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风流(校对)第52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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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钰淡淡一笑,站起身来道:“好啦,该说的也说啦,其实陛下什么都没有说,不过意思却很明白,是让马某人来送赖都督上路的。”
  赖俊一听,顿时脸色骤变,他不可思议的道:“你……你说什么?”
  正在这时,一队鱼服校尉已按刀冲了进来,杀气腾腾。
  他们将赖俊围住,只待马钰一声号令。
  赖俊连忙站起,退到了墙角,他的目光中已显露出了几分绝望。
  “什么……你说什么?马钰,你不会是假传圣命吧,我赖俊忠心耿耿,不曾有负圣恩,你这是什么意思……陛下是什么意思?”
  赖俊披头散发,面目狰狞,此时此刻犹如疯子一般发出了咆哮怒吼。
  马钰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怜悯,他只是冷冷一笑,从怀里掏出了几份供词,丢到了地上,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服气,你看看他们怎么说罢!”
  赖俊一下子扑着过去,捡起那供词来,这几份供词都是几个副将和游击的口供,赖俊掠过那些所谓的公文言辞,直奔主题。
  “啊……”
  猛地……赖俊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因为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将所有的责任推脱到了他的身上。
  “谅山军来袭,各营混乱,卑下本欲提兵负隅顽抗,然都督赖俊却是突然逃之夭夭,于是军心崩溃,谅山军如狼似虎杀至,卑下心怀许国之心,奈何官兵顿时大乱,四散奔走,阻止不及,待那谅山军杀入营,犹如猛虎下山之势,卑下死罪,明知亡羊补牢、悔之晚矣,不得已,只好率部败逃……”
  所有的人,所有的口供,似乎是一模一样,每一个的目标都直指赖俊。
  赖俊的脑子嗡嗡作响,平时只有他冤枉别人,哪里有人冤枉他的份儿,其实他毕竟是新贵,哪里比得上久在军中的徐家树大根深,且不说徐昌明在军中的人脉,徐昌明能坑他,不只是靠祖宗的荫庇,某种程度是他自幼耳濡目染,深知丘八们的德性。
  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赖俊不知道的是,此番大败,几乎所有人都成了待罪之人,这些丘八平时克扣军饷,杀良冒功,就好像吃饭一样,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此次成了待罪之臣,自然得想办法脱罪,并且找个人来背黑锅。
  徐景明?不,不,不,徐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太大了,一旦矛头指向这位国公爷,风险不小,况且他只是副将,负责东营,也就是说,东营失守毕竟不是切肤之痛,虽然使各营蒙受了不少的压力,可是你毕竟是统兵的将领,岂可逃之夭夭,朝廷的规矩,擅自逃亡,即便是有理由,那也是万死之罪,只是丢了一个东营,你就跑了,这临阵脱逃之罪跑得掉么?
  可是赖俊不同,赖俊是主将,本来所有人都讨厌他,他虽深受陛下信重,可是在军中反而没有什么影响,而且现在朝野都在抨击他,真所谓是因缘附会,盛况空前。当然,最致命的关键问题在于,如果大家异口同声攀咬赖俊,说你赖俊先逃,那么大家的罪责可就可有可无了。
  想想看,主将都跑了,群龙无首,这个时候,大家虽然‘有心杀贼’,可是军心大乱,又遭遇夜袭,这算不算是非战之罪?
