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校对)第1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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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个游侠儿,那发话的少女身穿一件大红色的长裙,虽然只是六七分的颜色,却因为青春年少,矫健结实的身躯,让人也觉得她有八九分的姿色。更兼两条长而有力的长腿以及悬挂在腰间的长剑,益发显得英气勃勃与那普通女子大是不同。这围观的百姓,一个个色迷迷的眼珠子都在那少女的胸部、臀部上梭巡,而那十几个围着她们的城狐社鼠,更是流着口水,恨不得用手狠狠的在她身上捏动几把才好。
  游侠儿中那名显得年龄大一点,老成不少的中年汉子拦在了那红衣少女身前,沉声说道:“小妹,不要和这等蟊贼罗嗦。光天化日之下,莫非还没有王法不成?他们再呱噪,自去报官了事。”
  听得这话,那些个地痞流氓还没有说话呢,江鱼却已经翻着白眼愤怒的指责那中年汉子:“兀那汉子,看你也是堂堂一条好汉,怎么说出这么没骨气的话来?咱们混江湖的,讲究的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三刀六洞,浑身浴血,那是眼皮都不眨一下的,你怎好意思说出报官这种狗屁话来?是男人的,拔出你的刀,给我砍废这几个。莫非你腰间佩着的陌刀,是拿来勾引娘儿们的眼神的么?”
  风青青他们一脸红通通的,又离得江鱼远了两步。“不学无术,惫懒无行,荒诞不羁,这江鱼,果然和他那大哥一般模样,却没他大哥的那等城府,果然难得伺候,难得伺候啊!花营的脸面,都被他丢光了。”
  五个游侠儿同时愣了一下,那一干地痞中带头的那汉子得意洋洋的朝着江鱼一抱拳头,大笑道:“这位兄弟可说得好,咱们都是出来混江湖的,是男人就拔出刀来较量较量。咱们也不过是请他妹子陪咱们喝顿酒,然后陪咱们大哥上个床,怎生就摆出这等嘴脸来?”这混混头目轻佻的朝着那红衣少女吹了个口哨,淫笑道:“妹子,你是不知道咱们大哥的好处,咱们长安有名的‘赛过驴’,就是咱们大哥了!保证伺候得你欲仙欲死,死了又死,死了又活啊!”
  一干混混大笑,江鱼也是深感亲切的捧腹大笑起来――这等言语,多么像他大哥李林甫当年在扬州带领一干无行无德的军汉在大街上调戏人家大媳妇时的表现啊!这可是江鱼童年时期不可磨灭的记忆,就算是无凡教授了他十年道法,依然是深深的铭刻在他心底呀。江鱼情不自禁的吹了一声极其响亮极其悠长的口哨,笑着对那红衣少女道:“小妹妹,你可婚配否啊?”
  红衣少女气得柳眉倒竖,一只素手已经紧紧握在了自己的剑柄上。那中年汉子也是怒视江鱼,身上一股淡淡的威势释放出来,江鱼目光歹毒得狠,一眼看出这汉子怕不是有二三十年的内功修为?在江湖上也是一等好手了。“糟糕,可不能占口头上的便宜了,说说可以,真正惹怒了这几人,却不大不小是个麻烦。俺如今却是朝廷的官儿,不象当年那等自由了,不见大哥都在朝廷里装老夫子了么?”
  咳嗽了一声,江鱼高挑的身材一缩,缩回了人群里面,不吭声了。那混混头目还朝着江鱼这个方向笑道:“那位兄弟可是外地来的?长安城的地界上,没见过你呀!报个名号罢,以后咱们好好的结络结络。兄弟是来长安混日子的?那可找对人啦!”
  憋在人群里,江鱼极其无耻的哼哼道:“吾乃扬州白龙帮帮主贾玉之堂兄的小叔子,诶,扬州水浅,养不下我这条大鱼呀。”
  那五个游侠儿眼里同时精光闪了一闪,尤其那红衣少女,手指将那剑柄捏得那个紧啊。扬州白龙帮帮主贾玉的堂兄的小叔子?怕是等他们有空,会立刻杀去扬州和贾玉好好的联络一下感情罢?江鱼心里大乐啊,所谓害人乃快乐之本,古人诚不我欺焉!风青青他们几个混在人群中的簪花郎,则是用见鬼一样的眼神瞪着江鱼:这是什么人啊?比那地痞无赖还不如啊!
