他这老朽
===第830章祭天===
温彦博离开封府的时候,只是微醺,显然他的酒量不错。
此行见过了封德彝,对其印象颇佳,有了这样的认知,外面的人如何传言,就影响不了他了。
他这人做人做事都偏于认真,不然的话当年也不会因为眼瞅着百姓流离,一怒之下去寻时任代州行军总管的汉王讨说法,就此被拉了入伙。
当时李破看上他的其实也就是这个认真的劲头,至于体恤百姓,嗯,说说就成,能帮着你把百姓从河北幽州都取去代州的人,你说他体恤百姓?你脑袋肯定被驴给踢过。
让温彦博比较庆幸的是,封德彝没有用歌舞来招待他,当此之时,他于百忙之中前来相会,可不是来听歌看舞的,若是那般,辱的可不光是他温彦博,封德彝的形象在他心目中也会大坏。
招待不成反而交恶,这在官场之中并不鲜见。
所以总的来说,此来收获不小……至于封德彝相求的事情,确实如他自己所言,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汉王和他们这些臣下相处,相比李渊与裴寂,估计也只少了些诗歌相伴,其他也颇随意……
只是让温彦博颇为烦恼的是他从封府离开的时候还带走了一个拖油瓶,此时醉醺醺的裴寂就跟在他身边,两人都是骑马来的,让温彦博颇为后悔,不如乘轿了。
仆从们跟在后面,前面两人并辔而行,沉默了很久了,两个人的性格完全是南辕北辙,像衣服的两面,一个是表,一个是里,碰不到一块。
先开口说话的自然是裴寂,“寂厚颜求部堂一件事,不知能否应了?”
温彦博笑笑,敷衍道:“裴相公尽管直言,只要温某能做的,必然尽力为之。”
“某想回晋阳为官,只需吏部一纸凋令即可,至于是什么官职,高低都是无妨,即便是晋阳宫监,也是成的,部堂可愿成全?”
温彦博惊讶的瞅了他一眼,黑乎乎的天色看不太清,他只是觉着裴寂这个请求有点离谱,毕竟是做过宰相的人啊……
你瞧瞧人家封德彝,和你年岁差不多,人家求的可不是什么晋阳宫监之类乱七八糟的职位,这是想回去养老了吗?
“竟是如此,此事易尔……可以相公之能,应不用来求助于我吧?”
黑暗中裴寂笑了一声,挺渗人的,“吾乃李渊近人,又为友朋,哪与旁人相同,若无部堂首肯,怎敢轻易离京他去,不要性命了吗?”
这话说的实在,且有反讽之意,这温彦博倒不在意,他只想了想,便笑道:“即是如此,我答应了便是,这里先向相公道上一声珍重了。”
在这京师之中,李渊旧人多不胜数,裴寂是其中比较特异的一个,并无多少威望,也没有任何的兵权,却居于尚书右仆射之高位。
得李渊如此宠信,确实不太好处理,杀人也杀不到裴寂裴玄真的头上,降职任用可以,外贬也成。
既然自请他去,而且是想回到大家的老巢晋阳去,那就最好不过,起码没必要拦着。
而且连裴寂这样的李渊心腹都只是外贬,性命无忧之下,其他人也会更安稳一些。
裴寂得了准信,心事一去,酒意上涌,再说也不愿再跟眼前这刚得势的混账东西多待,谢了几声,便拱手告辞离开了。
所谓树倒猢狲散,只几个月间,李渊在长安的痕迹便淡了许多,像裴寂这样心灰意冷的人不少,可更多的人在争相向新主人献媚,以求改换门庭。
…………………………
几日工夫,飘忽即过。
这一天,八月初五,秋高气爽,乃是大大的吉日,适合祭祀,远行,受功等等,正是办大事的日子。
从这一天子时,长安各部守军便已悄悄入城,各自掌管要害,外城多为降军,内城各个门户,皆被汉王亲军所把持。
整个长安戒备森严,气氛愈加肃穆。
丑时一过,可以参加祭礼的人们开始沐浴更衣,天还没亮,便纷纷向皇城聚集而来,从太极宫正门也就是承天门涌入宫城之内。
此次祭祀选在了太极宫前面的广场之上,临时塔起了祭祀用的圆台。
其实不论是前隋,还是李渊时,都有专供祭祀所用的地方,人们一般也都称之为郊祭,也就是在长安南城之外。
李破此次祭天有所不同,他是开一代之先河,称尊道祖,所以便选在了作为整个政权的权利中心来祭祀天地和列祖列宗。
观礼的人们陆续到来,由礼部和太常寺的官吏们引着去到东西两个观礼台上,而在西台之上还设有尊位,那是给汉王妃留下的座位。
自前隋独孤皇后始,后宫女主便可参与祭祀了,而西台之上多为门下省官员,之前也叫内史省。
而东台之上的尊者位则是中书,六部的最高长官的位置,其下则是中书和六部的官员,其实能够在此观礼的人并不多,凡五品以下,除非身份特殊,否则就没这个资格。
数百人分布在东西两台之上,稀稀拉拉,宽松的紧。
当然了,如果这个时候有人举兵作乱,还能冲入太极宫,那么也就能把这个新生的政权彻底消灭在萌芽状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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