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宫花红(校对)第10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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谙达太监上来搀扶,笑道,“主子大禧,奴才给主子道贺了。主子擎等着,奴才这是第一拨,后头还有恩旨呢!”说罢又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道,“奴才原不该透露上谕的,既然是主子您,也没什么了。听说那道谕本该皇后娘娘发懿旨的,万岁爷这回命内务府直接请了大印,嘿嘿……谨主子可是贵不可言呐!”
晋位的事不言自明了的,锦书只恬淡一笑,转脸吩咐蝈蝈儿打赏,太监们千恩万谢辞了出去。屋子里的人正要清点尺头,崔贵祥门上进来了,严谨打个千儿,呵腰道,“请谨主子安。老佛爷传小主儿过慈宁宫问话呢!”
第160章
仓皇北顾
锦书蹲福叫了声干爸爸,太皇太后那里传了崔贵祥亲自来搬口谕,想来事情大大的不妙。
她心里嗵嗵急跳,一时没了主张,惶惶道,“老祖宗那儿是什么意思?”
崔贵祥眼里晦暗一片,蹙眉道,“太皇太后倒没下硬旨,只是皇太后在慈宁宫呢,脸色铁青,怕是憋着一口气要发作出来。”他转脸对锦书跟前伺候的人道,“春桃姑娘别愣着,瞧时候万岁爷该散朝了,你赶紧上太和殿边上的巷子里搬救兵去。和李玉贵说,谨主子有难,叫他往万岁爷面前递话儿,请主子爷立时往慈宁宫去。”
锦书唬得腿发软,面上只强作了镇定,对崔贵祥道,“干爸爸,依着您看,我这回怎么应对才好?”
崔贵祥是极力维护锦书的,只可惜人微言轻,就是太皇太后跟前,也不过只是稍微的插上两句嘴,并不能左右主子的想法。
他歪着头搓手,眼角的皱纹都攒到了一起,沉声道,“皇太后是咬紧了后槽牙的,横竖铁了心要治你。这回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口了,你可千万仔细,皇太后不是等闲人,吃斋念佛,未必就积德行善。她在南苑王府是出了名的白脸姨娘,奸雄似的人物,当年的敦敬皇贵妃隐约就栽在她手里。她心里对慕容家有疙瘩,对你也不会留情,你千万警醒着点儿,好生提防她。太皇太后疼你,你是知道的。如今不过口头心里撒不开太子爷,连带着也恨你。可她老人家善性儿,你别怕她拿话呲达你,脸皮子要厚,受得住打骂,千万别显山露水的,瞅准了抱着她的腿求她,把先皇贵妃顶在头上也使得。太皇太后上了年纪念旧,和皇贵妃婆媳感情又好,你哭天抹泪的念叨皇贵妃,难保她就心软了。”
锦书怔忡着道是,稍收拾了就跟着上了肩舆,一路朝慈宁宫逶迤而去。
进了慈宁门上中路,远远就看见明间里头太皇太后往南正襟危坐着,她垂下头脚下加紧上了台阶入殿,迈进门槛就跪在金砖地上磕头,“奴才给老祖宗请安,给太后老佛爷请安。”
座上哼了一声,不叫起喀。锦书胸口发紧,心都攥了起来,刚才进殿下意识瞧了一眼,太皇太后左面是脸色灰败的皇太后,右面是拉着脸子挺腰而立的塔嬷嬷,气氛庄严肃穆,恍惚到了三堂会审的刑部衙门。
皇太后撇一眼跪在锦书身后的人,冷淡道,“蝈蝈儿出去,审你主子,和你没什么相干。你到廊子下侯着,哪儿都不许去,听从我这里差遣。”
蝈蝈儿迟疑着看锦书,前面人脊背窄窄的,微微的轻颤,像暴风雨里飘摇易碎的花。她万分的丢不下手,深深磕了头道,“求太后老佛爷别叫奴才出去,奴才要陪着我们主子。”
太后也不多话,瞪眼睛呵斥,“你好有忠心,却是用错了地方。还杵在这儿干什么?出去!”
蝈蝈儿吓得一噤,只得应个是,敛裙站起来退出了明间。
太皇太后声音里带着利剑似的,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来,“慕容锦书,你可知罪?”
锦书不禁一颤,俯首道,“老祖宗圣明,奴才寝食难安,日夜煎熬,奴才知罪。”
皇太后发狠道,“知罪就好!母后,这贱婢草一样的人,竟带累了我的东篱,这份仇恨怎么算?”说着哽咽着哭起来,“我的心肝宝贝,这会子过得半人半鬼,全是叫她害的!请母后为东篱做主,拿这贱婢的血来偿还东篱!”
