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校对)第1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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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等待的时候,那鸿胪寺少卿汪真苘看着江鱼那‘受伤’的右臂,不由得皱起眉头凑到了江鱼身边,小声提醒道:“江大人?您这手臂,怕是在外国使节面前有失本国的体统罢?人家还说,咱们大唐天朝,派出几个残疾来迎接他们,怕是会引起那些使节的不满呀?”
  风青青眉头一皱,刚要给汪真苘解释其中的关节,江鱼却是‘哦’了一声,面色自如的右臂一屈,将手臂上的绷带震成了粉碎,一条膀子舒展了几下,微笑道:“原来如此,这有辱国体的事情,咱鱼爷是从来不做的。嘿,这手臂,今日还正好痊愈了。啊呀,汪少卿,您的师长,正好是当今左相张说张大人罢?”
  汪真苘傲然抬起头来,点头道:“江大人怎生得知此事?本大人当年科举之时,正是得了恩师的指点。”
  “原来如此。”江鱼笑了几声,刚要说话,那边几个鸿胪寺的小官已经拍着手跑了过来,低声叫道:“扶桑使臣来了,扶桑使臣来了,请诸位大人迎接呀。少卿大人,这次扶桑使节来了一千多人哩。”这些小官一个个激动得面色通红,在他们看来,使节团的人越多,就代表着那个国家对大唐越是尊崇呀。
  只有江鱼转过头去,对风青青等一干属下低声嘀咕道:“来了一千多人?他奶奶的把咱们大唐当冤大头了?这一千多人起码要在大唐逗留半年罢?这吃喝用度都是多少钱哪?他们献上来的那点贡品,又能值几个大钱?”
  风青青等人憋着笑不敢吭声,可是那一脸红光的汪真苘却将这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一时间一张脸气得发青发白,恼怒的看了江鱼一眼,低声骂道:“不知所谓,我堂堂大唐天朝,岂可如此小气?”官袍袖子一甩,这汪少卿也不叫江鱼一声,自顾自的领着鸿胪寺和宫里的人去了。
  江鱼干笑了几声,手一挥,花营所属人马身上同时释放出千步的杀气、百步的威风,一个个昂首挺胸、高高的昂着脑袋,手抚在自己的佩刀刀柄上,雄赳赳气昂昂的迎了上去。这一套行头,花营却已经是有了经验的,就说那一百对子马上的骑士,身上明光甲都用香油走了十几遭,甲片映着秋天的阳光,就好似一面面镜子,要将人的眼睛都晃瞎了去。这叫什么?这就叫做上国的气派,上国的风度。
  数百花营的精锐排成雁翎阵,护着江鱼等一行人朝前迎了数百丈,江鱼顿时浑身一僵,头皮一阵的发麻――大道上,足足上千个高只有江鱼腰不到、粗壮矮肥的萝卜头,梳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发型,披着破破烂烂的衣物,腰间插着一柄好似大唐横刀的形式却只有两尺多长的铁刀,甚至刀鞘都没有一柄,眼里散发出古怪绿光的男子,带着一脸说不出的巴结谄媚,带着一身古怪的鱼腥味,潮水一样的涌了过来。
  “他们?扶桑使节?妈的,叫鱼爷我,就是迎接他们?”江鱼呆滞的问了一句,一手拉着风青青责问道:“这些身高不过四尺的矮子,啊,就要出动我们花营数百的好汉来弹压?唯恐他们在长安城内作出事来?我说,二将军他们糊弄我怎地?”
  风青青可怜巴巴的看着江鱼,幽幽的叹道:“前几日不就是告诉了头儿你么?这事情,原本就是糊弄您哪!不是留着您钓那些地煞殿的人么?”
  “妈的!”怒骂了一句,江鱼晃着膀子朝前行了几步,却看到一名身上穿着大唐出产的锦缎衣物,只是那衣物显然已经不知道穿了多少年,肘子上、袖口上打满了补丁的五十许矮子‘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朝着那满脸笑容的汪真苘猛的嚎叫起来:“大唐天朝啊,我吉备真备何其荣焉,今日又能来到大唐了。呜呜呜,还敢问这位大人,如今大唐的天皇帝,还是那位仁慈无比,宅心仁厚,慷慨大方的玄宗大帝么?”