  那混混头‘哦’了几声,转眼间又变得嬉皮笑脸的朝着那红衣少女笑道:“得了,闲话说了这么多,妹子,刚才你在我身上泼了那些汤水,咱也不多说话,你陪兄弟我们几个喝一顿酒,再去拜会拜会我们大哥,这事情也就结了。嘻嘻,说不定你以后会变成我们嫂子哩,当然,也是填偏房的,可也毕竟是我们嫂子呀?”
  一干地痞疯狂大笑起来,一个个好似下蛋的鸭子一样张开两只手,摆着鸭步朝着那少女围了上去。那中年汉子仰天怒叹一声,大喝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兄弟们,动手罢!长安城是有王法的地方,下手不要忒狠了。”他首先飞起一脚,那足足有尺许长的大脚丫子在那混混头的身上印上了一个大大的脚印,混混头‘嗷呜’一声呻吟,身体平地倒飞了三丈远,倒在地上抱着小肚子乱滚起来。
  另外三个游侠儿一声呐喊,手动如风,打得七八个地痞抱头惨叫,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江鱼正在人群中鼓掌叫好,却猛不丁看到那红衣少女一声轻啸,长剑出鞘,一道剑光迎风一晃喷出足足有丈许长短,就看得三个地痞惨嚎一声,地上多了六只血淋淋的耳朵。围观的百姓见了血,呐喊一声,转身就四散逃走。那中年汉子恼怒的呵斥了几句,无非是‘天子脚下’、‘王法’之类的老套词句,拉着那少女,领着三个游侠儿朝着一条小巷就钻了进去。
  江鱼嘻嘻一笑,朝着风青青他们使了个眼色,趁着四周混乱无人注意的空档儿,将自己身体一缩,‘咔嚓’几声,身体已经缩短了一尺许,变成了他在大慈恩寺的屋顶上偷窥人家白日宣淫的那副模样,随手将那外套翻了个面套在身上,怪叫着朝着那混混头跑了过去:“这位大哥,这位大哥,你可没事罢?”
  江鱼只顾着计算别人,却没看到后面风青青等一干班头眼睛一亮,看江鱼的眼神就好似吝啬鬼看到了一大堆金子一般。依稀的,可以听到风青青的小声嘀咕:中了,中了,这不是前几天传出来的要我们查访的那人么?感情就是江头儿啊?五百贯的赏钱哩!
  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那几个属下的小动作,江鱼扑到了那混混头的身前,殷勤的扶起了那混混头,惊声问道:“这位大哥,谁敢打你们啊?那几个外来的过江龙,是什么来头?”
  混混头捂着肚子在江鱼的搀扶下爬了起来,皱着眉头打量了江鱼好一阵子,惊问道:“你是何人?莫非认得我么?”
  “啊呀,大哥你是贵人多忘事啊,我不是安庆坊的赵三么?可有好几年没见到大哥你了。”江鱼胡诌了一个地名,乱编了一个人名儿。
  那混混头被一脚踢得浑浑噩噩,脑袋大是不清醒,当下呆呆的看着江鱼呆滞的说道:“原来是赵三兄弟,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了。你这几年,可是去哪里发财了?诶哟,赶快带咱们兄弟去分舵那边,招呼起人马,咱们非把这几个不知道江湖规矩的杂碎给分尸咯!到了长安城,谁敢不给我们‘双尊帮’面子?谁敢打咱们的人啊?”