太皇太后悲从中来,不由也捂着帕子哭不可遏。殿下跪着的锦书愈发心惊,只听太皇太后道,“我早知道她是个妖孽,是替慕容家报仇来了。恨只恨我当时手太软,才弄得今天这惨淡样儿。锦书,你当真是一点良心也没有,亏得我那样疼你!你有气儿就冲着我老婆子来,太子待你一片赤诚,你怎么忍心害他呢!”
锦书心里也有愧,一时哽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止了哭道,“老祖宗,奴才真个儿羞死了。奴才不知道太子爷用情这样深,原当奴才册封了他能作罢的,可没想到……奴才绝没有要害他的心啊,请老祖宗明鉴。”
太后啐道,“你巧言令色,真该拔了你的舌头!你倒是会和稀泥,寥寥几句就把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你游移在他们父子之间,可恶可恨透顶!你是存着心的,挑嗦他们父子的关系,扳倒一个是一个,下头该轮着皇帝了是不是?”
锦书急躁起来,身上起了一层薄汗,濡/湿了鬓角的发。
“奴才万万不敢。”她膝行了两步,趴在太皇太后脚踏边碰头,边道,“老祖宗,您是知道的,奴才对万岁爷的心天地可鉴。奴才不敢有一分一毫的歹念,万岁爷是奴才的命,伤了他,我自己也是活不成的。您前头劝过奴才的那些话,奴才铭记在心,几时都不敢忘。如今到了这地步,奴才的心思全在万岁爷身上,若说我要害他,岂不是要冤死奴才么!”
“你安生给我住嘴!”皇太后拔高了嗓门,“万岁爷是你的命,这样逾越的话亏你也敢说!孙献忠,给我掌嘴,狠狠的打!”
锦书浑身一激凌,宫里有规矩,女人不让打脸,除非是做了下贱的事。连宫女受罚都不传掌刮,她是晋了位的妃嫔,这么做就是明摆着说她连奴才都不如。
门前侍立的孙献忠接了主子的懿旨就要上前,叫崔贵祥悄悄拉了一下顿住了。崔贵祥垂头逼手出列,冲太皇太后稽首回话,“老佛爷三思啊,这皮爪篱赏不得,关乎万岁爷的体面!谨嫔娘娘是万岁爷的枕边人,万岁爷怎么挂怀您也瞧见过的。”又对皇太后赔笑,“太后主子息怒,为她伤了母子情分倒不好,万一万岁爷问起来,主子也为难不是?”
皇太后脸色煞白,冷笑道,“她横竖是个死,还能走得出这慈宁宫吗?”
锦书怔忡抬起头来,泪莹莹看着太皇太后,哀声道,“老祖宗,老祖宗,奴才死不足惜,唯放不下您和万岁爷。您要叫我死,我绝没有一丝犹疑,只求您给万岁爷带了话儿,就说请主子保重圣躬,奴才来生再报他的恩德……奴才不怕死,死了好去见我仙游的姑爸,好好和她说道说道我心里的苦。”
她趴在地上泣不成声,太皇太后愣愣看着藻井有些踌躇了。她突然提起合德帝姬,倒像当头棒喝把她敲醒了。
这事草率不得!要赐死她简单,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把她碾成齑粉。可她死了之后呢?自己是伤心透了,才忘了先帝和敦敬皇贵妃的例子。太子蒙尘已经没法子改变,失去一个,难道还要搭上一个吗?皇帝要是有个好歹,社稷就要动荡,这满朝文武都是血水里滚出来的,只有皇帝能镇得住他们,仓促拥立一个嗣皇帝,真正臣服的有几个?
这会子只顾撒气,弄死了她,后头只怕要大祸临头了。
太皇太后若有所思,瞧着皇太后道,“兹事体大,咱们从长计议的好。”
皇太后那头和太皇太后想法不一样,提起敦敬皇贵妃,恨得人直打颤,厉声道,“姑侄两都是狐狸精托生的,这祸害不除,迟早要颠覆大英!母后切不要妇人之仁,社稷乃是重器,难道要毁在她手里么?您不处置,就交给奴才来办,不杀可以,挑了手筋脚筋,扔到北五所里锁着,由得她自生自灭去。”
锦书唬得丧了魂,抱着太皇太后的腿呜咽,“老祖宗,您救救奴才……”
真真是令人发指,谁料得到一个吃斋念佛的人能有这样狠的心肠?连太皇太后也怔住了,惊道,“不成!你也不怕造孽,哪里来的这么黑心的想头!”
皇太后是横下一条心了,拍着炕桌站起来,原本富态团团如明月的脸拉得老长,指着锦书,尾指上数寸长的镶宝护甲剧烈的颤动着,“喊外头慎刑司的人来,把这贱婢给我拖下去,照我适才的话办。熬得过去是她的造化,熬不过去也别怨人,都是她的命不好!”
