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校对)第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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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鱼则是面色大喜,随手将那短刀挥动了几下,撒下了一片极其明亮的刀光,大笑道:“罢了,那些凡兵也配不上我,这柄刀,勉强也对得起我江鱼的一身本领。二将军,俺就去花营又如何?只是,这御史台的职司,还得给我兼着,我江鱼,可是不怕官多的。”江鱼心里那个乐啊,这柄刀如此卖相,分明已经是宝刀有灵,达到了法宝级别的宝贝,却被李天霸当作普通宝刀送了出来,岂不是便宜了他?总算,有一柄趁手的兵器了,不用再时刻动那木弓的主意了。
  看到江鱼收下了那宝刀,李天霸顿时笑得牙齿都露了出来,捡起自己的两柄大锤,摇摇摆摆的带着几个簪花郎就行了出去。一边走,他一边回头叮嘱道:“明日一大早,赶紧来花营应卯。这三日,老子调集了长安、洛阳所有的花营属下以及其他高手人力,一定要将那破天罗属下的三十六天罡魔星一网打尽。这能否追踪到他们的老巢,可就全看兄弟你的本领了。”
  隐约的,江鱼还听到了李天霸的一声小声的嘀咕:“这次可麻烦,那王八蛋找上门来,要怎么应付呢?唉,他在外面养的那两小娘,若是告诉给他那母老虎般的正妻,会不会让他后院失火,再也无力找我要回宝贝呢?”
  李林甫也不去送李天霸,他端坐在那长榻上,看着江鱼兴致勃勃的将那柄造型异常古朴的短刀舞了又舞,突然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小鱼,你可小心了,大唐千牛卫名称的由来,就在这柄刀上。这刀,就是传说中的古名刀‘千牛刀’,却是千牛卫大将军向陛下讨要了许多次,陛下舍不得将它送出去的。如今这刀到了你的手中,嗯,嗯。”
  李林甫站起来,语重心长的看着江鱼说道:“那李天霸送你宝刀,你可别傻到真做他手上的一把刀,替他去杀人啊。这年头,士为知己者死,这种废话,已经不值钱了的。”
  江鱼作出了一个将要呕吐的表情,怒声道:“他是我的知己?大哥,我倒是想要找几个美娘儿做知己哩,这李天霸,呵呵,难怪他找不到老婆则个。就他这模样,哪个女子受得了他?”
  眨巴眨巴眼睛,李林甫又坐了下来,笑吟吟的朝着江鱼招手道:“你知道什么?这李天霸找不到老婆,却还有别的缘故。今日正好无事,你且听大哥给你好好的分说一番,这其中的道理,可是大有玄奥的。”江鱼满脸怪笑的将那千牛刀插回刀鞘,一屁股坐在了李林甫身边,兄弟两个‘叽叽咕咕’的讨论起长安城内那些若有若无、似真似假的传言起来。
  是日子夜时分,雷雨交加,天地间一片鸿蒙,一道道金蛇穿破长空,发出巨大的雷霆声。一道道雷霆闪过,那屋顶上的屋瓦都在‘噼里啪啦’的乱响,有那胆气弱的人,直生生的被雷霆吓死。
  长安大慈恩寺的正殿里,一盏清油灯灯火昏暗,被那窗棱缝隙中穿入的冷风吹拂,好似随时都会熄灭一样。一名身材高大、白须飘然直到腹下,容貌方正慈善,俨然一副得道高僧模样的老和尚,正手持拳头大小的一串念珠,盘膝坐在正中的那座金身佛像前,喃喃的念诵着经文。那古怪诡秘的经文化为一道道隐晦的声浪,将大殿外的雨水激得倒冲而起,没有一滴雨水能够落到这大殿的屋瓦上。
  那经文足足念诵了小半个时辰,突然,一声低沉的呻吟自大殿的某处响了起来:“唤~醒~我~,有~何~大事?”这声音似乎很吃力,言谈之间也极是模糊。随着这声音的出现,正中的那佛像一阵的恍惚,好似有一个玄妙的气场出现在那佛像四周,将四周的光和空气,都抽了进去一般。大殿中的光线,更暗了。
  那老僧人磕头礼拜了下去,喃喃自语道:“宝玄贪淫,白日里被人撞破了好事,引来了花营密探,他和阴九被抓去了秘牢。天罡魔星闯入秘牢,救出他等,却被长安城戒严无法出城。那匠作监的事发,少监和主薄被捕,如今还没探明被关押的地点。尊主,此事该如何处置?”
