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校对)第3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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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勋在前一世就颇有古文功底,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又跟孙乾孙公祐学了三个多月,说不上文采斐然,普通公文文通字顺、四平八稳,他还是能够办得到的。其实他最头疼的,不是怎么把文章写漂亮喽,把典故用活喽,恰恰相反,是经常写完了一篇文章得反复检查,生怕用错了某些太漂亮的词汇。
  因为后世很多小学生都知道的成语,搁在这时代偏偏就不能用。打个比方说,你写“水滴石穿”、“口蜜腹剑”、“东山再起”,虽然这年月还没有,但读者琢磨琢磨,也基本上都能理解,可你要是写了“闻鸡起舞”、“天方夜谭”、“请君入瓮”、“世外桃源”之类的,谁他喵的知道是啥意思啊?平常说话偶尔带出几个后世的词汇和成语出来,别人问起来了都好糊弄,都好找补——哪怕假称是方言呢——但要是落在简牍上,解释起来麻烦可就太大啦。
  不过好在曹营中虽然人才济济,但是这时候真正招揽到的文学之士还不太多,曹操二十五名假佐都没凑齐,勉强拉来的几个笔头上还不及是勋呢,所以他也就放心大胆地滥竽充数了。究其原因,就是曹操既非兖州本地人,入主的时间又不长,还不是朝廷正式任命的,所以州内很多世家大族要么瞧他不大起,要么对他缺乏信心,不肯放自家子弟出来应聘。这些世家大族都掌握了强大的师资力量,还有世代积攒下来的丰富典籍,家中子弟或许没什么定国安邦之才,但寻章摘句那是绝不后人的。曹操得不到这些家族的拥戴,所以文书班子就总是无法扩大。
  打个比方来说,陈留郡有一个边家,家主边让字文礼,曾作《章华赋》享誉天下,又官至九江太守,家中子弟也大多精修文艺,名重一时。曹操一把青州黄巾的事儿给了结了,立刻就派人去征辟边让,但是边让不但自己不肯出山,还阻止自家的子弟出仕,甚至撇着嘴跟曹操派来的人说:“赘阉遗丑,安能屈我之志乎?!”
  所谓“赘阉遗丑”,翻译成大白话就是“狗太监的混蛋后代”。这话传到曹操耳朵里,曹操当场就蹿儿了,拔出剑来恨不能立刻冲上门去把边让削成人棍。陈宫和许汜赶紧拦着,说边让确实不该口出恶言,但他名声太响了,孟德你可别犯混,杀了他恐怕兖州就要大乱。是勋正好跟在旁边儿,见陈宫给使了个眼色,就只好也站出来解劝,说:“边文礼此言谬矣,英雄不问出身,想当年高祖皇帝不也只是个小小的亭长吗?”
  陈宫朝他一瞪眼:“宏辅失言了,岂能妄比高祖?”是勋说好啊,那咱换俩人来打比方:“萧相国为沛县小吏,樊武侯不过狗屠,就高贵到哪儿去了?”
  听着拿自己比刘邦……好吧,比萧何、樊哙,曹操的脸色略微好看了一点儿。是勋接着说:“再说了,主公昔日曾经杖毙蹇硕的叔父,又上书请赦党人,你早就跟宦官划清界限了嘛。莲花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边文礼指着污泥骂莲花肮脏,那是他自己目光短浅,主公又何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呢?”
  “当啷”一声,曹操把佩剑扔地上了,转身就去找笔墨:“宏辅总有妙语。‘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好啊,我这就记下来,哪天有空去铺陈一篇《莲赋》出来。”
  是勋抹了把额头热汗,心说周敦颐啊,对不住了,你老兄《爱莲说》里最赞的两句话,从此版权就归了别人了。
  这几个月呆下来,是勋发现曹操这人其实挺好相处的,比他上一世跟过的几位领导就要强上一万倍。首先是不摆架子,其次是不好虚礼,再加上是勋算是对曹家有恩,还有亲,所以曹操平常对他那是相当的客气,对于公文中写错了的地方,从来耐心指出却不责罚。终究这位是宏辅年纪还轻嘛,谁年轻的时候不犯点儿错呢?
