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砖(精校)第18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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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的雄鹰哟,在毡房上飞绕了三个圈圈哟不离开。”
  “草原上的马儿哟,在地上跑绕了三个圈圈哟,不离开亲亲的哥哥哟,去打草走了三天哟,才回来。”
  边唱边给云烨脱鞋子,至于辛月,这时候完全沉迷在幻想中的那日暮是不会理会的。
  婉转的歌喉在不停的拔高,眼波里的柔情似乎快要溢出来,一个焦急地等待了三天的新婚女子见到情郎安然归家的心绪表露无遗。
  突厥女子的娇媚在这一瞬间被放大到了极致,想起后世的那些粗豪的草原汉子,和自己的心上人一问一答的唱歌,那日暮唱了歌,云烨就必须回应,要不然会被认为没有心。
  端着茶碗云烨清清嗓子,也低声地唱了起来。
  “远处的青草哟,长又长。哥哥打草哟,三车车,来了一群狼哟,多又多,哥哥打狼哟,三叉叉。剥下的狼皮哟,软又软。给妹子做衣哟,三件件。”
  辛月从没想到过云烨居然也会唱歌,还唱的很不错,看到那日暮依偎在云烨的怀里一幅柔情蜜意的样子,火气就不打一处来,自己堂堂的侯爵府正牌夫人,居然没有一个小妾更受自己的丈夫疼爱,这还了得。
  古代的恶婆婆一般都是在做焚琴煮鹤棒打鸳鸯的恶事,那日暮没有婆婆,却有一个凶狠的正房姐姐,在脑门上挨了好几下,才从梦幻一般的甜蜜爱情中走出来。
  迷茫的看看辛月,那日暮忽然大哭起来,缩在云烨怀里不出来,在她的梦里面从来没有过辛月的存在。
  “你会唱歌?为什么从来没对我唱过?不行,今晚你也要对我唱一首情歌,要比唱给那日暮的好听才成。”
  云烨哈哈大笑,说:“今晚本来就是属于我们三个人的,想唱歌就唱,你只要想唱,我一定陪你,这是一个极好的日子,我们今后就要相依为命,快乐的日子把握住才是正理。”
  辛月羞涩的垂下头,平日里的大胆泼辣在这时候见不到踪影。
  那日暮止住哭泣,泪眼迷蒙地看着笑得极为愉快的云烨,有些不理解。爱情的排他性,让她一时间手足无措。
  女人娶多了纯粹是在给自己找麻烦,除非你并不在乎她们的感受,只是单纯的享受肉体的愉悦,这样子没心没肺的自然可以过的昏天黑地。
  如果你还抱着一丝获得幸福生活的指望,最好的结果,就是娶一个,云烨脸上笑的愉快,心里早就成苦瓜了。
  满足一个就要得罪另一个,而且这里面没有第三条路可走,骑墙派只会更加的遭罪。
  他不敢想象李安澜再搀乎进来的可怕景象,如果有那一天,他果断地会离家出走,带着旺财浪迹天涯。
  三个人坐在草地上,旺财卧在云烨的身后,自从在马棚里的柞木棒上,发现了木耳,旺财的幸福生活又回来了,脖子下面的钱袋里装满了铜钱,现在云家的主子们,只要没事,就往它的钱袋里塞钱,单鹰为它制定的减肥计划再次宣告失败。
  辛月还是唱不出来,张了好几次嘴都唱不出来,惹得那日暮躲在云烨的背后偷笑,结果被辛月扯出来抽了两下,才放过。
  “唱山歌来,这边唱来那边和,山歌好比春江水来……”