正殿里的人都吓得四肢发软,皇太后平时虽不问事,到底是皇帝生母,天底下功劳最大的人,谁也小觑她不得。
寿安宫总管不见太皇太后发话,怯怯嗻了一声领旨退出正殿去,崔贵祥慌了神,打着摆子跟出来,太阳明晃晃照着青砖地,他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失魂落魄的喃喃,“了不得,要出大事!这可怎么好……”
往宫门前一瞥,慎刑司王保带着四个太监过了影壁,直扑慈宁宫正殿而来。他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恶虎似的上了台阶。
蝈蝈儿面无人色,退到墙根下借力靠着,焦急往门上瞧,哭道,“春桃怎么办的事……万岁爷怎么还不来?再不来就晚了……”
正泗泪横流,远处门腋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人,举着黄澄澄的令牌边跑边喊,“如朕亲临……如朕亲临……”
崔贵祥大大松一口气,忙进殿通传,“主子,万岁爷有旨意!”
锦书早就被王保等人五花大绑捆成了粽子,倒在地上只顾抽噎,崔贵祥跪到太后跟前叩头,叠声道,“太后主子,稍安勿躁,万岁爷有旨意了。”
皇太后红着眼,冲发怔的王保骂道,“你这杀才,还等什么?皇帝还能给他亲娘颁旨不成?该干什么照旧干你的,出了事自然有我顶着。”
太皇太后立起来高喝,“太后,你犯了痰气吗?公然违旨,你反了!”
太后全然不为所动,昂着头说,“他还能废了我这生母?真要这样,他皇帝名声就臭不可闻了!”
菱花门上举牌太监跑进来,俯腰子喘了半天,断断续续道,“主子爷有特旨……给众太监宫人的旨……金口曰:哪个狗胆包天的敢动谨嫔一手指头,朕他妈的灭他全家……钦此。”
第161章
桃李自春
太监依葫芦画瓢把原话复述一遍,众人听得心惊,这是逼得急透了,皇帝向来儒雅,从没有外头混账行子常使的粗口。这旨意颁得也妙,念着人伦不能朝祖母和母亲下死令儿,却给底下伺候的人套/紧箍咒。
殿里的王保领众人伏地磕头接旨,暗忖倒霉催的,这回捅了大篓子,上回是犯在太子爷手里,这回得罪的是万岁爷,还有活命的机会吗?九成玄乎,午时就得打发人上家报信儿,让家里人来收尸了。
他打着哆嗦,脸白得像纸。手脚并用着爬到锦书身边解麻绳松绑,瘟头瘟脑的哀求,“谨主子,奴才对不住您了,奴才这就给您松开。您行行好替奴才求个情儿,奴才家有七十岁老母,守了四十年的寡,油都熬干了……万岁爷要杀奴才一家子……只叫杀奴才一个吧!好主子……善心主子……您大人有大量,福泽海样儿深呐……”
刚才捆绑时下了死劲儿的整治她,胳膊叫他们拧得脱了臼,这会子动都没法子动。锦书死里逃生般的大喘两口气,缓过神来觉得肩头被人大锤子砸烂了一样,痛得眼泪汪汪的,压根儿就没力气应他。
上谕颁了不久皇帝急赤白脸的赶来了,圣驾往殿柱旁一站,也不请安,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说,“朕来得还巧啊,再晚点儿,她该成肉泥了。”
说着弯腰去抱锦书,谁知一触,她就针扎似的叫起来,哭着说胳膊折了。他愕然去摸她的肩头,骨头棒子果真是不在原位置上了。
“你别怕,我替你接上。”皇帝看她哭得泪人儿似的心痛难当,引她在杌子上落座,勉强笑道,“不是大事儿,接上就好了。”
太皇太后侧目看皇帝仔细替锦书接骨,他一个眼神一举一动,都是深入骨髓里的疼惜,不到那个份上哪里有这样的刻肌刻骨?心里不由的长叹,冤孽啊,他们两个好得那样,谁能有那本事拆开他们?太后要棒打鸳鸯,就算儿子是她生的,要做皇帝的主只怕也不可能。
锦书咬牙忍得人打颤,隐约听见“咔”的一声,想是骨头复了位,登时一气儿松懈下来,才发现身上衣裳被汗浸透了,槛窗上的风一吹寒浸浸的。别过脸,委屈的闷头倚着他,再不肯抬头了。
皇帝憋了半天的火气发作起来,一脚冲王保踢了过去,“狗东西,你长行市了?来几个人把他叉出入,扔到滴水下扒了裤子打,打死了算完!”