  那恍惚的声音响起:“本座借大慈恩寺千万信徒之力恢复内伤,眼看就要得尽全功,宝玄贪淫引来那些狗腿,就阉割了他,着他改修‘阴阳大歌赋’。天罡魔星,日益骄横,不服本座权威。既然如此,舍弃了又如何?就当不知道此事罢。你如今在大慈恩寺身份地位大是不同,不要为了他们,坏了你的性命,却是一大损失了。”
  大殿内一阵的寂静,那老僧磕了个头,吹灭了油灯,缓缓的行了出去。
  那正中的佛像四周气场益发强盛,突然间,一道黑影自那佛像背后射出,一条极其壮硕的身影冲出了殿门,顷刻间冲进了那雨夜中。
  不一时,大慈恩寺后墙的院落中,传来了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当当当当’的警锣声响起,无数火把自四面八方朝着那几处院落包围了过去。
第八章
盗之无道
  江鱼很恼怒,很气愤。但是,更多的是无奈,甚至有一点点幽怨。
  昨夜他和李林甫两人谈得正入港,他给李林甫说他在各地学艺时见到的天地自然的宏大气象,李林甫则给他说在朝廷中的尔虞我诈。他给李林甫说那野兽之间弱肉强食的凶残景象,李林甫则给他分析朝廷上的党派倾轧相互攻伐的腥风血雨。到了最后,则变成了李林甫将那自然的残酷和朝堂的残忍相互联系,深入浅出的给江鱼解说在朝廷上要如何立足、如何自保、如何害人、如何的往上攀爬。江鱼是听得津津有味,就好像一颗长歪了脖子的小白杨,从一汪毒水潭里汲取养分一般,听得他是眉飞色舞,差点没笑出声来。
  正说得天花乱坠的时候,又是恶客李天霸闯了进来,大喝一声‘紧急案子’,抓了江鱼就走。这厮想必是闯进他人宅院已经习惯了,为了节省时间,他挥动两柄紫金锤,一路砸碎了李林甫家的大门、中门、三门,直冲到了兄弟俩饮酒谈话的书房里。三道大门被打得稀烂,护卫保镖被打伤了十几人,李林甫气得是面色发白,手舞足蹈的跳着脚怒骂道:“这日子,没办法过啦!二将军,你陪我门来!”
  面对这样的一个恶客,江鱼还能说什么?尤其,这厮大半夜的将他拉出来,居然是跑到大慈恩寺后面,那三十六个黑衣人藏匿的据点里,去查看那三十几具死得惨不忍睹的尸体。一具具尸身焦枯干瘪好似被火烤了三天三夜一般,小腹上一个大窟窿,里面的血肉是一点没有剩下,那尸体的脸上,露出的那惊骇欲死的恐怖表情,更是可以让胆小的小朋友做三天三夜的噩梦。
  江鱼走进这院子的时候,就看到院门附近横七竖八的躺了三五具干尸,另有几具尸体躺在其中一间厢房的门槛内外。一干花营的簪花郎正在院子四周把守,四周的高楼上,已经安置了数百名弓箭手严加看守。而最让江鱼受不了的就是,一个灰衣仵作,正趴在一具干尸上,用自己的鼻子在那尸体上嗅来嗅去,偶尔还用自己的舌尖,去品尝一下那干尸发黑的嘴唇。江鱼看得是头皮发麻,这是什么怪物?
  李天霸将两柄紫金锤重重的杵在了地上,抱着双手在院子里绕了一圈,大声嚷嚷道:“小的们,可有什么发现么?”
  那正在‘亵渎’那干尸的仵作缓缓的抬起头来,生得好似黄鼠狼的一张脸上一缕阴气闪了闪,沙哑着嗓子说道:“将军,这三十六天罡魔星在内,院子里五具尸体,门口附近七具,厢房内十五具,厢房地下密室中三十具,所有人都是没有丝毫反抗之力,被人以掌力震碎了五脏六腑而死。死前更被人以魔道‘抽髓手’抽走了全身的精元,故而死都死得这么难看!”
