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史(套装全11卷)(校对)第6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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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种种安排似乎有关各方都是满意的,在2月余下的日子。3月、4月、5月及6月初都无大事可记,只有仪礼上的事:桓帝入葬;新帝登极和告庙(分别到前汉和后汉宗庙祭告)。
可是,各种相互敌对的力量已分别向皇帝和皇太后施加影响。年轻的皇帝从解渎带来了他的乳母和几名贴身随侍,这些人被他称为女尚书。这个集团和宦官们希望得到恩赏和官职,但窦武这一派的人也希望如此。很显然,解渎亭集团和宦官们在最初时期比窦武所获更多,因为据说中常侍曹节与上乳母赵娆求谄于太后,太后信之。“数出诏命,有所封事,蕃、武每谏,不许。”[4]
可是,窦武和陈蕃所激烈抱怨的关于封赏偏于一方之言,并无事实证据。我们只知道刘鯈的情况,即他最初是定策有功,后来被一名宦官侯览(死于172年)逐出京外致害而死,这是得到皇帝默许的。[5]6月10日,新皇帝的祖父、祖母和父亲都追尊有皇位称号;但他的仍然健在而住在解渎亭的母亲,既未迎养于京师,也未给予尊号。[6]我们可以看到在这个决议的背后有太后插了一手,因为她不愿意处在一个宫廷内有两位皇太后的尴尬境地。
窦武和陈蕃开始讨论他们所担心的事,而陈蕃建议采取断然手段。在他看来,所有宦官应予剿灭。他显然费了一点时间使窦武同意这个方案,而且与此同时,后者获准了几起重要的任命来增加他的支持者的力量。他使一名亲附被任命为尚书令,并能指望卫戍京师的五部之一的校尉的忠诚拥护。或许作为对宦官的一种威胁姿态,他指定在桓帝时代的斗争中一些受过宦官之害的人作为自己的亲从。
6月13日日食,陈蕃抓住了这个有灾异的征兆催促窦武见机行事。[7]他不满解渎亭集团和宦官的势力。窦武决定行动起来:他上疏朝廷请尽诛宦者,控诉他们越轨不法,安插亲信遍布天下。太后拒绝了斩尽杀绝一切宦官的意见;反之,她却交出了那两名在年初曾劝阻她不要杀害那八名先帝后宫贵人的宦官。
现在已经摊了牌,看来窦武在最初占有优势。8月8日,无一疑的是期待已久的封赏给予了窦武父子、窦武的诸侄、袁逢、曹节以及其他四名因拥立新帝有功的人。窦武的一个侄子负责统率一部常备军,使站在窦武一边的军队增加到两部。
但是陈蕃尚未满足,他向皇太后施加更大压力,要她交出更多的宦官。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强烈地上疏指责了五名宦者——其中包括侯览和曹节——和解渎亭集团共为叛逆。朝廷为之震动,而太后又一次拒绝交出这些罪犯。
结果发生了对峙的僵局,窦武也动摇了。熟于灾祥的天官刘瑜向陈蕃指出,太白星逸出轨道,将不利于大臣,这又是催促着行动起来的讯号。刘瑜的话显然是针对着宦官们说的。太白星之变异大约发生在8月份或10月初。[8]窦武和陈蕃必然已得出结论,即对太后施加的压力并未收到预期的效果,因此他们想另辟门径试一试。如果宦官们被指控犯有具体罪行,要拘捕他们就不会很困难。为此目的,窦武把他的支持者都塞进了京师的民政和司法机构,以后又把一名忠于他的宦官山冰任命为要害部门的黄门令(即宦官的头头),因此在宫内取得了立足点。
到了10月底的时候,事情急转直下。为了取得控告宦官的罪证,新的黄门令逮捕了一名宦官,并加以刑讯,直到他检举了曹节和另一名宦官王甫(死于公元179年)才罢休。这时,值得注意的是,窦武和陈蕃显然各有自己的盘算。陈蕃要立即处死那名被捕的宦官,但窦武希望取得更多的供词,免了他一死。
危机
