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校对)第17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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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刚才曹操问那一句,曹昂肯定回答相助袁谭——他是老大,是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嘛,即便袁尚弑父只是谣言,那朝廷也没有帮忙小儿子夺取继承权的道理呀。可是曹操问过之后,曹昂就不好开口了,只能踢皮球:“此军国重事也,当询之百僚。”
  曹操说好,那你就帮我召集开会吧。
第三章、假途灭虢
  发兵幽州,彻底平灭袁氏,乃是曹氏集团的既定方针——不过除了是勋以外,没人料到袁绍那么快就挂,袁氏兄弟转瞬间便会兵戈相向;而即便是勋,终究历史已被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他也不敢对别人的寿命打包票,所以干脆缄口不言。
  曹家确实专注内政,踏实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也该到动动大兵的时候啦。
  当然,这一年多以来,大仗没有,小仗不断,就连曹操,他也是刚出征返回的许都。曹孟德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尤其在军中绝对自由,在朝堂上却总难免掣肘,不能真正肆意而为,所以逮着机会,他便要离京去转悠个一两圈儿。这回动兵始于去岁秋后,曹操做了一件很不符合自家身份的事儿——亲率大军东征,去打一家小小的海贼。
  这海贼头子姓管名承,是登州不其郡长广县人,召聚了三千多的亡命之徒,在海岸边行劫。曹操堂堂大汉朝的丞相,亲自领兵去打一伙海贼,这要是孔融还在,铁定在朝堂上喷他一脸口水啊。
  当然啦,曹操并非仅仅静急思动,他是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去巡视、镇抚得自袁家的青、登两州领地。所以数万大军开到北海国淳于县,曹操就不走了,只派李典率军前往讨伐,李典一战败敌,管承带着残部逃到海岛上去了。
  李典没有水军,海边也搜集不到太多船只,只好返回淳于县复命。曹操说也那没办法,只好期待地方官慢慢搜捕,将之逐步歼灭吧。是勋正好从征,趁机提议道:“何不设一舟师,巡游海上,则盗寇自息也。”
  陈群觉得是宏辅真是没事儿找事儿,听说他最近靠着开作坊和倒卖鲜卑马挣了不少钱,所以越发大手大脚了——难道你以为朝廷的府库就那么充实吗?生怕曹操受其蛊惑,赶紧站出来表示反对:“海上行舟,小则不敷用,大则耗费过万,加之水手、兵卒,宏辅但言‘设一舟师’,何其轻巧?为千余盗贼,而靡费如此,不亦过欤?”
  是勋心说就是你们这票腐儒,害得中国在一千多年后会落后于世界。虽然中国是个大陆国家,没法跟海岛国家相比,但如此漫长的海岸线,竟然多少年间就光知道锁国了,不知道靠着海洋去赚取利益,充实国力,想起来实在可悲可叹啊。中国海军力强的时候,也就从南宋到明初两百年的时间,根本不足以培养出真正的海洋性、世界性情怀出来。
  当然啦,退回到这个汉末三国时代,商业也不发达,更别说海外贸易了——况且周边全是一群未开化的野人,几乎除了个日本的九州地区,就没啥地方值得开船去生发的——不重视海路也在情理之中。我要是跟你们谈贸易之利呢,就算说得再有理,你们也都听不懂。
  所以是勋跟陈群他们谈谈别的方面——“自登州而南下海、徐,直至扬州,海岸曲折漫长,岛屿繁多,百姓专擅鱼盐之利,税课本重,若官吏不善加驭使,必遁入岛中也。似管承辈为贼者,岂止一二?彼若来侵,乘舟凭风,倏忽数百里,则守牧者何以防范?”就跟后来倭寇侵扰沿海似的,那么漫长的海岸线,你光靠防堵,不知道出击,真能防得过来吗?