  当然啦,倘若据此以为曹操没有脾气,那就太浮于表面化了,身为一代枭雄,曹操的心思绝不简单,绝不会轻易就暴露在旁人面前。比方说,关于边让的事儿,曹操表面上是暂时消了气,可是是勋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耐心观察和四处八卦,就知道他其实一直记恨着呢。而且曹操还专门派人盯着边家,想逮个错处就好好收拾收拾那个敢骂自己“赘阉遗丑”的混蛋。
  是勋隐约记得,原本的历史上陈宫、张邈等人叛曹操而迎吕布,有人就分析说是因为曹操杀害了边让,使兖州士人寒心的缘故。但他觉得问题不会那么简单,边让再有名,光杀他一个,只要罪名属实,证据确凿,那谁都说不出什么话来,兖州士人不喜欢曹操,那是原本就不信任,再加上日积月累的恶感,边让之死,顶多也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再说了,还有史料记载,边让是在建安年间被杀的,根本就在曹、吕大战之后哪。
  有人说陈琳在《为袁绍檄豫州文》里明白写了曹操因杀边让,而导致“士林愤痛,民怨弥重,一夫奋臂,举州同声,故躬破于徐方,地夺于吕布……”陈琳就是当时代的人,应该不会说假话吧。这就胡扯得没边儿了,陈琳在这篇文章里的假话还少吗?檄文这玩意儿就是得搅和各类污水往讨伐对象身上泼啊,檄文也能信?
  是勋有时候也想,在原本的历史上,张邈、陈宫将来会叛迎吕布,自己是不是先给曹操提个醒儿?后来一琢磨,一来因为自己小翅膀的扇动,曹操不会去讨伐陶谦了,所以未来也肯定有所改变,二来张邈是曹操可以“托妻献子”的铁哥儿们,陈宫又是曹操的谋主,自己无凭无据地说他们坏话,不但起不到应有的效果,反而会让曹操疑心自己是在进谗言,得不偿失啊。还是算了吧。
  是勋在观察着曹操,曹操也在观察着是勋,越观察就越觉得这小年轻还真是瞧不透。曹操私下里也跟荀彧、夏侯惇他们提过自己对是勋的评价——首先,这位是宏辅论胆量和嘴皮子,那是没说的,真正的“口吐莲花”啊(当然曹操不会用这个词儿);其次诗也写得不错,虽然数量不多,但往往有惊人妙语;至于他的文章,还有很大上升空间,虽然现在也就平平,但假以时日,不难成为一代的文豪。曹操最搞不懂的,就是是勋的见识。
  此前在遂乡大营里,是勋口若悬河,分析周边形势一套一套的,可是后来笼到自己手下再往深里一问,他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干脆缄口不言。比方说,他究竟是从哪儿知道袁绍“好谋无断”的?他又从来没见过袁绍啊!
  所以很有可能,那些对局势的分析,是勋全都是听来的,甚至可能是徐州是、麋、曹、陈四家才杰之士智谋的汇总,只是借着他的嘴巴说出来罢了。说破大天儿去,他一个才刚弱冠的小年轻,此前又没当过官,做过吏,交游也不广阔,就真的能看待天下英雄如同掌上观文吗?他是天才还是妖怪?
  荀彧对曹操说,徐州能有这般见识的,估计只有陈登,或许还加上半个曹宏,至于是勋,肯定是因为他是曹家的准女婿,再加上辩才无双,所以那四大家族才选了他来出使,并且事先跟他仔细研究过怎样说辞。当然啦,能够综合自己的见闻,或者综合徐州各家的智慧,用自己的语言有系统地表述出来,那就已经很了不起啦,对于年轻人你不能要求太高。假以时日,多加历练,说不定是勋就真能成为人中龙凤,也成为主公你有力的臂助呢。
  曹操连连点头,然后就眯着眼睛做白日梦:“若异日真能兵不血刃而得徐州,得陈元龙为辅,则天下不足定也!”
