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第33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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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想,李泰越发觉得独孤信人脉是真的强,并不只局限于北镇军头之间。长得帅就是对人情交际有加持,言之相识满天下都不为过。
虽然这些人脉并不能转化为实际的政治站位与鼎力支持,但也只是时机并不具备。遇到合适的时间与局面,同样能够转化为可观的政治能量。
独孤信自己虽然倒在了北周取代西魏的政治斗争中,但他的女婿杨坚可是享受到了极大的人情余荫。
虽然也是当时时势所致,杨坚自己的积累与努力才是核心关键,但隋初的军政大员们,或多或少都与独孤信有些牵连,有了这一层人情故交的存在,必然也省了杨坚不小的统战努力。
老实说,抛开对历史的先知不谈,以今人眼光来判断,一旦宇文泰遭遇不测,无论在能力上还是在人脉上,独孤信应该都是继承武川乃至于关陇集团的当然之选。最起码有个越老越雄的杨忠,一直水准之上、稳如磐石的韦孝宽,换了别人都难从容驾驭。
只可惜历史不容假设,独孤信并没能将这种优势一直保持。
宇文泰整合关陇豪强的过程中,他一直被排斥在陇右,之后蜀中和江陵的大阔进又给西魏政权结构带来了深刻的改变,彻底奠定了宇文泰超脱于众将之上的威望与地位,也给宇文家的篡夺打下了深厚的基础,独孤信终究还是被历史所淘汰。
想到这里,李泰又不免看了一眼杨忠,心中不免生出一些联想。
几名少流登堂,堂中几分又变得热闹欢快起来。独孤信又着员将其已经堪见外客的儿子独孤善引出,共诸少流同席。
如今李泰在华州也非生客,特别不久前在两家联姻的婚礼上大出风头,眼下又被独孤信待作主宾,众少年望向他的眼神也都颇有钦佩羡慕,乐与攀谈。
不过李泰却不怎么乐于做个孩子王,单长居他庄上的若干凤和李雅已经让他有点头疼,脑海里还盘算着跟杨忠有关的计议,酒席上几次想要将话题引过去。
不过杨忠这个人做派也是大异于其他武川军头,为人端庄沉静,甚至有点沉默寡言。
其他的武川军头几杯酒水下肚,难免就有点
管不住嘴巴,往往热衷吹嘘过往事迹,但杨忠虽也海量豪饮,但喝酒越多反而越沉默,哪怕面对其他人的夸奖吹捧,也只是浅笑倾听、少作附和与回应。
一场酒宴夜中方罢,到最后就连独孤信都解袍袒怀、醉态颇浓,自是宾主尽兴。
李泰也喝的有点舌根发硬,恐怕久留失态,婉拒了独孤信的留宿,趁着还有几分清醒起身告辞,其他宾客也都陆续请辞。
待到群众散席,独孤信却仍有些意兴未尽,摆手拒绝了杨忠的劝阻搀扶,示意他就前来坐,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后则叹息道:「今时岁月,旧年不敢奢求,但却也难觅尽情一醉啊……凡所行止,须得穷尽智力!奴奴,如你我此类,究竟是得是失?」
杨忠并不答话,只是也端起酒杯来一口喝干,然后又为独孤信与自己斟满。
「你这人啊,行事则不避凶险,言论则口防如墙,着实无趣!」
独孤信自是深知杨忠秉性,举杯细啜然后又醉笑道:「不以杂情扰你,只说家事相关。那席小子,依你所见,禀赋如何?」
杨忠顺着独孤信所指,瞥了一眼李泰曾在的席位,沉吟片刻后才开口道:「李伯山确是少流非凡,似狂实谨,不矜却傲,方圆变化,颇有章法。他踊跃敢当、能谋善事,若不夭折于不测,日后必成名门一代领袖,若是大统可期,功业迈其先人也大可盼望啊!」
听到杨忠居然不再惜声的给出这么高的评价,独孤信也不免一愣,片刻后又大笑起来:「你我对此确是不谋而合,我有意纳他于门下……」
「但他之前不是拒绝了开府招揽?」
杨忠闻言后,便略显诧异的问道。
「如此罕见少俊,舍之一女何妨?这小子观情谋事,不逊壮才,虽然拒与共事,但却自言是我道后进,他志气不浅呢,更能洞见我今危状……如果真的贪势攀附,也只是有巧智而无大局,好谋多事,累己累人!」
独孤信讲到这里又叹息一声:「陇边虽然也成一方局面,但终究只是天府臂腋,大行台置我彼处,似重实远。镇人血气渐衰,关中新造的兵符,我却无从把控,我未有争势关中之想,国有所任、但事而已,大行台却有弱我根本之计!求存求大,无不能忍,但日前他仗势欺我、陷我两难,做的有点过分……」
一讲到时局敏感的话题,杨忠便又沉默下来,哪怕只是跟独孤信这个故主两人私话,也不就此滥发议论。
「李伯山虽然齿短,却掌重兵,规划方面,职轻权重,是台府栽培深刻的少流,也是来年欺夺旧人势位的备选。」
独孤信语调转为低沉,眸中闪亮、醉态收敛:「但是啊,他也是故太师为我预留的一个少壮。有此一子,何须亲临六军?得此一助,虽相疑但也能相安。如此良人,岂能错过?」
杨忠听到这里,嘴巴便张了一张,似乎有话不吐不快,但最终还是吞声不言。
独孤信见他这幅模样,又忍不住笑起来:「你是觉得此子即便前程可观,短时之内却难为臂膀之助,不值得为其交恶台府?你还是知之不深啊,方才席中,他几番试言,是已经将你都谋在计中,你信不信?」
言及自己,杨忠便不再沉默,有些不解其意的说道:「我与其人在情在事都交往甚浅,有什么能作谋计处?」
「他张计北州,所及之处跨州连郡,虽然自身也勇武有力,但毕竟乏威慑人。或不畏战,但频战则必治荒,不合深营之计,所以是颇渴能有一大将镇边慑众。旧时还有若干惠保,但今却乏良选能与呼吸相同,于我宅内见到了你,能不心动?」
「李显庆勇不逊我,崔士约亦有骁勇之名,且与之亲谊深厚。」
杨忠闻言后便摇头说道,不知是不认可
独孤信这一说法,还是不认可李泰这一谋计。
「李显庆原州土著,乡势既雄、恩更甚之,短年可共谋事,利大则必见疑。崔士约朝情涉深,亦非镇人宿将,那小子是不会独傍一方的。」
独孤信抬手拍了拍杨忠厚壮的肩膀,又叹息道:「知你勤恳于事,不喜杂情。但有的事情,终究是不可避免。无论那小子是否有此心意,但也给我一个启发。你远处荒土、良才闲置,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此番大行台逼婚,我恐是难拒,但若能籍此将你召回内州,也不谓一无所得。」
杨忠听到这里,又沉默下来,神情没有什么明显的悲喜又或感动,只是略显落寞。
独孤信仍是自说自话:「赴陇之前,拜辞大行台的时候,我会将诸事敲定下来,你且安待。若得与之共事,你再替我细察,这一番心意,眼下还是不宜轻吐。否则我是结怨了朝廷、台府,也会妨害此子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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