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砖(精校)第30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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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摆满了毛瓷坛子,成玄英在小心地擦拭坛子上灰尘,蓬头垢面的,身上的道袍也油渍麻花,好几处地方都有破洞,那里还有半点西华大法师的超然气概。
  “闭嘴,其实是最好的修行。”成玄英笑呵呵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放在云烨手里,自己盘腿坐在那些坛子堆里,默默地念经,他没了舌头,没了华丽的道袍,云烨却觉得这家伙好像更加的像个修士,眼睛里蕴含的慈悲意,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靠近他,似乎只要靠近了他,就能让人平安喜乐。
  成玄英这些日子踏遍了东海之滨,没有骑马,没有坐车,就靠着一双脚板,走遍了村村寨寨,他在宣扬他的道理,不是用嘴,而是用自己的行动。
  他把自己的钱财散给了那些需要救助的人,把自己华贵的道袍献给了一位只有一个道士的小道观,因为在那个破旧但是信徒香火不绝的小道观周围,乡民们只相信三清,不相信其他的神灵,哪怕就在不远的风景绝佳之处就有一个很大的寺庙。
  他在小道观里对那个风烛残年的老道士执弟子礼,亲手把道观所有破损之处一一修好,每日看着老道士给前来上香的乡民祈福,消灾,看着老道士给乞儿一针一线的缝制衣服,看着老道士帮助受冤屈的百姓伸冤,也看着老道士用他并不高明的医术给乡民们治病,有些药方开的并不准确,成玄英相信,老道士治死的病人,绝对比救活的要多。
  再一个雨雪交加的夜晚,老道士死了,不是被谋杀的,而是因为他的年纪太老了,以至于他在睡梦里就去了天国。
  成玄英坚持说老道士死的很安详,脸上带着一贯的那副慈悲意,是微笑着走的,临死前一定已经解脱了皮囊的束缚,达到了另一个境界。
  喝了一口茶水的成玄英在纸上继续写道:“那是真正的一人死,万人哭,乡民携家带小赶来,带着家里最好的吃食,来为老道士送终,还有几位耄耋老人把自己的棺木送给了老道,自己本来准备停尸六日就把老道士送进坟墓,谁知道四十九日之后还有远处的乡民赶过来,为这个老道送葬。”
  乡民们无视成玄英的存在,也不管道士入殓时不洗澡,不换衣,不入棺的规矩,硬是执着地按照自己亲人去世的样子,大操大办。
  “云侯,老道士停尸四十九日,依然容颜不改,栩栩如生,甚至他的头发,胡须,指甲还在生长,乡民们坚信,老道士已经得道,也已飞升,没有把尸骨葬在地下,而是给他建造了一座塔,虽然不高,只有五丈,都是青砖砌就,现在乡民们拜完三清之后,就会去祭拜老道士,显然,老道士已经成神,成仙。”
  “成玄英,你这次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如果有所求,请直言,看在你这段时间踏遍东海揭露陋习的份上,我会答应的。”
  成玄英张开嘴呵呵的笑了两声,手底下继续疾书:“云侯,我只想请你把这些战死将士的骨灰存放在登仙观,所谓信力,愿力皆香火,将士们留在这片吉壤,一定会喜乐安宁。”
  “我调查一下,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会把战死的本地将士的骨灰存放进登仙观,关中子弟的骨灰我依然是要带回长安交给他的家人的。”
  成玄英单手偮胸笑着答应,似乎很有信心的样子。
  “如果道观过于窄小,我可以出钱修建一座大些的道观。”
  “不需要云侯费心,信众们已经开始扩建道观了,一砖一瓦都来自捐赠,贫道准备把这所道观建成百姓自己的道观,所以不需要官府介入,也不愿意豪门大户捐赠,我宁愿在乡间一文一文的求布施,也不会用云侯的钱财。”
  “那好把,成玄英,这里有一袋子金沙,你拿去吧,不要把它看成钱财,只需要把它看成建筑材料,不管是佛像,还是神仙像,都需要金粉,你想在乡间布施到金子,恐怕很难,这一百两金子,就磨成金粉吧,不算是布施,这是给你保存将士骨灰的酬劳,不必客气。”