  “诶,诶,是,是!”江鱼赔着笑脸陪着小心,扶起了这混混头目,跟着这头目,带着那几个被打翻的混混,后面又跟上了三个手里拎着两片血淋淋耳朵的倒霉蛋儿,一行人钻进了一条小巷,七拐八拐的朝着长安城西市的方向绕了过去。走了不到半里路,就听到这叫做张老三的混混头一路的自吹自擂,将自己的‘双尊帮’说得是天下无双、举世难逢对手,更是将两个帮主吹嘘得神人一般,好似那天下的武林高手,碰到他们的帮主,立刻就会化为齑粉一样。
  咳嗽了一声,江鱼恶意的看着张老三请问道:“张三哥,您可是发达了,真的发达了。跟上了双尊帮,那可是前途无量呀!可不知道,这双尊帮到底有多强啊?两位帮主,可有多厉害?”
  张老三得意的吹嘘到:“不是我张老三吹牛,兄弟,咱们双尊帮,有入门弟子五百、外堂弟子两千,在长安城左近,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帮派!两位帮主,大帮主天尊他老人家,一拳可以打死一头牛!二帮主地尊他老人家,双臂可以举起两千斤的石狮子。啧啧,这本事,这本领。就不要说咱们帮里那神仙一样的几位供奉老人家了,啧啧,那可都是。”张老三眼珠子一转,信口雌黄的吹嘘道:“这样说吧,那几位供奉老神仙,手上剑子一丢,那剑光就能飞出几千里地,把人头给劈下来!”
  江鱼那个气恼啊,愣愣的看着张老三,突然一拳轰在了张老三的脸上。屁话,架剑光几千里外杀人,这样道行这样法力的修士,可能跑来长安城里闲逛么?还做你一个地痞无赖帮派的供奉?这样实力的修士,他们也不怕天师道的天师们、真人们群起而攻,将他们尽数封印了?天师道的后台是谁?那可是无凡嘴里的,天下可以和望月一门比肩的四大门派之一啊!长安城,可是天师道的地盘!
  得了,看着这张老三也就知道这么点东西,江鱼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对着张老三就是一通爆揍。两拳下去,张老三惨嚎着喷出了几块碎牙,死狗一样躺在了地上,却又被江鱼拎着腰带提了起来,钵盂大小的拳头雨点一样的落在张老三的身上,暴风一样的骨肉撞击声中,张老三哀嚎几声,嘴里喷出了几口鲜血,终于不支倒地。江鱼却依然不肯放过他,脚下用力,对着张老三就是几脚狠踏,踩得张老三一阵的惨嚎,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想要晕死过去都不成。
  疼痛,无边的剧痛统治了张老三的全部心神。他多么希望,现在自己可以昏过去呀!可是他体内一股清冽清凉的气息在不断的流转,护住了他的五脏六腑和骨骼肌肉,就是不让他晕过去。这清凉的气息所过之处,疼痛一阵阵的平复,但是接踵而来的沉重打击,让这剧痛立刻加剧了十倍以上。地狱和天堂的对比,在张老三的身上并存,让张老三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猛然间,那狂暴的打击突然停了下来,江鱼一张狰狞可怕的面孔凑到了张老三的面前,怒声吼道:“服气了么?嗯?狗娘养的龟鳖?”
  张老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把子力气,猛的一个骨碌腾身而起,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地朝着江鱼叩拜道:“爷爷耶,你是我的亲大爷,不要打啦,不要打啦,我记起来了,我哪里认得什么赵三哩?大爷啊,您是过江的强龙,欺负我这种地头虫做什么?”
  张老三的那十几个属下吓得浑身直哆嗦,蜷缩在小巷的墙角下,好似赤身裸体面对一群狂暴色鬼的小姑娘一样,畏缩的看着江鱼。江鱼却是狞笑着,走进那些地痞,一个接一个的拎起他们来,蕴含了一丝生机勃勃的自然真气的沉重拳头,狠狠的和他们来了一顿肉体上的亲密交流,打得这些地痞一个个惨叫不断,那惊天动地的鬼嚎声,吓得小巷两侧没有一个行人敢走进来,除了风青青等一干簪花郎。
  风青青他们缓步靠近‘惨案’现场的时候,十几个地痞抱着少了一半大牙的嘴,好似膜拜神灵的信徒一样跪在江鱼的面前,无比崇敬的看着江鱼,用心的记忆着江鱼的一切吩咐。“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老子的人了!老子不管你们的吃喝,不管你们养家糊口的勾当,你们给我潜伏在双尊帮中,将双尊帮的一切动静都报告给老子。告诉你们,你们若是敢反水,长安城就是这么大一块地盘,老子找你们还是挺容易的,到时候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打得你们老母都认不出来!”
