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校对)第20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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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是铃杠中部的当阳县,也即后世的荆门市,其城北西为荆山,东亦有一无名小山(或名北山),其间平缓处不过十余里而已。当道有岗,名为子陵岗,据说汉光武布衣之友严光严子陵曾经隐居于此——不过根据史书所载,严光辞光武之征辟后,是返回老家会稽郡的富春山隐居去了,不知道为何会有出现在此地的传言。
  总之,地形狭窄,确实是设伏的好地方。曹休率领虎豹骑追赶荆州兵,于路但见逃难的百姓,却不见一人一马,逐渐地便放松了警惕心。结果才近当阳,到子陵岗附近,突然鼓响火起,刘备部将关羽率军漫山遍野地便杀了出来。
  这条时间线上的关云长没斩过颜良,没蹲过曹营,其名不显,故而他一叫阵,曹文烈毫无畏惧地便顶上去了。两马靠近,关羽挺槊当胸直刺,曹休节架相还,两般兵刃才一相撞,他就觉得双膀发麻,心头巨震,不禁暗叫一声:“不好!”
  直到这会儿,曹休才突然间想起了是勋昔日所言。
  那还是在定幽灭袁之前,是勋辞了朔州刺史之职,返回许都,就此主动投入“谯沛派”的怀抱,跟诸曹夏侯们是三日一聚、五日一宴,打得火热。武人相会,自然会谈武艺、兵事,好在是宏辅也是上过几天阵的,又熟读兵书,故意附和之下,言谈间颇为投契。某次论及诸将武艺高低,自然公推曾经战败吕布的太史慈为第一。曹休就说:“太史子义射可百步穿杨、槊可荡阵屠将,古之飞廉、恶来不如也,许仲康其亚乎?”
  是勋听了这话就摇头,说子义打败吕布算是侥幸,要论武艺,还该是吕奉先天下第一。于是便将昔日亲身所历、亲眼所见,以及战后太史慈自己的评论和反思合盘托出,直听得曹休这些小字辈是如醉如痴啊。
  完了是勋随口又道:“吾昔亦见子义战孙策,有马蹬为助,不过偶胜一招而已。且策时未及冠,逮其盛年,当不在子义之下。”夏侯廉在旁边问,那就宏辅看来,吕、太、许、孙,可并为当世一流之战将耶?才刚问完,又觉得不妥,匆忙加上一句:“典国藩若未伤,亦可并列。”
  是勋闻言,微微而笑,说:“世间豪杰正多,卿等所见有限而已。据勋看来,西凉马孟起,及刘备麾下关羽、张飞、赵云,正不在子义等人之下。”
  马超曾经在是勋攻打长安的时候受召从征,后来跟吕布放对,夏侯渊还搬把小马扎跟旁边观过战,回来以后,就跟亲眷们大赞马超之勇——“真少年英豪,吾恐不如也。”所以如今是勋提起马超,没人有反对意见——诸曹夏侯中以夏侯渊武艺最强,他都心服,旁人还有啥好说的吗?可是刘备在这条时间线上直到入蜀之前,始终都是小势力,不仅到处流蹿,而且没打过什么大仗,他麾下的将领,诸曹夏侯大多连名字都没听说过——关、张、赵,那又是谁了?真那么能打吗?