  成玄英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自然不会把一百两金子看得有多重,低一下头表示感谢,就扛着一袋子金沙离开刺史府,等待云烨派人去调查自己的登仙观。
  问过了将士,也问过了死者的家眷,他们一听说准备把骨灰存放在登仙观,立刻就同意了,好些个准备把骨灰迎回祖坟的人家也纷纷的改变了主意,看来这个道观的名声,风水不是一般的好。
  礼部的官员带来了李二的旨意,命令云烨即刻动身赶回长安,将士的骨灰自然有当地官员和礼部的人员处理。
  四月二十日,宜出行,宜祭祀,云烨在涿州登船,告别了水师留守的将士,带着一万余人返回了长安,来的时候带了好多的坛子,想不到走的时候,依然是满船的坛子。
  水师回京,最欢喜的就是纤夫,那些每年付出劳役的纤夫,最喜欢的就是遇到岭南水师的船队,一样都是干活,只有给水师干活,才会有工钱和足够的食物,所以云烨在欣赏两岸风光的时候,还能听到纤夫们免费赠送的号子。
  云烨到处,鬼神辟易,上一回在运河上把王爷的座舟拆成碎片的事迹,这条河上经常跑的船家没有不知道的,现在只要看到船上挂着的斗大的云字,纷纷靠岸躲避,没人敢接近五丈之内。
  船到洛阳,单鹰就带着狗子上了岸,给谁都没说,单鹰是要看看自己的房子盖好了没有,狗子则是为了躲避洪城的女儿,能想到他的痛苦,一个英俊,有前途的青年难免被那些胆大的女子倒追,云烨总认为这件事情的背后有洪城的影子。
  “洪城家的孩子老夫见过,不错的孩子啊,圆脸,屁股大,一看就是个会生养的,狗子这孩子怎么就是看不上呢?老夫在皇宫里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有什么好的,外面貌美如花,内地里凶狠恶毒,哪里有红丫头憨厚,老夫最喜欢这样的孩子,洪城再不济也是一位正牌的伯爵,红红这丫头又是大房所处,正经八百的好闺女,他凭什么看不上人家,这小子就是混一辈子,估计也混不到爵位,现在有个伯爵家的闺女看上他了,还不上杆子往上爬,等什么呢?老夫没几年活头了,就不能让老夫看看自己的乖孙再死?岂有此理。”
  无舌在舱房里暴跳如雷,好几次都想冲到岸上去把狗子抓回去,恨不能一回去就立马成亲,第二天就有娃养出来,他自己缺少功能,所以就把生孙子的全部希望都搁在狗子的身上,云烨怎么看无舌,怎么像自己家里的那位老祖宗,当年云奶奶就是这德行。
  “强扭的瓜不甜,老兄啊,您能不能消停一会,这都骂了快一个时辰了,人家小伙子都不着急,你着急个什么劲,难道你还能替他入洞房不成?”
  “你个老不死的揭老夫的伤疤是不是?今日老夫手痒的厉害,有本事去甲板走两招,看看你的嘴缺德,还是老夫的掌力阴损。”
  提到打架,刘方八个加起来也不是无舌的对手,举着手自己拎着茶壶带着小孙子出了舱房,暴怒中的人没理智,伤着自己就不好了。
  对于无舌来说,这种俗世间的烦恼是他最大的享受,一辈子没有经历过这些琐事,现在一旦经历,就沉湎其中不可自拔,与其说他是在训斥狗子,不如说他是在享受这种感觉,顺便给刘方显摆一下自己徒弟的高品位,刘方就是听出无舌的弦外之音了,这才出口反击的,互贬互损,这也是两个老头子的乐趣之一。
  一大群鸽子从头顶飞过去,直奔长安城,云烨本来打算找人把这些鸽子全部射下来晚上煲汤喝,回头一想,又把这个念头打消了,就让长安城里的那些人在恐慌中等待吧,不知道高丽,倭国的使节有没有去抗议,他们还不知道这趟军事行动到底造成了什么样的危机和麻烦,如果现在还不想和高丽,百济,倭国撕破脸皮,他们就必须忍耐那些使者的口水。
  云烨的战报写的极度模糊,就报告了自己把将士的尸骸全部请回来了,对于如何攻破城池,如何烧杀抢掠只字不提,更加不会在军报里明说自己顺便抢劫了倭国公主,等事情全部爆发之后,他们就会知道自己的黑锅背的有多么恐怖了。
  李二正在揉着太阳穴唉声叹气的看战报,旁边还有百骑司的密报,看一眼战报,又瞅一眼密报,觉得自己的头疼症越发的严重了。
  “小王八蛋,你在高丽都干了些什们?烧杀抢掠,劫掠民财,除了奸淫,军规里只要能犯的,你他娘的统统犯了一遍,好啊,还有卖人头?这东西也是能卖的?一颗四十贯?奶奶的,朕都想卖了,下回朕打完仗,人头都交给你去卖,卖不了四十贯,就定你贪污国帑……”
第五十三节 李二的梦想
  “卑沙城五万人化为灰烬,三山浦只见船不见人?苍岩城天高了三尺?木底城就剩下了城墙?毁村拔寨数不胜数?大王城是真正的人间鬼蜮?什么?还抢劫了倭国公主,如今倭国公主去了高丽?”
