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校对)第17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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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绍临终前曾经说过:“元图如何是公则的对手?”认为战阵之上,逄纪是斗不过郭图的。逄、郭二人,虽为文士,亦通兵法——当然啦,比起曹家的荀攸、程昱来,那就都很小儿科了——普遍看法,逄纪是要稍逊于郭图的。但问题是有心算无心,逄纪从逼死袁绍的时候就开始筹划攻击袁谭了,袁谭的动作却比他慢了整整一大拍,再加上逄纪身边,可还有个不情不愿被绑上战车的许攸呢……
  而且袁绍常云袁尚“肖己”,这老三的性格最象自己。啥性格呢?其实也正是史书评价袁绍的“外宽内忌,好谋无决”,只是袁绍光瞧着自己和儿子的优点了——袁尚跟老子一样,外表宽厚、礼贤下士,深沉多谋,能得士心。加之蓟县的兵马本来就都是袁绍亲卫,是袁家最具战斗力的军事集团,因而以“良”将统强兵,对庸将驭弱兵,结果袁谭才一战就彻底垮了。
  袁谭输的这个惨啊,十停兵马里散去七八,自己跟郭图二人被迫易装而遁。谋士辛评、辛毗兄弟皆被俘虏,袁尚劝辛评投降,遭辛评当面斥骂,一气恨上来就要砍辛评的脑袋。好在辛毗辛佐治是个机灵家伙,赶紧磕头求饶,还为兄长求情说:“大公子传言,道将军弑父也,我兄信以为真,故而顶撞将军。请将军速为先主发丧,以息谣言,则我兄自然悔悟。”
  许攸也不想袁尚杀辛评,赶紧附和:“佐治所言是也。前为防显思公子,而动大兵,不克为先主发丧,今既破敌,当厚发之,以堵悠悠之口。”袁尚转怒为喜,当即下令把辛评暂且拘押起来,而释辛毗之缚,让他跟许攸两个人一起去准备袁绍的葬礼。
  那边袁谭一口气逃到涿县,可是逄纪亲率大军接踵而至,他被迫又弃了涿县,南遁范阳。本来打算在涿郡南部重整兵马,再召表弟高幹来合,或可反败为胜,可没想到探报传来,曹家大军已然北上,眼瞧着就要越界了。
  这前后皆敌,腹背受攻,仗可还怎么打啊?慌得袁谭当即就想抛弃部众,改装易容去投兄弟袁熙。还是郭图把他牢牢扯住,说为今之计,不如暂且降曹,先破袁尚,再图后举。
  因而袁谭就派使者到曹营来了。
  曹操问群臣,袁谭请降,咱答应不答应呢?郭嘉说干嘛不答应,正好趁这个机会,收袁谭之兵以敌袁尚。是勋提醒道:“袁谭妄人也,其智如纸薄而心比天高,若即赦之,异日必悔,不可不防。”曹操说那就命他让开大路,暂时到靠近袁熙的方城去屯兵,免得将来有机会堵咱的后路。
  曹军就此受袁谭之降,随即大军浩浩荡荡迈过了边境线,经北新城而直抵范阳。同时袁熙也派刘放前来,表示愿意接受朝廷的旨意。
  其实袁熙一开始是不肯的,他说上有哥哥,下有兄弟,啥时候轮到我了?我是连想都没有想过啊。当然啦,朝廷加恩,本没有拒绝的道理,问题一兄一弟都垂涎继承人位置久矣,我若横插一杠,必受双方忌恨啊——原本哥儿俩斗,如今要变成哥儿仨斗了,这袁家还有前途吗?不成,我可不能做这种不肖子,哪怕死了,都没脸去地下见老爹。
  然而袁熙手握三县是虚的,除了自己亲卫的两千多人外,三县令长、各乡官吏,以及屯守兵马,全都唯王松之命是从。袁熙自抵三县,倒是也想逐步架空王松,夺回大权的,问题一则王松背后有个刘放给支招,二则时日尚短,效果不著,所以就目前而言,他还必须得听取王松之言。
  王松就说了,将军你彻底想左啦。如今曹……朝廷势大,顺之则生,逆之必亡,连先君都不得不向朝廷俯首,更何况你呢?你若接了朝廷之旨,随便那哥儿俩去打生打死,袁家还能靠你这一支延续下去;你若不接朝旨,哥儿仨都得遭到朝廷大军讨伐,到时候玉石俱焚,袁家彻底覆灭。到那时候,你才真没脸去地下见先君呢!