  尤其是勋的弓马之技那也是二把刀,所以他说的话不比夏侯渊,不易为人所信。但是勋读过后世的史料啊,他知道虽然演义上的各次单挑战大多为虚构,但关羽、张飞皆号“万人敌也”,打仗的功力另说,打将的功力绝不会差。而赵云呢,人终究在长坂坡身护幼主,突阵而出,肯定也有两把刷子吧。
  是勋盛赞关、张、赵,曹休等人都没往心里去。可是今天曹文烈当面撞见关羽,才交一合,便觉得手臂胀麻,这才突然间想起了是勋昔日所言。可是不想还则罢了,这一记起来,不禁心中更生怯意,力气平白又小了三分——二将马打盘旋,又战三合,曹休是真扛不住了,尤其所部猝然遇袭,早就乱作了一团,身为大将,当然不能只顾着自己跟人单挑。于是他只得一拢缰绳,拨转马头是落荒而走。
  这一仗打得好惨,八百虎豹骑折损了将近两百,心疼得曹文烈差点儿把自家嘴唇都给咬烂了。好不容易退出三里多地,勒束败卒,重新整列,再派人前进哨探,却道关羽并未远追,也率军退回当阳县中去也。
  曹休不敢再追了,赶紧派人去通报后军,并且向曹操请罪。一日一夜后,曹操亲率大军赶到,即命曹休将功赎罪,在夏侯惇的配合下,前去攻打当阳。然而杀到当阳城下一瞧,四门洞开,已是一座空城。
  这时候四方情报汇聚,曹操也逐渐地探明了敌军的动向。据说周瑜献计放弃襄阳,南守江陵,为蔡瑁所沮,于是刘琦、刘磐趁着蔡瑁护送蔡夫人和刘琮前往江陵安置的机会,突然擒下蔡瑁的副手张允,夺取了襄阳城内的兵权,随即挟持刘表,弃城南下。那边蔡瑁本欲趁机吞并刘磐在江陵城中的兵马,却不料才至江陵,便发现守兵刀剑出鞘,严阵以待,当即便做了阶下囚……
  曹操跟群臣议论,说:“不意刘表有此虎子。”王粲是曾经在荆州呆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对此表示异议:“刘琦体弱,文不成而武不就,所长者,善待士人而已。臣不信彼有此胆魄也,此必为人所教。”
  王仲宣猜测得一点儿也不错,刘琦、刘磐背后出谋画策者,正是江东都督、洪州刺史周公瑾是也。话说刘备昔日屯扎新野的时候,跟刘琦就走得挺近乎,对于刘备来说,客居人下,那么交好主人的公子,本为题中应有之意——刘琮年幼,他想结交也找不到机会——而刘琦本欲引刘备为奥援,好挫败蔡瑁劝刘表废长立幼的图谋。所以周瑜通过刘备部将关羽和参谋徐庶、简雍,就暗中跟刘琦勾搭上了,为刘琦设谋囚禁蔡瑁,夺取了兵权。
  当然这些事儿非常隐秘,这会儿曹家还探听不到,曹操只是猜测:“或蒯异度教之也。”想想荆州智谋之士,他也就光知道一个蒯越啊。
  经过当阳一战之后,曹军再不敢贸然急追,大军布散开来,稳步而前,不日即抵江陵城下。曹操在许禇的护卫下,亲自打马到前线巡视,查看城防,这越瞧就越是头大——当初隔着汉水看襄阳城,就挺不容易攻打的,如今再看江陵,难度更是大了一倍还不止啊!
  江陵城池高峻,城外壕沟密布、女墙牢固,城上的守御布置也颇得法,这些还则罢了,问题城池背靠着长江,江上樯橹如云,全都是江东和江夏的战船,日夕游弋,使得曹操根本无法靠近。
  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到具体应用上,其实以曹军如今四倍于敌的态势——南军还得分守江夏,真正江陵城中,估计也就四五万人——面对坚城,最好的方法就是围困。力攻坚城,损失必大,不如围之,以礟车昼夜击打,再寻隙而登,胜算还是颇大的。
  但问题江面上的舟船使得曹军围困江陵的计划彻底破产,不仅如此,即于岸上亦不敢遽围之也。离岸若近,则水师以弓弩攒射,营垒难以设立;离岸若远,水师随时可以探查到曹营的薄弱处,即卸下战兵来袭扰之。说白了,人随时可以打你,你却打不着人——若以弓箭对射,敌船一扳桨就退出射程了,等你收了弓箭想立寨,对方再划近来骚扰你——这种情况下还怎么可能专心围城或者攻城呢?