黄门令山冰马上写了一份奏疏,要求逮捕曹节、王甫和其他宦官,并于10月24—25日之夜找那位星者把这奏疏送进了宫内。不论是窦武也不论是陈蕃,似乎都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一事件的重要性,因为事情发生了使他们吃惊的大转变。当奏疏带进宫内时(无疑的是为了赶上早朝的时间),宦官们在稍事迟疑之后就偷偷地打开了这份奏疏;他们很震惊,因为要点名拘捕这么多宦官。于是,有17名宦官对天起誓要诛杀窦武。他们“歃血为盟”,并向上苍祷告说:“窦氏无道,请皇天辅皇帝诛之,令事必成,天下得宁。”[9]曹节其时已经醒来;他把年轻的皇帝护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给了他一柄剑,让他的乳母陪伴着他。曹节关闭了宫门之后,强迫尚书台的官员们在刺刀尖下起草诏书来任命王甫为黄门令,并且特别下令将敌方的黄门令——即窦武的盟友——处死。
王甫在监牢杀掉了他的对手,并把另一名受过刑的宦官带回宫里。然后,宦官们突然袭击了皇太后,因为他们显然不信任她。他们收缴了她的玉玺,并据此命令士兵们守卫两宫和两宫之间的道路;他们因此护住了后方,同时发布诏旨逮捕窦武。他们也改换了京师民政和司法的两个要害部门的人选。
由于这种结果,可知窦武、陈蕃没有协调好他们的计划,而且也确实没有预料到风云会如此突变。窦武曾出外值夜,这时为诏书所震惊:诏书是由几个小时以前仍被关监的那个太监交给他的。他拒绝接奉诏令,便逃到了他的侄子——即忠于他的那两个步兵营中的一个营中去,坐守到天明。
与此同时,陈蕃也为事件的发展所震惊。他带了80名下属赶赴宫内,不过,这80人中看来没有职业士兵。[10]他费了不少劲进入宫廷大院,在那里他迎面遇上了新的黄门令王甫。接着发生了高声的互相对骂。双方对峙了一会儿,不久宦官方面士兵的人数增加了,他们包围了陈蕃,直到制服了他,然后把他投入牢狱。那天晚些时候,他在那里被践踏至死。其余80名年轻士兵的命运不得而知,但显然的是他们和宦官军队之间没有打过仗。
陈蕃和太后的障碍被清除了以后,只剩下窦武一个人。这时,新近奏凯还朝的边将张奂成了关键人物。[11]他因带有得胜兵在身边,所以宦官叫他逮捕窦武。他虽然未卷入前一阶段的冲突,但他现在却与宦官共命运,亲自带兵去搜捕窦武。黎明,两军相遇于宫门外的城墙边。双方再一次对阵叫骂,都想诱使对方叛逃。据说由于士兵敬畏宦官,他们开始投向张奂方面。他们一队一队地投奔过去,快到中午时刻窦武的防线便垮台了。窦武自杀,家属都被害,其他关键人物都被围捕和被杀害,有些人被株连到家属。值得注意的是,陈蕃的前后两次对峙都未曾动真刀真枪。
皇太后被幽禁在南宫,三天以后,即10月28日,那18名宦官因“诛陈蕃窦武有功”而受到封赏。[12]三驾马车中的第三人胡广,因置身事外,即以其持重而被授予陈蕃所遗的太傅之职。清洗和流放大约进行了若干日,据说死者“数百人”。[13]就这样开始了灵帝统治的时代。
灵帝时代,公元168—189年
在宦官的统治下,汉帝国政府的结构有所改变。首先,除中宫的盟友之外,其他人都绝了仕进之路;后来,官职变成了可以买卖的东西。宦官们自己插手军队事务。无休无止的叛乱强迫朝廷向地方州牧下放某些权力,而对于继承权的争吵也造成了宫廷内部的分裂。这是有秩序的汉朝政府的最后的时期。
公元189年5月的宫廷
在汉灵帝末年,即公元189年5月,宫廷里最令人生畏的两个女人是皇帝的母亲和妻子,而这两个女人之间又颇生龃龉。当窦武的危机过去以后,太后被幽禁于南宫,新皇帝马上派人去把他母亲迎到洛阳来住。他在公元169年初给了她正式的皇家称号,而她作为董太后(死于公元189年)也恢复了对她儿子的巨大影响。
皇帝的妻子何皇后(死于公元189年)本为屠夫之女,被买进了后宫;公元176年她生了她的第一个皇子,名刘辩(公元176—190年)。[14]这使她在公元181年被封为皇后,但是,那一年有另一位妃嫔也生了一个儿子,她知道她的地位多么不稳,所以惊惶万分。这第二个儿子及其母亲王美人(死于公元181年)便构成了对皇后母子的威胁。因为如果皇帝愿意,他就可以废后而立王美人为新皇后。他也可以立这第二个儿子为太子和嗣君;皇帝很喜欢这个孩子,给他取名刘协(公元181—234年),意即“此子似我”。为了先发制人,皇后鸩杀了王美人。但是,这个孩子摆脱了皇后的掌握,而由皇帝的母亲——即皇太后——抚养。当愤怒的灵帝准备废黜皇后时,太监们劝阻了他。[15]
