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砖(精校)第9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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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冷是用来抗的,这是突厥人的经验,他们穿着透皮露肉的破皮袄很多人挤成一大堆,很奇怪,最强壮的在最里面,老弱在外面,孩子妇女被夹在中间。最好的位置给了强壮者,再次一些的位置给了孩子,女人和老弱就在寒冷的雪地里不时的发出一声嚎叫。他们的脸上没有忿忿不平的神色,只有一种类似认命的麻木。
  这和他们常年经受寒冷有关,只有保住最强壮的人,来年侥幸活下来的人才会有希望,这是野兽的本能。记得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群鹿被猎人围在山涧边上,对面的悬崖离它们有些远,哪怕是最强壮的鹿也没有办法跳过去。眼看就要全部被打死,忽然间,那些鹿自动配对,俩俩配合着跳向深涧,一高一低,在去势将尽的时候,跳在高处的鹿重重地踩在下面的鹿身上,它又重新飞起来,安然的跳到了对岸,而下面的鹿则会重重地摔下悬崖,就靠这样的法子,鹿群活下来了一半,族群的基因得到了延续,猎人之能收获一些摔得破破烂烂的尸体。
  这是突厥人的道理,如果是汉人,他们只会把老弱放在最里面,最强壮的一定在外面。汉人把突厥人的行为称之为禽兽行径,或许突厥人也在笑话汉人的迂腐吧。
  对和错是相对的,没有标准。现在何邵就非要争辩出一个对错来,他很不满意云烨把他撵出雪屋的行为,认为自己是病人还需要调养,不能住到寒冷的帐篷里去。
  满面红光,还全身裹着厚重的毛皮,行走起来如同企鹅,就这样的人话好意思说自己是病号?每天晚上鼾声四起,让云烨抱着枕头无言到天明。
  “赶紧滚,你要是再休养几天,就该我病重了,你不知道你的呼噜声可以惊天动地?我已经四五个晚上没有睡好觉了,你可怜可怜我一下行不?”
  “再说了,这样的雪屋子你自己也可以弄一间不是,我今天不做好吃的,就吃厨子做的‘汤饼’”。
  何邵就不是一个好舍友,睡觉的时候打呼噜,磨牙是常事,和他住在一起,云烨感觉不用等到别人来害自己,自己就会挂掉。
  李靖出发了已经五天了,前方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虽然云烨确定李靖是一定会得胜归来的,心头却依然焦急。
  这样寒冷的天气里是完全不适合大军出动的,虽然严寒阻碍了颉利的出逃,但是他一样阻碍了唐军的追击。每一个大唐的将军都知道颉利的败亡都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他唯一的活路就是逃跑,在草原上,若任其逃往漠北,依附于薛延陀等部,则很难追歼。整个大唐的军事战略就只完成了一半。
  有客人来访,这在营地里是个新鲜事,看着面前浑身挂满宝石珠玉的家伙,云烨就有些想当一回强盗,再华贵的宝石也挡不住浑身的腥膻味,浓密的胡须上面沾满了冰雪,一见面,他就放下手里的用黄绫子包裹的木盒,立刻行了五体投地大礼,那日暮在一边好奇地看着往日尊贵的大酋长在云烨面前如同一只温顺的羊羔,她借口给云烨擦洗大氅上的污迹,竖起耳朵偷听。
  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串猩红色的玛瑙珠子就挂在那日暮的脖子上,云烨不置可否,他如今不过是一个丧家之犬,还没有给自己送礼物的资格。
  康苏密,颉利最信任的大将,就是他裹挟着萧皇后和元德太子来到唐军大营。大唐的军人最看不起的就是背主之人,哪怕康苏密背叛的是大唐的敌人,大唐的军人早就习惯用钢刀让敌人屈服,不屑于阴谋诡计,所以对待康苏密除了鄙视之外,就再也找不出其他神情了。
  “康苏密,什么原因让你来找我这个军营中最闲散的人?我不会见萧皇后,也不会见什么元德太子,你不惜重金求见,可能打错了主意。”云烨对康苏密也没有好感,这是一个卑劣的小人,还是少打交道为好。
  “尊贵的侯爷,康苏密所来是有一件大事前来相告。”康苏密故意把话只说了一小半,想引起云烨的好奇。
  “如果你觉得可以告诉我,就说,不能告诉我,就赶快滚,本侯爷没兴趣和你兜圈子。”最烦这样的混蛋,自以为比别人人聪明,话里话外的讨便宜。
  “侯爷别急,这件事实在重大,所以请您给康苏密一点时间慢慢说明。”
  “大事件,你应该去找李靖,或者张公瑾,唯独不该来找我,大事件,你还有什么大事件,用不了多久,颉利本人,或者他的人头就会出现在我大唐的军功册上,还有什么事谈得上大事件?”