  嘿,嘿嘿,风青青也凑到了江鱼耳朵边,低声笑道:“仁慈无比、宅心仁厚这些套话也就罢了,慷慨大方么,怕是这些矮子忘记不了皇上最大的缘故呀。啧啧,属下这几日查了一下以前的档案,这吉备真备却是开元五年就来了一次长安,那时候他带来的使节只有十几人。这一次带来了千多人,也不知道他们在海上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感情就是要来吃喝玩乐的。”
  江鱼阴沉着一张脸蛋,突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有钱赏赐给这些矮子,怎不知道给咱们多发点赏银呢?”
  那边里,汪真苘已经殷勤的扶起了吉备真备,大笑道:“吉备真备大人,此番再来大唐,我大唐可比当年更富饶了么?”
  吉备真备连连点头,整个人都差点扑到了汪真苘的身上:“天皇帝圣明呀,这一路上我们所见所闻,这大唐简直就是神仙才能居住的所在。一斗白米只要三五个铜钱,这在我们扶桑,简直无法想象哩。大唐的气象,正是万年不易的铁桶一般的江山哩,这都是圣天子的德行造成的呀!”
  一碗碗的扶桑迷魂汤灌得鸿胪寺的官员、兴庆宫的太监那是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听得江鱼却是那般的腻味啊。汪真苘和吉备真备在那里相互吹捧,你说我大唐富饶,我就夸你扶桑纯朴,你说我大唐强盛,我就赞你扶桑安闲,一时间马屁声好似潮水一样充盈天地,那吉备真备身后的千多个扶桑使节团的成员一个个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汪真苘说一句话,他们就整齐划一的鞠躬一下,嘴里大叫一声‘咳呓’。江鱼看得这千多人整齐划一的滑稽场面,忍不住‘哈哈’狂笑起来。
  江鱼块头极大,嗓门也是极响亮的,这一发笑,顿时打断了汪真苘和吉备真备的相互吹捧。嘴角涂满了白沫的汪真苘气恼的瞪了江鱼一眼,他可没多少机会在这些下国小民面前展示自己的外交能力哩。可是那吉备真备一看到江鱼,却是眼睛一亮,急忙拉着汪真苘走到江鱼身前,恭恭敬敬的朝着江鱼鞠躬行礼道:“这位大人,想必是大唐的大将军罢?只有大唐这样的天国,才能生养出这样威猛好似天神一样的英雄呀!”
  一句马屁,顿时拍得江鱼晕头转向不知道云里雾里。看不起汪真苘和吉备真备相互吹嘘的江鱼,轻而易举的被这一句马屁斩于马下,他‘哈哈’狂笑着弯腰拍打了一下吉备真备的肩膀,赞许道:“唔,你很有眼力,本大人就是大唐长安城有名的净街虎江鱼江中游江大人,哈哈哈,本大人的武功嘛,在大唐排名,起码也能排进前百位!嗯,若是在长安论起来,本大人,诶,大概,也许,可能,也能进前十名罢?”江鱼有点心虚的说出了那番话,他寻思道:抛开李淳风这样的老怪物,我排名前十,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罢?地煞殿的那批妖人,可不算是我大唐的人马,自然也是不能计算进去的。
  吉备真备身子差点被江鱼一掌拍进地里去,他狼狈的好容易站稳了身体,无比崇仰的看了江鱼比他高了将近六尺的魁伟身躯,点头哈腰的惊诧道:“大将军您只能排在大唐的前百名么?不愧是天朝上国呀,如此多的英雄好汉,怎么是我们下国蚁民所能想象的呢?您这样的大将军,到了我们扶桑,就是天神一样的人物呀。”