  曹操自起兵以来,常以寡破众,而在己方兵力强过敌方的前提下,几乎就没有吃过什么大败仗,这回四五倍于敌,却找不到下嘴的地方,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曹操这个郁闷啊,返回大营,召集将佐、参谋们前来商议,忍不住就抱怨:“未知宏辅可至吴会否?若使孙权调周瑜东归,止黄祖水师,易破耳。”
  其实此时此刻,是勋已经对会稽郡的鄞、鄮二县发起攻击了,但因为相隔遥远,消息还没能报至曹营。就好比原本历史上的吴蜀联盟,回回说要相互配合着进兵,时间都约好了,但因为距离关系(当然也有互相抽梯的因素在),结果根本配合不上,被曹魏东防西战,或者西防东战,可以将危机逐一消除。更别说这回是勋率领舟师南下千里,在中国历史上都算先驱,无前例可循,根本不可能给曹操提一份准确的时间表出来。是勋现在到了哪儿,甚至是不是半道翻船覆灭了?曹操眼前全都是浓浓的战场迷雾。
  所以贾诩就说啦,丞相您别寄希望于是宏辅啊,他的计划若能得售,那也是锦上添花,想让他雪中送炭是不可能的,咱们还是好好谋划着眼前这一仗吧。杨修建议,说此番出师,旷日持久,粮草也或将不继,既已得了襄阳,不如留下重将镇守,丞相您先统率主力返回许都去,且待来日准备万全了,再灭刘表不迟……
第二十六章、军国利器
  当曹操顿兵江陵坚城之下的时候,是勋正屯驻在鄮县港口,并且得到了东吴楼船都尉钟离绪亲率水师来攻的消息。
  这个时候的孙氏,已经基本控制了会稽郡的沿海地区,北起余暨,南抵东治。而内陆深处,崇山峻岭之间,则多山越等蛮夷杂居,别说孙氏了,就连原本正牌的汉朝官吏也全都控制不到。原本的历史上,得等北线基本稳固以后,孙权才陆续遣将深入夷区,掳夷为兵——其中最有名的“拉丁人”就包括了陆逊、凌统和诸葛诞。可是山越虽然不服王化,却只窝在山里过自家的小日子,很少下平地来侵扰各县各镇,所以孙家在会稽没留多少镇守的兵马,仅仅以备剿贼之用耳。
  尤其这回曹操南征,孙权也下决心横插一杠子,一半兵马交给周瑜去援救荆州刘表了,另一半兵马跟着他列阵长江南岸,以威胁和牵制曹家的淮南各郡,会稽作为大后方,兵力那便更加薄弱。郡中民事都委托给了郡丞淳于式,军事则交给了楼船都尉钟离绪。
  此前鄞、鄮二县遇袭的消息传至郡治山阴,钟离绪恰好不在城内,故此淳于式只能派出一百来人,交给留赞先行过去探查。可是留赞前脚一走,钟离绪后脚就赶回来了,听闻此事,分析说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山贼、海匪,虚张旌帜,几百人伪装成上千人,正不必怕;二是广陵陈登派来的水军,其目的是骚扰沿海地区,迫使孙将军回师。
  不过东吴跟陈登是老对手啦,陈元龙手底下究竟有多少兵马,孙家亦颇知其根底。钟离绪就说啦,估计陈登是征用了广陵的海商之船,载运步兵前来沿海骚扰,估计数量也不会多。咱们正不必去禀报孙将军,以免扰乱他的全盘部署,我即调动浙江水师前往,破其舟舰,则敌登陆之卒必全灭矣。
  浙江又名折江或者之江,后世上源叫新安江,中游叫富春江,下游为钱塘江,此外还有支流谷水(衢江),源出仙霞岭。可以说,这浙江是会稽郡北部最主要的水系——后世浙江省之名,即由此而得来——南人本擅舟楫,这么大一片水系里,当然不会没有战船游弋啦。
  只是因为沿岸并无大敌,所以浙江水师的兵力亦极薄弱,只有一艘小规模的楼船为主将坐舰,另有蒙冲、斗舰等二十多条,水手不过三五百而已。舰队主要的目的,不过给载兵船、运粮船护航罢了,别说比不上周瑜屯驻在柴桑的水师,或者黄祖江夏水师的零头,就连鲁肃才在江北整练不久的曹家水师,亦可轻松即全覆之也。
  可是不管数量再怎么少,战船终究是战船啊,以之对敌普通商船,胜算还是颇多的。当然啦,其实这年月军舰和商船的区别还并不很大,军舰上没有砲,不安鱼雷,作战方式只有射箭和跳帮,商船上多载水手,也完全可以当作军舰来用。钟离绪倒不是过于莽撞,小觑了敌人,只是心想广陵的水手本就不多,而既然能够登陆破城,想必多载陆兵,常驻的水手数量便更为有限。你不过欺我江船不敢下海而已,但我久驻会稽,对于海口的水文情况也是非常熟悉的,趁潮退而出,待潮涨而归,离岸又不甚远,焉有不敢出战之理啊?
