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妻如云(校对)第63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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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先生的话,是酉时三刻。”
  陈济想了想,道:“继续盯着,还有一件事要吩咐一下,明日卫郡公要启程去泉州,多派一些人暗中看护着。”
  “是。”
  “下去吧。”陈济挥挥手,只是在青灯冉冉之下,他的脸色显得有点诡异。
  那卢章退了出去。
  陈济重新落座,一双眼眸闪烁不定,眼下的时局,似乎还差一点契机,陈济深知沈傲的性子,对沈傲的脾气算是了若指掌,沈傲这人……看上去似乎行事果决,可是一涉及到一些东西,反而犹豫了。
  “他不动,老夫就逼着他动,三皇子……对不起了,你若是不死,辅政王未必能下定决心。”陈济喃喃念了一句,又将头埋入案牍,这一年多的历练,居然让这个耿直又城府深不可测的人变得阴暗起来。
  ……
  杭州……
  如今的杭州,比泉州不遑多让,这里本就是富庶之地,又是海政的重要几个口岸之一,从各地流入这里的商贾不计其数,无数的银钱汇拢在一起,发生了巨大的力量,那港口处的川流不息装载货物的脚夫,连绵不绝的货栈,还有城中宽广的泥路,都展现了这东南第一大膏腴之地的风韵。
  皇上病重的消息也不禁传到了这里,整个杭州城也为此担惊受怕了一阵,原因无他,杭州的今日是海政带来的,而支持海政的就是辅政王,辅政王的背后便是当今皇上。可是眼下皇上病重,整个朝廷必然会出现一个新的格局,新君若是登基,免不得要改弦更张,若是重新废黜掉海政,只怕大家都没有饭吃。
  因此各家的商业协会都在打探消息,对他们来说,海政就是他们的命根子,是断不能废的;一些消息灵通的,也将不少辅政王与太子的关系透露出来;这些消息飞快的传播,让更多人不禁皱眉。若是新君当真即位,废黜海政只怕也是稳打稳的了,只是不知辅政王肯不肯站出来替大家斡旋。
  可是随即一想,辅政王未必能起什么效果,毕竟这二人的关系本就是僵着,将来的新君正是因为与辅政王有仇隙,所以才会废黜海政,辅政王就算站出来,又有什么用?
  有了这许多流言,杭州城霎时萧条了几分。可是随即,北地大捷的消息也接踵而至,这消息又是大大的利好,辅政王这功劳实在太大,可谓是亘古未有,北地的三雄,如今吞灭的吞灭,依附的依附,这天下算是安定了。
  依着现在辅政王的声誉,就算新君登基,也未必不能分庭抗礼,看来这海政也并非是大家所想象中的那样风雨飘摇。
  正是大家惊疑不定,纷纷猜测的时候,不少商贾已经开始相互走动,千万不要小看这些人的能耐,如今这些商贾因为海政的因素,早已结连成了一股新兴的力量,在朝廷里,他们借助同乡的关系,已经结交了一大批人,在这苏杭也都是富可敌国。更不必说钱的能耐可以通天,只要能维护住他们的利益,便是惊起惊涛骇浪,也未必没有可能。
  几十个大商业协会已经开始在暗中串联,这些人很是小心翼翼,不过加入的人却是越来越多,不止是杭州,连苏州、泉州、番禺、通州的商贾也纷纷加入,互为呼应,彼此的关系在一个共同利益之下已经开始连横起来,就在这杭州的通恒商业协会,陆续到会的人居然有五百余人。
  五百人中,有一掷千金的大商贾,有名望甚重的名士,也有不少江南本地的士族。他们因为同一个目的走到一起,先是激烈的讨论,随即是义愤填膺地拍打桌案争吵,最后,有人站出来,几乎是赤目大呼道:“事到如今,还怕杀头吗?咱们的身家富贵是怎么来的?一旦废黜了海政,大家的家业还能保全吗?既然如此,不管朝廷如何,这海政一定要持续下去,也非持续下去不可,谁敢废黜,便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
  许多人纷纷呼应。
  这些人,其实都是海政的既得利益者,他们的身家都维系在这海政之上,一旦朝廷改弦更张,对他们就是晴天霹雳。
  那先前大声疾呼的人继续道:“既然如此,辅政王就必须当国,辅政王若是完了,海政也就完了。”
  这句话实在是悖逆到了极点,可是偏偏在场的人却都是无动于衷,对这些商贾来说,牵动海政就是断他们的财路,这么多年的辛苦经营,岂能说付诸东流就付诸东流?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让他们回到过去,倒不如杀了他们。
  况且能挣出这么大家业的人,谁的胆子都不小,正是有常人没有的胆魄,才能打造如此大的家业。为了挣取一倍的利润,他们就敢无视一切国法,更何况是眼下关系着存亡的事。
