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狐(校对)第605部分在线阅读
在哈密吃早饭的人家不多,铜板家这个毛病是跟对门铁家学来的,吃了十几年,早就习惯了。
早饭其实也很简单,就一块馕饼,一碗稀粥,一样咸菜,一家五口人围着炕桌开始吃早饭。
铜板喝了一口粥对儿媳妇道:“粥稠了,以后把上面的稀粥给我装上就成,你和铜子要劳作一天呢,吃食上不敢亏欠。”
说着话,就把儿子的碗和自己的碗掉了一个个,他看的清楚,儿子碗里就只有一碗稀汤。
铜子知道拗不过父亲,也不推辞,把碗里的不多的米粒用木勺捞出来给两个孩子一散。
这才把半块馕饼泡在清汤里西里呼噜的吃完了。
今天事情多,一会要去里长那里领竹筹带十五个乡邻去城外继续收集木柴,妻子也要跟着里长老婆去城里的织造院去继续纺羊毛。
说来惭愧,现在家里挣钱最多的是老婆。
战争就要来了,能让从大宋来的罪囚们大着胆子留下来的,织造院功不可没。
楼兰城里的妇人本身就少,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被打发进了织造院纺羊毛。
听老婆回来说,织造院里的羊毛都要堆成山了,四十几间巨大的仓库里,装的全是已经梳洗干净的羊毛,白的就像雪一样。
城里的妇人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羊毛全部纺成毛线,再由城里的车队把这些毛线运回哈密城,织成厚厚的毛料。
铜子老婆见过毛料,来的军兵身上穿的就是毛料,虽然看起来粗糙了一些,却非常的厚实,保暖。
她很想买些梳洗干净的羊毛过来,给公公,丈夫,孩子们一人弄一身暖和的衣服。
儿子,儿媳都走了,铜板把两个孙子抱上暖炕,让两个在炕上嬉戏,他重新拿起刻刀,继续刻字,只是偶尔抬起头看看外面,侧耳听听动静,嘟囔一句——杀千刀的贼胚子,然后继续刻字。
如果这里没有战争,铜板认为在这里安家落户也不错,城外有地,城里马上就会有铺面,这样得日子他想了很多年,在东京没有实现,想不到,在哈密反而轻易地实现了。
铜子出城的时候,耽搁了好一阵子,因为又有一支军队从哈密国开过来了。
庞大的车队进城占用了好多时间。
虽然有些耽搁出城干活,铜子和一干乡邻却没有什么怨言,对他们来说,来楼兰的军队越多越好。
进城的都是骑兵,一个个盔明甲亮的不可一世,这让从没见过大队重甲骑兵的铜子与乡邻兴奋莫名。
有这么强大的一支军队在楼兰,他们就更加放心了。
楼兰周边全是沙漠,因此,找寻柴火是这座城市非常重要的一项工作。
眼看军队过后,又有补给车队要进城,城门官就打开了侧门,让他们尽快出城。
胡杨墓地,是一片足足有十余里方圆的一块枯木林地,昔日菖蒲海还有水的时候这里曾经生长着大片的胡杨,随着菖蒲海渐渐干涸,这片胡杨林也大片大片的死亡,挺立在这里已经有数百年了。
胡杨木质坚硬,是很好的柴火,因此,想要把它砍伐下来,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仅仅拉扯了一个时辰的大锯,铜子脑袋上就热气蒸腾,不仅仅是他,其余人也一样。
人群里最壮硕的孙四海一把掀掉帽子,露出光脑壳,一屁股坐在沙地上喘着粗气道:“歇歇,这他娘的是要累死人啊。”
铜子擦拭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道:“老孙,这里是楼兰,你就将就一下吧,这里暂时还找不到轻松地活计。”
边上的马胜阴阳怪气的道:“老孙,继续干活吧,难不成你还想在这里打闷棍不成?再说你也没有一个能干的婆娘,不但能暖被窝还能赚来大把大把的铜钱。”
铜子拎着半截棒子笑嘻嘻的站起来,看样子像是要去找孙四海的晦气,才走过马胜的身边,一转身,手里的棒子已经敲在马胜的脸上。
毫无准备的马胜还准备看笑话,没想到铜子根本就没打算督促懒惰的孙四海,却把怒火发泄在他的身上。
这一棒子正好敲在马胜的鼻子上,马胜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铜子依旧笑吟吟的,只是手上的木棒并不停止,雨点般的落在马胜的身上。
马胜一边求饶一边抱着脑袋满地乱爬,他觉得这个平日里好脾气的家伙今天似乎要活活打死他。
孙四海一干人也很吃惊,平日里面条一般的老好人,今天竟然会下这样的毒手。
铜子打累了,马胜也觉得快死了。
丢掉木棒的铜子坐在已结木头桩子上笑道:“早就想揍你了,一个专门挑拨离间的讼棍,也敢招惹老子?