  一拳轰在了小巷一侧的墙壁上,强劲的拳风将那一堵墙壁整个化为无数的碎砖块飞了出去。江鱼狞笑道:“看看老子这比铁锤还要硬三分的拳头!若是砸在你们的身上,嘿嘿,‘噗哧’一个,‘噗哧’一个,你们的脑袋就是那烂西瓜一般!”
  “记好了没有?”江鱼猛的一声暴喝,震得这群地痞猛的抖动了一下。
  张老三为首,一干地痞同时磕头如蒜道:“爷爷哩,咱们记得了,以后双尊帮的一切事情,都会给爷爷您说的。诶,长安城街坊上所有的风吹草动,咱们也会给爷爷汇报的。诶,每隔三天去西市的市口给爷爷汇报一次消息,咱们都记得哩!”
  面色和蔼的点点头,江鱼亲昵的抚摸着张老三的脑袋,就好似抚摸自己宠爱的小狗一样。他微笑道:“好啊,好得狠。记住了,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人,谁敢欺负你们,就报我的名字,记住了?叫我鱼爷!”
  大袖一甩,江鱼背着双手,高高的抬起头,趾高气扬的走了出去。
  风青青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再看看那一群陷入呆滞中的地痞无赖,脸上同时露出了极度佩服的神情,同时摇摇头,紧跟着江鱼行了出去。
第十一章
黑吃黑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月,就在江鱼打打人、喝喝酒、练练功,无所事事的过去了。一个月里,江鱼见了张老三他们好几次,得到了一些零零碎碎没有丝毫大用的信息。同时,他也了解到,那日的五个游侠儿,似乎正在和双尊帮暗斗,双尊帮已经折损了好几个分舵的头目,而那些游侠儿,似乎也有人受了伤。江鱼只能祈祷,那个有着一对美腿的少女,千万不要出事了就好。嗯,若是老天真的能显灵,让那少女的几个伙伴全部挂掉,那就更理想不过了。高手,江鱼之所欲也,美女,江鱼之所欲也,两者不可得兼,取美女而舍高手是也。
  在这一个月里,江鱼更是知道了,花营居然还暗地里下了公文,要寻找那在大慈恩寺的屋顶上偷窥宝玄和尚的风流景状,从而彻底揭开了大慈恩寺这个太平余党藏身据点的‘武林高手’。风青青几个人很无义气的将江鱼出卖了,换取了五百贯的赏金,江鱼也很没有义气的将自己再一次的卖给了花营。但是当他要求双份饷银的时候,被李天霸拎着大锤子直接轰出了门外。
  “没天理呀!我江鱼两个身份加入花营,要两份饷银,又有错么?”江鱼那天站在花营的大门口数落了吝啬的李天霸足足有小半个时辰,直到磨刀老人受不了他的呱噪,一刀从院子里劈了出来,江鱼才悻悻然离开,寻思道,以后怎么着也只能花一半的力气给花营办事了。
  但是,总体说来,这一个月,江鱼还是过得很惬意的。虽然花营还在出动大批人手,探访那不知去向的宝玄和尚和稚子剑阴九的下落,可是这事情不归江鱼负责,他乐得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中厮混。除了张老三他们十几个双尊帮的地痞,他又收服了百多个处于帮派萌芽状态的地痞混混,将他们归于了自己所属的密探组织中。有了这群市井中最低层却又是最活跃的城狐社鼠,江鱼在长安城中的耳目,已经可以算是灵通的了。
  只是,收服了这一百多人,却让江鱼第一次感觉到了钱的重要性。为了让这群背后没有靠山自己也没有任何收入来源的混混能够安心的帮自己办事,江鱼一手就撒出了两百多贯大钱,一时间让江鱼的手头很是有点紧张了起来。当江鱼讪讪的向李林甫伸手要钱的时候,李林甫却只是深情的看着他,双手一摊,他也没钱了。最近朝廷中犯事的官员太少,李林甫没收到什么贿赂银子,加上他置办了一些珍奇宝贝送给了皇帝身边最受宠信的高太监,江鱼从扬州敲诈来的钱,都花光了。