  “江南且不论也,吾少年时居乐浪,即乘舟而返北海。若得一舟师,载兵、护粮,自登州发,数日间即可抵辽东、乐浪也,勃海虽广,不外彭蠡……”你觉得渤海大吗?真要是有一支舰队横行其中,那也就跟内陆湖没啥区别——“自右北平而至辽西,山海之间,道路绝狭,又有乌丸遮道,人莫不以为险途。若有舟师,则何处不可登岸耶?何险之有?朝廷若无意辽东则罢,若有意乎东北,甚而复武帝之朝鲜四郡,则舟师必不可少也!”
  其实这年月中国的近海航行能力绝对不差,不但是勋就曾经亲身横渡过渤海海峡,而且他还知道,数十年后,东吴的船只竟然可以从扬州北上,一直航行到辽东!而且孙权还派出舟师登陆了夷州,也就是后来的台湾岛。我也没想着跟忽必烈似的远征日本,但你造点儿海船出来前往朝鲜半岛,应该不难吧?当年汉武帝从陆路进攻,在半岛北方设置了四个郡,到如今就光剩下一个乐浪了,缩水了七成还不止,难道不可惜吗?
  是宏辅这张嘴,没理都要搅三分,更何况他还占着一定的道理呢,说到航海问题,他虽然不是专家,总比压根儿就没动过心思的陈群等辈要明戏得多啊。当下“堂堂堂”一摆理由,不但陈群哑口无言,就连曹操都有点儿动心——当然啦,动心归动心,朝廷目下还真没这份实力建造一支海军,光淮南的长江水师,便已经耗资无数,都还没能彻底建成呢。所以曹操最终一摆手:“宏辅所言有理,且再商议。”这个提案太大,暂且先搁置吧。
  曹操是在登州过的年,然后才奏凯而还。回来还踏实不到两个月,突然有消息传来:袁绍挂了。于是他急忙召集群臣商议,说袁家两个小子都上奏请求继承袁绍的爵位和幽州牧之职,并且要求朝廷发兵助讨叛逆——咱们是帮谁为好呢?
  王粲首先站出来发表意见,说:“周礼,传嫡而不传庶,立长而不立幼。今袁谭为本初嫡长,合当承继……”袁谭、袁尚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但袁尚之母是继室,而非小妾,两人都算嫡子,嫡子而分长幼,当然袁谭是最具备继承资格的啦——“然以国法论,所继者,爵也,而非产业。袁尚云本初传位于彼,未识真伪,可遣一使往蓟县讯问,再作决断。”
  按照汉律,一家之主的爵位、名号,以及当主之位,自然是要传给正牌继承人的,至于财产,则首先依据亡者遗言,若无遗言,才留于嫡长。所以王粲说了,袁绍的爵位,自然是给袁谭,至于产业……也不知道袁尚所谓的遗言是真是假,应当先搞清楚这个问题,才能谈得到帮谁不帮谁。
  曹操一摆手,那意思:仲宣你且退下吧,对于军国大事你不大在行,那就跟旁边儿安心听着就是了,没必要特意站出来宣示自家的存在。还朝廷先遣使去讯问袁尚?他们哥儿俩马上就要打起来了,要再这么来回一折腾,说不定其中一个就赢了,就此顺理成章地继承袁绍之业,朝廷必然毫无所得啊——而且连动兵的借口,都会自动丧失。
  新任许令常林站出来说:“古有远交近攻之论,臣以为当助袁尚,以击袁谭。谭近而尚远,击谭则兵士不劳。且灭谭后,尚势不能独存也,朝廷即可奄有幽州。”
  刘晔表示反对,云:“不然。今助尚而攻谭,谭受夹击,必灭之速也,则尚无损,朝廷虽得涿郡,何云得全幽耶?当助谭而攻尚,假途于谭,设谭不从,则并击之,谭若相从,待灭尚后,一匹夫可擒也。其兄弟既败,则幽州膏腴之地,尽入我手,袁熙、高幹乃可传檄而定。”
  某些人站出来赞同常林的意见,那就是相助袁尚去打袁谭,因为袁谭离得近,进军比较方便,物资消耗也不会多。某些人则赞同刘晔的意见,主张相助袁谭攻打袁尚,行“假途灭虢”之计。可是董昭对刘晔提出异议,说:“设军往灭尚,而谭攻之后,奈何?”你光想着借道了,对方在借给你道路后要是突然翻脸,怎么办?