平日里说些荤话,老子就当你是在开玩笑,给大家伙提提神也没什么坏处。
现在竟然敢教唆老孙去打闷棍,老子先打了你的闷棍让你尝尝滋味再说。
人人都说老孙打闷棍伤了天理,你他娘的知不知道老孙是为了给老娘筹集药钱?
手上也没人命,虽说犯了王法,却没犯天条,天上打雷都不劈这种孝子。
说起来我们都他娘的不是好人,既然老天爷开眼,给了我们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就不要放过。
马胜,老子今天就打算把你活埋在这里,官上问起来,就把你刚才说的话给官上说一遍。
衙门里的老爷最恨的就是你这种坏到骨头里的贼痞子,老子活埋了你,保证官上不说一句话。”
第五十八章
诛心带来的财富
铜子跟着铁心源干了很多事情,也学会了很多事情,尤其是面对今天这样的局面,他心中早就有成算。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铜子比谁都明白,今天如果不彻底让马胜感到恐惧,日后就会有很多麻烦。
来到哈密的宋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一千个人里面可能会有几个被官府冤枉的,这十五个人里面,包括自己,铜子不认为有一个是被冤枉或者迫害才来哈密的。
铜板弄错了官府的文书,造成很坏的影响,这是事实,铜子不想狡辩,整个作坊官府只惩罚父亲一个人,这已经是看在他们家一向良善的份上格外开恩了。
从一个印书坊老板的角度看,把书印错这也是一个不能饶数的错误。
因此,铜板除了感到拖累了儿子这个痛苦之外,没有觉得自己被发配到哈密有什么好抱怨的。
印书坊在东京的名声臭了,即便官府不封了印书坊,生意也没法子做了。
没想到,来了哈密之后却绝处逢生,不但一家人衣食有保障,印书馆也有希望重开,这对铜板父子来说,是一个天大的机会,而不是一项惩罚。
出于以上种种原因,铜子比谁都关心哈密国的兴衰,他觉得自己一家人的命运已经牢牢地绑在哈密这辆战车上了,容不得任何人做出对哈密国不利的事情。
马胜挑拨离间不是第一次了,这个该死的讼棍还以为来到哈密有的是施展那张破嘴的地方。
来了哈密之后才发现,哈密的律法和大宋有很大的差别,在大宋是很大的罪责,在哈密不算事,比如铜板印错书这件事,在这里最多罚铜了事。
毁誉皇族在大宋是大不敬,在这里什么都算不上,楼兰城的知府黄元寿没事干喝多了酒,都会指着清香城的方向破口大骂几句。
至于普通刑罚,讼棍屁用不顶,这里只讲究证据,而不是看谁的嘴皮子利索。
谋生的技能失去了效果,马胜对哈密国简直恨之入骨。
铜子用狠辣的手段殴打了马胜,也让别的乡邻不敢干涉铜子的事情。
眼看着铜子在山根挖了一个大坑,拖着马胜的脚就要往沙坑里面埋,马胜双手死死的抠在地上,嚎啕大哭着请求同伴救命,请求铜子饶恕,他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胡说八道一句。
孙四海的嘴巴蠕动了一下想要求情,讨厌马胜是一回事,眼看着这家伙被活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其余的人也纷纷围过来,打算劝阻铜子。
铜子一个眼色丢过去,孙四海脸上就有了笑意,很明显铜子只想吓唬马胜一下。
很快其余人也有了沟通,也同样知道了铜子的底线,也就纷纷停下脚步,七嘴八舌的讨伐马胜,还帮着铜子把马胜提起来丢进沙坑。
眼看着所有人都要自己死,马胜反而不抗争了,在哈密这个地方,失去同伴的保护,死了和活着差别不大。
于是他蜷缩着身体,抱着脑袋缩在沙坑里,颤抖着,哭泣着似乎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铜子铲了一铲子沙子正要往马胜的身上扬,准备继续吓唬这家伙一下,却猛地停住了手,丢掉铲子用手刨山根下面的沙子。
抱着手看热闹的孙四海也叫唤了一声趴在铜子的身边也卖力的用手扒拉沙子,就像是找到了宝贝一般。
随着一些黑乎乎的泥土被挖出来,兴奋的就不止铜子和孙四海了。
“石炭啊!”
年纪最长的刘老汉尖叫一声,所有的人都立刻忘记了沙坑里的马胜,全部用手扒拉沙子。
直到刘老汉的指甲被坚硬的土层掰掉之后,这些人才想起来自己还带着很多工具。
斧头,铲子,纷飞,地面上的土层被迅速的剥离,露出一条黑黝黝的石炭层。
东京人对石炭并不陌生,很久以前他们就开始使用石炭这种被燃料了。
毕竟,一座百万人以上的大都市里,每日里只烧木柴,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石炭的味道太重,有时候还会让人中毒,因此,大规模使用石炭的一般都是平民小户,而大户人家依旧在用柴火。
东京周边有很多不适宜种粮食的地方,种的全是柴火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