  刚来长安的时候,是烈日炎炎的盛夏,如今,却已经是初秋时分。天高气爽,天青云淡,长安城中的红男绿女们,又开始了踏秋寻欢的举动。只有江鱼和李林甫兄弟俩,相对着发愁。李林甫很有一些话要对江鱼说,但是,他却被某人很无良的下了封口令。故而,李林甫替江鱼的密探网络发了一阵愁后,只能是鼓励江鱼道:“小鱼,大哥相信你能将事情做好的。这也是一个考验,你若是能顺利过关,日后的前程,就是一片坦途了。哥哥在御史台,还给你留下了好官位哩。”
  看到江鱼有点兴致缺缺的样子,李林甫沉思一阵,很是认真的告诫道:“小鱼,商场是战场,可是官场,却是屠场呀,一不小心,就有家破人亡的大祸。在官场上,怎样才能历经风暴而不倒呢?只能是跟紧权力最大的那人走。不管他要你做什么,你就认真去做就是,保证没错。”
  吧嗒吧嗒嘴巴,江鱼从李林甫的言语里琢磨出了一点味道来。他嘻嘻一笑,点头道:“说得也是。我却和我那师父不同,不追求得成大道而飞升的,兄弟我只求在人间逍遥快活就是。大哥,我去办事了,今日还要去见我收服的那几个奸细哩。”江鱼朝着李林甫行了个礼,蹦蹦跳跳的一点都不安分的跑了出去。
  “我干你老母咧。得成大道而飞升?我说兄弟啊,你这小乌龟羔子的,还瞒了大哥我多少事情啊?”李林甫看着江鱼的背影,低声笑骂了几句。但是呢,他很快就恢复了那装模作样的儒雅模样,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轻笑道:“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呀。兄弟你藏下的手段越多,咱们兄弟俩就越是稳如泰山。那双尊帮的后台,是当今太子;双尊帮的对头,却是大哥我想要扶植的那位。皇帝不想让两位王爷在长安城闹得太过火了,这话,我却是不能明说呀。”
  江鱼自然不知道李林甫的那些心思,他缩矮了身形,化为另外一副模样,信马由缰,不一时就到了西市的入口大街处。满嘴牙齿脱落了十几颗,如今说话带风的张老三,已经在那西市口子上的一个酱肉铺子里等着江鱼了。看到江鱼行了进来,张老三连忙探出头来打招呼:“鱼爷,鱼爷,这边,这边哩。快快,我叫人准备了一坛好酒,今日还请鱼爷喝个痛快。”
  大摇大摆的进了那铺子,看了看左右没有什么闲杂人等,只有几个普通食客在那里饮酒说笑,江鱼点点头,坐在了张老三的对面,脑袋已经凑了过去:“怎么的?今日有那闲钱请我喝酒了?我说张老三,有什么新鲜消息么?你别连你们二帮主踹了人家寡妇门都来告诉我啊?那可多没意思?咱是喜欢打听那些无聊勾当的人么?你看看,咱鱼爷是那种人么?”
  嘻嘻一笑,张老三殷勤的给江鱼倒了一碗酒,压低了声音谄媚的笑道:“鱼爷,这不是咱一点孝心么?您看,前几天您不是传了咱兄弟几个一套内功功法,还传授了那‘小缠丝掌’的前五掌么?前天咱们双尊帮和咱们的对头三峰堂打了一场大的,咱兄弟几个可是打翻了十几个对头的厉害打手,这不是被帮主赏下了一贯钱么?这才请鱼爷来喝一杯水酒嘛。”
  端起酒碗,江鱼将那老酒喝了个涓滴不剩,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中啊,那一套内功功法,不过是粗浅的炼气入门的手段,算不上什么好东西。那‘小缠丝掌’么,后面还有十三掌,全部传授给你们也可以。消息,鱼爷我要消息啊!我说,不至于你张老三连你们双尊帮背后到底有什么生意都打听不出来吧?那我干什么把那精妙的武功传授给你们那?”