  “哈哈哈哈,吉备真备大人客气了。我大唐疆域无比广袤,英雄壮士无数,江大人也是客气,他在我大唐,其是也算是很不错的高手啦。”汪真苘笑眯眯的抚摸着自己的几根短须,和江鱼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色。汪真苘高兴江鱼很是会说话,又在吉备真备面前挣了一份面子啊。不过,汪真苘最佩服的就是唐玄宗李隆基了――陛下呀,您果然圣明,派遣江鱼这小子来迎接扶桑的使节,江鱼这厮,怕不是有丈许高下?这些扶桑的使节,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汪真苘笑得牙齿都快掉了下来。
  花营的簪花郎们同时大喝了一声,后面已经准备好的乐师们鼓角声齐鸣,雁翎阵变化成两条直队,分散在大道的两边,夹着扶桑的使节们走进了长安城。那些扶桑使节们一个个用惊惶的、羡慕的、艳羡的、憧憬的,以及那种信徒见了自己的神一样的五体投地的膜拜眼神,打量着这些威风凛凛衣甲鲜明的簪花郎,心中充满了对大唐的敬畏和向往。甚至有那胆子小的扶桑使节,两条短腿在那里不断的哆嗦着,差点就迈不开步伐,只能是在同伴的搀扶下,才能勉强的行进了在他们看来有如是洪荒巨兽一样高大雄伟的长安城。
  长安城内,人烟繁茂,百业发达,说不尽的荣华景象,道不出的上国风采,一千多扶桑使节一个个看得头昏目眩,一个个惊讶得嘴巴大大得张开,涎水都快流淌了出来。尤其那些在酒肆里卖弄风情的胡姬,那雪白的袒露在外面的肚皮,让这些扶桑人一个个眼珠子发直,原本发绿的眸子,已经变成了发红光,那等饥渴到了极点的红光。
  汪真苘得意啊,故意的放慢了步伐,故意的绕了远路,一路引着扶桑的使节们几乎是周游了整个长安城,更是从东市和西市穿了过去,故意让他们看看长安城的风景,看看大唐朝的气相。这些扶桑使节神魂颠倒的丑态,更是让他的虚荣心无边的膨胀起来,心中那个受用啊,就不用提了。等得走了大半天,好容易在百姓的围观下带领这千多人游历了长安后,汪真苘这才笑道:“诸位使节,我鸿胪寺的驿馆内已经给诸位准备好了衣冠发带,准备好了热水香粉,更有酒宴备好了。请诸位沐浴更衣,稍进酒食后,由吉备真备大人带队,挑选几位同伴,一起入宫觐见本朝皇上。”一番话说出,扶桑的使节们一个个擦着嘴角的涎水,急忙整齐划一的再次鞠躬,又是欢呼大叫了一声。
  “好嘛,这些使节的贡品还没献上来哩,就一人先混了几身衣服。给这些使节准备的衣物,怎么说也要是锦缎的罢?这是多少钱啊?”江鱼悻悻然的和风青青窃窃私语,两人在那里很是小家子气的盘算着这笔账是否合算。只是,两人很快就心平气和了起来:这些扶桑人个子极矮,给他们做衣服嘛,省料子!江鱼一个人的衣服,就足够他们四个人穿了。
  鸿胪寺的驿馆,恰恰能让这千多人住下,而奉命陪同监视这群扶桑人的江鱼,也只能无奈的领着一批属下,驻扎在了这驿馆中,前门后门,都加上了双倍的明暗哨。对外,这号称是保护扶桑的使节;对内,则是害怕这些扶桑的野蛮人在长安城闹出什么纠纷来,需知道,虽然扶桑的留学生在长安城中就有不少,但是这些人的品性,向来是不甚得唐人的好评的。
  这些扶桑人沐浴的宏大场景,让江鱼是叹为观止,一池池滚烫的清水放进浴池、浴桶,一池池、一桶桶漆黑的水被担了出来。等这千多人沐浴完毕,鸿胪寺驿馆内烧火的火头、挑水的水头,已经全部累得散了架,软在地上动弹不得。这些扶桑人沐浴干净后,江鱼愕然发现,他们身上似乎都瘦了一圈,也不知道他们在扶桑岛上,是如何过活的。
  至于给他们准备的衣物,让这些扶桑人高兴得直蹦跳,上好的绸子和缎子做的锦衣,一人三套衣物,这可比他们身上那不知道用什么植物的纤维编成的衣物华美舒适了何止百倍?只是,江鱼看他们似乎还很是有点不满足,这些换上了新衣的扶桑人,眼珠子都射出一道道的绿光,不断的扫向江鱼他们腰间佩戴的横刀。比起他们腰间的那些铁片一样的刀具,江鱼他们身上的兵器,实在是太精良了。