  才唱了三句,辛月就拍打云烨的大腿,不让唱,固执地认为,一个侯爷这样唱有失体面,她就是这个样子,自己不痛快,就不会让所有人都不痛快。
  那日暮蹦回毡房,从炉子上端下锅,里面的羊肉已经煮熟了,突厥人吃羊肉,只要有盐就成,不过很奇怪,就是白水煮肉,煮出来的羊肉却筋道味美,远比皇宫里用香料炮制出来的美味一百倍。
  都是大块的羊肉,云烨,那日暮抓在手里,沾上盐吃的吧唧吧唧的,才开始吧嗒嘴,就被辛月一人一巴掌,谁家侯爷和七品命妇吃饭会吧嗒嘴。
  吃饭没声音,就像吃饭没盐一样没滋味,一小口,一小口的撕咬,三个人吃饭能吃出鬼蜮的意味,有吃人的嫌疑。
  今晚就睡这了,云烨本来打算缓和一下家庭气氛,事与愿违,又回到了原点,辛月打死都不放弃自己的高贵身份,虽然羡慕云烨和那日暮的琴瑟和鸣,却不肖于自降身份,演唱下里巴人的歌曲。能和他俩坐在草地上吃羊肉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睡在毡房里的那日暮似乎回到了草原,前几日,夜不安枕的烦躁没有了,张着嘴打哈欠,她很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睡眠。
  闻着青草的气息,很快就睡着了,当然,她要搂着羊羔入睡的念头被辛月强力镇压了。
  云烨就躺在青草上,头枕着辛月丰腴的大腿,感受她腹中胎儿的律动,不敢把头压实,害怕辛月不舒服。
  夫妻间很奇怪,该说的话早就说完了,只剩下无言的默契,辛月无聊的挠云烨的头发,给他的感觉就像一只猴子在讨好另一只猴子。
  “看到我和那日暮在一起心里不舒服?”云烨问辛月,没必要和她遮遮掩掩的。
  辛月骄傲地抬起头说:“当妾身是妒妇一样,我可是念过《女则》的,不是目不识丁的蠢妇。”
  看看高傲的辛月,在她屁股上抽了一巴掌:“你还不算妒妇?我就快要溜墙根走了,谁家侯爷娶个妾像是在做贼。满长安就我一个吧。”
  “那您可说错了,还有一位房夫人呢,再说了尉迟伯伯不也是拒绝了陛下送的美妾吗?有好好的例子不学,偏偏学坏的。”
  云烨忘记了他和著名的喝醋夫人生活在同一个年代,这是妇女的楷模,至于尉迟恭,绝对会让人尊敬。
  “妻虽鄙陋,相与共贫贱久矣。臣虽不学,闻古人富不易妻,此非臣所愿也。”
  一句话就把人的品性说个通透,仗义每多屠狗辈,和铁匠出身相对的是那些累世公侯,家里妻妾成群的勾心斗角。
  辛月在云烨脸上亲一下又说:“咱家算是长安最干净的人家,在家里妾身耍个小性子,您也尽是包容,说些大逆不道的话您也一笑了之,所以啊,妾身的胆子是您给的,是你把我宠坏了,放心,那日暮妹妹我还容得下,您也就这点爱好了,最多,和某公主勾搭勾搭,娶一个您就险些崩溃,要是像人家成群的往家里吆,不说妾身,就是您自己恐怕都受不了,最喜欢您这点,把所有的人都当人,都用心去对待。”
  “胡说什么,又不是鸡,还一群群的吆。”
  “妾身算是看出来了,您这是在布局,咱家人丁不旺,您只有通过这种法子给家里打根基,到时候孩子们都守着自己的一摊子,有自己的家业,我腹中的孩子是最有福的,他会继承您的爵位,把家业一代代传下去。”
  “那完了,你都看出来了,满长安的老贼,一定通透啊,皇帝恐怕都在琢磨这件事。”