第四章、彼采葛兮
  是勋很清楚自己的不足,既然工作并不繁忙,就干脆把剩余的精力全都浪费在学习上了——想要将来有更大的发展,就先得充实自己啊。曹操藏了不少书,就比是家要丰富好几倍,此外荀彧也有不少藏书,是勋见天儿借出来抄写和研读。只是因为曹操重实务而不重经学,所以他主要借的都是些史书,比方说《史记》、《汉书》、《东观汉记》之类的,有时候也就一些史事向曹操讨教。曹操倒是知无不言,并且对他的好学大加赞赏。
  借了书回来,是勋就自己抄写——抄一遍也就等于背一遍了,抄书虽然累,但为了加深记忆,这活儿也最好不要假手于他人。只是反正抄了书是自己读,他也就放开了,不写隶书、章草,而写行楷。每当抄书的时候,他都会格外怀念有纸张的年月——唉,简牍也只有写错了方便拿小刀刮掉,就这么一丁点儿的好处罢了。
  大概是看他工作不算太辛苦,还有大把的时间用来学习,所以曹操后来一发现马镫,就干脆把这活儿也交给了是勋。收降了青州黄巾以后,曹军的人数瞬间膨胀了一倍,达到四万多,但是马匹却少,总共也不过两三千骑而已——可是光给这两三千匹马制作和安装马镫,那就是一个不小的工程,是勋被迫连续在鄄城忙了将近十天,连休沐日都没法儿回家。
  等他终于把该忙的都忙完了,可以稍微喘一口气了,出了鄄城返回自家的庄院,立刻就收到了三封信——那是李乾跑了趟徐州,顺利达成使命返回以后,给他捎过来的,也不知怎么的没在城里交给他,却派人送到了庄院当中。
  第一封信是是宽写的,说兄弟你留在兖州也好,以后徐、兖之间的联络就靠你啦,至于你想讨要的几名家奴,很快就收拾好了给你送去——是勋眼前不禁就又浮现出了小丫环月儿的俏模样,忍不住就用袖子掩了口,猥琐地轻笑一声。
  第二封信是曹宏写的,说我们曹家内部得以和睦,全都是宏辅你的功劳啊,我们兄弟绝不会忘。可是你也别忘了,你跟我侄女儿还有婚约呢,到时候可要派人来迎娶啊——于是是勋眼前便又浮现出了另外一个袅娜的身影。他很满意,自己下半身……啊不,下半生基本上算是有保障了。话说等将来曹丕称了帝,会不会封曹豹的闺女,也是自己未来的媳妇儿一个郡主哪?那老子不就变成郡马了么?