  所以赖俊必须死,赖俊死了,大家才能活。
  这些老油条在来京师的路上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等到了京师,听到无数的流言,看到无数人对赖俊口诛笔伐,于是他们悟了,他们选择了一种最无耻的方法来减轻自己的过失,他们不由自主的和徐景明站在了一起,为徐景明做了帮凶。
  赖俊无力地将手中的供词垂下,他的目光呆滞,满是不可置信。
  他显然万万想不到,原来那些老油条可以如此颠倒黑白,如此的无耻。
  虽然他也是无耻之人,可是……
  他重重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了马钰的身上。
第八百一十七章:吊民伐罪
  无论如何,马钰和赖俊之间也有很深的私交,虽然这私交之中有利益的成分,可是现在,赖俊却是满怀希翼地看着马钰,道:“马大人……马大人……这些人所言不实,对,他们是串通起来构陷于我的,我对陛下忠心耿耿,当时太子谋反,是我带兵弹压,拥立陛下,那时候,我可曾有过临阵脱逃?我赖俊自问问心无愧,这期间,陛下必定对我有诸多误会,还请马指挥使入宫为我美言几句,我……我立即写一份自辩的奏书,马大人一并带去,马大人……马大人……”
  可是……赖俊的眼眸逐渐冷下去,因为他看到马钰的脸色尽是冷漠。
  马钰摇头道:“此事,陛下心意已决,赖都督难道现在还没明白么?你活着一日,都是陛下的耻辱,陛下现在只想息事宁人,将事态压下去,尽快平息非议,此时,马某若是入宫,未免太不识趣,你我也是相识一场,而今我送你上路,自然会给你一个痛快,男儿大丈夫,为何做此等女子惺惺作态的样子。”
  他说罢,冷笑一声,便转身要走出去。
  赖俊哪里肯,他一把扑上去,拉住马钰的袖子,眼眶通红,厉声道:“别人不知道,你马钰难道不知我对陛下是素来忠心耿耿的?我乃忠臣,没有我……”
  马钰皱眉,身边的校尉已经一拥而上,硬生生的将赖俊拉开,七八人死死地将赖俊压倒于地。
  马钰看着他,并没有同情,而是一字一句的道:“你自然是忠臣,既然是忠臣,就理应为陛下分忧,陛下现在为了你的事已是焦头烂额,此时唯有取你的项上人头,方才能吃得好饭,睡得好觉,来人,送忠臣上路罢。”
  说罢,他快步走了出去。
  里头的牢房传出赖俊凄厉喊叫:“马钰,马钰……想当年,若没有我赖俊,可有你的今日,你这混账,混账东西,你从前不过是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没有我的保举,你屁都不是……”
  “马大人……马大人……你可怜可怜我罢,我与你也算八拜之交,求求你,只需入宫一趟……”
  “朱高燧,朱高燧,你弑父杀兄,都是我替你动的手,你这狗贼,你以为杀了我,你那龙椅就能坐得安稳吗?哈哈……哈哈……哈哈……我在阴曹地府等着你,什么天子受命于天,狗屁,没有我赖某人,你便是一条丧家之犬……”
  突然一下,声音没有了,整个诏狱陷入了宁静。
  马钰脚步没有停,脚步匆匆的出了诏狱,往宫中去了。
  暖阁这儿,朱高燧的心情很是糟糕,一份份的奏书,一次次的弹劾,确实已让他焦头烂额,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此次广东之战,赖俊毫无疑问就是战败的关键。
  马钰来了,看了一眼坐在御案后一脸深沉的朱高燧,马钰弓着身,不敢作声。
  “怎么,事情办妥当了?”
  马钰点点头。
  朱高燧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噢,他没有说什么吧。”
  “说了一些。”马钰道:“都是些胡言乱语的浑话。”
  朱高燧冷笑,眼眸微微眯着,面部的肌肉忍不住抖了抖,道:“动刑的人都可靠么?”
  “都很可靠,是自己人。”
  朱高燧意味深长地看了马钰一眼,道:“自己人也是未必可靠的。”
  马钰心中一凛,道:“是,是,陛下教训的是。”说着这话,他的额头已是冷汗淋漓。
  朱高燧慢悠悠地道:“朕不想再出什么岔子了,你能明白么?”