第九百四十六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不止是苏杭,几乎各地的口岸,数十上百种的周刊隐隐之间都开始有了火药味。
  自从遂雅周刊大火之后,随着海政的拓展,各种周刊也开始兴起,沿海口岸以及各地的路府郡治几乎都有数份周刊同时刊发。
  有遂雅周刊起头,在这大宋也已经有了为数不少较有影响力的周刊了,除了说故事,和让读书人写一些花团锦簇的文章,一些周刊索性放大胆来,逐渐的开始抨击一些时议,不过大家都是生意人,不过这些抨击时议的文章,大多都是各地的清流名士代笔,朝廷那边,就算是想禁止,多半下头也报之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
  官僚这东西一向都是如此,只求做事稳妥,不留人把柄。教他们有魄力去得罪清流,那还不如杀了他们。
  所谓清流,其实和朝中的衮衮诸公本就是自己人,官僚卸任,转眼就成了清流,清流若是入了朝又成了官,唯一的不同只不过身份的变化而已,因此,入了朝的只能顶着清流的骂名战战兢兢,去求那富贵,等什么时候致仕卸任,或者罢黜在野,转眼之间就成了愤青,三尺长笔,立即成了他们笑骂的武器,当年老子在台的时候被你们骂,现如今终于轮到老子骂人了。
  所以做官讲的是一个稳,清流却非学到一个骂不可,骂的越狠,名望越高。一片洋洋洒洒的文章,立即引起洛阳纸贵四处有人抄录,若你连骂人的本事都没有,在这一行就难以出头了,便是状元出身,见了名士也自觉矮了一截。
  因此,名士都是身经百战的人士,妙笔如花,怎么讥诮、笑骂怎么来,偏偏台上的衮衮诸公还不能还击,若是教人查办,那就是捅了马蜂窝,立即成了大奸大恶的典型,大家抄了笔杆子一窝蜂就上,非把你塑造成赵高不可。而且你还不能还嘴,不能骂回去,骂了回去大家就笑你雅量不够,没有气度。
  于是在台上的都装作很有气度,下头的借着周刊索性四处绞尽脑汁的骂,这些嬉笑怒骂的也不全是坏处,却有一些混账的,明明不懂水利,能把治水笑骂一通,明明不知钱粮多少、五谷不分,也能抨击一下农政。而现在,风向却是变了,各大周刊,几乎同一时间开始转了风头,直指汴京。
  有人引经据典,嬉笑历朝太子的闲话。也有人直接翻起旧账,提起太子议和之事。议和二字不论对错,在坊间之中一向是遭人非议的,现在大张旗鼓说出来,其效果可想而知。除此之外,各种抨击太子的段子也在坊间流传开,监国太子的声誉居然在一夜之间倒了个个。
  江南东路按察使衙门位于钱塘、仁和二县的接壤处,按察使监督一路的政事,表面上算是一路的主官,这位按察使大人也是建中靖国年间的进士,叫吴宕随即历任县尉、知府、户部主事等职,临到老了,原以为前程无望,谁知却调到了江南东路按察。
  吴宕在这江南路,一边有转运使掣肘,毕竟江南路河运是头等要事,江南一带的粮秣赋税,都是从这里装船,所以职权极大,足以与他这按察使分庭抗礼,除此之外,这苏杭还有个海政衙门,虽然品级不高,却也是独当一面的大员,江南三路的格局,已不是他吴宕说的算了,这位吴大人也有自知之明,心知自家没什么背景,索性做一个朝中的闲云野鹤,只当来养老的。
  吴大人推崇的是无为而治,所以一上衙什么都不做,先泡上一壶好茶,在后衙那边开始入定,如老僧一般一动不动,再出去打一套太祖传下来的六路十段锦,才擦了汗,又回后衙里安坐。
  到了正午,用过了点心之后,便要准备小憩了,吴宕的作息极有规律,一丝不苟,可是还没有起身,就有门子通报,说是提刑使金少文金大人来了。
  这位金大人从前是蔡京的走卒,据说还得罪过辅政王,为了这个事,江南路这边还真没几个敢和他打交道的,偏偏这位金大人运气也好,那辅政王整倒了蔡京父子,偏偏没有理会这位金大人。
  听到金少文来,吴宕皱起眉,淡淡道:“叫他进来说话。”
  金少文比起从前的时候显得衰老了许多,垮槛进来,见吴宕神色冷淡,倒也不以为意,这些年来,自从蔡京倒台,他受得闭门羹本就不少,六三不靠的四处遭人白眼,便是下头一个知府,也敢与他横眉冷对,金少文也只能苦笑以对。
  “金大人怎么来了?坐吧。”
  既是同路为官,吴宕该客气的还是客气了一下,吩咐道:“上茶。”
  金少文坐下,随即道:“吴大人近来养身养的如何?”
  吴宕淡淡一笑:“谈不上什么养身,不过是学了几下把式罢了,金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吧。”
  金少文也不再啰嗦,道:“这几日在提刑使衙门,接到不少人举报,说是现在的周刊越来越不像话了,原本周刊的事,金某是不愿管的,从前骂李邦彦、骂当今的杨真杨大人时,朝廷都没说什么,我们还有什么说的。可是……现在……”金少文压低了声音,从袖中抽出一份裁剪下来的文章,递过去交给吴宕道:“吴大人且看看,这还像话吗?连宫闱的秘事都敢胡说八道,牵涉到了监国太子,咱们还能袖手旁观,若是这周刊传到汴京,传到太子殿下那边,太子殿下会怎么想?危言耸听到这个地步,这些人难道就不怕王法吗?”