  王松这一番话有理有利有节,纯是刘放教他的。当然啦,其实袁家还有个老四袁买,现在许都当人质,但没谁真能想到他头上去——那就一光杆啊,真要三个哥哥都挂了,曹操哪天不高兴了说宰就宰,根本毫无自保的能力。所以王松才说,你们哥儿仨要是都抗拒朝命,那必然尽数就戮,名门袁氏,那就算彻底完蛋啦。
  袁熙是个软耳根,听了王松的话,不禁犹豫不决。可是王松哪儿肯让他不决?当场将袁熙扯出门去,按倒在天使面前,强迫他接受了诏旨。随即王松便派刘放捧着袁尚的谢恩表章,前往曹营。
  曹操先读了表章,再见刘放,果然如同原本历史上那样,非常喜爱,当场就劝刘子弃留下来辅佐自己。然而刘放说了,幽州尚未平定,后将军(袁熙)那里还恐有所反复,我必须得回去帮着王松坐镇——且待幽州平、袁氏灭后,再来侍奉丞相吧。
  于是曹操便命王粲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书信,让刘放带回去。大意是回顾了一下自己当年跟你老爹袁本初共同讨董、扛公孙的战斗历程,然后一笔忽略过袁、曹两家大战的往事;说你爹死了,我很难过啊,我很伤心啊,更可惜你哥哥和兄弟都不孝,父亲尸骨未寒,自己就先掐起来了;是故我觉得只有你才有继承袁家的资格,请得朝命来册封你,你可得继承乃父之志,好好地辅佐朝廷,镇定方面才成。最后告诉袁熙,我去讨伐你兄弟,你也不必帮忙,把渔阳南部牢牢守住了,到时候别放那个弑父的逆子往辽西跑就成。
  随即大军前指涿县,逄纪知不能敌,弃城后退到良乡,背靠燕山山脉,欲与曹军周旋。曹操都懒得理他,遣于禁率游军前去牵制,自率主力直取广阳。逄纪慌了,返身来救,结果被杀得大败,广阳县就此失守。
  随即逄纪遁归蓟县,与袁尚合兵,干脆派人掘开?水,放水淹敌。曹操被迫退返涿县,以待水消。
  许攸劝说袁尚,说袁谭、袁熙已降,高幹向背不明,如今咱们外无救援啊,放水只能阻断曹军一时,不可能阻断一世的,迟早这蓟县还得丢。为今之计,不如暂时降顺吧,跟曹操谈谈条件,允许将军你继续镇守广阳郡——这时候袁尚自称继承了老爹的所有名号,也当邺县侯、幽州牧、车骑将军。
  袁尚无奈之下,只好派许攸去涿县请降。许子远是早把家人给疏散了,如今孑然一身,正好趁这个机会直接投了曹,当下欣然领命。于是带着数十骑从人,绕过大水,从阳乡方向接近涿县。正行半道之上,突然前方一棒锣响,林中乱箭射出,都奔着许子远而来……
第六章、欲征北虏
  许攸遇袭,身中数矢而亡,其内情要到许久以后才被曹家获知——是勋算是大松了一口气,对于王松、刘放的问题,可以不必再费尽心机去圆谎了。设伏杀害许子远的,不必问了,正是袁谭、郭图,而至于究竟是谁把他的行踪泄露给袁大公子的呢?那是个历史之谜,无人知晓。
  不过袁谭、袁尚,本为一家,互相阵营中都有对方的奸细,或者只是心向对方之人,本也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吧。
  总之,许攸一行大多遇害,只逃出十数名士兵,折返蓟县向袁尚禀报。那边伏击者抬回许攸的尸身,从尸体上搜出袁尚请降的书信,袁谭冷笑一声,一炬焚之,随即下令将许先生好好安葬了吧。