  凑到了这仵作身边,江鱼好奇的看了看那干尸,皱眉道:“要多少人才能杀了他们?”
  这仵作歪着脖子斜睨了江鱼一眼,嘻嘻声中怪声笑道:“好一具身板,倒是蛮精壮有力的。”他伸手去想要抚摸一下江鱼的大腿,吓得江鱼连忙蹦到了一边去。这仵作‘幽怨’的看了江鱼一眼,叹息道:“看这手法,是一个人干的。这人先冲进厢房,杀了那厢房内十五人,然后冲出门外,杀了其他房内冲出的五人,随后再入厢房,守在密室入口处,将那密室中三十人杀得干干净净。”
  耸耸肩膀,吐吐发黑的舌头,这仵作阴森的笑道:“一掌一个,干净利落。这人的武功,怕是比将军要高出不少。”
  李天霸的眼珠子立刻红了,他低声咆哮了一声:“破天罗,一定是他。除了这厮,谁能一举杀死三十六魔星?江营头,给我找出那厮的去向。”李天霸指了指江鱼,大声喝道:“快去,你不是自诩追踪循迹的功夫,天下无双么?”
  呆呆的指了自己的鼻子一下,江鱼惊愕道:“我?江营头?诶,似乎还真是我?”他抬头看了看依然还有雨点飘下的天空,突地苦笑起来:“这么大的雨,附近又驻扎了这么多人,有一点痕迹,也被冲刷得干净了,真当我神仙不成?”江鱼无奈的看了李天霸一眼,摊开手道:“没办法,我是实实在在的没办法。若是大晴天,我能闻着气味追上去,可是现在么。”
  指了指地上斑斑点点的足迹,江鱼苦笑道:“咱们的人留下的痕迹不少,那人的功夫这么高,怎么可能留下一点痕迹?”
  李天霸呆呆的看着江鱼一阵,恼怒的双拳对碰了一下,好似一头大猴子一样上下乱跳了好一阵,怒声道:“收兵回营,将这些尸体都抬走,这几座宅院收为官有,明日里就找富商卖了,做花营的经费罢。”摔了一下手,拎起两柄大锤子,李天霸刚要走出那院子,突然回头问道:“可有那三十六柄劈风剑的下落?这群贼子勾结匠作监的人耗费了库房的偌多材料才打造了这三十六柄宝剑,若是能收回,也是件妙事。”
  早就带人来到了这里的风笑笑看着李天霸无奈的摇摇头,苦声道:“总头儿,不要说那宝剑了,他奶奶的一个铜子儿都没给我们留下。这厮下手的速度,快得吓人哩。”
  李天霸气急败坏的重重的一跺脚,怒吼了一声转身就走。走出老远后,就听得他一嗓子嚎了起来:“那小鱼,给老子等会天亮了来应卯签到,然后点起你的人马,给老子搜遍长安城。哈哈哈哈,如今这长安城老子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还怕他跑去哪里?”
  等得李天霸的声音随着风声飘散了,那院子的大门以及大门左右的两段围墙‘哗啦’一声,化为粉碎塌了下来。风笑笑和那仵作同时叫起苦来:“我的将军,你一脚跺碎了这大门也就罢了,这还怎么出手变卖哪?”那仵作仰天长叹,又低下头,仔细的研究那干尸去了。江鱼又看到,他发黑的舌头在那干尸的身上舔来舔去的,真不知道他是心理扭曲了还是怎地。
  风笑笑摇摇头,走到江鱼身边低声笑道:“不要理老屠这混帐,谁也和他混不到一起去的,他宁愿搂着死人睡觉,也不愿意摸活色生香的美人儿一把。诶,我说江兄弟,你待会去签了到,可就是咱们花营自己的兄弟了。你且说说,对咱们花营可有什么看法么?”