  看着那些野兽一般的眼神,江鱼甚至怀疑,如果现在是自己单独一人在野外和这些扶桑人在一起,他们立刻会群起而攻,抢夺自己的兵器。“这是一群养不熟的狼崽子啊。不,狼崽子我江鱼都能养熟他们,可是这些扶桑人,嘿嘿。”江鱼摇摇头,对这群扶桑人凭空多了几分鄙夷。
  沐浴更衣完毕,鸿胪寺准备的酒宴也抬了上来,每个扶桑人都有一壶酒、三大盘菜,菜里面有上好的酱肉、烤羊、炖鱼,吃得这些扶桑人满嘴流油,饭堂大厅和外面的大院里,满是‘咳呓’、‘唷西’的叫嚷声。扶桑人一个个脸上红光满面,吃得是吧舌头、嗒嘴巴,就差脑袋上一对能够随风招展的大耳朵了。对于这等景象,风青青有一个形象的形容词:“我好似看到了我们风家堡内牲口圈中那些猪抢食。”
  等得这些扶桑使节吃喝得差不多了,按照大唐天朝上国的风范,鸿胪寺担出了几箩筐的铜钱,分给这些扶桑人,着他们在长安城时使用花费。这些钱,美其名曰是大唐皇帝对属国子民的恩赏。而且这些鸿胪寺的官员还无比大方的说,他们已经吩咐了长安城内的大小店铺的百姓,只要是大唐子民开设的店铺,对于扶桑的使臣,就只能收取他们二成的价钱。
  江鱼听得这条命令,只能是无语仰天,无声的哀嚎道:“我为甚不生在扶桑?辣块妈妈的,咱去长安城的酒楼,怎么就不能给我个二折的价?”
  正无语哀叹之时,几个红袍太监走进了驿馆,威风凛凛的扫了一眼满院子里酒后失德,正在嘻笑打闹的扶桑人,尖着嗓音大声叫道:“扶桑使臣吉备真备何在?咱们陛下召你进宫觐见哩。”等得吉备真备诚惶诚恐的跑到了这几个太监面前跪下,那老太监又叫道:“吉备真备,你也是来过我们大唐的老人了,这次见我们陛下,可不要再向上次那样失礼。点选几个人随着你入宫罢。”
  吉备真备连忙磕头道:“天使还请少待,此次我们天朝觐见,本国国王还特意准备了极其丰厚的贡品哩。还得叫小人的随从,将那贡品车子送进皇宫哩。”吉备真备抬起头来,很是恭顺的笑着:“这一次,为了讨天皇帝的欢喜,我们的王从前年就开始准备这次的礼物,这些贡品,已经是我们倾全国之力准备的宝物了。”
  “哦?”几个老太监眼睛一亮,微笑道:“你们小国,小家小户的,准备这些礼物却也不容易,何必如此劳民伤财呢?罢了,这也是你们的一份心意,就赶快打点整齐了,送进皇宫罢。”于是,吉备真备挑选了七八个同伴捧着国书跟在他身后,又有百多个扶桑人赶着十几架马车跟在后面,在江鱼率领的一百簪花郎的护卫,或者说是监视随行下,一路到了兴庆宫里。
  一路上,江鱼的一对贼眼就不断的盯着那十几架马车,盘算着里面能有什么样的宝贝。他却没有用灵识去查探其中的贡品,就算其中有好宝贝,他也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抢劫罢?毕竟,这可是给李隆基的贡品。
  进献国书,代表扶桑的那位国王向李隆基问安,以及吉备真备自己跪在李隆基面前号啕大哭,好似孝子贤孙见了自己祖先一样的无比激动的回忆自己开元五年的那次觐见场景,这些场面上的功夫,让江鱼,以及站在江鱼身边的李天霸都是昏昏欲睡。两名对于这些国与国之间的游戏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同时无声的打了个大呵欠。
  然后,李隆基、李天霸以及在殿内侍候的李林甫那微妙的滑过江鱼右臂的眼神,让江鱼浑身一个激灵,猛的清醒了过来。他愁眉苦脸的看着满脸红光的李隆基,心里哀嚎道:“该死的汪真苘,你害苦鱼爷哪,这可叫鱼爷怎么交待?那断成了七八截的骨头,几天的功夫,就生长好了不成?总不能告诉他们,鱼爷的自然真气,最是擅长接骨续命罢?”