  康苏密心虚的低下头,猛地抬头说:“我不相信侯爷对传国玉玺也不放在心上吗?”
  说完这句话,这混蛋脸上全是拖人下水后,幸灾乐祸的笑意。传国玉玺,这鬼东西,只要是臣子,谁沾上谁倒霉,哪怕你没有一点觊觎之心,在皇帝的眼里也永远是可疑的,弄不好全家的性命就会完蛋,这家伙前些日子想要告诉李靖,李靖还没等他说出这句话,就让护卫把他撵了出去。后来想找张公瑾,老张滑的像只泥鳅,哪里会给他半点可乘之机,眼看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的大功劳却无人上报,这让他很担心自己的一片苦心付诸东流,打听到军营里居然还有一位高贵的侯爷,最重要的是这位侯爷还很年轻,所以打算阴一把这位年轻的侯爷。
  他的主意打得不错,思路也算得上正确,其实,军营里最适合把传国玉玺捅出来的就是云烨。因为他是和皇家关系最亲近的人,这时候不能看功劳,越是功高盖世的英雄和玉玺沾边就越是死的快,这绝对是真理,相反的,越不是英雄的和这东西沾边就没多少关系了,说不定还会有重奖。这是李靖在临走前对云烨说的,他很希望云烨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接下来,谁知道老何一病,云烨忙着照顾老何,就把传国玉玺的事忘到脑后去了,直到今天康苏密找上门来,他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
  “老洪,你记下来没有,兄弟给你找了条青云直上的坦途,按照咱们说好的,康苏密归我,其他的归你,不许反悔。”听到康苏密的话,云烨没有丝毫的惊慌,而是扯着嗓子朝背后说话。
  满脸激动之色的洪城从云烨背后的帷幕里走了出来,嘴里奸笑着对云烨说:“侯爷,这是自然,下官只需要那件传国玉玺,好把它呈献给陛下,至于其他的东西,任由侯爷处置。”
  虽然和李靖想好了主意,但是为了保险一些,云烨又把洪城找来,让他做个见证,云烨自己也不想沾那个晦气东西。只是远远看到康苏密全身的披挂,云侯爷觉得自己不能白干活,于是和洪城定下来这分赃计划。
  “云侯,你难道就不担心抄家灭族吗?只要老夫把玉玺呈献给陛下,所有和玉玺沾边的老夫都要他死,老夫会禀告大唐皇帝,说你们图谋不轨。”康苏密感觉出这两个人不怀好意,于是大声警告。
  云烨和洪城互相看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洪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喘了半天才对康苏密说:“陛下会担心我贪财,也会担心我好色,就是不担心我会反叛。陛下还是公子哥的时候,我就是陛下的马童,你说陛下会相信你,还是会相信我?至于云侯,他和太子打架都没事,你说你告他这样的状,会有效果?”说完两人又大笑起来。
  “只要玉玺送到陛下手上,我想陛下大概也没兴趣知道会不会有其他的财宝,你说是吧,康苏密?”云烨早就在幻想当一把无恶不作的纨绔子,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这次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会让他内疚的对象,那里还有不试试的道理。
  康苏密想要去抢地上的木盒,结果人被洪城一脚就踹到一边,自己捡起盒子,放在案几上恭敬的打开,一方玉印出现在两人面前,果然缺了一角,是用黄金补齐的,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金镶玉?云烨没看出什么好来,和氏璧也不过如此嘛。
  洪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赫然是一个印迹,洪城吧玉玺双手捧起来,缓缓的对准印记按了下去,严丝合缝,洪城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把玉玺又放回木盒,用带子捆在自己身上,这才起身往外面走,他一刻也不打算多呆。
  胖胖的康苏密扑上去要抢,被洪城重重地一脚踢在脸上,轰然倒地,看的云烨脸都抽了。
  “云侯是怪我把他揍得狠了?”