  而此刻曹操暂歇涿县,等到了刘和派来的使者,正是当初曾来许都求援的那个阎柔。曹操当日相谈之下,便颇为器重此燕地少年豪杰,曾说:“我视卿如子,亦欲卿视我如父也。”也可能是是勋收是魏为养子所造成的影响,他不光嘴头上说说,当即就要开香堂……啊不,举办仪式,正式认下阎柔这个干儿子来。
  然而阎柔婉言谢绝了,说:“我固视公为父也,然居于悬远,难免攀附之讥,又恐刘幽州(刘和)疑忌。公知我心,可也。”咱就不搞那种形式化的东西了吧,免得被人说我攀附权贵,或者刘和他们怀疑我卖主求荣。
  其实正经说起来,刘和还真算不上是阎柔之主,而只能说是幽州北部诸豪杰推出来当旗帜的所谓“共主”。阎柔、鲜于辅、齐周、鲜于银等,那是都有兵有地的,势力还都不比刘和弱,这几家是因为拥有共同的敌人——原本是公孙瓒,如今是袁氏——才缔结了同盟,排了个一二三的座次出来。
  所以这回阎柔绕过广阳,经袁熙的领地又跑来拜见曹操,曹操大喜,设宴款待,并领其与诸将相见,摆明了说:“此儿大奇,若有子如此儿,复何恨也!”曹昂是留守在了许都,但曹政、曹丕跟随从征,曹操便让政、丕二人与阎柔兄弟相称。
  宴后,曹操单独留下阎柔,开门见山地跟他说,我有三件事,要你去帮忙办。阎柔说全凭大人吩咐——那年月“大人”一词,不用来称呼官员,而只是对长辈尤其是父亲的尊称,反正也没外人,本是孤儿的阎柔直接就把曹操当爹来叫了。
  于是曹操就说啦,第一件事,我希望灭亡袁氏之后,你劝说刘和、鲜于辅他们跟我还朝,必给予高官显爵。阎柔说没问题,那几位并无野心,所以扬旗招兵,一是为了报亡父、故主(故幽州牧刘虞)之仇,二是为了保护地方,只要大人您能够安定幽州,他们必肯内附。
  曹操说那太好啦,我就怕这二位仍然希图割据一隅,那事情就麻烦了。第二件事,我不日便将对蓟县用兵,希望你们几家能够发兵配合。
  袁尚还以为掘河放水,可以挡住曹军一两个月呢,可是不等水退,曹操就打算发兵突袭了。原因在于荀攸献计,说若待水退,满地泥泞,士兵更难行走,物资更难运送,不如趁着大水,搜集船只,扎就木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蓟城,则袁尚惊愕之下,必败无疑。
  是勋也赞同这一主张,并且说我带来那么多预备攻城的礮车部件,若在泥地里,根本就载不动啊——倒是可以直接跟泥里拖着,可是拖坏了算谁的?以木排水运过去,那就方便多了。
  所以曹操便跟阎柔说了,你回去后立刻准备,不待水退,十日后我就要动手。阎柔说我那连夜出发,赶回北方去,庶不误大人之事也。
  第三件事,曹操问了:“卿以为若攻蓟城,袁尚或东走,或西遁?”他要是想逃跑,会跑到哪儿去?阎柔胸有成竹地答道:“闻大人已致书高幹,使以代郡归附,尚素多疑,必不敢西遁也……”他不敢去投高幹——“而必东走,求乌丸兵为助。”阎柔打小就被掳掠到乌丸和鲜卑部中,为其大人(外族所谓大人,就是指酋长了)所亲信,寻机遁回汉地,正因如此,才会被鲜于辅等推举为护乌丸校尉——无他,他对外族的事情最熟啊。所以关于袁氏跟乌丸酋长们的勾结,阎柔也是心中有数的,倘若袁尚遁入乌丸,酋长们会不会帮他,也能够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曹操继续又问:“若尚东走,将循何道也?”他会从哪儿跑呢?