  仰天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张口一口气将那飘下的十几颗雨点吹走,江鱼装模作样的叹息道:“人心鬼蜮、人心险恶啊。我来长安才两三天的功夫,碰到的事情,比我前二十年碰到的都要多十倍。唉,真是怀念我学艺的那山谷,如此的幽静安闲,却是没有这尘世间的纷扰了。”
  风笑笑大急,还真以为江鱼有了出世的念头,他连忙劝慰道:“江兄弟可不能这么想,这长安城如今的确不太平,正需要我们为皇上出力,为天下出力哩。江兄弟如此的身手,年纪轻轻,一身内功修为却比我风笑笑更强上不少,日后前途定然光明一片,就算是封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江兄弟可千万不能生出消极之心哩。”
  心里暗笑了一阵,江鱼‘嘎嘎’乐了起来。他双手揣在袖子里,‘咯咯’乐道:“放心罢,俺也只是胡乱叹息几句,真要遁世避世,咱怎么舍得这花花世界?唔啦,我说风大哥,咱如今也算是花营的头目之一,咱的这月俸是多少、年俸又是几何啊?钱若是太少,咱以后娶亲结媳妇,岂不是都困难得紧么?”
  风笑笑是听得瞠目结舌,他怪声叫道:“江兄弟,咱们可都是为了效忠皇上才……”
  江鱼则是打断了风笑笑的话,怪声怪气的说道:“风大哥,咱也是为了效忠皇上哪?可是,这效忠皇上是一门事,自己捞钱发财也是一回事。这效忠皇上讲的是兼达天下,捞钱发财讲的是独善其身,这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哩!总不能空着肚皮给皇帝效力罢?”
  风笑笑彻底无言,看着江鱼那‘桀桀’怪笑的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个晚上就这么闹纷纷的过去了。长安城中消失了几十条人命,却没有引起老百姓的一点扰动,到了天明的时候,长安的百姓做生意的做生意,敲诈勒索的敲诈勒索,绑票撕票的绑票撕票,一切都是那样的波澜不惊。
  穿了一件连夜赶制的白色贡锦长袍,腰间佩着千牛刀的江鱼,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一路威风凛凛的到了皇城根儿下,靠近刑部衙门后门的花营衙门前。将自己的令牌递给了看门的十几个簪花郎审视过了,江鱼将马缰绳系在了门口的拴马桩上,摆足了谱儿的进了那阴气十足,看起来狭窄潮湿的花营衙门――一座小巧的只有十几间房的四合院。
  明显年久失修的院落,在江鱼看来,这个院子里若是再养上十几个厉鬼,那就真正的没有一点儿缺陷了。你就看那屋檐下的十几个鸟窝,院子里满地的杂草,已经碎成七八段的石阶,油漆剥落的柱子,风一吹过就‘啪嗒啪达’乱响的窗棂,还有那名蹲在院子杂草中用力的磨刀的糟老头儿,配合着那‘铿锵、铿锵’的磨刀声,江鱼不由自主动打了个寒颤,哆嗦着问道:“这里,有人么?”
  那头发乱得鸟窝一样,身上衣衫褴褛,眼角窝里还有两团大眼屎,看起来没有九十岁也有八十九岁的磨刀老头儿有气无力的抬起头来,有气无力的叫嚷了一声:“这娃娃怎么说话呢?咱老人家不是人么?小二子,小二子,又有娃娃上贼船啦,快来接客,接客啊。”这面容粗鄙的老头儿‘桀桀’笑了一声,手上那柄足足有九尺长却不过二指宽的长刀朝着江鱼晃了晃,又凑到那草丛中‘铿锵、铿锵’的磨起来。
  江鱼定睛朝着那刀下看了看,顿时眼珠子猛的瞪大了:那刀下根本没有磨刀石,这刀距离地面还有尺许的距离,就发出了巨大的摩擦声,那地面石砖上还有一缕缕的火星冒出来。江鱼惊骇道:“这老不死的,他的内功,莫非比我还要深厚不成?我鱼爷,可是啃了数万斤的灵药,才有了如今的这一身惊天动地的内劲呀!莫非,他也是修道的?”