  刘晔还没有开口,从事徐奕先代他回答了:“我军众而袁军寡,况又二分。今将一部屯守后路,大军继前,则谭何以挠也?”以朝廷的兵力,足够保障后路啦,不怕袁谭突然翻脸啊。
  毛玠帮着董昭说话:“不然,幽州悬远,彼为主而我为客也,若于险狭处设关,以阻我进退,谁保万全?”人家在幽州经营很多年了,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哪怕兵再多,也容易上了圈套啊——把袁谭放在身后?不妥啊不妥。
  双方各执己见,莫衷一是,最后把目光全都投到三个人身上来了。哪三个人?正乃曹家谋士集团的第一梯队也:荀公达、郭奉孝和是宏辅。
  其实这一梯队里还应该算上荀文若、程仲德和贾文和。问题前者最近操劳国事,一不小心病倒了,没能来开会;次者正好有事出都公干;至于后者,在这条时间线上因为是勋横插一杠,所以是不情不愿降曹的,曹操对他的信任度还不够,所以相府内部的小会,就没叫他来开。
  众人讨论的时候,是勋也在琢磨啊,该当如何进言才好呢?要说他真正的战略才能,比起荀攸、郭嘉来,那真是天地之远,此前每每道中,仿佛智谋无双,全都是靠着熟悉历史而开的金手指。问题目前这袁氏兄弟相争,虽然貌似是原本历史的翻版,但要仔细一想,其实全然不同啊。
  在原本的历史上,袁绍虽败官渡,但实力犹存,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四州之地几乎无损,所以跟曹操仍然处于敌对状态。那么袁绍死后,传位给谁,压根儿就不关曹家的事儿,也不关朝廷的事儿——曹操为什么联合袁谭去打袁尚?正为袁尚是袁绍的继承人,故为敌国,袁谭主动求降,变成了友方,这帮谁、打谁,根本就不需要考虑啊。
  可是在这条时间线上,袁绍官渡之后还有林虑,林虑之后还有修仁,一败再败,把四州给丢得光剩下半个幽州了,所以被迫认怂,向朝廷表示臣服。所以袁氏兄弟相争,才都来向朝廷讨要说法。可是选择题摆在这儿了,又该怎么做答呢?
  刘晔的话有道理,倘若助谭攻尚,则等打完袁谭以后,朝廷就没借口再去打袁尚啦,还不如先打袁尚,到时候袁谭就在自己手心里,想找捏的他借口还不容易吗?可是董昭的顾虑也不为无因,在原本的历史上,袁谭就是趁着曹操攻邺城的时候在侧翼捅了刀子——好在是在侧翼,曹家想翻盘很容易,可如今假道而伐袁尚,袁谭就不是在侧翼了,整个儿在大军身后,这一刀子下去,九成九扎个正着啊。
  各有利弊,可该如何抉择?
第四章、渔阳豪强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荀攸、郭嘉和是勋。是勋因为思索不出答案来,一开始还有点儿惶恐,转念一想——无所谓啊,想不出来就想不出来吧,输给荀公达和郭奉孝又不可耻。
  当然啦,即便没有给曹操献上正确的意见,他也不能始终缄默不言,多少得说上几句,显得自己也是有一定见解的,只是比荀、郭二人差点儿罢了……等等,其实也未必会表现得比他们差,我先缓一缓,等他们先说,完了再随声附和,亦无不可啊。我又是不回回都拾人余唾,不至于因此而让人看穿本相吧。
  就听郭嘉开口道:“蓟城之守,在许子远与逄元图,二人实执袁氏之政。袁本初之殁,事有可疑,朝廷可行文问之,则二人必有以复也。即陈大兵境上,以待其复,即责以无礼,可伐袁尚。而兵陈境上,不申所助,袁谭必疑,疑而设备,则亦可相伐,无失朝廷之信。”
  郭嘉的意思,先别表态帮谁的忙,咱先把兵开过去。袁谭一害怕,肯定要严加防备啊,那就有借口打他了。然后再等蓟城的回复,不管对方说什么,咱都能够找到借口,打完袁谭再打袁尚。一句话,反正目标是平灭袁氏,拿下幽州,那咱们俩都打成不成?