  “哎哟!”张老三苦笑着看了江鱼一眼,无奈的一拍掌,谄笑道:“咱不是打听出来了么?咱们双尊帮明面里最赚钱的那行当,可是长安排名第三的大青楼呀,里面那四位红牌姑娘,请她们喝一杯酒,都起码要十贯钱哩。想要听她们唱支小曲,没有二十贯钱您都不好意思开口。您看看,这一天下来就是多少钱?”
  “放屁!”江鱼恼怒的看了张老三一眼,虽然花营名字叫做‘花’营,但是他江鱼总不能真去夺了双尊帮的青楼来赚钱罢?那可就真正是‘花’名在外了,怕是李天霸会拎着锤子将他从长安一路追杀到南诏去!江湖好汉,有一种钱那是绝对不沾的――女人的皮肉钱!“去去去,给鱼爷我仔细留意着,咱要的是那种拿得出手的行当,再弄些青楼妓院什么的来糊弄鱼爷,小心我把你剩下的一半牙齿都打掉。唔,你们双尊帮藏银子宝贝的库房在哪里,可查清了?”
  这话,可就问得是不怀好意了。可是,已经被江鱼用暴力手段和小恩小惠给收买了的张老三,却是死心塌地的准备跟着江鱼混了――没见他才跟了江鱼一个月,就变成了‘高手’么?一个人可以打翻四五个比他粗壮的好汉啦!故而,张老三只是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皱着眉头看着江鱼:“鱼爷,您就宽限一段时间罢。这等机密,我们的舵主都是不清楚的。您想要打劫双尊帮的库房,按照您神仙一般的手段,那是手到擒来。可是呢,也得给咱们兄弟一点时间,等咱们在帮派里的地位升上去了,自然就能打听清楚了。”
  看到江鱼脸上有点不快,张老三连忙举起酒壶,又给江鱼倒了一碗酒,笑嘻嘻的点头道:“不过,今日的确有个好消息。三峰堂明儿个要运一批红货出城,是几个西域的胡人带来的商队,要去吐蕃那边贩卖哩。天尊和地尊已经下了决心,要将这笔货一口吃下,狠狠的给三峰堂一点教训,这几日正在调拨人手哩。”舔了舔嘴唇,张老三低声道:“听得咱们舵主说啊,这笔红货价值数十万贯钱哩,数十万贯呀,鱼爷!”
  “此言当真?”江鱼的眼珠子一下子就亮了,好似两盏小明灯一样。
  张老三被江鱼那锃亮的眼珠子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向后缩了一下:“那是自然,鱼爷,咱怎么敢骗你啊?总数不会少于五十万贯,商队五日后的傍晚时分出开远门西行,等得入夜的时候,他们会在城外二十里的驿站停歇,这可是咱们在三峰堂的奸细好容易探出来的消息。”
  五十万贯?那是多大的一堆钱哪?江鱼眼前一阵的金光闪动,随手从腰带里掏出了几块银子塞给了张老三:“做得好,就是这种消息,以后多多汇报上来,鱼爷有赏。看看,鱼爷可比你们帮主大方多了罢?”笑了几声,江鱼摇摇头,看着张老三叹息了一声:“等鱼爷把那双尊帮整垮台了,你就跟着鱼爷一心厮混罢。这双尊帮,实在是江湖匪类,没有什么前途的。看看,好好的一个打劫的勾当,硬是闹得你们都提前五天知晓了,事情不秘,必然出风波的。”
  摇摇头,感慨了几句,江鱼背着手,施施然的离开了酱肉铺子。那张老三不落手的看了看手上那足足有四五两的银子,残缺不齐的牙齿都笑得露了出来:“哎哟,这话可不是么?跟着鱼爷混,果然是钱途大好啊。呃,呃,鱼爷,那剩下的十三招掌法哩?”猛跳起来的张老三打翻了面前的桌子,却哪里还找得到江鱼?