  李隆基看着江鱼似笑非笑的瞥了几眼,随后用那种庸容高贵的官面口吻,随意的问候了吉备真备几句,顿时感动得吉备真备再一次的号啕大哭。吉备真备在那里大声哭嚎道:“至圣仁慈的天皇帝陛下,下臣自从开元五年离开了中原,回去了扶桑,原本想要将中原的文化传播于本国,宣扬上国的风采。奈何下国子民愚笨,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却是难以学习,臣苦思数年,终于将中原文字拆改一二,取其简陋笔划和读音,传授于本国百姓。此等文字,脱胎于上国文字,下臣还请天皇帝赐名,以标彰本国文字的来历啊。”
  一边说,吉备真备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卷宣纸,上面是一些古怪的符号和汉字的对比。李隆基身边的高力士快步走下来,接过那宣纸,递交给了李隆基。李隆基对这些事情,却哪里有什么兴趣?若说扶桑全国都在学习汉字,也许李隆基还有兴致题词一二。但是既然是这种变异了的符号,李隆基只是微微一皱眉头,轻轻一笑:“此等文字脱胎于我国文字,却又似是而非,不如就叫做假字好了。”手一抖,李隆基将那宣纸递给了身边的史官,那史官接过宣纸,已经在自己面前簿子上记下了今日之事――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大唐玄宗皇帝李隆基接见扶桑使臣吉备真备,赐其国文字曰:假字。
  吉备真备欣喜的谢过了李隆基,随后他带着一点卖弄的做派,大声对李隆基道:“陛下,下臣此番来觐见陛下,本国国王罄尽全国之力,很是准备了一些稀少的宝物。其中有几件重宝,只有陛下这样的有德有福的圣人才能拥有,还请允许下臣一一向陛下进献。”说完,他很是恭敬的,又是五体投地的叩拜了下去。
  李隆基、李天霸、李林甫、江鱼,以及大殿中的文武官员一个个相对而笑,扶桑小国,能有什么宝贝?李隆基微笑道:“罢了,这也是你们的一份心意,就呈上来看看罢。”李隆基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人家已经是‘罄尽全国之力’来给自己送礼了,这给扶桑使节团的赏赐可不能太轻了,没来由让人家看不起啊?“唔,这一次扶桑来了一千多人?真将大唐当冤大头了么?”李隆基居然却也有和江鱼一样的念头在嘀咕。
  “是,是,还请陛下观赏。”吉备真备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他神气活现的跪在地上,双手鼓掌道:“第一件,是我们国王属地里一条大河中冲刷出来的天然纯金块,这金块足足有一千八百多斤,天生就是一块儿整块。下国之人,不敢贪据这天材地宝,特意万里迢迢的运来献给陛下。”
  呃,李隆基以及户部尚书的脸色一下子都有点难看了,一千八百多斤黄金啊?这是贡品。那,按照大唐的规矩,要赏赐多少东西回去啊?