  是勋一听,你这主意有点儿玄乎吧?是不是把对方的实力判断得太过不堪,而把自家想得太高了点儿?忍不住就反问道:“今彼兄弟欲交斗其间,急之则相持,缓之而后争心生。若彼合一,恐难破也。”
  他这是抄了原本历史上郭嘉的故智,而且当初许攸奉了袁绍之命前来请成,也表达过同样的意思。袁氏兄弟再如何不睦,他们也都不傻,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咱们要是不表态就直接杀过去,他们必然联合起来应对啊,再加上袁熙、高幹,即便能够打赢,其间也易生坎坷,这又是何必呢?干嘛不拉一个打一个,方便离间于二人之间?
  荀攸微微笑道:“吾意与奉孝同也,然正不必如此繁复。可即申朝命,使袁氏兄弟入许对质,彼必不肯来,则并伐之可也。”他的策略更干脆,而且堂堂正正,比郭嘉显得光明正大得多。你们不是互相攻讦对方反叛吗?不是都想让朝廷承认自家的继承权吗?那好,你们就都入朝来说说清楚。若不敢来,即为抗命,大军就此杀去,谁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是勋心说你更狠,真当袁氏如无物也。其实他应该顺着郭、荀二人的话头去应声附和的,可是实在有点儿担心,忍不住就要泼凉水——“袁氏故不足虑也,然彼东联乌丸,若即召乌丸兵相助,恐朝廷不易平也。”就算袁家那几个小子都不成器,袁军也皆丧胆,你还得防着他们找外援啊,乌丸骑兵骁勇,曹家目前的骑兵数量还不足,想要战而胜之,未为易也。
  曹操闻言,也不禁点头:“此确实不可不虑也。”
  荀攸笑道:“此易为尔。袁谭久出于外,袁本初废长之心,人皆知之,是谭不可继明矣。而谭诉尚弑父,事虽未明,袁尚处嫌疑之地,其年又幼,亦不堪为嗣也。本初尚有中子,朝廷何不允其为继?则袁氏必分,而乌丸未必来援也。”
  是勋不禁眼前一亮——我靠,竟然还有这么一招啊!
  荀攸的意思,袁谭这个继承人位置早就不稳啦,是个人都知道袁绍想要废长立幼,所以朝廷不能承认他,更不能帮助他。袁尚呢?他本来就是小儿子(老三),又加上在老爹去世的问题上说不大清楚,自然也不能做继承人。可是袁家不还有个老二吗?咱们要是把老二袁熙给拱出来,认他为袁家之主,袁谭、袁尚当然不服啦,高幹却未必不服,而袁谭、袁尚两个要是当不成明正言顺的袁氏之主,也未必就能说动乌丸相助啊。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曹操沉吟少顷,开口问道:“吾闻袁熙轻禄位而爱兄弟,若朝廷遣使往,彼不敢从,奈何?”袁熙这人没啥野心,而且跟他哥哥、兄弟都不同,比较友爱,万一他不肯当这个继承人,那再好的计策,不都要落空了吗?
  是勋双眉一皱,突然想起一事来,拱手告罪:“请丞相允勋密问奉孝二事。”我要私下跟郭嘉打听点儿情报,请你点头。曹操有些疑惑,但最终还是首肯了,说你去问吧。
  是勋把郭嘉扯到一边,低声问道:“闻袁熙据渔阳雍奴、泉州及广阳安次,共三县也。以奉孝之所知,其三县之政,实执于谁?”
