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纯真年代(校对)第42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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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初往外走的人还少,逢年团聚不难,总是早早地就开始热闹,早早地把年味铺陈出来。
年前最忙碌的通常是女人,男人们会闲下来,得空四处走动。
林存民躲出门后没走远,就坐在巷子口的棋摊那儿。
附近街坊都是几十年的老相识了,就算是几十年来时不时互相借个酱油醋,积下来也是深厚的感情,骑车路过的后辈一脚支地停了车,问:
“林叔,咱家过年想买台洗衣机给我老娘,听说过你这儿能省不少,叔帮忙说一声?”
话里头用的是咱家,习惯了,都这么说,也没太当外人。
这是第几个了?
林存民感觉自己几十年风云不动的心境这两天波动得厉害,提醒了下自己,稳住了笑着说:“你别听他们几个胡说,没那事,没那事,孩子还小呢。”
周遭一片哄笑。
“这是富贵了,懒得被穷街坊牵绊了啊,老林。”
有老伙计故意挤兑。
林存民骂说:“你刚输了棋你闭嘴。”
对方也不介意。
“好像还真就是这样,富贵人家瞧不上穷伙计,可是你们城里人,不也看不起我们农村里出来的吗?”
有人说了句话。
林存民抬头看看他,这老头不认识啊。在场都是一样的反应,谁都不认识面前这个似乎已经站了好一会儿的老头。
“新搬来的?”有人问,这年把时间,人口流动,有的老邻走了,也有新人搬来,虽说不很多,但也不少见。
“是,新来的,农村出来的。”老头指了指来路,意思大概我就住这附近,或者我瞎转悠过来的。
“老哥们哪的话,哪来城里人瞧不起农村的了,那早几辈,咱们也都是农村出来的。”
有人转回上个话题,和气说。
“那不是,我是真被瞧不起了才会说这话。你们当我这遛弯呢?我这出来透气呢。”老头说:“咱村里出来,辛苦赚了点钱,就被亲家看作来路不正,人品不善……憋屈得紧。”
林存民想了想说:“这市场经济地位都已经确立了,上面也有话,说不管黑猫白猫,能抓着老鼠就是好猫……赚钱是本事,按说不该。”
刚刚那话里多少带着大家对他的玩笑,偏这老头当了真,他想着给化开。
“是吧?按说是啊。”老头说着话,低头看着林存民善意地笑了笑。
只一会儿,老头就和这一群人混熟了。
正好棋盘边上没坐人,林存民就邀了一下说:“老伙计要不要来一盘?”
“棋?不太行啊,几十年田间地头的,也没文化,弄不来这东西。”老头撸了撸袖子,说:“要不咱摔一跤?”
“……”
“哈哈,说笑的。那咱来一盘,我这路数野,老哥你别在意。”
老头坐下了。
棋子摆好。
“你先请。”林存民照着自己横行这一带的习惯说。
“哦,好,就是有个事。”老头捻起一枚棋子说:“咱不来点彩头?”
来者不善啊。
老头看着很自信,这边边头上常年被林存民“欺压”的各位就有点不服气了,同时又自然而然站在林存民这边,期待着老林给他个教训。
“要不来两根烟的?我这有。”有人说着就摸了烟,红塔山,好烟啊。
林存民笑着说:“那就这样?”
“不够啊,刚都说了,我是赚了钱的。”对面老头说话似乎一点分寸没有,捏了只卒,看着林存民笑了笑,说:“要不,咱赌个孙女?”
这路数还真是野啊,周边一阵哄笑。
林存民大概知道这家伙的来路了,愣一下。
“还别说,老林家里还真有俩孙女。”只当是玩笑,有人跟着起哄说:“就是老哥你有没有啊?”
“我当然也有啊。”江老笑着头说:“冬儿,出来咯。”
一个粉雕玉饰的小丫头从旁走了过来,站在老头身边。
众人看着都在夸小姑娘可爱,同时觉得这玩笑更有趣了。
“那就开始了啊。”
江老头把手上的小卒往前点了一步。
“……”
众人等了一会儿。
“老林,老林该你了。”
“老林?你怎么不下啊?”
第四百一十二章
讲理不讲理都行
当对面说棋局彩头是“赌你一个孙女”的时候,林存民已经有九成把握,但还是想问他一句“你是不是姓江”,确认一下。
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
一来因为曲冬儿已经出来了;
二来江老头现在脸上的神情,那种阴谋诡计假人之手后的“恬不知耻”、“小人得志”和“猖狂”……跟林存民封号臭棋篓子那天,在那个臭小子脸上看到的,基本相差无几。
所以,自己玩不过,找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来帮手,真的是这么值得得意的事情吗?
别人是什么情况不得而知,但至少林存民至今所见过的两个江家人,一少、一老,似乎都十分理所当然地觉得:是,就是很得意。
在这一点上,林存民拿他们没办法。至于棋,也是真的下不过。
所以这是直接杀上门来了?
有点难以理解和认同,毕竟按说事情还没到这份上,同时又有那么点儿感慨和想笑,因为就这劲头,怎么说也得算是一份重视。
林存民谨慎飞了个“相”,稳住打算防守拖时间,同时明知故问道:“老哥贵姓?”
对于江家家人,既然送上门来了,他还是有那么点想了解一下的意愿的,毕竟孙女的事,他暂时也就一个态度和意见……并非决定。
“不免贵,我姓江。”
江老头说话的时候手往上指了指,玩笑的意思,我这姓现在真心贵。
“哦。”林存民等了一步棋,捻了“马”继续构建防御阵型,抓着话头说:“那我还真不敢下这棋了,万一输了,高攀不起啊。我这普通人家的孙女,输过去怕难适应遭人嫌弃,又怕做错事被埋怨,回头受了欺负,委屈了,我还不能打上门去。”
他这话说得有点儿打机锋的意思,当着这么多人面说来,别人听了只会当成是在说笑,但是对于江老头,意思又全在那。
结果江老头只是干咧咧冲大伙说了一句:“瞧,又挤兑我们农村人了。”
一阵哄笑。
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林存民:“……”
就这语言逻辑?!林存民凝神想了一下,明白了,不是江家老头没听懂,而是他就是故意这么来。
之前他的那番话,就是这么说的了。
“明明我担心的事情是你们一家太过富贵,不想高攀,怎么到你这儿,就变成是我嫌弃你们家农村出身,财路不正了呢?”
这野蛮,不讲理的,甚至是有点幼稚的做派啊。
林存民生有点儿哭笑不得。他是从基层一步步走上来的,接触过的刁民多了去了,“贼而不恶”,这是林存民一向对这些人的看法。
“老哥说笑了。”想着再试探试探,林存民保持微笑说:“事实咱得承认,当一个家庭有一份很大的家业需要被继承和经营的时候,家里孩子娶回来一个什么样的媳妇儿,就不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比起普通人家来,怕就要复杂得多,也慎重得多,譬如得考虑姑娘的出身背景,见识阅历,甚至是心机手腕……”
棋盘对面,江老头所有所思,点头表示赞同,“你说的好像真是这个理。”
“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