  阎柔说那肯定从袁熙的领地遁逃啊,至于我们北方各家,您请放心,一定设置关卡,巡查各道,不放一只飞鸟离开。曹操一捋胡须,微微而笑,摇头道:“何妨纵之?”你们就放他跑好了。
  阎柔不解其意,拱手询问。这要换了旁人,曹操必然懒得解释,既然是自己当作儿子一般的阎柔,那就不妨开导开导他:“吾意有二。其一,乃可以此责袁熙,命其还朝……”我需要一个借口敲打袁熙,并且把他领回许都去,把袁家的势力彻底从幽州给拔干净。我当然不会透露袁尚是你们放跑的事儿,你们也不可能承认,我就一口咬定,袁尚是打袁熙那里逃跑的!
  阎柔闻言,连连点头:“大人计之深也。”曹操继续解释:“吾意之二,乃欲东征乌丸,以解卿等之危也。”
  在原本的历史上,曹操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去打乌丸。他先后击败袁尚、袁谭兄弟,吞下了偌大一个冀州,且得消化半天呢,哪儿还有力气远征绝域?包括幽州,曹操都没有直接去打,是袁熙麾下大将张南、焦触主动反叛降曹,联合刘和他们,把幽州西部变成了一依附于朝廷的豪族共治之州。可是随即袁氏兄弟遁入乌丸,诱引乌丸兵入塞为害,焦触、刘和等均不能治,曹操这才另起大兵,亲自远征。
  可是在这条时间线上,情况却又迥然不同。首先曹操冀州是早拿下了,消化得也差不多了;其次这回打幽州,一路势如破竹,跟原本历史上的冀州之战、邺城之战有着根本性的差别——那仗虽然也是稳占上风,压着对方打,终究势力差没那么悬殊,而且持续的时间也长——曹操觉得不老过瘾的。身为汉相,亲率数万大军北征,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光拿下三个半郡(涿郡、广阳、代郡和南部渔阳),实在是牛刀宰鸡,不如顺便解决了乌丸问题吧。
  而且这时候天下大势也与原本的历史不同,曹家南线的压力并不算大。东南方向,既得庐江,又有陈登、太史慈东西坐镇,东吴之主从蛮横的孙策换上了稳健的孙权,暂时不敢轻举妄动;正南方向,张绣还在宛城,牢牢看着刘表,刘景升要想北上掏曹家后路也是困难重重啊。所以原本历史上,曹操跟袁氏在冀州连番恶战,随时都担心荆州刘表北上,打得是心惊肉跳的,如今可没有那么多顾虑。
  再加上是勋曾经建议曹操组建近海舰队,控扼渤海,威胁辽东,为将来收取公孙氏的地盘儿和恢复朝鲜四郡做好准备。曹操因此便想,若能击破乌丸,则公孙必恐,恐则不为害也——是宏辅说得没错,那地方虽然遥远,也不能当他不存在啊。
  再说了,我既然想把刘和、鲜于辅等人全都带回许都去,那光留下一个阎柔镇守幽州,他真能扛住东乌丸、西鲜卑的侵扰吗?为了这干儿子考虑,我也得帮他把乌丸给破了。
  曹操跟阎柔说:“前卿使许,吾欲发兵相助,而朝中多有异言,道悬远之地,胡虏侵扰者常也,何必劳师远征?”好在那时候是勋已经入相府为吏了,不用上朝,否则他肯定给喷回去:啥,因为是边境地区,所以遭到外族侵扰就是正常的事儿,不必担心,不用给他打回去?那干脆把那些土地都扔了算了,既然据土为汉家之地,收人为汉家之民,那朝廷就有保护的义务,怎么可能装作瞧不见?汝等卑怯,竟如是矣!