  第三封信是陈登写的,简单介绍了一下是勋离开以后徐州内部的形势,还说对于莒县县令被杀一案,以及袁术潜藏在徐州的密探,他进行了一番细致的调查,已经锁定了嫌疑人,只是目前还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所以就先不透露了。是勋边看边挠下巴,心说这奸细究竟是谁呢?是自己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在历史上有没有留下名字来?苦思半日,不得要领。
  是勋接到李乾帮忙递送的信件,是在初平四年的二月初,然后到了这月的月底,果然有一支小小的队伍从徐州赶来,领头的就是当初在是家服侍过自己的那个世代老奴。这支队伍一共包括了四辆马车,由张闿率领二十名徐州兵护送,是勋一瞧,嘿,全是熟脸儿,都是当初跟自己一起保着曹老太爷到兖州来的琅邪兵。
  至于那四辆马车,三辆上都装着金银财帛,老奴告诉是勋,那都是是家和曹家送给他的日常用度,顺便递上是宽的信,内容不外乎“狡兔三窟”四个字。是勋琢磨着,是著本来就不大会理家,是纡终究是老四,看起来这回是宽回来,是仪不在的时候,家族内外事务就全靠这位三哥来主持了。
  第四辆马车上,就是那小丫环月儿,但奇怪的是,跟着月儿下车的竟然还有另一名女子,看穿着是个下人,看发式还是在室女,十五六岁年纪,乍瞧上去貌似有点儿眼熟。
  见了是勋,那女子赶忙跟月儿一起屈膝行礼,开口就说:“见过主人。奴婢本属曹家,是专门服侍女公子的,此番曹公将奴婢转送给主人您了。”说着话,就从怀里掏出一方契约来,递给是勋。
  原来如此,是勋这才恍然想起来,当日在雪中“偶遇”曹豹家的小姐,也就是自己未来的媳妇儿,貌似这小丫头也就跟在身边儿呢,所以自己还有点儿印象。接过契约文版一瞧,原来这丫头姓康。他随手就把文版扔给了跟在身旁的管家鱼他,然后问:“你姓康,名字叫什么?”
  那丫环绞着双手、垂着眼睑,一副老实木讷的样子,回复道:“禀主人,奴婢没有名字,因为家中行四,所以女公子都叫我四儿。”是勋心说老子身边已经有个巳儿了,就别再来个四儿混淆视听啦,挠挠下巴,猛然间恶趣味涌起,开口道:“那我给你起个名字,以后你就叫康敏好了。”再瞧一瞧那小丫环,也就中人之姿,心说这样货色老子肯定是不收的,将来还是把他嫁给个姓马的吧。
  “奴婢谢过主人赐名,”康敏说着话,又从怀里掏出样东西来,双手呈上,“这是我家女公子……曹家女公子叫奴婢捎给主人的。”
  是勋接过来一瞧,原来是一个杏黄色的荷包,上面还绣着一只怪鸟和一行小字:“彼采葛兮。”
  是勋知道这句话出自《诗经·王风·采葛》,原诗很短小,共分三段:“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表达的是一种思念之情。捏着这个荷包,他不禁一股暖流涌上心田,想不到那曹家小姐还有这份心思哪。行啊,老婆你既然这么深情款款,老公我就对天发誓,过两年一定去迎娶了你,并且一辈子对你好就是了。
  他指指荷包上的怪鸟:“难道这就是鸳鸯?”康敏还没答话,月儿先在旁边笑了起来:“公子……不,主人,这不是鸳鸯,这是比翼鸟啊。”是勋闻言,不禁吓了一跳,心说我这老婆绣工还瞧得过去,但这画技还得磨炼啊……其实鸳鸯我都是蒙着眼睛瞎猜的,只是觉得大姑娘绣荷包送情郎,没可能绣一只翼手龙……
  当下“嘿嘿”一乐,就把荷包系在腰带上。就这么一转脸的功夫,他突然想到,未婚妻送我个荷包也就罢了,为啥要把贴身的丫环也送给我呢?她就算真想送,也得老丈人曹豹答应啊……这究竟是曹小姐的意思呢,还是她老爹的意思,甚至是那“谗慝小人”曹宏的意思?送个丫环过来真是为了服侍老子吗,还是为在老子身边安插个眼线?
