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砖(精校)第6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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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山到了,闻听黄鼠把家眷带来了,都有些好奇,学生们看着往日里畏畏缩缩的黄鼠今日趾高气扬,多事的有心教训两下,看在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的份上就暂时原谅他了。
  坏脾气的管事把一大包洞房里用的东西扔给他,顺便告诉他,他在书院旁边有个小院子,可以住在那里,还说这是侯爷特意吩咐下来的。
  黄鼠跪在地上,重重的磕头,英娘不明白,但是自己的男人都这样了,连忙也跪下来磕头。管事脸上的鄙视神色在黄鼠脑门泛起血色后逐渐消失了。
  小姑娘则看着厨房流口水,他看见刚才有人从那个屋子里端出好大一盘子红通通的肉,非常好吃的样子,黄鼠告诉丫头,以后想吃了,就用匣子里的纸片片去领,只要有这种纸片就会领到那种好吃的红烧肉,看着女儿端着盘子一步一回头的去了厨房,英娘忽然留下了眼泪。
  月上半空,蛙声阵阵,黄鼠的屋子外间小丫头早已睡熟,看着丰腴柔美的妇人,黄鼠急不可耐的吹熄蜡烛,饿狼一般的扑了上去。
第四十七节 流泪的云庄
  旭日东升,阳光满地。难得的一个人好天气,玉山上青翠葱茏,没有一丝霞霭,早上的晨操已经结束,书院的学生拿着饭盆去饭堂吃饭。
  几乎每个人都笑意盈盈,当然除了这几位。
  李泰揉着黑眼圈喝一口粥打一个哈欠,无精打采的随便咬几口包子,就要回房间,昨夜太吵,他几乎一夜没睡着,早起的晨操又必须做,虽然刘献是他家的家仆,在这里却是实实在在的监院,手握奖惩大权,如果在这里吃了亏,就是跑到父皇那里也没有便宜好占。
  和他一样的还有段猛,孟有同,几人,他们也是懒懒散散的,不管做什么都提不起神。
  黄鼠精神焕发的来到饭堂,用一个硕大的陶盆打了满满一陶盆稀粥,又用布包了十几个包子,哼着小曲,往家走。
  猛一抬头,发现李泰段猛,梦有同几人怒气冲冲的拦住了去路。
  “把饭放在一边,不要洒了。”李泰吩咐。
  黄鼠乖乖地把稀粥放在那边的条凳上,又把包子也放好,才陪着小心过来。
  “蹲下,抱头。”
  按照这位魔王的吩咐刚做完,只觉得一阵疾风暴雨般的拳脚就落了下来,黄鼠又不敢反抗,只能强自忍耐,直到几人觉得无趣,才罢手。
  李泰是个很讲道理的人打完了才给他说原因:“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鼻子流着血的黄鼠摇头表示不知。
  “你他娘的办事声音能不能小点,我们哥几个还睡不睡了,你他娘的折腾了一夜,哥几个陪你睁眼到天明,要不是看你这家伙昨晚是新婚,还能等到现在才揍你?”段猛用很大的声音讲明,惹得围观的学生哄堂大笑。
  黄鼠把脑袋都快塞裤裆里了,挤出人群,端起食物,一溜烟的跑了。
  英娘正在整理屋子,把家里的东西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一尘不染,回想起昨夜就羞红了脸,五年的禁欲生涯在昨晚一夜的放纵下,竟是如此的热烈。
  她喜欢这个环境,所有的人看起来都是文绉绉的,没有平日里的污言秽语,每个人都在对她笑,笑脸真诚而热烈。夫君告诉她,这里的人都有大学问,连孙思邈道长也住在这里,天哪,这里就是神仙才能住的地方吗?
  黄鼠满脸血的跑进来,英娘赶紧接过饭食,问他:“摔跤了?还是别人打的?”