  吴宕听了,眉宇也沉重起来,看了这裁剪的文章一眼,脸色阴晴不定,这种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往大里说,这叫非议宫闱,是要杀头的。可是往小里说,这就是读书人放浪形骸,胡说八道,警告几句也就是了。
  “这是哪份周刊刊载的?”
  金少文道:“叫江南周刊。”
  吴宕颌首点头:“这江南周刊好大的胆子,难道这周刊的人连审校的都没有,这样的东西也敢传出来?”
  金少文道:“老夫所虑的也是这个,其中这篇文章还是出位大胆的,不止是这些,几乎各大的邸报,都是如出一辙,都是抨击太子言行的,甚至还有人胡乱说什么夷秋之有君,不如华夏之无也,这是什么话,孔圣人的言辞被这些人歪曲到这个地步,难道他们要迎契丹人、西夏人来我大宋做主吗?”
  吴宕脸色骤变,他倒不是被这些言辞吓了一跳,而是金少文那一句西夏二字,吴宕虽然无为,却不蠢,仔细一想,就知道这一句夷秋之有君不如华夏之无也所暗藏的玄机了。
  “西夏……西夏……莫非……”
  金少文不理会吴宕,或许是他觉得事态实在是过于严重,继续道:“除了这些,提刑司这边,也斟知到就在不久之前,一群商贾、名士、世家甚至是僧侣道人在杭州聚会,他们说了些什么老夫不知道,可是这么多人,既有卸任的官员,又有商贾,既不是谈诗词,又不是说生意,难道是另有所图?”
  吴宕脸色阴晴不定,深望了金少文一眼:“金大人想怎么样?”
  金少文道:“拿几个首犯,该拿的拿,该治罪的治罪,让宵小们看看。”
  吴宕却是笑了起来,淡淡的道:“士人放浪一些也是常有的事,为了些许小事就惩治,只怕清议汹汹,提刑大人只当他们言笑就是,不要当真。”吴宕沉吟了一会又道:“这件事,还是不必管,反正老夫是不支持的。”
  金少文见状,露出失望之色,只好起身告辞。
  吴宕的脸上露出些许讥诮,朝着金少文的背影骂道:“真当老夫是蠢物吗?给你做这替死鬼。来人……”
  一个押司侯在门口,道:“在。”
  “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回大人的话,听到了。”
  “那你就去海政衙门一趟,把这些话,都说给曾大人听,一个字都不要漏了。”
  “是。”
  “还有……往后那姓金的再来,都给老夫挡回去,告诉他,就说老夫身体不适,以后还是不要来了。”
  “是。”
  吴宕吩咐完了,整个人轻松下来,又拿起那张裁剪下来的文章看了一会儿,不禁道:“这么大的阵仗,看来这苏杭也是多事之秋啊,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雨过天晴,我这把老骨头哪里吃得消这般折腾。”
  说罢去小憩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又有人通报,说是辅政王殿下的船已经接近苏杭,明日清早就能抵达,海政衙门的曾大人来问迎接的事宜。
  吴宕肃容道:“自然是一切请曾大人做主。”
第九百四十七章
箭已在弦
  四月十三,清明刚过,在细雨纷纷中,五艘炮舰突然出现在苏杭的外海上,不过炮舰并没有停靠在口岸,也没有放下平底沙船,在撤下帆布之后,只放下一个双人的小舟上岸通报。
  码头上的官员以曾岁安为首,纷纷登舰去拜谒,先是曾岁安在沈傲的舱中停驻了片刻,接着就是江南东路按察使、转运使等人,再之后还有不少商人,其中一个商贾停驻得最久,在灯火摇曳的舱中,沈傲负着手,听着这商贾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脸色凝重地在舱中踱步。
  “殿下,人亡政息,历朝历代这样的事还少了吗?眼下皇上病危,我等行商之人个个自危,最怕的就是这个。海政是断不可废的,否则这苏杭那泉州非遍地哀鸿不可,受影响的岂止是我们这些商贾?那数百万的青壮劳力,难道能打发他们回田间去?真要如此,只怕非要激起民变不可了。鄙人代表各家商业协会,今日便是希望殿下站出来,为我等做主,只要殿下还在,咱们才能衣食无忧,才能有口饭吃。”
  那商贾说得情真意切,言语颇为煽情,明明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偏偏能把道理引申到家国上去。
  不过他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海政轰轰烈烈地进行了这么久,参与进来的人何止数百上千万?那码头上的脚夫、船上的水手,工房里的工匠,织布机边的女工,这些人从田间到城市,早已习惯了这花团锦簇的生活,让他们再回乡间,谁肯?
  可是一旦海政废黜,那么整个大局必然受到影响,这些人就要失去工作,没有了工作就意味着没有饭吃,没有饭吃是要造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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