  一条高大概有四尺七八寸,在这一次的扶桑人中算得是彪形大汉的,头皮剃得光溜溜的扶桑汉子咬牙切齿的扛着一锭形状圆滑,显然被江水冲刷了许多年月的大金锭慢慢的行进了大殿中。吉备真备得意洋洋的指着这条扶桑汉子笑道:“陛下,这是我们扶桑如今的第一力士,第一高手宫本猛。他一条手臂,就有千斤巨力!”吉备真备的鼻子,都快仰到天上去了。
  “哎呀,贵使节远道而来,车马劳碌,怕是身体有些虚弱了。这金锭,还是让我帮您扛着罢!”江鱼一听说,第一件重宝就是一块一千多斤重的大金块,还号称什么天材地宝,不由得气得鼻子发歪。天然金块叫什么天材地宝啊?你说千叶灵芝草、万年碧青,这些还差不多哩。
  再一听说这宫本猛还是扶桑国第一力士、第一高手,江鱼的心窝就一阵的痒痒。“罢了,咱们以后就做中原、扶桑净街虎罢。这威名,可要第一时间打出去。”江鱼想到这里,立刻跳了出去,一手就抢过了那块金锭,轻飘飘的在手上玩了一个花活,将那金锭舞成了风车一样,发出了‘呼呼’的破空声。
  吉备真备差点将自己的舌头咬了下来,他眼珠子都直了。那宫本猛更是好似看鬼一般的看着江鱼,猛的跪在了地上,朝着江鱼顶礼膜拜,嘴里‘哇啦哇啦’的就是一通胡乱叫嚷,显然已经被江鱼的神力惊呆了。
  李隆基、李天霸、李林甫等人同时笑起来,李隆基更是给了江鱼一个无比赞赏的眼神。李隆基那个高兴啊,很是自得的挺起了腰板:“嘿,扶桑小国就是小国,第一力士也就只能扛千多斤的东西?唉,不要说堂叔那等高手,江鱼这小子一只手怕不是有万斤的力量?啧啧,就说朕自己,当初还在街头和人打斗的时候,手上也能拉开五石强弓嘛。”
  一时间,李隆基的脸上好似吃了大补药剂一般,红光晕得他脖子都粗了几分。李林甫看得皇帝这等模样,顿时笑得龇牙咧嘴的朝着江鱼连连点头,差点就要比划出大拇指来了。只是站在李林甫前面的几个朝廷大臣,虽然也是一脸的欣喜,只是眼睛中闪过几丝阴阴的光芒,似乎看到江鱼在皇帝面前展示了威风,心中大是不满。
  江鱼却也看到了李隆基那赞许的目光,一时间就好似玩猴戏的猴子,很是轻浮起来。
  扶桑国的第二件贡品,是一只方圆五丈许的巨大龟壳,吉备真备神秘兮兮的介绍说这是真龙淑图蜕下的壳,用来熬药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江鱼立刻叫道:“且慢,吉备真备大人可知道,这壳还有更大的功效么?”
  吉备真备茫然的看着江鱼,他怎么知道这龟壳还有什么用处?实话实说,这龟壳是他们扶桑的渔民在外岛发现的希罕物事,他们国王寻思着反正要去给大唐皇帝进贡了,就派人将这不知道有什么用的龟壳扛了回去。反正这是海外的希罕物事,扶桑人盘算着,大唐内地看不到这么大的龟壳,说是真龙蜕下的壳,想必也能当作一件天材地宝糊弄人的。
  此时江鱼发问了,吉备真备连连摇头,满头雾水问道:“啊?这不就是龙壳么?拿来熬药,最是补气不过的,还能有什么用呢?”
  “唉!”江鱼同样神秘兮兮的背起双手,笑道:“原来如此,贵国是有眼不识真珠啊。”江鱼的心里一阵的揪痛,这是真正的宝贝啊,可是,兴庆宫中有天师道的高人在,他们也是识货的人。与其被天师道的天师们向李隆基卖好,不如自己先讨了这份功劳才是。当下,江鱼朝满脸惊愕的李隆基笑道:“陛下,臣请为陛下取其珍宝。”
  李隆基看了李天霸一眼,李天霸同样是满脑袋云烟雾霭的不知道端倪。撇撇嘴,李隆基瞪了吉备真备一眼,心里嘀咕了几句,笑道:“小鱼卿家,你尽管下手就是。这龟壳中,还能有宝么?”