  “你揍他我没一点意见,只是你能不能让我把我的财宝从他身卸下来,你再揍他?”
第四十一节 胜利与疲惫
  一千名骑兵,拖着新制作的十架爬犁,一路向长安狂飙,路上但有敢阻其去路者杀无赦,若有窥视者杀无赦,若有官员随意迁延者杀无赦。
  洪城带着满身的杀气回长安了,也带着云烨的几封书信,还有何邵的票据,何劭实在是不想被柴绍大将军追杀,所以必须要赶在大军回京之前把这些琐事办理好,只要是关中士兵的财物,何邵需要让家里派人一一给人家送到,再从里正那里拿到回执,这趟交易才算完结。
  把所有的货物都送给李靖之后,何劭就成了穷光蛋,云烨也是穷光蛋,只不过他刚刚发了一笔洋财,康苏密被洪城带走了,不知道送到哪里去了,云烨以为如果谁要找康苏密最好去阴曹地府比较靠谱。
  远远的雪地尽头,有红色的羽毛冒了出来,紧接着就是一位全身甲胄的鸿翎急使,骑着马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还没到大营门口,就扯开沙哑的喉咙大声喊:“大捷,大捷,我军斩首三万。俘虏十万,颉利在逃。”
  早就有军士把戴着红羽毛的头盔往自己脑袋上一扣,勒紧,从累得脱力的士兵身上解下牛皮信筒,在三名官员验看火漆封口无恙之后,六个人就带着十二匹马滚滚奔向长安。
  营地如同被开水浇过的蚂蚁窝,乱成一团,张公瑾的大嘴就没有合拢过,作为最早建议李二下决心攻击东突厥的大臣,如今功德圆满,他焉能不乐。
  “好啊,东突厥如今遭到大总管的雷霆一击,再难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这一仗可以保我大唐三十年的平安,将士们有此一战,足慰平生,不用多少时日,我等就可以得胜还乡,只可惜跑了颉利,否则,这一战定可光耀千古。”
  “大将军多虑了,这次我军五路围攻,岂能让颉利轻松跑到薛延陀,李绩将军想来定不会让我等失望。如今大总管血战多时,正是人困马乏的艰难时节,我等何不将大营前移,也好早日迎接将士凯旋。”
  这话不用云烨说,自然有军中宿将提出来,所有人都在担心前方将士的伤亡情况,因为传讯的急使,在来到大营之后就昏过去了,云烨给他仔细检查了身体,用温水擦拭之后,就包在厚厚的毯子里,放到雪屋里睡觉。这已经是大营里最暖和的地方了。
  “云侯,这次要借助您的力量了,论及奇思妙想,我等拍马难及,如今天寒地冻,老夫没有其他奢望,只希望云侯可以给出征的将士们一个温暖的居所,一口美味的热汤,好好安抚一下这些大唐的好儿郎。”
  张公瑾眼含热泪,他几乎不敢想象出征的一万将士在冰天雪地里是如何的情形,自己守在大营,冻死人都是常事,更不要说那些爬冰卧雪的将士。
  “张公哪里的话,我也是大唐的臣子,这些事也是我分内之事,岂敢推辞,这些日子我们又制造了三百架爬犁,可以迅速地在雪地行走,尤其可喜的是我们居然在营地外面发现了泥炭,这才是好消息,有了这些泥炭,我一定会保证将士们归来有热炕,有美食,至于美酒,就看大将军舍得不舍得了。”
  云烨的心情极好,昨天给死去的兄弟挖坑的府兵,居然挖出了煤矿,这简直是意外之喜,云烨连忙向张公瑾借了三百辅兵,专门挖煤炭,只是一天时间,已经挖了好大一堆,见到煤炭,云烨才想起来,中国最大的露天煤矿就在这一带,想想前些日子,自己冻得和狗一样,实在是莫大的讽刺。
  醒过来的信使将前线的苦战叙述一遍,大帐里的所有将军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激战持续了整整两天,要不是颉利率先逃跑,谁胜谁负尚在两可之间,一万大军冻死者超过了两千,战死者也达到了两千,要知道,他们都是大唐最精锐的悍卒,有将领乘坐爬犁带着军卒去接应久战疲乏的李靖,他们太需要休整了。