  于是即乘坐楼船,指挥舰队,信心满满地来攻是勋。是勋得到探报,不禁心中大喜,他正想打一场漂亮的胜仗,一方面威慑东吴,另方面也坚留赞、司马阙等降人之心呢,当即指挥着舟船便迎了上去。
  是勋放二十条改装过的幽州商船南下,于路又挟裹了二十余条登州、海州、徐州的海船,等到了会稽,轻松夺得鄞、鄮二港的海船又二十余,加起来近四十艘大舰,三十余小舰,倘若载满水兵,就算周瑜率东吴水师主力前来,那也有一战之力啊。只可惜船有余而人不足,又怕出动得多了,直接吓退钟离绪——我不可能追其入江啊,休说浙江的水文不熟了,即那名传千古的“钱塘潮”,便不敢轻易涉足。
  所以他光挑了十艘战船,排列雁行之阵,来迎钟离绪。钟离绪远远一瞧,敌舰任一艘都不比自家的楼船逊色,且竟有十艘之多,心中不禁有些打鼓。旁边有那积年的老水兵安慰他:“犀象虽大,而终不敌虎豹,都尉何虑?”船只光大就有用吗?还得装备完善、战术得法,那才能够取胜哪。
  这位老兄说得倒颇为有理,倘若是勋那十条船真的只是普通商船,除航行必须的水手外,也无更多水兵,确实不是浙江水师的对手。问题这年月普遍气候虽较后世温暖,犀牛、大象在会稽北部也是绝迹了的——起码得到后世的福建境内,或者江西、湖南南部,才或偶可得见——他从来也没见过,仅听传言而已。事实上大象还则罢了,犀牛哪有害怕虎豹的道理?
  浙江水师东向而行,时正冬季,风自西北而来,顺风顺水,航行速度很快;相反,幽州水师逆风逆潮,无论速度还是灵活性都要大打折扣。是勋是不通水战的,但基本的理论知识却并不缺乏,知道形势对己不利,赶紧下令向北转向,欲改逆风为侧风。
  钟离绪站在楼船顶部,手搭凉篷,仔细观察,见状便即一摇手中小旗,号令各船加速前进——敌向北,我亦可向北,足堪封堵其转向之势,问题那样离岸就太过遥远了,我方终究都是江船,而且形质较小,于开阔处与海船交锋,非上策也。干脆,我加速冲过去,利用你还未能彻底转为侧风的机会,先予以沉重一击。
  说时迟,那时快,双方舰船很快便靠近了,浙江水师各舟上乱箭齐发,直向幽州的舰船射来。司马阙只是个文吏,见状大惊失色,急忙催促是勋下令反击,倒是留赞有些见识,赶紧给拦住了:“敌顺风引弓,乃可及远,我箭尚不能及,徒为所笑耳。”
  是勋倒不怕为敌所笑,他储备丰富,也不怕把箭给射没了,然而也颇赞同留赞的建议,只命水手皆举木橹遮护,一矢一箭不得妄射。
  那边浙江水师“呼啦啦”一顿羽箭射去,不见敌人反击,只道已被己军彻底压制住了。钟离绪当即下令,靠过去,跳帮!
  想要光靠远射击败敌船,那是不现实的,一旦被敌人抢占上风,加起速度来,光靠冲击力就能把己方半数的蒙冲、斗舰全都撞翻。欲待破敌,必须肉搏——况且他也希望能够完整地抢下这批海船来,此亦莫大财源也。
  于是一边继续射击,一边逐渐拉近距离。很多水手陆续放下弓箭,端起了旁牌和长刀,或者挠钩、索钩,做好跳帮战的准备。不过倘若严谨而论,那不能叫“跳帮”而应该叫“爬帮”,敌船普遍高大,光跳肯定是跳不上去的。
  眼瞧着双方船舷相距不过两三丈距离了,忽然就见敌舰上旗帜摇动,“呼啦”一声,舷侧闪出无数条人影来,也不执弓,也不挺矛,却都转着抛索,随即是漫天的火光,无数萤火虫一般直朝浙江水师飞射过来。
  钟离绪当场就蒙了——这不是火箭啊,这是何物?!