  “您多虑了,谁家不是这样的,不光是咱家,就是那些宗室都在努力的把家业往散里走,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大道理,都在遵循,咱家还算不得什么,比起那些不停地买地的大家,您就是赚了两个小钱罢了。”
  “这些日子,您躲在家里不出门,外面的事情您不知道,也不问,太子成亲您也就去了一天,一娘嫁人,您也只是把她背出门,豪门里都传遍了,这次薛延陀结盟不成,就是您在居中调度,吐谷浑向我大唐称臣,就连辽东都是出自您的谋划,妾身在外面别提脸上多有光彩了,夫君,您到底在躲什么,我们朝拜皇后娘娘的时候,她还说让你不要躲在家里不出门。说大唐还没有功高盖主这一说。”
  云烨坐了起来,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对辛月说:“你的肚子越发的大了,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产,这些天不要出门,谁家的邀请也不去,咱家准备向李靖看齐,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第三十六节 曲卓的故事
  当第一场白雪飘落的时候,云家还是大开中门,迎接天使的到来,是老朋友唐俭。
  云烨身着青衣,站在中庭等候唐俭宣旨,老家伙这两年有越活越年轻的趋势,熊皮大氅油光水滑,雪花落在上面就滑了下去,不会有一点的积存,不像云烨只站了一会,就满头的白雪,貌似比唐俭还要苍老。
  “唐公不辞劳苦万里之行,草原之上纵横捭阖,弹指间就让薛延陀使节灰飞烟灭,真是好手段,谨为大唐贺,为唐公贺!”
  唐俭好像没听到云烨发话,脱下自己的大氅抛给身后的少年,少年张着满嘴的白牙对着云烨笑,仔细看了好久,才发现居然是书院的小厮曲卓,三个月前书院是有一批学子进入大唐的中央部门供人驱使,这里面不会有曲卓,他不是学子,还没这个资格。
  “怎么看到自己的得意弟子在草原上建功,心里不舒服?要你万里奔波,和杀你差不多,所以建功立业的事情你就不要想了,我们来是陛下特意吩咐的,准备让你知道事情的原委,免得以后你只管放火,不理后事。”
  曲卓是我的弟子?还去了草原立了大功?云烨睁大了眼睛再看看长身玉立的曲卓,果然,这家伙抱着熊皮大氅立在廊下低眉浅笑,一副我很得意,我很自豪,但是我要谦卑的恶心模样。
  现在不是揭穿他的时候,他是以书院的名头去的,无论如何都已成为现实,此时拆穿,有害无益。
  “唐公,一会把我这混账弟子留下,我要好好地问问他在草原的一些课业。”
  看了一眼曲卓,不理会他谄媚的笑脸,径自与唐俭一起进入内宅。
  “我是冻了一路啊,蛮胡之地八月飞雪,整整三个月只能吃肉,见不到一点绿菜,先给老夫来些疏食,你家的好酒也来上一壶,我们边吃边聊,教训弟子,有的是时间,待老夫酒足饭饱之时,你再教训不迟。”
  每当天使驾临的时候,总免不了要在云家吃一顿饭,这几乎快成规矩了,看唐俭风尘仆仆的样子就知道这才回京,家都没有回,就被李二打发到云家了。
  酒菜须臾之间就已摆好,最当中一猛盘饺子,让唐俭摸不着头脑。“云侯,这不年不节的为何会有馄饨?难道说这其中有老夫不知道的典故?”