  想到这里,不自禁的就觉得后脊梁有点儿发凉。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两年以后,当把媳妇儿娶进门来的时候,康敏跑过去大献殷勤——
  “小姐你可来啦,奴婢已经把这家上上下下全都摸了个门儿清。这家里肯收好处的,全都已经笼络住了,不肯收的,都割了喉咙埋在后院儿当花肥呢。还有,这是家里的账本儿还有各房的钥匙,老爷当日吩咐过的,姑爷的来往信件、公文,也都抄录在此……”
  脑洞越开越大,是勋就觉得那股凉气从后脊梁一个劲地往上蹿,转过头去就问鱼他:“咱庄上有姓马的没有……”
  这一天晚上,是勋因为想念当初在是宅中月儿帮自己搓背颇为受用,所以就吩咐烧了水来洗浴。话说他倒并没有什么不轨的念头,只是让老爷们儿帮忙挫背和让年轻姑娘帮忙搓背,感受是截然不同的——除非那老爷们儿是专业的,可以一边叼着烟卷儿,单手裹着毛巾,动作不疾不徐,丁点儿烟灰都不沾到客人,最后还能把客人全身的污泥都搓成个大药丸子,不留一丝一缕在垫着的毛巾上……
  可惜,这年月估计找不到这种专业人士了,所以与其让那些不专业的大老爷们儿给自己搓,还不如换个小姑娘来顺便养眼——而既然要养眼,才刚雇来那几个粗使丫头当然派不上用场啦。
  佣人们很快就推进屋来一口大木桶,盛满了热水,是勋脱得一丝不挂,舒舒服服地泡进去,一直泡到全身的皮肤都开始发红,额头哗哗地往下淌汗,这才半是呻吟,半是呼唤地叫一声:“进来吧。”
  水汽缭绕当中,小丫头低着头,迈着迅疾的小碎步就进到屋中,绕至是勋背后。是勋把身子朝前一俯,把整个脊背都露出水外,随即就觉得一只缠着手巾的纤纤小手按到了自己背上。“嗯嗯,”他满意地眯着眼睛,“可以重一点儿……”话音才落,就觉得一股大力从脊背上直透五脏六腑——我靠那是纤纤小手吗?那是有辆坦克从我背上碾过去了吧!
  他“啊”的一声惨叫,从水桶中蹿起两尺来高,随即就本能地在空中一个百八十度大回旋,才稳稳站回桶内。这才看清,原来站在自己身后帮忙搓背的竟然不是小丫环月儿,而是管巳啊!
  他愣愣地望着管巳,心说这罗莉怎么跑进来了?管巳两只袖子卷得高高的,露出与她身高相比就绝不纤细的胳膊,右手上还缠着手巾呢,也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然后目光从他脸上缓缓地下移,经过胸脯、腹部,直到……“啊~~”这回发出惨叫的是管巳了,只见这小罗莉举起双手来捂住了自己的脸,一个猛子就朝屋外蹿去。随即是“咣当”一声,估计是冲出门外的时候踢到了什么东西。
  是勋不禁也低头瞧了一眼——嗯,水位还是低了一点儿哪……小罗莉这回你可大饱了眼福啊。话说,当日自己出恭遇袭的时候,两手提着裤子,先是背着那俩刺客逃跑,然后打个旋就摔翻在地,管巳那罗莉真的只瞧见了自己的光屁股么?
  啊呀,好冷好冷,他赶紧又缩回水里去了——隔了好一会儿,进来的终于是月儿了。
第五章、神雕大侠
  月儿帮是勋搓完了背,又舀水来冲去他脊背上的污泥,然后掩着嘴笑:“主人,你这……这背上红了好大一片啊……”是勋苦笑着撇撇嘴,心说还好只有第一下,要是真让管巳帮自己搓完一整场,估计那效果跟“披麻问,剥皮拷”是一样一样的。
  于是忍不住就问:“我不是叫你来帮忙搓背吗?为什么进来的会是管氏女?”