  江鱼呵呵大笑,不等其他人再开口,拔出腰间宝刀,在那龟甲的几根肋柱上劈了几刀,从中取出了颜色各异的大珠十三粒,拇指大小的乳白色极品明珠数十升。江鱼指着吉备真备笑道:“吉备真备大人,这是淑图的龙壳不假,但是淑图脱壳飞升后,壳中自然有明珠生成。此十三颗明珠,有无穷妙用,避毒、避火、避水、避尘、避魔、避邪,更有固人神魄、强壮气血、延年益寿的无尽妙用。这些白色明珠,更是极品龙珠,一珠傍身,毒虫不近。贵国说拿这龟壳熬汤可以延年益寿,嘿嘿,岂不是买椟还珠的蠢事么?”
  “哈哈哈哈哈哈!”李隆基大笑,笑得眼珠子都眯了起来,大殿内大唐的官员笑得前俯后仰,一个个眼珠子发出了江鱼无比熟悉的绿光,死死的就盯住了这些神妙的珠子。李隆基真是龙颜大悦,江鱼实在是太给他面子了。
  随后,江鱼又在扶桑国进献的一块人形的天然形成的巨石中劈出了一块完美的玉璧,在一块天生而成棋盘形状的黑石里取出了三升玉髓,从一根巨大的鱼骨中劈出了天地生成的利刃一柄。种种神异,惊得吉备真备以及一干扶桑使臣跪在地上连连叩首,惊呼上国大人博学多识,不是下国愚钝之民所能比美的。
  李隆基、李天霸没口子的夸奖江鱼,夸奖他怎么就知道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尤其李天霸将那柄天然生成的三尺多长的利刃挂在了腰间,大笑道:“若非江鱼,咱们怎么会明白,这鱼骨就是传说中的鲲鹏骨,这鲲鹏有了气候,体内精髓自然生成神兵利器呢?”
  只有江鱼的心头在滴血,这可都是望月一门那残留下来的典籍中记载的一些上好的天材地宝啊。他有点幽怨的看着李隆基,心里寻思道:“此番若是不给我官升一二品的话,我江鱼可是做了天大的亏本生意呢。”
  扶桑使节吉备真备的入宫觐见,以江鱼大出风头,吉备真备等扶桑使节面无人色的去陪李隆基共进晚宴而告终。
  御筵上,李隆基对江鱼是夸奖得天花乱坠,并且交待他一定要好好的陪伴、‘保护’好吉备真备等使节,等得这次事情过了,他对江鱼会有另外的重用云云。
  于是,因为那些天材地宝的不归属自己而心头一阵流血的江鱼,得到了李隆基重用自己的许诺后,心平气和的站在了兴庆宫的门口,笑嘻嘻的问吉备真备:“使臣大人,今日天晚了,咱们去哪儿啊?这长安城中的青楼妓院,也是不错的。要不然,咱给您带路,好好的去风流一把?”
  吉备真备有点汗颜的偷偷看了江鱼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大才,下官怎敢叫大人您陪咱们去那些不入流的地方?此番吉备真备前来天朝,还有一番重要事务,就是请贵国的国师诵读几篇经文后带回本国哩。不如,江大人陪下官去见贵国的国师大善智大师如何?”吉备真备也没看清江鱼的脸色,自顾自的在那里嘀咕道:“大善智大师可是罗汉临凡,佛法无边,我国国王也想从他那里求得几部经文供奉哩!”
  江鱼整个傻在了那里:“啊?你要去见大善智那老秃驴?”