  “五十万贯呀?这笔钱,啧啧。不过,既然不是现钱,而是红货,怕是我一个人吃不下罢?咱没有销赃的门路呀?”江鱼恢复了原本的身高,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起来。“那,拉二将军那莽货下水?诶,他不会贪太多罢?只是,这种勾当,若是没他在后面做靠山,怕是取了那五十万贯,也是消受不安稳的。嗯,就拉他下水好了?”
  作出了决定,江鱼一张脸笑得好似一团儿牡丹花一样,兴致勃勃的朝着街上的几个刚刚出城游玩归来的富家女子打了个招呼,抛了几个媚眼过去,赶在那几个女子身边的男伴发怒之前,江鱼已经一溜烟的跑得不知去向了。
  一刻钟后,花营总部地下的一间密室内,江鱼盘坐在一张胡床上,一本正经的看着对面那正在处理公务的李天霸。这个李天霸的办公密室,高只有丈五左右,江鱼在房间内感到极其的压抑。不高的房间,长宽却在十丈开外,墙壁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洞眼,里面放了不知道多少份公文和卷轴。江鱼瞥了一眼那些洞眼,愕然发现上面标注的小牌子,分别是大唐各道长官节度使,各州、县官员的名字,显然这些人都在花营的档案内标注了名字。
  不敢多看,江鱼呆呆的看着前面丈许外的李天霸。李天霸用捏着杀猪刀的姿势抓着一支狼毫笔,在一封文书上胡乱的打了几个记号,猛的皱起了眉头:“这群养不熟的混账东西,吐蕃又出动三万大军侵扰剑南,这群混帐怎么就不知道累呢?唉,吐蕃那儿又折损了两个密探,都是替花营卖命了二十年以上的老人啊,这群养不熟的东西。”
  将那文书丢开,李天霸丢下狼毫笔,歪着脑袋看着江鱼:“江兄弟,有什么事么?前几天是谁说他奶奶的不喜欢做地老鼠,不愿意来咱花营秘窟里办公的啊?皇上给你分派的职司,你这一个多月了,可有什么成效么?”
  江鱼竖起右手五指晃了晃,面无表情的说道:“五十万贯的大买卖,咱要分六成!”
  李天霸吓得一个哆嗦,大叫道:“什么?五十万贯?六成就六成,给你七成也行!你找到银矿了不成?”他跳起来,大步走到江鱼身前,一脚踢在了江鱼屁股上,笑道:“小鱼啊,你可有本事,这才一个多月,你可就找准了赚钱的门路,皇上没用错你,咱也没推荐错人啊。快说说看,什么买卖这么赚钱呢?咱正准备往吐蕃多派一支商队过去,多安插一点密探哩。”
  阴笑了几声,江鱼一本正经的说道:“什么买卖?黑吃黑啊?”
  “黑吃黑?”李天霸的脸立刻皱了起来,他恼怒道:“你不会叫咱们花营帮你去打劫罢?咱可告诉你,虽然咱们花营在吏部是没有职司的,可是一个个都有是勋位有官职的散官,怎么说也是朝廷的官儿,打家劫舍这种混帐勾当,你可别提到明面上来。咱也知道,大唐的有钱商人多了,随便打劫一家,就能弄出几十万贯几百万贯的巨富,可是这可是触犯天理王法的事情,你不怕皇上知道了砍你的脑袋么?”
  大惊小怪的看了李天霸一眼,江鱼跳起来叫嚷道:“耶耶耶?难不成二将军你以为,我江鱼就是那种为非作歹的恶人么?若是如此,你死皮赖脸的拉鱼爷我进花营做什么?想要收买我大哥不成?咱可告诉你,这笔买卖,若是咱们做了,那是一点不触犯王法的,咱们这是捕获贼赃,就算是收归国有,谁能说什么?”他‘叭叭叭叭’的,将三峰堂有一笔红货要秘密运去吐蕃,双尊帮要准备暗地里下手打劫的事情说了出来。
  三峰堂?红货?李天霸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了,他问江鱼:“你确信,那支商队要傍晚时分出城?”