  郭嘉微微吃了一惊,心说这个情报知道的人很少,你又是从哪儿打听来的?既然曹操已经点过了头,他也就只好实言相告:“渔阳人王松。”是勋忍不住就得意地一挑眉毛,继续再问:“有涿人刘子弃,奉孝知之乎?”他是得意了,郭嘉的眉头可皱得更紧:“正在王松幕中——宏辅何以知之?”
  是勋心说我从哪儿知道的?当然是从史书上读到的啦。不过么,瞧郭奉孝这眼神挺吓人的,想想也是,他一搞情报工作的,得到某些隐秘的材料,恐怕除了曹操以外谁都没告诉过,结果被个不相干之人一语道破,换了谁也会惊讶甚至是胆寒啊。不成,我得找个借口,把事儿给糊弄过去,别让郭嘉误以为我想插手情报工作——光插手情报工作也就罢了,而且自家还秘藏情报,不肯汇报给曹操知道,这罪过可大了去啦!
  眼珠一转,随口敷衍道:“此许子远昔日所言耳。”是当年许攸跟随袁绍,才逃去幽州那会儿,他不是跑来请成吗?我就跟他打问了一下幽州的情况,偶尔听到的——“时已久远,未审目下境况如何,故相询之。”但那也是一年多以前的事儿啦,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情况仍然相同,所以要找你问问。
  郭嘉似信非信,继续斜眼瞟着是勋。然而是勋那点儿小心思,又怎么可能让他瞧出来,当下微微一笑,赶紧转过头去禀报曹操:“主公无忧,勋保袁熙必不驳朝廷之诏也。”
  是勋为什么敢拍胸脯打保票呢?原因就在于他刚才问郭嘉的那两个人——王松和刘放。
  刘放字子弃,涿郡人,在原本的历史上与孙资齐名,都当了曹家父子祖孙多少年的机要秘书,做到中书监的高官。后来就是这俩货在曹叡临终前耍花样,排斥了跟自家不睦的夏侯献和曹肇,把司马懿、曹爽拱上了台——直接导致了其后的曹爽乱政和司马氏篡政。
  根据史书记载,刘放最初因战乱而投奔渔阳豪强王松。这个王松是真正的地方实力派,手里捏着三个县——雍奴、泉州和安次。后来曹操平定冀州,刘放就劝王松降曹,于是王松献上三县——文书是刘放帮忙写的,曹操一见是文采斐然啊,询问捉刀人,就此把刘放召到身边来做官。
  这正是刘子弃的起家之途。
  当然啦,这事儿是勋轻易未必想得起来,只是今天曹操召集开会,顺便让郭嘉讲述了一下幽州的形势,袁绍三子一甥各自的地盘儿,是勋听说袁熙占据着雍奴、泉州和安次,不禁脑筋一动——唉,这仨地名连在一块儿,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啊?细一琢磨,终于想起刘放之事来了。
  所以他先问郭嘉,袁熙在他三县地盘上真能说了算吗?真正掌握实权的人究竟是谁?郭嘉一提“王松”之名,是勋琢磨有戏,于是又问,有个涿郡人叫刘子弃的,在你搜集的情报当中,有没有提到过?
  一听刘放果然在王松手下,是勋觉得这事儿基本上没跑了。袁熙肯不肯接受朝廷诏令,那不是他能够说了算的啊,得问过真正主事儿的王松,而根据原本的历史判断,刘放是内心向曹的,很可能还会劝说王松,趁机依附曹操。倘若说袁熙拒绝朝廷诏命,还在两可之间,那么王松劝他接受的可能性就有七成,刘放劝王松劝袁熙接受的可能性就有九成。
  九成可能性唉,我赌这一把吧!