  坐在亭子里纳凉的李靖,这时候不用纳了,他只感觉自己的心在不断地往下沉,眼前一阵阵得发黑,额头的冷汗如同小溪一样的往下淌。
  “计毒莫过绝粮,计恶莫过放火,你不绝粮,大概是受了牛进达的影响,所以你放火,小子,老夫扛不住了,长孙冲只不过屠城三日,老夫这个主帅就被人说成屠夫,有白起之噩,如今,至少十万人被你烧成灰烬,老夫扛不住,小子,你自求多福吧,老夫从今日起,腿疾发作,闭门谢客,惹不起,老夫惹不起,老夫藏起来还不行么?”
  “不过小子啊,好本事,好本事,只要你来,家里的兵书全给你,新写的也给你,有你在,我李靖的锋芒就没有那么显露,一个摧城拔寨如同摧枯拉朽的少年英雄到底出现了,再过一二十年,军中的旗子你来抗,老夫不干了,现在的年轻人一个赛一个的狠,一个赛一个的毒,我孩儿已经是少有的纯良之辈,幸甚,幸甚。”
  李靖一个人在亭子一会发愁,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抱起茶壶猛灌,一会儿又拎起酒坛子喝上两口,等酒坛子一滴酒都控不出来之后,远远地抛开酒坛子回到书房,研好了墨提笔开始写告假的折子。
  “娘娘,云侯遣人送来了一千八百名高丽妇人,说娘娘这里需要大量的劳力,是登州刺史元大可遣人代云侯送过来的。”一个宦官来到正在查看账簿的长孙面前低声的禀告。
  “哦?有这等事?”长孙迷茫地抬起头,想不清楚云烨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妇人,只是这种迷茫只在她脸上呈现了一刹那,就转变成了滔天的怒火。
  “大胆!这样明火执仗的劫掠民家女子,云烨,你好大的胆子,你不要脸面,大唐难道也不要脸面了么?”