王保哭丧着嚎起来,“主子……超生,奴才冤枉啊!主子饶命……奴才再不敢了……奴才奉命行事啊……”
鬼哭般的告饶声在殿里回旋,那厢皇太后坐不住了,拍案道,“皇帝,你眼里还有没有老祖宗?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你在长辈面前这架势,可不是打我的脸?我十月怀胎养了你,就换回来你的怨恨?你九五之尊,知不知道孝字几笔几划?”
皇帝只低头道,“母亲息怒,儿子自当是孝敬您的,只是奇怪,前头有鸽子刘,后头有侍膳杨太监,都是活生生的筏子,竟没有人怵,朕是百思不解的。”他转眼看廊子下挂的鹦鹉架子,慢慢道,“从前是杀鸡给猴儿看,现下就是杀猴儿给鸡看,鸡也不怕。朕这内廷真是乱,规矩体统全没了,得好好整顿才是。”
皇太后和太皇太后面面相觑,一时听他云里雾里的,也闹不清他琢磨的是什么。
他脸色平静,只道,“朕让内务府拟了诏,已经报宗人府上玉牒,锦书晋位皇贵妃。中宫出缺,章贵妃三月里又薨了,没人主持后/宫,朕也放不开手脚办事儿。”眼见皇太后要掣肘,他抢先一步道,“先头朝中也有人置喙,朕摘了他的顶戴花翎下到大狱里醒神儿去了,朕要叫他们知道,朕的家事儿容不得他们指手画脚。自从金川平定后,朝政稳定下来,朕脾气收敛了不少,倒闹得众人把朕当软蛋,以为朕连个鹌鹑都不敢杀了。”他阴沉地笑,“把朕惹急了,朕也是个六亲不认的主儿,请皇祖母和母后顾念些朕的名声吧!”
这些话像尖刀样的捅人心窝子,两位老主子打翻了五味瓶儿很不是滋味,太皇太后倒也罢了,皇太后却是一千一万个不称意儿。她的嘴角微往下耷拉,直视着皇帝道,“皇后还在位上,你如今绕过她去,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我和老祖宗都健在,你这么的,忒视祖宗家法于无物了。”
皇帝眼里有阴寒的波光,偏头笑道,“母后这话很是,只是儿子圣旨已经发了,这程子要废,就请母后发懿旨废吧!”
自古也没有这个道理,皇帝的旨意颁了,皇太后另发懿旨驳斥,那不是成了吕后么?皇太后给儿子回了个倒噎气,瘫坐在圈椅里哧哧的喘,手指发疟疾似的斗起来,指着皇帝道,“好!真是我的好儿子!”
皇帝拧眉道,“母后,锦书不是皇考皇贵妃,她有儿子护着,儿子绝不叫任何人动她分毫。”又冲太皇太后俯首,“皇祖母,当年皇考迎娶合德帝姬为嫡妃,孙儿给不了锦书那殊荣,只能给她个副后的衔儿,请皇祖母成全孙儿。”
太皇太后怅然点头,“事到如今,多说也无益。我老了,心神乏累,眼神也不济了,上回说往清漪园的,后来遇着了东篱出了这档子事儿,就给耽搁下了。赶明儿打发人送我过园子里吧,我到了那儿心境儿也能开阔些个。至于你们……”她眼里黯淡无光,瞧了眼锦书,“好自为之吧!我也盼着你们好,别再出幺蛾子了,踏实过日子才是正经。”
锦书离了皇帝蹲福,“老祖宗放心,奴才一定尽心伺候主子。您上清漪园,奴才给您扶轿去,得了闲儿也去给您请安。”
太皇太后困乏道,“你有这份心我就高兴了,扶轿用不上你,你留神侍候你主子,强似在我跟前尽孝。”又对皇帝道,“你晋锦书的位份,我料着也是迟早的事,只不过一下儿就让她统管后宫,着实也难为她。以往宫中内务都是通嫔帮衬着皇后,这回给她晋个贵嫔,还是让她和淑妃协理吧!通嫔是老人儿,缘故知道的也多,况且她家县主配太子的事儿黄了,对她也是个补偿。”
皇帝见太皇太后句句都是为锦书着想,心里很是感念,自然没有不答应的,躬了躬身道,“就依着皇祖母的意思办。”
太皇太后瞥了瞥兀自愣神的太后,知道皇帝先前那话刺伤了她。甭管她以前使了什么心眼子扳倒了合德帝姬,就冲她是皇帝生母这一点,自己心里有怨恨也只得装傻充愣的蒙混过去。眼下皇帝已近而立之年,对老辈子里的恩怨也摸得透了,怎么会不知道他母亲使的那些手段,所以那句“锦书不是皇考皇贵妃”,就要了太后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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