于是,这两位女人都有孩子可望入承大统。如果是长子继承大位,皇后就会自动地变成皇太后,这样的资格就使她会在未来年代中继续掌权。如果是幼子登极,皇太后便会变成太皇太后,那她可以指望继续过若干年有权有势的生活。可是事实上,直到他在公元189年5月13日死去的那一天,灵帝也未能决定究竟立谁为太子,因此这个问题一直挂了起来。
董太后倚重的是她的一个侄儿,此人已任票骑将军之职,统率约千余人的兵力。何皇后则倚仗她的异母兄何进(死于公元189年);从公元184年起他即官拜大将军。这个职位使他在国家紧急时拥有政治大权,但没有实际的兵可带。皇后的另一异母兄何苗(死于公元189年)也位至车骑将军,官阶仅次于皇太后之侄。何苗手下是确实有部队的。[16]
灵帝之前的桓帝在世时不很得人心。他从公元159年起过分依靠宦官,因而引起当官的和想当官的人的不满;这些人都自视比宦官及其盟友们“清高”,骂他们为“恶浊下流”。反对宦者的奏疏如雪片飞来,又发生了几件所谓“清”官同所谓“恶浊”宦官相斗的事件,而在官吏们生死存亡的问题上朝廷已被认为无能为力。公元167年,太学的学生们和与他们有联系的官吏们竟然骚动到使朝廷认为,非得清除其中的某些人,使之不得担任任何公职不可。在政治哲学方面,某些作者以空前的激烈程度抨击当时的弊政。
在灵帝时代,帝位和帝位占有者的威信进一步有所削弱。他生前被人称为“昏庸”之君,他死之后不久,当时的主要政治人物董卓(死于公元192年)说道:“每念灵帝,令人愤毒。”公元190年,灵帝之先的四位皇帝被说成“无功德”而除了庙号;[17]至于灵帝,则自始就没有人想到要给他一个庙号。他在位期间,至少人们有一次策划要以刘家其他成员来替换他,而且他必须忍受目睹在中国各地有四个人先后称帝对抗的屈辱(一次是公元172年在南方;一次是公元178年在洛阳本地;一次是公元187年在北方;一次是公元188年在西部地区)。[18]公元184年出现了一次大规模的宣传运动,使得千百万农民群众相信:汉朝的气数已尽,农民应该拿起武器来推翻汉王朝,开创一个幸福康乐的新纪元。这就是头裹黄布为号的黄巾军叛乱:它虽早在公元185年初即已被平定,但其余烬,至公元189年5月间犹历历在目。
军事组织
黄巾叛乱的影响特别表现在军事组织方面。第一,汉朝有正式常备军五营,此即公元168年拒绝援助窦武的那支部队。现在不清楚的是,189年5月这支部队是怎样部署的;它可能有几支人马已派往叛军起事的各处。所有这些叛乱多多少少地无一不是公元184年黄巾起事的结果。[19]
当黄巾叛乱爆发时,朝廷匆忙地给派往战场平定叛乱的军人创造新的名号。在那5年战乱期间,有些封号废除了,但在189年5月间还有许多封号和人物并不适应常备兵役制度。例如,皇后的异母兄大将军何进便是。他的封号几乎是黄巾起事的消息到达京师的那天给予他的。虽然他在平叛中并未起过作用,但叛乱平息之后这封号仍未收回。还有一个“票骑将军”的封号则给予了皇帝母亲的侄子。
车骑将军的封号则给予了皇后的另一个异母兄(何苗),其次是在公元189年5月另外任命了其他三位将军。其一是册封的后将军袁隗(死于190年),此人出自袁氏大族。[20]另外两人为前将军和左将军:他们都被派往帝国的东部去平叛。这六个将军封号都偏离了常规做法,而且有几种封号自150年前的光武复辟战争以后一直未曾启用。它们之得以恢复不仅是对于无休无止的叛乱的反应,也是为了满足那两位外戚家属成员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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