  正出神的时候,上半身赤裸着,下身就穿了个裤头的李天霸懒洋洋的拎着一个酒坛自一间厢房内行了出来。他轻手轻脚的将身后的房门搭好,低声嘀咕道:“什么叫做上了贼船?他奶奶的忒难听。哎呀,是小鱼兄弟来了?来来来,来这里花名簿上写上你自己的名字,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他看着江鱼那呆滞的眼神,顿时有点‘羞涩’的笑了笑:“哎呀,这个,我们花营的经费是不通过户部的,故而呢,经费是少了点,又全部用去整修咱们花营的秘牢去了,所以,这个衙门看起来是破旧了点,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大家都知道我们花营,但是都不承认我们花营是一个衙门的,所以,哈哈哈哈!”
  手上的酒坛被李天霸丢开老远,这厮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了一本厚厚的花名簿和一支秃头的狼毫笔,身体一扭,已经横跨三丈到了江鱼身前,将那花名簿和那秃头笔硬塞给了江鱼:“来来来,咱们都是自家兄弟,小鱼兄弟,将自己名字写上,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
  江鱼死死的看着李天霸,阴沉的说道:“无敌大哥,你可别坑我。我大哥也说了,这花营是个好地方。可你总不能连军饷都发不出罢?看看你这宅子,嗯?再看看前面刑部的院子,嗯?咱们不是皇上身边的亲信密探么?怎么,咱们是后妈养的?”
  李天霸‘嘎嘎’直乐,硬掐着江鱼的手,逼着他强行在那花名簿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忙不迭的将那花名簿丢给了那磨刀的老人,吩咐道:“赶紧送去密档房去,着宫里的高公公备案了,这小子可就脱不了我们花营这个窝了。”猛不丁的看到江鱼益发古怪的面容,李天霸急忙笑道:“小鱼兄弟,你刚来花营,也没空给你解释这么多,总之呢,你进了花营,以后一定不会后悔滴~~~!咱们花营的兄弟,那都是亲兄弟一样,有了花营照看着,你在长安城可以横着走,还怕谁呢?”
  李天霸的手轻轻一拍,顿时一间破破烂烂的厢房屋门敞开,从里面行出一个头上插着粉牡丹的簪花郎。紧接着,又是一个粉牡丹簪花郎。紧接着又是一个,又是一个,又是一个……等得二十个粉牡丹簪花郎出现后,那屋子里鱼贯而出的,是整整齐齐二百个头上插着白牡丹的簪花郎。二十个花营的班头,二百个花营的普通簪花郎,二百二十个精悍的年轻人,这就是李天霸要江鱼接收的班底――一批刚刚训练好的新人。
  江鱼呆住了,他猛的跳到了那厢房门口,定睛朝着里面看了过去――见鬼,就是一间长宽不过一丈的小屋啊。他再回头看看,整整齐齐二百二十个年轻人就站在他身后的小院里,已经将那不大的小院挤了个结结实实。江鱼怪叫一声,灵识发动,就要去穷搜这小屋里的玄虚,那李天霸却已经凑到了他身边,口水四溅的笑道:“江兄弟啊,现在你的直辖人手也到了,你先历练一段时间,将这次匠作监、弩坊的案子给结了,按照你的表现呢,咱们再说你以后的地位高下。你能否掌握花营的密探,能否知晓更多花营的顶级机密,就看你这次的表现啦。”
  怪笑了几声,李天霸重重的拍打了一下江鱼的肩膀,笑道:“去罢,我李天霸看好你,从风笑笑给我汇报你的事情的时候,老子就一直看好你。怎么说你大哥也是我大唐的宗室,你比寻常的武林人,更让人放心嘛。这次好好的露一手,我也好堵住某些人的嘴啊。”
  被李天霸胡搅蛮缠了一阵,江鱼迈着僵硬的步伐出了花营的大门,却听得李天霸在后面深情的补充叫嚷了一句:“我说江兄弟,这两百多人办案的经费,可就全靠你去张罗了,你可千万不要让我李天霸失望啊!”