  看到江鱼认真的点点头,李天霸低声喝骂了一句:“这群不知道死活的王八蛋,什么红货要这么小心的运去吐蕃?”一缕杀气在李天霸的脸上闪了一下,他猛的跳起来用力拍打着江鱼的肩膀,大笑道:“好,风笑笑他们都出去办公务去了,咱将咱的直属人马五百交给你,你带去那城西二十里驿,将那红货夺了,还有,抓几个三峰堂的活口。”
  李天霸的五百直属人马,五百名袖口里面绣着紫牡丹的精壮青年,五百名按照正规军队的训练方式残酷训练,加上了江湖人的一些手段,攻杀扫荡中带着军队特有的惨烈杀气,个人身手却又比府兵厉害何止十倍,纯粹为了杀人而训练的杀人机器。他们一人一件金丝内甲,一人一柄小型手弩,加上他们那至少都是百折钢手艺打成的陌刀,这一批人每个人仅仅装备的花费,就超过了五十名簪花郎全年的开销。自花营组建以来,罄尽花营之力,也不过能养起这么五百人而已。
  五日后的傍晚,身穿黑色紧身衣,除了两只眼睛和两只手,没有一丝皮肉露在外面的江鱼,带着同样打扮的七百多人已经提前六个时辰,潜伏在了城西二十里外那驿站附近。在距离驿站两里路的地方,江鱼他们找了片小林子休憩下来,几名精明能干的簪花郎穿了驿站小卒子的衣服,懒散的在那驿站门口有气无力的擦洗着几匹脱毛的老马,怀中都暗扣上了烟火信号。
  树林里,江鱼静静的躺在一株大树下面,两只眼睛眯着,忙着吸收那树林中充沛的生气。他褡裢里,那条自从修炼了无凡传授的道法后就变得日益慵懒的火灵蛇,又兴奋的跳动了几下,偷偷的自那褡裢口子里探出一个小小的头来,和江鱼争抢这一缕生气。风青青他们一干班头,以及那五百‘紫牡丹’的头领,则是围坐在江鱼的身边,静静的等待着驿站那边传来的消息。
  很快,夜色降临。风青青他们还没有得到前面传来的情报,江鱼的灵识已经清楚的‘看’到,一支足足两千人规模的庞大商队,赶着数百匹马队,护送着三百多辆沉甸甸的大车,一路从长安城那边朝着驿站行了过去。腰肢微微用力,江鱼好似僵尸一样笔直的站了起来,低声说道:“兄弟们准备动手罢,先跟着我掩过去。”
  那一支大商队,却没有按照江鱼听来的计划在驿站扎营,而是继续顺着大道朝西行去。几个簪花郎呆呆的看着大队人马从自己面前行过,却没有看到双尊帮前来黑吃黑的人马,一时间乱了阵脚,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这等情状。想必三峰堂中也有厉害的人物在,已经得知了双尊帮的一些图谋,故而想要连夜赶路,尽早离开对头的势力范围。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响箭撕裂夜空,大道两侧的草丛中无数的火把亮了起来,将近有三千人手持各种粗陋的兵器,大声叫嚷着朝着商队攻了过去。这三千人个个头绑红巾,面戴黑巾,都是勇武有力的大汉。其中有大概五六百汉子,手上的兵器映着火把熠熠发光,显然都是上好的军械,不是那种只能拿去劈柴的破烂货色。
  江鱼等人静静的掩近了战团,看着三千多人朝着那两千许人的商队冲了上去,相互间骇然看了一眼。风青青长叹道:“太平公主前车之鉴,朝廷严禁私人私蓄武力,这些江湖匪类,却居然敢聚集数千人围攻商队。也不知道这双尊帮的后台是谁?他们不怕抄家灭族么?”
  “嘿嘿!真不知道双尊帮的后台是谁?”江鱼斜睨了风青青一眼。
  风青青微微一笑,点点头悠然说道:“皇上没开口之前,谁敢知道他们的后台是谁?那一位主儿,平日里也是小心恭谨,却是谨慎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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