  云烨在忙着造雪屋,张公瑾拼着帐篷报废,也要让凯旋的将士们好好休息一下,这是一向抠门的张公瑾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煤是个大问题,它会制造煤烟,一个弄不好,雪屋里的将士们没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温暖的雪屋里,云烨的乐子可就大了,到时候相信从皇帝到士卒,没有一个人会放过他。
  做事情就需要承担风险,从古到今从无例外,还好时间比较充足,这就给了云烨闪展腾挪的时间,还是老办法,制作炉子,烟囱,军中的高手铁匠不是云家的二把刀铁匠可比的,有了大量突厥人的弯刀,就不愁没有铁,沙子做的铁范,一日就可以浇铸出十几个炉子。原以为需要打制铁皮,把心中的担忧讲给工匠头子,谁能想到,无所不能的云烨被鄙视了,还被赶出了工匠营。
  按照营头的说法:“云侯是关心军国大事的人,这些小事情就不劳云侯费心。”
  等到云烨需要铁炉子的时候,两百个铁炉子整整齐齐的被码放在工匠营的空地上,每个炉子都被安上了一根足有一丈高的铁管子,这一刻云烨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傻瓜。
  从怀里掏出小本子,用炭笔把取暖这一项从本子上划掉,作为胜利者聚会的总管,做一个计划是很有必要的,喊来辅兵要他们按照自己帐篷里的样子,把这些炉子安放到每个人雪屋里,他现在只担心,在这些大家伙的烘烤下,雪屋会不会化掉。佛祖保佑,它们只要撑过三天就好,看看灰蒙蒙的天空,云烨的心里又踏实了几分。
  自从厨子学会蒸馒头以后,云烨就不允许军卒们把它称呼为什么什么饼,在他的心里,只有那些圆圆的,用火烤出来的东西才叫饼,这东西叫馒头,带馅的叫包子,就为了名称,云烨已经打了七八个人的板子。
  最后留下来的牛羊也全部被宰杀,全部被挂在空地上的架子上,堪称“肉林”,至于“酒池”实在是寒酸,张公瑾只有不到一百坛烈酒,云烨只好忍痛拿出自己蒸了好多遍,打算当酒精用的烈酒,兑上水,来当酒喝,为了不出问题,他自己先喝了半斤,结果发现酒味不错,稍微有些烈,除了第二天头疼欲裂之外,没有什么别的坏处,于是他又往里面加了水,送给张公瑾喝……
  早上起来漱口的时候,云烨发现自己的牙龈在流血,这是缺少维生素的表现,现在,没有什么好办法,除了茶叶他没有任何可以食用的植物。
  今天的营地外面,张公瑾捂着头,艰难的让自己站的直一些,昨天晚上云烨送来的那瓶美酒味道实在是不错,只是第二天的头疼让他永生难忘,脑浆子似乎和脑壳分离开来,摇摇头,就疼得厉害,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好酒。
  远处低沉的号角鸣响,在雪塬上,越来越多的人逐渐出现,他们已经没有了队形,很多人趴伏在马背上摇摇欲坠,李靖的帅字旗,也无精打采的耷拉着,那里有一丝胜利者的风采。
  回来的军士不到六千,也就是说其中四千余人再也回不来了,大营里迎接的众人鸦雀无声,不知是谁大力的用拳头敲击着自己的胸甲,发出“呯呯”的声音,这声音会传染,渐渐的空旷的草原上响起了整齐的“呯呯”声。
  军士回营,不需要他人搀扶,他们的脚步再疲惫,也不曾停止,每当有一个军士的脚步跨过营门,立刻就会有人把他们立刻搀扶到温暖的雪屋,去除铁甲,再脱去衣衫,只是这个过程并不顺利,有些人的足袜和脚上的皮肤牢牢地粘在一起,只有先用温水浸泡,才能把它们一一去除。