  月儿轻笑道:“我正要进屋呢,管家姊姊就问做啥去,我说给主人搓背,她立刻就瞪起了眼睛,说以后这种事儿都由她来做……可是,好象她还是做不惯啊。”
  是勋摆摆手,让月儿先出去。然后在月儿经过自己身前的时候,他实在是忍不住,伸出禄山之爪来,在那挺翘的小屁股上轻轻地拍了一把。
  月儿轻笑着逃出去了,是勋就一个人泡在浴桶里,开始想心事。他跟管巳,等于已经私定了终身……不对,不是私定,既然人家老爹都不反对,那就算是正式定下啦,他跟管巳也说得很清楚,自己还有孝在身,暂时是不能把她迎进门来的,且再等上两年……
  其实丧不丧的,孝不孝的,是勋根本就不在意,反正氏伊那个死鬼又不真是自己老爹。只是基于自己两千年后的灵魂,他实在不习惯没到二十岁就谈婚论嫁——早恋是美好的,小手是可以拉的,屁股是可以摸的,KISS也可以尝试一下,但是圆房……貌似太早过性生活对身体发育不好啊。再说了,管巳论实际年龄才刚十五,这可还是未成年人啊,是幼女啊!就算跟这时代十二三岁的幼女都能成亲,既不受法律约束也不受道德谴责,但是自己心里这道坎儿可是真过不去啊!
  话说管巳要是长得高大一点儿,发育再完善一点儿,比方说跟那曹家小姐似的,个儿头比自己都要高,说不定掩耳盗铃地也就把她扯上床……榻了,可她长得那么小巧玲珑,光想一想就负罪感爆棚有没有!就连月儿将近半年不见,身量都有蹿高的迹象,怎么那管巳就不见长个儿呢?难道她会是一辈子的罗莉面孔加罗莉身材?罗莉面孔也就罢了,这罗莉身材么……
  是勋不禁在热水中打了一个冷战。
  等好不容易泡完了澡,他擦干身子,换上干净衣服,这才满脑子官司地出了屋子。正打算招呼奴仆来收拾浴桶,就见门旁的暗影里竟然悄无声息地站着个人,吓得他就是一个哆嗦。定睛细瞧,原来是管巳——怎么回事,小罗莉是来跟自己道歉的么?
  可是下一幕他就绝对料想不到,只见管巳狠狠地瞪他一眼,右手一抬——这回手里没有手巾了,却握着一柄锋芒闪烁的环首大刀。“你、你要做啥?”话才出口,小罗莉就把刀给举起来了:“你刚才哪只手摸人家姑娘屁股来着?!”
  是勋一个箭步就缩回了屋内。他还以为这小罗莉今天开眼,得见自己秘藏的凶器,就会吓得脸红心跳,逃回屋里再不敢出来了呢,没想到不但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还悄悄地蹩到门边儿来听壁脚……不对,干脆是来偷窥来了——我靠这罗莉心理素质很……很强大啊!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就见管巳冷着一张小脸,挺着刀就直追了进来:“放心,我只砍那只不规矩的手,我下刀快快的,你未必就会感觉到痛……”
  是勋吓得魂飞天外,真是欲哭无泪啊……刚才自己是用哪只手来着,是、是右手!我靠,当年从乐浪渡海过来,编什么假名儿不好啊,偏偏冲撞了“神雕大侠”他老人家的名讳,没想到报应在这儿呢!
  管巳当然没真的砍下是勋的右手来,让他去做“神雕大侠”,那天晚上,是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哄得小罗莉破涕为笑。同时他还在言谈当中埋了很多伏笔,争取给小罗莉洗脑——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因为男人就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嘛,所以说……我绝不再碰那小丫头还不行吗?我什么小丫头都不碰还不行吗?你干嘛又把刀给抄起来了,拜托咱们文明人动口不动手好不好?!
  结果连第二天起身的时候,竟然都不能再一柱擎天了,是勋真担心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从而影响了自己正常的生理机能……正在患得患失之际,有奴仆来报,说曹使君派人前来,要主人赶紧到鄄城去议事。
  是勋心说又有什么急事要议了?自己可还有两天的假期没放完哪。但是既然曹操召唤,他可不敢怠慢,赶紧穿戴整齐了,骑马直入鄄城。他的庄院距离鄄城并不远,才巳时就赶到了州署,拜见曹操。曹操拉着他的手说:“宏辅啊,这回叫你来,是因为有人向我商借你一用呢。”
  是勋就奇怪了,这大活人的也是能商借的么?打算怎么用啊?正在琢磨,就听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回真要借助宏辅的大才了。”
  是勋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心说这位老兄你又冒出来了啊——这厅堂也不大,你刚才究竟缩在哪儿了,怎么我又没瞧见……赶紧拱手作揖:“去疾,别来无恙乎?”