  “娘娘,这些妇人可不是云侯从高丽劫掠的,是云侯抓住了一些奴隶贩子,这些人都是从奴隶贩子手里解救出来的,原来只有不到千人,后来水师攻破了奴隶贩子的老巢,这才又加了一千人,云侯前面有书信来,当时娘娘去了九成宫避寒,一直没有回来,奴婢也担心会伤及娘娘的身体。”
  听到贴身女官这么说,长孙总算是平息了怒火,让女官找出来云烨的那封信,从头到尾瞧了一遍,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一千八百名妇人的安排是个大事,怠慢不得,长孙思前想后,还是命人把这些妇人安排进了自己的庄子,羊毛就要运过来了,也不知道云烨信里提到的方田氏靠不靠谱。
  正在写敕令的时候,李二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居然端着一个硕大的花盆,后面跟着两个面色紧张的宦官。
  长孙扔下手里的笔就要训斥,李二笑着摇头,自己把那个大花盆放在桌子上,仔细看着花盆里长出来的那株玉米,已经一尺高了,足足有拇指粗细,发青的叶子,已经抽出来六片,中间的叶脉卷曲着,看样子用不了多少时间又会抽出来两片叶子。
  “陛下,喜欢玉米园子里种的就有,为何还要亲力亲为的做这些事情。”
  “皇后,这你可就不懂了,朕在盆子里种植玉米,就是因为没有时间去花园时时观瞧,现在种在盆子里放在案头,公务之余抬头看看,给它松松土,浇浇水,除除虫子,一来可以舒缓头脑,二来可以准确的掌握农时,你看啊,玉米从发芽到抽第一对叶子,朕可都是记录在案的,另一个神奇的作用皇后可能不知道,朕在午睡的时候,有这东西在身边,居然从来没有发过梦,总是一觉就睡足半个时辰,醒来之后精神健旺,哈哈,这的确是嘉禾,所以朕就把它搬到后宫来试试,让你也睡个安稳觉。”
  长孙上前仔细看看皇帝的新宠,长得的确健壮,轻轻地拂动一下长长的叶子笑着说:“只要对陛下有好处就是好事,咱们宫里就是要多些祥瑞才好,上回恪儿说在秦岭里发现了食铁兽,那才是吞噬恶鬼的瑞兽,妾身已经下令内务府去捉,等捉到了,咱这皇宫里一定会更加的祥和。”
  “没那个必要,皇宫里现在就很祥和,乾儿在外面东奔西走的准备钱币,青雀躲在武德殿不出来,整座宫殿底下都快被他掏空了,恪儿在打理内务府,听说前一阵子他把皇宫上上下下的账目从头到尾的清理了一遍,如今的皇宫的花费,比起以前减少了三成,这都是皇后教导有方啊,对了,你在干什么?”
  李二把头凑过来好奇地看看长孙的敕令,一看不要紧,这一看顿时浑身哆嗦,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哀叹道:“这个小王八蛋居然还掳掠了人口,这下子总算是凑齐了。”
  “陛下,什么事凑齐了?”长孙看看自己写的敕令,不知道李二为何会这么大的反应。
  “朕的麾下,有一只无恶不作的军队,杀人,放火,抢劫,欺骗,不宣而战,再加上掳掠人口,总算是把所有的恶事干尽了,最让朕恼火的是,罪名是朕的,因为朕当初答应过他,只要把将士们的遗骸找回来,万事不究,罪名朕来背。刚才还在庆幸,他们总算是有一点没触犯,就是劫掠人口,如今看到皇后的敕令,看来他们连这事都干了,你知不知道,云烨搜刮钱财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寺庙口挂的牌匾,都被他们拆了回来,唯一的原因就是那块匾,是铁木制作的。”
  长孙笑的前仰后合,软软的靠在李二身上说:“确实做得够过分的,不过这些妇人可不是掳掠来的,是云烨从人贩子手里夺回来的,是积德行善的好事。”
  趁势环住长孙的李二惊诧地问:“果然?”长孙点点头,肯定的回答说:“果然!”
  “这就好,这就好,朕以为这些人是被掳回来的,当年董卓,曹操旧事,我大唐不做也罢,朕如果想让天下归心,就不能把所有的事情做绝。”
  “以后云烨还是不要出征了,他出征一回,朕的名声就差几分,如果再让他打上几仗,史书上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朕呢,颜家如今做了史官,看样子不会为朕这个尊者有半点隐晦,也好,就给后人留下一个真性情的李世民,让子孙后代知道朕是如何驾驭群臣,威凌天下的,如果真有可能,真希望将来朕的谥号为仁皇帝,而不是武皇帝。”
  “不过,这个东西也只能想想,死后万事皆休,如果朕的麾下再多两个云烨这样的臣子,估计武皇帝都没机会做。”
  “陛下如今雄姿英发,擒虎射熊乃是小事而,怎么会想到身后事,妾身一直贪心地想陛下永远不老,妾身陪着过完上天赐予的寿数,不管仁皇帝也好,武皇帝也罢,就算是桀皇帝又如何,陛下酣衣宵食为这个国家倾注了全部心力,妾身都看在眼里,外人要说什么由得他们,我们夫妻一体,将来就算是被列祖列宗问起,妾身陪着夫君就是了。”
  见长孙说的豪迈,李二很不好意思的对长孙说:“朕给了云烨一封私信,让他在海上游荡的时候,如果看见了蓬莱,瀛洲,方丈这些仙山,就告诉朕一声,朕很想见识见识。”
  长孙一下子笑的浑身发软,直往下出溜,高耸的肚皮是重点保护对象,李二不敢用力,只好慢慢的让她坐在自己脚上,黑着脸问长孙:“朕只不过想满足一下好奇心,很好笑么?”