  不过曹操那时候其实也并不想发兵相助阎柔他们抵御乌丸,无他,除非从海路走,否则发兵就必然要经过袁氏的领地,他还没有做好一举灭掉袁氏的舆论准备和军事准备呢——当然啦,这话不能跟阎柔说。如今则可以放心大胆地许诺了:“吾若返都,再欲征乌丸者,恐朝中又有掣肘,不如即此定之可也。”我出来打袁氏,顺便打了乌丸,朝中那些腐儒(虽说最大的腐儒孔融已经不在了)就算再怎么反对,等轮到他们说话的时候,我都已经凯旋啦。
  阎柔大喜,当即稽首道:“若平乌丸,是幽州百姓之福也,柔再谢大人!”
  事情就这么商量定了,阎柔走后正好十日,曹军突然从涿县、良乡启程,涉过大水,瞬息便直抵蓟县城下。袁尚、逄纪得报大惊,竟不敢守,率军东出,一路狂奔。士卒沿途散去,等通过阎柔他们故意放开的缺口,逃到右北平徐无县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了不足五百骑。
  曹操进入蓟县,拿获了被拘的辛评和甄尧。甄尧当即请降,辛评则坚决不肯低头,若非其弟辛毗苦苦哀告,几乎就要掉了脑袋。最终曹操看在辛佐治的面子上,饶恕了辛仲治,允其返乡归隐。随即曹操便行文责备袁熙,要他立刻到自己大本营来解释清楚。袁熙见书大恐,急召群僚商议,出乎意料之外的,刘放竟然出班长揖:“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第七章、道出无终
  曹操行文责问袁熙,袁熙吓得肝胆俱裂,然而刘放却反倒恭喜他。袁熙问刘放何意啊?“如何戏我?”这要搁几百年后,就该说:“你这厮莫非来消遣洒家?”
  刘放说我还真的不是戏言:“曹公以将军兄弟阋墙,挥师即来,乃见其杀伐决断也。若真有责将军之意,则书未至,兵已到也……”曹操要是真想收拾你,根本不用找这种借口,不用想把你诓到蓟县去,直接派兵就杀过来了,你能搪得住吗?“今乃切责将军者,实为保全将军也。今显思(袁谭)已降,显甫(袁尚)已遁,则袁氏难居幽州明矣。故曹公欲徙将军许都也,则虽失地而得存人,袁氏乃不绝尔。”
  曹操的意思,就是想把你抓到许都去,只要把你跟幽州分开,你对他就没啥威胁啦,性命也可保全,袁氏一门也不至于绝灭——“若曹公不责将军,使赴蓟县,恐起杀心;今既责将军,使往蓟县,则必不害将军也——某故为将军贺。”
  王松也在旁边帮腔,说刘子弃说得有道理。如今将军你哥哥降了,兄弟逃了,孤身一人,再想跟曹操拮抗根本就不现实,能够保住性命,那就很值得庆贺啦。别再慎着了,赶紧走吧。
  袁熙苦着一张脸,说二卿所言,大开我的茅塞,然而……我得再考虑考虑,准备准备……说得直接就退往内室去了。然后当天晚上,他带着十多名亲信,遁出雍奴城东去,不知所踪。
  消息传到刘放耳中,刘放不禁仰天而叹:“竖子,吾即欲全汝性命,亦不可得也!”不听良言相劝,那就随便你去死吧。赶紧去找王松,说袁熙是跑了,你可千万别跑啊,不如咱们一起去见曹操,直接把三县之地献给他,则主公不失一朝官也。
  王松说你放心吧,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我占此三县之地,只为保全乡梓,哪有争雄天下之心?况且连那么大个袁家都被灭了,我有多少斤两,敢跟曹公叫板?三县的户籍图册早就准备好了,本来打算让袁熙捧着去献给曹操的,如今倒是便宜我了——我家世代无宦,若得一郡守,于愿足矣。
  王松这是在暗示刘放,我知道你一心归曹,上回去见曹操,据说对方还挺重视你,那你可得帮我多说几句好话,起码帮我求个郡守的名位。
  于是二人即往蓟县归曹。曹操大喜,当即许诺,在中原膏腴之地择一美郡,让王松当几任郡守,同时——你门下刘子弃我很喜欢,希望能够割爱,让他入相府为吏。王松腆着一张脸笑道:“子弃得蒙曹公看重,是其福也,松安敢阻?”