  开口招呼他的人当然就是那位“石头帽小子”曹德曹去疾了。当下曹操和曹德一人一句,这才把事情的因由给基本说明白了。原来去年青州百万黄巾蹂躏兖州,刺史刘岱出阵战死,因而就有多处守、令闻讯后弃城而走,或者死在了乱军当中,或者逃亡得不知去向,比方说济阴太守东门奂。于是在曹操彻底平定青州黄巾以后,就干脆“表”兄弟曹德出任济阴太守。
  可是曹德兴冲冲地赶赴济阴郡治定陶去上任,进了郡署一瞧,嘿,敢情那位东门太守不是空手走的,而是带着大群自辟的幕僚,挟裹着整个衙门的财物,列队装车走的。等曹德来了,那真是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彻底的“裸身”太守。
  其实钱倒无所谓,自有兄长曹操给他提供,可是手边儿一个幕僚都没有,可该怎么处理政事才好啊?曹德费了好大力气,东求西告,从曹操营里挖来几个人,又从地方上延聘了几位,好不容易才把班子勉强搭了起来,但还是不够。所以这回,干脆直接跑鄄城来,指名道姓的就要是勋过去帮忙。
  是勋听了这话就有点儿发愣——他跑兖州可是来投曹操的,不是来投曹德的,这跟着一把手和跟着二把手,无论此刻地位还是上升空间,那就绝对不可同日而语啊——更何况曹德还不算是曹营中的二把手呢。曹德多敏啊,就看是勋这么一犹豫,立刻心下了然,赶紧解释说:“并非请宏辅离了家兄,去做我的属吏啊,只是暂时商借而已。”
  原来曹德好不容易把一郡的领导班子搭建起来,各自分配了职司,正打算卷起袖子来大干一场呢,突然有属吏提醒他,春耕将至,该准备“行县”的事儿啦。曹德当即被一棍子打闷,我靠这城里的事儿都还没上正轨呢,我哪有闲空出去行县啊!
  所谓行县,又叫“行部”,那是前汉就传下来的制度,是指各郡国的守、相,本身也负有地方上的监察之权,每年春季播种前后,必须离开治所,到下属各县去巡视,及时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虽说守、相要真是怠政,那完全可以把惯例当做是放屁,当年新莽朝的建新大尹(太守)崔篆就因为反感王莽统治,消极怠工,以生病为借口,连续三年都不行县。再则说了,曹德就算真的怠政不行县,反正有他哥哥曹操撑腰,在这兖州地头,难道还有谁敢弹劾他不成吗?而出了兖州,就算弹劾了也没人搭理。
  但是曹德虽然没有存在感,却还有点儿节操,况且他也觉得正好趁此时机,把属下各县都摸一摸底,真要有那贪赃枉法,或者横行一方,或者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官吏,早点儿将其罢职,对于自己接下来的施政也好扫清障碍。但是春耕在即,他得贷种啊,他得垦荒啊,他得劝农啊,他是真没空行县啊,这可该怎么办才好呢?
  其实办法就摆在那里,就是任命一位督邮曹掾去帮忙巡查。西汉宣帝时代的名臣韩延寿在担任左冯诩的时候,也不肯行县,但那不是怠政,也不是抗议,理由是:“县皆有贤令长,督邮分明善恶于外,行县恐无所益,重为烦忧。”——我已经派督邮去督察过了嘛,干嘛自己再多跑那一趟,白白给地方上增加负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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