  坐在地上的长孙也不急着起来,反手抱住李二的双腿笑着说:“陛下,您的这封私信,给谁都行,就是不能给云烨,他一直担心陛下抛开万民去寻找什么神仙地,所以啊,那块玉牌,给谁都看了,就是不给您,如今您居然托他帮您找仙山,实在是所托非人,他就算是找到了,回来也会告诉您什么都没找到,妾身是在笑陛下英明一世却糊涂一时。”
  李二把长孙掺起来,有些失落的说:“这种信,朕也只能给云烨,如果给了别人,你信不信,立刻就有不问苍生问鬼神的谏言上来,并且会被弄得天下皆知,只有给云烨才没有这种后患。”
  “朕在很小的时候就对月亮很好奇,阿母告诉我那上面住着寂寞的嫦娥和玉兔,朕见月亮挂的并不高,就在屋檐上,朕曾经站在宫殿的最高处,想拿竹竿子去把月亮捅下来,谁知道上了屋顶才发现月亮又跑到了山巅,等我有机会去了山巅,又发现月亮漂浮在湖面上,当时非常的恼怒,这个该死的月亮是在和朕捉迷藏,不管朕到了何处,它都会出现在另一个地方,于是,我就拿自己的例份偷偷的请人打造了一个粗大的铁链,想着如果有一天月亮被朕抓到,就用铁链子拴起来,让它永远的挂在我家的屋顶!”
第五十四节 我回家时灯火阑珊
  船队沿着运河一路向西,船上的人逐渐变多,货物却在逐渐变少,每到一处大的埠口,就会有一些青衣小帽的商贾接走一些货物,尤其是在洛阳,所有的货物都不见了踪影,大唐王朝这些年默许商贾扩张的效果逐渐显现,如此大宗的货物投进市场,连个水花都没有泛起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船上多了好多的达官贵人,齐刷刷的全是四品官,只是好些人带着家眷,缩在自己的舱房里不露头,其中带头的就是礼部左侍郎岑文本,每个官员都只是和云烨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的告辞,好像云烨得了麻风病,没有一个愿意多说一句话。
  云烨也不在乎,让人给他们安排好了,也就对他们不闻不问,而船队依然漂浮在运河上缓缓而行。
  水师的将士在钱庄都有自己的户头,没看见明晃晃的钱财拿在手里显摆,但是洛阳钱庄的活计,拿了一大箱子轻飘飘的纸片分发给了每一位将士。
  “张大哥,这就是俺的八十贯钱?”一个睡在吊床上的年轻军士问旁边正在准备行囊的老兵,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一两百斤重的铜钱和这张纸片联系在一起。
  “二孬,把存折收好,不要掉了,这东西就是你拿钱的凭据,虽说丢了,别人不知道你的数字,也取不走钱,但是你要到参军那里开具文书不是也麻烦么,记好你的数字,千万不敢忘了,如果忘了,就取不出钱了,你放心,大帅说给你八十贯,那就是八十贯,虽说取钱的时候会少上几百文,那也是人家帮你保存铜钱的费用,别磨蹭了,起来收拾,船就要到渭水了,咱们到家了。”
  “俺才不会忘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呢,张大哥,这次回家,栓子没了,咱们怎么给栓子他爹交代?一起出来三个人,就回去了咱们两个,俺怎么想怎么不得劲。”
  “有什么不好交代的,咱们是去打仗,又不是去闲逛,打仗就会死人,栓子运气不好,被灰瓶子把全身都烫烂了,就是活着也是遭罪,死了也好,这不是还给家里挣下功劳了么,还有三十贯钱,也只有咱们岭南水师的人命才值三十贯钱,别的军伍里,人命也就是一头驴钱,栓子还有四个弟妹,老人不愁没人养老。”
  年轻军士烦躁地甩甩头,从吊床上窜下来,也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大帅说了,这趟回来之后,每人都有十五日的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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