  黄鼠不作声,只是把头埋盆子里洗脸上的血迹。
  伤不重,黄鼠感觉的出来,只是不小心打到了鼻子,才会流血,丢人啊,昨夜一时兴奋就忘记了这是在书院里,不是自己逛窑子似的无所顾忌。
  “咱们找他去说理,就是里长家的公子也不能欺负人。”关中女子的性子很刚烈,英娘也是如此。
  拽住发飙的英娘,低声说:“咱俩昨晚动静太大,惹得隔壁的贵人一晚没睡,今早朝我发脾气来着,没关系,咱理亏。”
  英娘一下子就羞红了脸,转眼间又发作了:“就算咱们不对,他们也不该打你,你看,鼻子都破了,就不信他们还能大过县老爷?这世上还有没有讲理的地方了。”
  黄鼠又是感动又是觉得可笑,把英娘拉到窗前指着在外面溜腿的云烨说:“那位是侯爷。”然后指着刚揍完他的李泰说:“揍我的就是这位,他爹不是里长,他爹是当今皇上”
  云烨有些犯愁,玉山书院名气越发的大了,这只是半年时间,书院就有了一百三十几名学生,几乎每天都有新学生入学,先生总是不够,他又不想胡乱凑合,这如何是好?
  原本说好了的,一年一招生,现在可好,人人都拿着书信来找云烨,好吗,长孙无忌的,说是自家儿子去了战场,书院必须得再让一个长孙家的孩子入学才对。
  这个不好拒绝,长孙冲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长孙温就到了书院。
  房玄龄命人送来一千贯钱,说是上次搭云侯的顺风车得来的钱财,还是用于教书育人为好,充分表现了一位忧国忧民的宰相的豁达心胸。只是家里幼子整日胡作非为,让他不胜其烦,假如……
  好吧,宰相的忧愁还是要分担的,于是房遗爱就到了书院,看着面前只有十岁的房遗爱,云烨叹而无语。
  如果说那两位云烨还没有拒绝的本钱,特意从前线打着汇报军情的左武卫手足老梁,带着七八个左武卫同僚的孩子,跪在云府,恳求云侯看在手足兄弟一场的份上,给家里不成器的孩子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这让云烨如何拒绝?
  五大三粗的汉子,哭的让人心酸,也罢!挥手让管家把孩子送到书院,把老梁迎进家门,顺便问问军情。
  口子一开想要堵住就只是一个笑话,当新的一月云烨点名的时候才发现,书院已经有了快两百名学生。
  我上哪找学问好,道德高,肯埋头教学生的先生?
  “给老夫三千贯,给你弄来五十名先生。”李纲嚼着新上市的黄瓜,嘴里咔嚓咔嚓的响,边用半截黄瓜指着黑板上的这一排大字,很有云烨风范,也很有气势。
  书院最不缺的就是钱,新进来的学生如果不交上个千百贯钱,哪好意思在书院立足,除了左武卫的穷鬼。
  简单,三千贯的提钱单子就拍在老李面前,然后拱拱手,云烨就离开了,至于怎么找人,找什么人,李纲比自己清楚的多。
  老头现在越活越年轻,估计再活个十年不成问题,只是性子越来越古怪,有往孩子的方向进发,先是闹着要宅子,后来就闹着要家具,现在开始张嘴要钱了,随他,只要好好地活着帮我把书院撑起来就没问题。
  知道老头害怕,害怕云烨用手里的钱去干他不明白的事,上次给他看的书院远景规划图,把老头吓着了,他担心书院与朝堂起纷争,这些纷纷来投的学生身上,如果没有他们几位先生的影子才是怪事。宁愿自己也受累,也要用学生捆住云烨的手脚,苦心孤诣啊!