  于是转回身跟曹操打保票。曹操就问啦:“何所见而云然?”是勋瞟一眼郭嘉,微笑不语,那意思:相关绝密情报,还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讲出来。
  曹操瞧瞧郭嘉,又瞧瞧是勋,心说既然这二位已经统一了意见,而这主意最早又是荀攸提出来的——三大谋士都认同,咱们就这么决定吧。于是分派职司,预做出兵的准备,然后散会,光把荀、郭、是三个人给留了下来。
  是勋继续扯谎,说我是曾经听许攸提到过,掌握雍奴这三县的实为地方豪强王松,而王松麾下有一刘放,心向朝廷,因此袁熙就是一傀儡啊,只要刘放跟王松递几句话,自然不会拒绝朝廷所命。
  因为是临时起意,所以这谎编得不大圆,万一将来许攸归了曹,曹操问起此事来,恐怕就要穿帮。不过也没有办法,只好等会儿下去再详细思忖,预先设计好几个弥补的方案了——倒是可以去向关靖和诸葛亮问问计,对他们就说自己有特殊的情报渠道,但是绝不能让郭嘉知道。
  曹操说这事儿还是不保险啊,最好谁能写封信去联络那个刘放。荀攸和郭嘉都把目光投向是勋,是勋只好回答说,既然是我的判断,那还是我写信吧——主公可静待佳音。
第五章、幽州之战
  当晚,是勋就给刘放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书信。对于给一个素昧平生之人写信相劝,确实必须多动点儿脑筋才成,是勋直可惜自己没能把《三国志》上刘放劝说王松的言辞给背下来——终究那也是犄角旮旯里的玩意儿啊,他能记住王松和三县之名就已经很了不起啦——否则照抄上去,刘子弃一见,啊呀,正与我心中所想暗合,那还不赶紧的俯首而拜?
  不过好在是勋记得刘放本人也是宗室子弟——虽然根儿比较远,但总比刘备要靠谱一些——再加上有诸葛亮帮忙斟酌字句,很快这文章就写得了。不外乎劝说刘放,卿本汉室宗亲也,自当心向朝廷,劝导主上接受诏旨,及早归化——而至于这主上是指王松还是袁熙,干脆含糊着,不明说。
  第二天即将书信呈递给曹操,曹操看过无误,便遣人送出。随即曹家一方面请得诏旨,允许袁熙继承其父邺县侯的爵位,同时拜袁熙为幽州刺史、后将军——爵位是可以继承的,官职没有继承的道理,所以不能给袁老二幽州牧和车骑将军之职。同时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临战准备。
  三月既朔,袁熙那边儿还没有正式答复呢,曹操就先统帅五万精兵离了许都,北上冀州。先在邺城呆了几天,分遣从事巡查冀、瀛各郡,然后继续向北,暂屯河间国高阳县。
  河间国相于禁与新任中山国相高览率军来合,大军膨胀到七万余众。曹操正琢磨着,计算时日,袁熙那边也该有消息了,只要袁熙一受诏命,我这里立刻打起讨伐二袁的旗号——唤他们入都的使节早就派出去了,可是除非那俩疯了,否则是断然不肯应允啊,为此我连讨伐的诏书,都已经事先拟好,盖上了尚书台之印,到时候只要填上日期就得。
  可是没有想到,随即就有消息传来,袁谭请降。
  袁谭为什么突然请降呢?因为这小子彻底就是一个废物点心。那边袁绍才死,袁尚宣布继位,袁谭闻讯大怒,一方面上奏朝廷,请伐袁尚,同时亲自领着涿郡兵就向广阳进发啊。他本意联合二弟袁熙,分从东南、西南两个方向夹击袁尚,即便不能将袁尚彻底消灭,亦能破其大军,将蓟县团团包围起来。到那时候,即便朝廷受了袁尚的蛊惑,真的允许袁尚继位,天使都无法进城,还得落到我的手上!
  可是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首先,袁熙几乎是同时收到了大哥和兄弟的书信,结果左右为难,谁都不好得罪,干脆两不相帮,反而回信劝解,希望二人能够找个时间、地点,坐下来好好谈谈。袁谭等不到袁熙来,独自进军,结果还没出涿郡呢,就在良乡境内遭遇了袁尚的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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