  数日后,曹操继续北上,前往渔阳郡治渔阳城,刘和、鲜于辅、阎柔等皆来拜见。曹操各自封官许愿,但只有阎柔仍准留在幽州,其他人全都得跟他返回许都去。当然啦,要回去也不在这一两日的,曹操跟诸人商议,说各位长年受乌丸之苦,我欲为卿等先平乌丸,如何?
  众人立刻都作出一副感激泣零的表情来,连声阿谀,纷纷表示愿为向导。
  可是曹操并没能马上就启程东进,因为突然有消息传来,高幹在代郡勾结鲜卑,有不稳的迹象,而南方的袁谭,更干脆动起兵来,欲攻涿县。曹操怒极反笑:“彼等真不知死活者也。”是勋也在心里说,本以为形势如此不利,你们这俩货应该跟原本的历史不同,好好安生几年的,想不到还要跳出来找死……
  曹操遣夏侯渊率军西进,与暂署并州刺史的梁习南北夹击代郡,同时派曹洪、曹纯南下去伐袁谭。那边袁谭攻打涿县,反为新降曹操而被署县令的辛毗击败,才返回方城,曹氏兄弟的兵马就到了。阳乡以南,方城之北,有一条小河名叫圣水,圣水畔一场恶战,袁谭大败,逃亡途中马失前蹄,翻滚下来,被曹纯所部一刀断头。
  消息传到大营,是勋不禁想起《后汉书》里对袁谭结局的记载来了,大概是:“谭披发驱驰,追者意非恒人,趋奔之。谭坠马,顾曰:‘咄,儿过我,我能富贵汝。’言未绝口,头已断地。”几乎跟现实情况一般无二……历史真的改变了吗?作死之人,自然当死,那是再不会改变的呀。
  曹军击杀袁谭之后,便逮住了郭图,这才打听到许攸被杀的消息。曹操颇感哀恸,即下令将郭图一门,不分男女老幼尽皆处斩,以为许子远报仇。
  代郡的战事,持续时间则相对较长,一直等到五月初,才有报来,高幹兵败,遁入鲜卑之中,不知去向。曹操关照是勋,说给你干儿子写信,让他帮忙打听打听,高幹究竟逃进哪一部去了,我好派人赍着珍宝前去,买他脑袋回来,若然不肯,异日即发大军以征鲜卑,断此反复小人之头!然后号令三军,兵发乌丸去者!
  可是这个时候,阎柔、鲜于辅站出来阻止,说倘若前日袁谭、高幹不反,丞相直接挥师东征,必然奏凯,然而今时却又不同了,恐怕胜算渺茫啊。阎柔说了:“右北平有庚水、辽西有濡水,两郡之界又有封大水,夏季丰期,往往泛滥,阻隔道路,使军行不易。若不幸顿陷于水泽之间,乌丸得讯来袭,必败也。”
  曹操说那怎么办?啥时候才是枯水期,道路好走呢?二人禀报说:“须八九月间。”曹操说我不可能一直跟这儿再呆半年不挪窝啊,可是一旦返回许都,年内便不可能再兴大军了——咱要不要去赌一把看?