  马钰连忙拜倒道:“卑下知道怎么做了。”
  “知道就好。”朱高燧站起来,道:“好啦,你去好好办差吧,你不必害怕,朕还是信得过你的。”
  “是,是。卑下告退。”马钰弓着身子,面向朱高燧,小心翼翼地碎步出去。
  而与此同时,当锦衣卫的消息传了出去,一封密信也自定国公府送出,不过定国公府亦受锦衣卫的监视,好在徐景明总有自己的法子。
  ……
  相较于赖俊的遭遇,这广东上下各府县,亦是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南海县距离广州并不远,这儿后世乃是大名鼎鼎的佛山镇,只是可惜,佛山无影脚此时却是没有的,平素这里民风倒是彪悍,只是现如今的处境却是极为糟糕。
  广州之战后,先是陆陆续续的乱兵逃窜于此,这些逃兵都是数十人或者百来人一伙,都配有武器,虽然打不过谅山军,可是一个个肚子饿了,在这里却是穷凶极恶,沿途所过的村子,若是遇到文明的,还只是会寻来村中里正、保长、乡老之类的人,勒索一些财物,自称自己是为朝廷效命,在前头卖命,现在肚中饥饿,请诸位拿出钱粮来,是不是理所应当?只要稍让他们觉得不如意,于是刀剑便拔出来,秀才遇上兵、有理讲不清,大家一看,谁敢招惹,少不得东拼西凑的拿出钱粮,恭送这些兵爷爷过境。
  可是很快发现,情况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简单,过境了一队人,接着又陆续有人来了,依旧还是如此,如若不肯,自然又是提刀就抢,谁敢阻拦,为了立威,少不得砍死几个不长眼的。
  这南海县县令见状,立即叫人关了县城的城门,可是大明终究是农业社会,一个县里,住在城里的人连一成都没有,城外的人可就遭殃了,几乎每日都有逃兵来,抢了一次又一次,抢不到就杀人,再后来更加肆无忌惮,索性放火,甚至奸YIN。
  许多人家一无所有,只得逃难,有的为了躲避乱兵,亦是开始窜逃,这些人成了流民,过境他处又是如蝗虫一般,将其他地方啃个一干二净,整个南海县一时间成了人间地狱,附近的州县也好不到哪里去,家里有浮财的人,那更惨一些,乱兵们不满足于劫掠小门小户,榨不出多少油水,自然而然的将目光盯在他们的上头,这好端端的地主,一下子被抢成了穷光蛋,最后也进入了流民的队伍。
  城中县令日夜惊惧,看这城外顿成千里赤地,不少流民索性就在城外睡着,乱兵来敲门,自称是朝廷兵马,他们不敢开门,流民来敲门,自称是良善百姓,他们更不敢开门,于是无论是乱兵还是流民都愤怒了,朝廷的兵来抢我们,朝廷的官不能保境安民,连一块遮风避雨的地方都不给,于是乎,城外的人乱哄哄的开始攻城。
  此时此刻,人心已经彻底变了。
  在此之前,虽然广东受到陈学的影响,多少对谅山军报有好感,可也只是好感而已,官兵终究是官兵,贼就是贼,谅山军要造反,自然就是反贼,因而谅山军拿下了广州,广东各地的士绅百姓的心中多少还是心向朝廷,只指望这匪患早日平定,大家能安心过日子。
  可是到了如今,形势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家突然发现,原来这官便是匪,兵便是连贼都不如,又据说广州那儿的人心安定,既无乱兵,又无饿殍,一时之间,在他们的心里,这王师顿时由明军变成了谅山军。
  如今已有不少人往广州的方向赶了,这如今已成了常识,据说越是靠近广州,乱兵就越少,就越是安全,在广州城外已经聚集了诸多的流民,谅山军开设了粥棚,全力保障大家不必饿肚子。
  还有专门的军医亦是在城外对一些患病的流民诊治,这些手法虽然有收买人心之嫌,可是这世上最怕的从来就不是作秀,一个人乃至于一个统治阶级想要作秀,至少说明他们是要脸面的,若是连秀都不肯做的,那才是灾难。
  各府各县,如今都盼着谅山军来,可是左等右等,偏是没有动静,反倒这乱兵是来了一茬又一茬,以至于各地忍无可忍,纷纷组建乡团自保。
  而在广州这儿,郝风楼却是焦头烂额。
  说来也可笑,郝风楼现在忙的并不是如何进兵,而是接见各地赶来的乡老,这些人受了乡人的嘱托,百里迢迢的赶来这里,目的只有一个,请王师立即进兵,救民于水火之中,乡中父老都翘首以盼。
  郝风楼一开始还是推三阻四,只是说眼下兵力不足,人家却是急了,连说不需多少兵力,只需百来人,咱家自己有民团武装,汇聚在一起,就不怕乱兵了。接着还怕郝风楼不肯,又说愿意凑些钱粮,犒劳王师云云。
第八百一十八章:广东沦陷
  这世上的事总是那般的奇怪。
  本来大家都指望着这伙儿反贼速速被弹压下去,被这数十万官军碾压得粉身碎骨,可是这转眼不过数月功夫,却都盼着王师旌旗招展在自己的家乡。
  这广东的乡亲父老们,是甘愿要从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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