  分班!所有刚来书院的孩子都分配在一年级,然后经过考试,把书院里的学生分成了三个年级,高年级只有十四名学生,物理,数学,几何,等现代学科只在这十四个人里面传授,而这十四个人都要轮着去低年级教授算学基础。
  于是李纲发现,在他们愈加忙碌的同时,云烨却更轻松了。
  灾荒之年,人人自危,关中大地开始出现了流民。他们抛弃了土地家园涌往城市,希望可以找一口吃的。此时的农民没有储备可以吃两年以上的粮食,等待中的丰收被漫天的蝗虫祸害个干干净净,田地里没了收成,嘴里就没了吃食,不愿意坐以待毙的灾民趁着家里还有一点储蓄,纷纷奔往他乡。奇怪的是,没人往南走,哪怕关中处处遭灾,他们漫无目的在关中游荡,也不去外地。
  云家庄子现在人很多,蝗虫产业吸收了大量闲置劳力,不光是自己庄子找不到闲人,就连隔壁庄子上也有前来做工的农户。云家是来者不拒,只要干活,要么发钱,要么给粮食,没二话,装蝗虫粉的麻包垒得越来越高。蝗虫过去了,家里又恢复了原状,地里的麦子早就收了,果不其然,只有六成,就这,庄户们高兴的庆祝了好几天。
  他们拿出了一成粮食来家里交租子,这就怪了,云烨记得自己说过,今年遭灾,不用缴租,这也是朝廷的旨意,今天回家,就为了处理这事。
  这些人一句话也不说,家里提供的饭食也不吃,就等在后门,准备交租,看云烨过来了,今年九十岁的老公公被人从牛车上搀下来,话都说不利索了,可年纪摆在那里,云烨需要以长辈对待,就他的年纪,见了皇帝都不用施礼。
  努力听了半天才明白,庄户们认为,今年遭了灾,所有人都倒霉,云家也一样,地里只有六成收获,就必须有云家的一份,这是道理。
  很朴素的道理。虽然从心里看不起这些笨蛋,眼睛却在流泪,这哪里是地主坑害农户,这是农户在坑害地主。天哪!李二已经砍了七八个在灾年还要收租的地主,这是盼着我被砍头吗?地主当到这份上,天理难容啊。
  人家地主要么抢个喜儿之类的,要么趁着灾年低价买进几亩田地,反正怎爽就怎么干,轮到我当地主,收个租子都有砍头的危险。
  云烨流泪,庄户们也流泪,路过的孙思邈也笑着流泪,老奶奶哭得见不了人。
  抓起云家准备的吃食,云烨撕开一张大饼,咬一口,大声说:“吃啊,到了主家缴租,管饭这是惯例,你们尽了本分,那就轮到云家尽自己的本分了,开吃。”说完把剩下的半张饼递给了老公公,老公公张开没牙的嘴狠狠咬在饼上,咬不下来还不松口,呜咽着说这是这辈子吃到的最好吃的饼。
  庄户们一窝疯的抢饼子吃,连云家下人也抢,钱通擦干眼泪,运足了丹田气大吼一声:
  “收租啦!”语音拖得很长……
第四十八节 勃发
  云烨躲在后院看自己的那五棵玉米,每棵都长的高大粗壮,紫色的裸根强劲有力的抓着地面,两侧已经有玉米长出,他记得似乎每株玉米上结一个棒子比较好,但是又不确定,只好听之任之。
  他摇一摇玉米秆,头顶的花穗上就飘落许多的花粉,玉米是雌雄同株的植物,授粉很方便,虽然有些变态,云烨很喜欢,如果不计算近亲结婚的后果,人也应该这样,太方便了,找什么老婆,找什么丈夫啊,自己挺个大肚子生儿育女貌似也不错。
  娶老婆花钱,嫁闺女花钱,纯粹是花钱找罪受,上次见了李安澜,坠入情网,结果差点被喂了狗,现在还余怒未消。
  相比之下,黄鼠就让人羡慕了,白白胖胖的老婆,听说连提亲到入洞房就用了半天时间,人勤快能干,家里打扫的干净,还很有商业头脑,在书院门口摆了个醪糟摊子,很有人缘,器具干净,齐齐的用水煮过,醪糟也好喝,酒香扑鼻。
  这时候就看出身份高贵的坏处了,看着尉迟大傻带着火柱兄妹,在摊子上一碗一碗的吞醪糟,李泰,李恪哥俩只能咽唾沫,刘献强烈拒绝了哥俩想要喝醪糟的愿望,要喝的话,让厨房里的厨子给做。
  “我不想吃剩饭,再也不想吃剩饭了,每回给我的包子都是咬过的,给我的稀粥都是喝过的,我是王爷不是吃剩饭的狗,下回谁要是再敢咬我的包子,我就咬他。”
  这下好了,有洁癖的李恪一下子火了,这些天,这孩子就没有好心情的时候,今天不让他喝醪糟彻底点燃了他的暴脾气,话说的不经过脑袋,没看见旁边李泰已经满脸黑线,他的包子也经常被人咬过,还有把包子掰开尝馅的。
  “三哥,打击面不要太广,虽然我也讨厌吃剩饭,你好歹说咱哥俩是吃剩饭的霸王龙我都没意见,别提狗好吗?”