  郭嘉建议曹操继续远征,他说袁氏兄弟(刚刚得到消息,袁熙也遁入了乌丸)已得乌丸大人蹋顿之助,若再勾结公孙度,那幽州就很危险了呀——“公虽威震天下,胡恃其远,必不设备。因其无备,卒然击之,可破灭也。且袁绍有恩于民夷,而尚兄弟生存,今幽州之民,徒以威附,德施未加,若即罢征,尚因乌丸之资,招其死主之臣,胡人一动,民夷俱应,以生蹋顿之心,成觊觎之计,恐幽州非己之所有也。”
  是勋也跟旁边帮腔,于是曹操下了决断,留荀攸守备后路,自己亲统大军东征,六月而抵无终。在无终城内暂歇两日,正待继续启程,突然郭淮来报:“前路已无可通矣!”
  郭伯济本来兴冲冲地跟着是勋北上,还请是勋为自己求得了百骑之长的职务,打算大显一番身手的,没想到基本没怎么见仗,袁氏就给灭了——最后圣水边那场仗,他还没能轮上。本来挺郁闷,好在经过是勋的介绍,他结识了曹纯曹子和。时曹纯本职虽然是议郎、参丞相军事,实际却统带着曹家中军的精锐骑兵,号“虎豹骑”。一来二去的,曹纯觉得郭淮这小年轻挺英勇,也颇知兵,加上看在是勋的面子上,就也把他引入了“虎豹骑”。
  如今曹操东征,“虎豹骑”中半数撒出去在前方开道,或者在侧翼遮护,其中郭淮就领了探路之责。可是他回来禀报说,前几日连降暴雨,庚水、封大水全都泛滥,把右北平郡南部化作了一片泽国——沿海道路已被彻底阻断啦!
  那年月的勃海范围比后世的渤海为大,海岸线还没有那么外伸,比方说唐山市的唐海、乐亭、栾南等县,这时代还都在海平面以下。南方是大海,北方是崇山峻岭,从渔阳经右北平通往辽西,只有一条大路,即自无终沿海而抵土垠——换成后世的地名,就是从天津市的蓟县东南向斜斜指向唐山市的丰润区(顺便一提,当时广阳郡治蓟县,乃是后世的北京南城,跟后世的蓟县不是一码事儿)。
  听了郭淮的禀报,曹操兀自不信,亲自领人朝东方又走了这么十几里地,就见大水漫漫,一片汪洋,这哪儿还找得着道路啊?咱们不是走岔了直接奔海边儿来了吧?他不禁朝是勋微微苦笑:“若从宏辅之言,有勃海之水师,则今日不致进退两难矣。”
  曹操确实进退两难——继续前进吧,那就直接走水里去了,要不然只能爬山;就此后退吧,一则心有不甘,二则面子上下不来,而且还使得幽州问题无法得到彻底解决,还可能反复。他要就此退兵回了许都,真如郭嘉所说:“尚因乌丸之资,招其死主之臣,胡人一动,民夷俱应,以生蹋顿之心,成觊觎之计,恐幽州非己之所有也。”那我这回幽州不是白来了吗?
  这可怎么办呢?最终还是必须得找地头蛇——曹操把阎柔叫来,问说还有别的道路可通辽西吗?阎柔说有是有,然而深入北山之中,道路难行啊。曹操说再难行起码有路不是吗?总比跟水边转磨找筏子要强。阎柔乃道:“故刘牧有从事,即无终人也,姓田名畴字子泰,昔为公孙瓒所执,坚不肯仕,乃归于北山中,耕读自娱,百姓乐于相从,竟成聚落。后袁氏屡遣使召之,而不肯应。此人熟知山中地理,若得为导,则或不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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