  江鱼身体猛的一抖,回头叫骂道:“岂有此理,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咱们是什么?皇帝的密探,怎还要我出钱办案?”可是,那顺利的将江鱼拐上贼船的李天霸,却已经是‘嘎嘎’一笑,关上院门,自顾自的逍遥去了。
  身后一名粉牡丹班头上前一步,似笑非笑的朝着江鱼拱手道:“营头儿,花营的组成奇怪,这也并不是故意为难你。新的营头上任,总要过这一关的。什么时候,营头你取得了花营身后的那些大人的认可,营头儿你自然就不用再这样受罪了。”这班头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花营的经费的确是有点紧张,却也不如将军他哭穷得那般厉害。总而言之,如今花营内的很多勾当,您还不够资格知晓就是了。”
  江鱼心里那个郁闷啊,他怒道:“我不够资格?你怎够资格?你叫什么名字?挺有种的,怎么,不怕鱼爷我给你小鞋穿么?”江鱼脑海中,已经回荡起一些不良的念头,寻思着要给这个说自己不够资格的班头,一点点小苦头吃了。
  这班头微微一笑,颔首道:“下官自然资格比营头儿老一点,下官加入花营受训,已经足足七年了,而营头儿你,才不过一刻钟而已。下官姓风名青青,营头儿叫我风三就是。”
  “风青青?风笑笑是你什么人啊?”江鱼愕然的看了风青青一眼。
  “风笑笑?他是我大哥啊?他比我更早几年加入花营里,因为功劳多,所以累功升为了营头的。”风青青笑道:“向江大人这样一进花营,就能戴上红牡丹的,可是花营数十年来没有过的事情。就算是那些闻名江湖的顶尖高手,哪一个不从白牡丹做起的?”
  “我当然知道为什么!”江鱼笑得有点狰狞,他指着风青青笑道:“因为鱼爷我的大哥,是御史中丞!嘿嘿,咱大哥给咱说了,真以为你们二将军是个二憨子不成?巴巴的跑上门来要老子入花营,给白送了一口宝刀?哼哼。咱兄弟什么不清楚?咱兄弟什么都清楚!”他昂然一甩头,大笑道:“不就是功劳么?有了功劳才能在花营立稳脚跟不成?中啊,今儿个哥哥我就带你们去见识一下,什么才叫做能员干将!”
  骑上自己的高头大马,江鱼手上马鞭子一挥,大声叫嚷道:“小的们,兵发大慈恩寺去者!”
  狠狠的抽了马屁股一记,那匹马儿‘哕~~~’的一声长鸣,前蹄猛的离地蹬踏了几下,埋头冲了出去。风青青他们愣了一下,急忙迈开步子,提起真气,施展八步赶蝉的上层轻功,排成四列长队,衣袍飞舞的紧跟了过去。
  后面,那花营衙门的大门猛的敞开,身披明光甲,头戴麒麟盔,脚踏翻云靴,手持紫金锤的李天霸‘嗷嗷’叫着的冲了出来。他看着远去的江鱼背影,低声骂道:“臭小子,老子不逼你,你还打马虎眼哩!看你昨夜那等装模作样,就知道你小子肚子里有货!小的们,兵发大慈恩寺去者!调集十六卫高手以及东宫都率府所属二流以上人手,给老子把大慈恩寺围得水泄不通!”