  自从云烨让人把荣州边上挖了个底朝天,凑齐了一大车石骨头,昨天刚到,看到巨大的骨头,云烨说是龙骨,变异的龙骨,不是说吗,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这就是龙骨头,站在头骨的嘴里,李泰觉得皇家把龙作为象征实在是英明之举。
  看这嘴大的,一口吞一头牛没问题,从此,李泰就张嘴闭嘴霸王龙的,似乎他就是那头一口可以吞下一头牛的龙。
  随着骨头一起到的还有长孙的一封斥责令,说云烨是吃饱了撑的,蛊惑荣州官员靡费国帑,挖掘无用之物,既然喜欢骨头,就送给你了,顺便就把挖骨头的费用结清,两千贯!
  长孙在云烨面前从来没有彰显过传说中的贤后风范,而是怎么刻薄怎么来,针尖大的事都要上纲上线,扯到人品和道德的高度说事。
  不就是一个恐龙头骨吗?后世的政府把自贡的所有骨头都挖出来,盖个屋子存起来,还让人参观,门票收得可不少,皆大欢喜的事怎么到这里就说不通呢?
  都说了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了,您怎么还挑毛病?不就是霸王龙长得丑点么?它也有优点啊,你看那两颗牙齿,多大啊,都有一尺长了,普通的东西能长那么大的牙齿吗?只能是龙,也必须是龙,要不然啊荣州的官员就倒了大霉了,不能坑同伴不是?两千贯?小意思,本侯爷穷的就剩下钱了,铜钱堆了好几屋子,也不知是哪来的,反正总能看到老奶奶领着姑姑婶婶往里面堆钱,她老人家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坐钱堆上傻笑,钱不是用来堆的,是要花的,要不然就是烂铜一堆。
  败家子就云烨这样的,买个骨头就花了两千贯,然后在玉山漫山遍野的盖房子,别人用木头盖,云烨用石头盖,方圆百十里地的石匠都聚集在玉山了,叮叮当当的没完没了,游民一到蓝田,不用开口,马上就有官府的差役把壮丁领到玉山,再让他们盖个简单的草屋住下,把朝廷给的粮米一发就完事,自然有焦头烂额的管事前来招聘,男人,女人都要,就是十一二岁的孩子也可以拿锤子敲石头么。
  庄子上的农户眼都红了,没见过这么多来沾主家便宜的人,家里除了老人孩子需要养猪,养鸡。养鸭,把自家地用新犁狠狠地翻了一遍,放日头底下暴晒,就全部投入到盖房子的大业中去了。
  李恪很忙,非常忙,连喝水的时间都找不出来,所以就没时间发脾气了,云烨告诉他,盖房子这回事是他的期末考试,如何把费用降到最低,如何用最少的材料还必须保证盖的房子要好,如果两项有一项出了岔子,他就会得零蛋,云烨说他真的会铸一个铁做的零蛋挂他脖子上,然后游街。
  十二岁的早熟孩子,得到这个任命腿都软了,想到可怕的后果连夜带着十几个侍卫跑回长安,砸开宫门,给自己的老子诉苦,要求老爹帮忙,他不想挂零蛋游街。
  老爹什么安慰的话都没说,沉思了良久,忽然发笑,只是给了他几个工部的官员,最后拍着儿子的肩膀说,如果得了零蛋游街,他会带着杨妃一起去看,这话让李恪后脊背汗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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