  这当然便是是勋“发明”的水战利器“焙烙”啦,转瞬之间,浙江水师各船上便卷起了大片的火焰。其实火攻本亦水战之常法,钟离绪不会毫无应对之策,问题平素的火攻,不过远射火箭而已,这年月战阵上惯用的引火之物多为油脂、硫磺之类,往往箭在空中,火就熄了,而即便真的射上船板,也不会快速延烧起来,以东吴水军的训练和经验,轻松即可扑灭。
  可是如今这一大片火,就仿佛有火船载满了硫磺、焰硝,然后撞击之下,满舱引火物依照惯性全都倾倒到浙江水师船板上来似的,不仅仅钟离绪,全军上下是莫不手足无措,既惊且怕啊。
  钟离绪终究是江东宿将,很快就从茫然中醒悟了过来,赶紧摇旗下令:一则赶紧扑火,二则迅速后退。问题他本顺风顺水而来,进易而退难,想要瞬间转向,别说靠摇橹、划桨了,就算核动力那也不成啊。而且令才发出,突然间就见一道巨大的阴影投射在自己身上,随即座舰大震,钟离绪一个踉跄,直接就从楼船顶上轱辘了下来,眼前一黑,就啥都不知道了……
  这是幽州水师又使出了第二柄“撒手锏”——拍杆。不过浙江水师大多为小船,拍杆根本打不到,所以靠得最近的两条幽州海船,两条拍杆,就全都奔着唯一的目标——钟离绪所乘楼船——而来,一击船艏,一击船艉,瞬间都打得粉碎。偌大一条楼船当即倾覆,打着转就沉了海底,钟离绪与船上近二百水兵尽都葬身汹涌波涛,尸骨无存……
  是勋所乘的船只缩在最后面,远远望见,也不禁心中惋惜——不知道那钟离绪生没生下钟离牧来,若还未生,那这未来的东吴骁将便再也不可能出现啦!
  旗舰一击便碎,沉入汪洋,浙江水师就此胆落,各自冒着浓烟、烈火是四散而逃啊。这场海战几乎是转瞬间便分出了胜负,除浙江水师队列最尾部的四五条小舟侥幸逃得残生外,余船俱被焚毁,是勋所部俘虏了浙江水兵二百余人——全都是从水里现捞出来的。
  司马阙、留赞在是勋身边,直瞧着舌挢不下。是勋倒是也不藏私,将自家的新武器、新装备悉数解说一番,完了仰天大笑:“朝廷有此利器,孙权安敢拮抗?孰谓长江为天险耶?”司马阙尚未如何,留正明突然双膝一屈,拜倒在地:“王师真天威也,今赞诚心降伏矣!”
第二十七章、同灭吴寇
  是勋在大破钟离绪的水师之后,即率领舟船返回鄮县港口。留守的郭淮匆匆赶来禀报,说有多家会稽大户遣使过来,想讨要回自家的海船和货物。
  是勋就呵呵了,心说已经吃到嘴的东西,哪儿那么容易吐出来啊。当然也不好不给一点儿交待,他是来灭孙氏的,不是来灭吴会的,内心深处自然巴不得沉重打击会稽大户们的势力,可暂且还需要他们配合行动,若将彼等全都逼入孙家的怀抱,为渊驱鱼,那是愚人所为。于是便召来使者们,重申自己此番南下会稽的来意,以及船只暂且征用,货物暂且扣留的必要性。
  使者们态度都极卑屈,一个个伪装出即刻便要家破人亡的哭丧脸来,连连磕头,请是勋返还货物和船只——王师南征,吾等必将有所贡献,但您把我们的身家性命全都取走了,我们就算想帮您讨伐孙氏,恐怕也有心无力了呀!
  好啊,既然你们演戏,那我也演戏好了。是勋假意为难地捻着胡须:“若释汝舟,恐为孙氏所征,反来攻我;若归汝货,亦恐为孙氏所用,以拒王师。吾非贪汝财货也,暂征耳,且待孙氏覆灭,即可奉还……”
  话虽然这么说,但海船还则罢了,是勋还真没有归还货物的想法——他在鄞、鄮二县所扣押的财货,其中北方缺乏的,早就在如皋港打一个转,运往北方发卖去了,剩下一些卖不出高价的仍贮藏在如皋仓库之中,还亦不难,但你们对比之下,不就能够猜到其余货物的去向了吗?