  李天霸一撇腿,兴奋的跳上了一匹白色的骏马,就看得那马儿惨嘶一声,四蹄猛的软了下去。李天霸气急败坏的怒骂了几句,骂得舆马监的一干官员祖宗十八代都能从坟墓中跳出来。他悻悻然的拎着两柄大锤子,迈开大步,就朝着江鱼他们的队伍追了过去。他的身后,那院门敞开,‘哗啦啦’潮水一样涌出了近千名簪花郎,真不知道那小小的院落中有何等玄虚,能容纳这么多人马。
  那千多簪花郎中,包括那磨刀的老人在内,有三十几名容貌打扮极其古怪的人物混在里面,更有十二名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轻道人飘然而出,大队人马跟在李天霸身后直冲出去,吓得那皇城外六部衙门的官儿们一个个避退道旁,心中忐忑,不知道长安城中哪个皇亲国戚又要倒霉,招惹了这么多的簪花郎上门寻事。
  今日恰逢庙会的好日子,大慈恩寺正门外,善男信女或者红男绿女挤成了人山人海,善男信女们在那里拈着香火,要进去庙门里叩拜佛爷菩萨;红男绿女们则是你对我望一眼,我对你瞥一下,相互间勾手搭脚的,没得一会儿的功夫,男男女女的就在两三个丫鬟三五个家丁的簇拥下飘然而去,自然寻他们的极乐世界去了。
  就这关头,江鱼骑着马儿直冲向了庙门外的人群,手上马鞭挥舞得好似旋风一眼,凌空发出了尖锐的‘噼啪’声。那等善良的百姓吓得到处奔走,纷纷让开了一条路来;那些不善良的公子王孙,气急败坏的想要带领家丁来捉拿这胆大妄为敢在他们面前放肆的匹夫,却无意中看到了这‘匹夫’身后跟着的二百多名簪花郎,顿时吓得魂飞天外,一个个早就溜进了附近的小巷里躲闪开来。江鱼看得这等人人惊惶闪避的场景,不由得快活得‘哈哈’大笑,心中自然而然的将自己提升到了‘长安净街虎’的境界。
  义气昂扬的江鱼哪里又知道什么天理国法人伦纲常之类的大义?他骑着马直冲大慈恩寺的庙门,在距离门口的那白须知客僧只有数尺远时,这才飘然而下,直直的站在了那知客面前。“兀那和尚,你是作甚的?”江鱼指着那身材高大壮硕,长须直拖到腹下、容貌方正慈悲的知客僧大声喝问起来。
  知客僧双手合十,微微闭起双眼,眼眸中精光一闪,微笑道:“这位大人,小僧知一有礼了。小僧乃大慈恩寺的知客,专为迎送四方香客、八方信徒而来。大人今日,可是来上香的么?”
  “谁说大人我来上香啊?”江鱼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他扬州街头小混混的嘴脸,怪笑道:“老子今日是来查案的。近日有人举报你大慈恩寺里暗藏绝色美妇数千人,大小和尚是日夜笙歌,大和尚每天抱五个美人,小和尚每天也能轮换两个,这大慈恩寺,已经是藏污纳垢的所在,更有妖人藏匿,故而,啊,哈哈哈哈!”
  知客僧知一眉头一挑,怒道:“大人何出此言?佛门清静之地,岂能有这等污垢?”和尚心里那个气啊,三五个美人,按照唐时庙门道观的风流姿态,怕是免不了的。可是数千美妇,你当这里是什么?尤其前天那斐大小姐在慈恩寺后院出事,宝玄和尚被人擒走之后,方丈大和尚和诸位首席和尚纷纷出关,彻查庙内的一切僧众,哪里还有妇女敢留在庙里?
  江鱼看着这知一恼怒的模样,大乐道:“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置乎?”
  知一本能的回答道:“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江鱼‘嘎嘎’一乐,一耳光抡圆了狠狠的抽在了知一的脸上,随后一口浓痰吐在他面上,大声笑道:“有人骂老拙,老拙只说好;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涕唾在面上,随它自干了,我也省气力,他也无烦恼。这样波罗密,便是妙中宝。若知这消息,何愁道不了?”他指着满脸紫红的知一和尚笑道:“和尚,你若发怒,你就是假和尚,花和尚,就是窝藏贼人的鸟和尚。你敢打我一掌试试?”
  知一强行按捺下心头百丈的杀气,合十闭目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请入庙内上香供佛罢。”
  旁边一众香客啧啧称奇,同时夸奖这知一和尚是个有道的高僧,是个真正的大和尚。江鱼则是阴阴一笑,凑到知一的耳朵边低声笑道:“你知道我为甚打你吐你口水么?第一,我说我是为了我当年在扬州偷庙里喂的看家狗,被和尚揍了一顿而故意报复你。第二,我昨夜来了大慈恩寺,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知道你不是好和尚,所以故意揍你。你相信哪一句呢?”
  知一和尚猛的怔了一下,眉目中杀气大动。他刚要开口说话,江鱼已经指着知一笑道:“兄弟们,将这和尚扣起来,看他这面上油光水滑的模样,怎会是苦修的好和尚?点破他丹田穴,废掉他武功就是。”风青青等人闻言愣了一下,但是立刻抽出腰间牛筋绳索,就要一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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