  想起李隆基要自己全程跟随陪同的圣旨,江鱼的一颗心,变得冰冷冰冷的。
第十九章
佛门道家
  淅淅沥沥的秋雨洒了下来,打在了芭蕉上,打在了松柏上,打在了青竹上,也打在了怒放的秋海棠上。
  大唐护国禅师大善智居住在‘一心院’,一间规格很小但是极其精致的禅院。禅院前有一片茂密的松林,松林间生长着稀稀落落的芭蕉,松林后是一大片青翠的劲竹,而禅院中,除了那两颗金丝菩提树,就是一片纯白的秋海棠。此时雨点细细洒下,芭蕉、松柏发出轻微的天籁,青竹、海棠微微摇晃,静谧得好似那极乐世界的永恒静寂之地。禅院中只有稀稀落落的几点灯光,依稀传来小沙弥敲打木鱼念经的声音。大唐特色的极大的黑色屋檐高高的斗角飞檐在青黑色的天幕衬托下,依然是如此的清晰,一种极其厚重的文化积淀特有的质感,从这只有区区数间楼阁的禅院中悠然回荡而起。
  空气中,有极品的龙脑香气在荡漾,深沉飘逸好似一缕幽魂。
  枯瘦,一脸苦相的大善智盘膝坐在正殿前的屋檐下,身边放着一串佛珠,一根锡杖,赤裸着上半身,双手结成一个古怪的手印,静静的看着一点点晶莹剔透的雨点自那屋檐的瓦当上滑下。‘滴答,滴答’,节奏感,韵味感,加上那些小沙弥的诵经声,禅院中有一种极其韵永的禅意在回旋。
  ‘嗡’,好似一声极其细小的龙吟自那地底深处直冲天空,犹如一根铁丝直刺破了那苍穹,一缕细微不可听闻的声浪渐渐的自大善智的嘴唇中发出,益发的宏大起来。最终,大善智吐出佛门六字真言,双手法印连续变幻八十一次,一声大吼之后,一道莲花形的气劲自他眉心直射出数尺远近,渐渐的飘散在空中。那禅院上空的亿万点雨点,突然停滞了足足有三弹指的时间,整个世界似乎都静止了片刻,随后一切才恢复了正常。
  好似耗费了极大的气力,大善智吟唱了六字真言,以大能力控制了方圆百丈的时空三弹指时间后,整个身躯突然一阵剧烈的颤抖,汗水沉沉而下,身上穿着的一条裤头几乎是转眼间就被汗水湿透,眼里的神光也蓦然暗淡了不少。那缠绕在他身边的无形气劲渐渐的收敛,大善智低声嘀咕道:“六字真言,有破开一切障碍破空飞升的大威力,可惜,这是要金身罗汉才能发挥真正威力的大神通。吾等俗僧,还在浮屠世界中挣扎,得了其形,不得其魂,苦哉。南无阿弥陀佛,佛祖慈悲,早日救渡世人,脱离红尘之苦。”
  虔诚的在原地叩拜了几次,大善智抓起身边的佛珠,一颗颗的数着念珠,静静的念诵起经文。
  寂静的雨夜,突然被外面传来的高声吟唱所打破。一个好似玉石碰击般清脆,好似天雷轰鸣般激昂的声音远远的传来:“青叶白藕红莲花,三教原本是一家;龙虎配得阴阳,打破毛团皮囊;八九功候,六六元丹;参天道,悟运转;道,非道;道!咄!”一声沉喝,整个‘一心院’突然震抖了一下,松柏、芭蕉、青竹、海珠同时折下了腰肢,弯下了九十度朝着那声音传来之处猛的一个鞠躬后,再重重的弹起。无数驻留在这些植物上的雨点被那巨大的反震之力直弹上高空,一时间好似天空在下雨,地面也在下雨,两片雨点,‘哗啦啦’的撞成了一片,汇聚成一片透明的水幕之后,带着巨大的响声,重重的砸落了下来。
  水幕所到之处,芭蕉折断,松柏凌乱,青竹断腰,海棠无色。这一声沉喝,却将‘一心院’整个折腾得乌烟瘴气,不再像个禅院,反而想是被净街虎数百个兄弟挥动着锄头铁锨,疯狂砸了三天三夜的破瓦窑。‘一心院’正殿上更有数十片瓦片重重的弹起,落在殿前石板地上,摔成了粉碎。小沙弥们惊呼起来,更有那不成器的被吓得乱叫乱哭,清静禅院,瞬间翻为市井大街一般不堪的地方。
  “呜~~~哇~~~!”大善智一声怒吼,好似净雷劈开长空,那些惊惶失措的小沙弥立刻闭上了嘴,重新开始吟诵经文,那乱糟糟的庭院也在一瞬间被一种古怪的氛围所笼罩,似乎那些残破的石板和破碎的屋瓦,都拥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味在里面。一声狮子吼,扫出了眼前一切的邪障,大善智眼里微微放出两线金光,沉声喝道:“哪位高人在此?为何寻我一心院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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