  “自然有,回家的饺子,滚蛋的面,这是俗语,云家是乡下人,唐公自万里而还,自然要用饺子招待,什么馄饨啊,那都是城里人的叫法,我家就叫饺子。”
  “哈哈哈,原来是老夫孤陋寡闻,云侯盛意,老夫就不推辞了。”
  风卷残云,又见风卷残云,老家伙看来是真的饿了,直径尺半的一盘饺子,转眼间就下去了一半,韭菜鸡蛋馅的饺子看样子很合他的胃口,剩了一小半的时候,唐俭停下筷子,把盘子递给了跪坐在旁边曲卓。
  “长者赐,不敢辞,晚辈失礼了。”曲卓很干脆,接过盘子就往嘴里扒拉饺子,速度犹胜唐俭三分。
  唐俭明显的很喜欢曲卓,对曲卓明显的有一种长辈对子侄的爱护,就连一盘饺子,也要分一些给他。
  酒过三巡,唐俭舒服的拥坐在火炕上,腿上搭着一条薄毯子,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有些出神,上了年纪的人总是有些伤春悲秋的不奇怪。
  “云侯,这次万里之行,恐怕是老夫最后一次作为大唐使节出行,我已感觉到了老迈,不堪驱使也就是一半年之间的事,老夫有个不情之请,还清云侯答应。”
  不用想,只要看看他特意把曲卓带来,又说自己已经老了,就明白他想说什么。
  “不行,曲卓是一个养猪的好人才,如今书院里每年要增添上百头的猪,少一个合适的猪倌,曲卓就很合适,明天他就要去猪圈上任,责任重大,不可轻离。”
  唐俭脸都绿了,一拍桌子指着云烨破口大骂:“暴殄天物,暴殄天物,一个机变无双,玲珑巧对之人,你居然驱之以贱役,就不怕引来天罚么?”
  “贱役?我书院何曾有过贱役,你以为我没喂过猪?还是李纲先生没喂过猪,素来有洁癖的蜀王经过猪圈的时候都知道往里面扔把草,许敬宗难得的清贵士大夫,如今都快要搂着猪睡了,你居然说是贱役,真是夏虫不可语冰。”
  “唐师切莫恼怒,小子在书院由挑水的变成猪倌,的确是抬举,不是羞辱,您不知道,书院有一个正在试验中的养殖体系,源头就是猪,猪粪可以喂鱼,鱼塘可以养鸭子,塘泥是最好的肥料,有了肥料庄稼可以多三成的收成,魏王千岁还把猪粪储存于地窖,连接上管子,就能生出火来,用来做饭,照明,取暖都是好选择,这是一个研究课题,一旦成功,就能造福天下农户,虽然脏了一时,却是一件流芳百世的大功业,如果先生命我前去做猪倌,小子一定欣然受命。”
  唐俭挠挠头,这世上的一切只要经过书院一掺和,就完全变味了,贱役都能变成抢破头的好事情,自己原本想着把一身所学倾囊相授予曲卓,听他们这样一说,还真的不一定有养猪的诱惑大。
  立身,立功,立德,立言这是每一个士子的必由之路,如果养猪可以做到立身,立功,立德,自己所学的一身纵横家的学问,岂不是变成了天大的笑话。
  “唐公,你的纵横之术,的确是精奥绝伦,透过表面看事物的本质,分析起事物的本来面目更是鞭辟入里,这是一门了不起的学问,只是你们一脉相传,从不泄露,藏于南山的典籍,这些年虫吃鼠咬的大概所剩无几了吧,你就不怕传承断绝吗?”
  外交场上的老油条,从云烨的话里再听不出弦外之音,就白学了一肚子纵横术。
  “云侯何以教我?”
  “无他,您只需要每月来书院讲授一天的纵横术即可,如果答应,曲卓就归您了,如果不答应,我会让他铲一辈子的猪粪。”
  唐俭笑了,摇摇头说:“老夫打了一辈子的雁,如今算是被被大雁啄瞎了眼睛,好一个假痴不癫之计,老夫早该想到,书院如果都是嫉贤妒能之辈,如何能在短短数年之间成为大唐诸学府之冠,你这个做老师的也算是为弟子尽心尽力了,担心老夫留一手,抬高弟子的身价,让老夫不由自主的更加重视他,还顺手牵走老夫这只羊,每月为书院讲一天课业,好算计,哈哈哈,老夫允了。”
  云烨起身长揖而敬,曲卓匍匐在地上,哽咽着为两位老师行五体投拜大礼,自已一介寒衣,能得当世贤者为他动心思实在是三生有幸。
  下面的话就进行的愉快多了,云烨与唐俭谈笑风生,讲一些大臣间的逸闻趣事,尤其是好色恋花的云侯更是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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