  当军士们被塞进温暖的毯子里,几乎所有的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立刻进入了梦乡。
  李靖艰难的从马背上翻滚下来,张公瑾不待他说话就紧紧地抱住他,用力地在李靖的背上敲击,李靖只是木然的呵呵笑两声就趴在张公瑾的怀里不作声,似乎这两声轻笑,就耗尽了他全部的体力。
  旁边走过来一个粗壮的年轻将军,对张公瑾说:“大总管已经有六天没有合过眼了。”这就是苏定方,脸上涂着牛油,看不出肤色,只能看到两颗红通通的眼珠子。
  一个爬犁非常嚣张的驶进大营,上面堆满了皮毛,一个满身污秽的中年男子挣扎着从毛皮堆里漏出头来。对云烨说:“云侯,拉我一把,我起不来了。”云烨定睛一看,半天才从脸型上认出人来,唐俭,这家伙真的如同历史上记载的一般,从千军万马中活了下来。
  和老庄一起搀扶着唐俭从爬犁上起来,就听唐俭说:“云侯把我送到你的帐篷里,我需要好好睡一觉。”然后就靠在老庄身上睡着了。
  人的智商决定了一个人的发展高度,就唐俭在即将虚脱的情形下,依然可以清楚的找出整座军营里最舒适的房间,就不是一般人物可以做到的。
  当日,整座军营里鼾声如雷……
第四十二节 胜利从来都没有侥幸的
  云烨和孙思邈带着数十个医护辅兵手持利刃在每个营帐都要转一圈,把出征将士的手脚一一拽出来检查一遍,他们的身上很臭,脚的味道更加的让人作呕,帐房里的气味足以让人做噩梦。
  有轻微洁癖的云烨很淡定,连口罩都没有带,从毯子里拽出一只肮脏的大脚,捧在手里仔细观察。
  “左脚有两根脚趾已经完全发黑,没有医治的希望,建议切除,立刻切除,否则会感染。”
  军人们没有家眷在这里,他们自己又睡的不省人事,能做主的只有大将军张公瑾,他仔细看了一下,在文书上填上许可二字,这是云烨强烈要求的,他不想让这些勇士们以为自己随意的就把他们的肢体从身体上剥离。这是尊敬,也是为了减少麻烦,士兵要是不讲理,会动刀子的。
  看到张公瑾签字,马上就有辅兵用温水洗干净士兵的脚,再涂上酒精,消一遍毒,一把锋利的剪刀就递到了云烨手里,沿着发黑的肌肤边缘,剪刀的刃口咬合,一截脚趾轻易地就离开了脚掌,被动手术的士兵,只是轻微的哼哼两声,依然陷入沉睡,两根黑黑的脚趾被辅兵用干净的麻布包起来,放在士兵的枕畔,他的脚掌已经被麻布缠的结结实实。
  一整天下来,云烨不知道切下了多少手指,脚趾,甚至还有半个脚掌的,没有麻药,那些可怜的士兵们在睡梦里惨叫,泪流满面,哪怕他发出多么大的声音,他们都是以为在做梦而已,这些天他们经历了比噩梦还可怕的场景,疲惫,疼痛,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们。
  云烨把一个士兵的尾指切除,然后用丝线把两侧的皮肤缝合在一起,然后包好,他抬头的时候发现这个士兵正在看着他,只是双目没有焦距,他在睡觉,云烨轻轻地把他的眼睑合上,听见他在均匀的呼吸,才离开他身边。
  切除冻伤的肢体,人是没有感觉的,因为神经全部被杀死了,有的手指切下来,连血都没有,只有淡黄色的体液渗出来。云烨不记得自己干了多久,直到和孙思邈相遇,他才知道,已经处理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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