  使者们牛皮糖一般粘着是勋,口内又是谀词滚滚,又是哭丧哀告,就是不肯善罢甘休。是勋沉吟良久,回复说你们不就是不相信我将来会归还船只和货物,故而想要提前拿到手吗?不如这样吧,我用两件东西来换你们的货物。其一,就是曹操给他的那些空头官凭,都委了各县令长,以及丞尉等,名字空着,你们一人一张,回族内后商量妥当了,自己填写;其二,我送你们幽、平、登、海、徐等州的详细海图,并幽州五年内的减税凭证,将来可以多开一条商路,挣取更多的利润。
  其实说白了,这些仍然都只是空头支票,是虚画的大饼。孙氏若不覆灭,那些朝廷开具的官凭分文不值,而且是勋若不归还船只,光有海图和减税凭证又有啥用啊?是勋的意思,我已经让了很大一步了,汝等不要得陇望蜀,军争之际,财货遭受损失本是常情。要想尽快取回船只,或者风光上任,那就帮我赶紧颠覆了孙氏政权吧!
  随即将使者们全都斥退,自己登上船,鄮县也不呆了,扬帆北归。他这回在会稽闹的响动挺大,继续再闹下去也没有意义,若孙权认定他只敢出没于鄞、鄮之间,反倒不会产生多大的危机感。骚扰的真谛,就是让敌人探查不到你主力何在,预料不出下一个目标何指,如此才似长剑悬顶,使敌夜不能寐。
  他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打算先回如皋去小小地休整几天,然后趁着孙家把兵力调向会稽的机会,再去骚扰吴郡沿海。不过吴郡沿海并无良港,到时候也只好随便抄几个渔村、放几把火而已。
  且不提是勋在吴会的骚扰战打得是顺风顺水,如火如荼,再说曹操顿兵江陵城下,难求渡江破城之策,主簿杨修就建议,说丞相咱不如暂且退兵吧,此番南征已得襄阳,亦不为无功而返也。
  程昱提出反对意见,说咱们若在此时退兵,恐襄阳恐亦不可久守。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江夏还在刘表手里,正好隔断咱们荆州和淮南两大战区的联系,刚刚获得的南郡北部之地,东有江夏,西有益州,三面受围,突出于前,态势实在是太不利啦。要想退兵也成,除非先拿下江夏郡治西陵,然后才可沿长江北岸布防,以阻遏孙、刘两家的反攻。
  贾诩点头赞同:“仲德所云,乃兵法之正要也。不如伪做全师在此,以牵制周瑜、黄祖水师,却潜出一军,再取江夏。若周瑜不往救之,则西陵可得也,若其往救,则谋攻江陵。即不胜,亦可疲之。”
  你江东和江夏的水师把着长江天险,确实我们不容易得渡,就连背靠长江的江陵都很难拿下来,但问题西陵还孤悬在江北啊,有种你上岸来跟咱们打打陆战看?不管怎么说,曹军的兵数也相当于南军的四倍,只要调动得法,诱敌登岸,必能取得辉煌胜利。
  那么,该怎么去打西陵呢?是曹操亲自领兵前往,还是派一大将前去?南军又将会如何应对?这都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所以这会就延续了下去,众人各抒己见,一套相对完美的作战计划逐渐成型。
  可是正在这个当口,突然有军士来报,说从江边逮到一人,自称前来归降,求见丞相。
  曹操闻报,也不让诸将吏退下,直接叫押了此人前来。见面一瞧,头戴箬笠,身披蓑衣,乃渔夫打扮,但相貌清癯,目光带彩,显非寻常百姓也。尤其特异的是,此人不过三十多岁年纪,偏偏双眉雪白……
  此人见面拜倒,自报姓名:“末乃宜城处士马良是也。”
  《荀子》有云:“古之所谓处士者,德盛者也。”不过到了这个年月,词性已然变了,只要隐居而不仕者,皆可号为“处士”,至于德行如何,那是另外一个问题——不过士人而隐者,又有几个不自命为德高之士呢?
  曹操军临南郡也不是一天两天啦,而且如今宜城也早已落入了他的掌握之中,所以对于这些地方上的知名之士,大多有所耳闻,当即就问:“得无‘白眉最良’之马季长耶?”
  马良忙道:“名虽良而实不敢称良。”说着话,就从蓑衣里掏出一个蜡丸来,双手呈上。杨修过来接了,正要传递,曹操以目示意,杨德祖赶紧把蜡丸捏碎,取出内中一方细绢来,展开了,然后再交给曹操。
  曹操接过来一瞧,呦,这竟然是蒯越的求降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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